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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六章 清理嫌疑犯

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六章 清理嫌疑犯

「是啊,如果靜江小姐聽說,白鳥芙蓉竟然不是中毒死亡的,而是被短劍所殺死,就不會這麼激動不安了。」
「『哇哈哈哈!沒骨氣的東西,你就躲著別出來吧!這倒好了,我可以放手跟這位白鳥芙蓉算算帳了,你就在裏面袖手旁規吧!』
「可憐啊,看她這麼難受。」都築從衣袋裡掏出白手帕,仔細擦擦手,才把面孔轉向山部。山部用充滿敵意的眼光,頂住都築的視線,絕無躲閃的怯意。他那閉得緊緊的嘴唇上面,浮動著冷嘲熱諷的微笑。
「什麼?靜江小姐沒有犯罪?」山部做出的架式,突然崩潰,雙肩垂落,嘴裏長長吁了一聲,但還是盯著都築的眼睛不放。
鄰室里瀰漫著昏暗的米黃色,剛剛才踏進一隻腳,就有一股窒人的熱氣撲鼻而來。
「我當即喊道:『服部先生,如果是男子汊大丈夫,就快點兒滾出來吧!你不出來我也知道了。』我連喊了幾句,又等了一會兒。可是門帘那邊悄無聲息,這一下我可對他沒有男子氣概的行為厭惡透頂了。
啊,原來靜江小姐竟是醒著的!我們一直認為她在沉睡呢,可她此刻已經把腦袋從枕頭上稍稍抬起來了,探詢的眼光充滿了了迷惑的顏色,直盯在都築欣哉的臉上,姑娘的面孔毫無血色,白得就像一張報紙。她彷彿惡夢初醒一般,驚愕的視線把屋裡掃視一遍。忽然,她看見了山部,才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在等待她的時候,我的擔憂與時俱增,最後,我實在等不下去了,便從家裡跑了出來,趕到豐坂坡的芙蓉公館。當時大約12點鐘,白鳥芙蓉家裡一片漆黑,死氣沉沉的。我的不安加深了,橫下心來,進去看個究競。有人盤問的話,好在彼此面熟,只要白鳥芙蓉仍舊還活著,我想不會怎麼難堪。我從還沒有關閉的門廳走了進去。
「這時候,忽然聽得白鳥芙蓉一聲大叫:『靜江小姐!……』接著,她對我說,『請你在我額頭上吻一下,然後……然後趕快離開這裏!……趁著沒人看見,趁著沒人看見……』
「你是什麼人?誰允許你進這屋裡來的?」山部那廝到底開口了,說話十分無禮。接著,他又把矛頭指向我,「昨天就是你跟蹤我到江戶河邊的吧?哼,你們果然是警察方面的暗探!」他這話毒辣辣的,聽得我面紅耳赤,耳根子直發燒。山部見狀,不免有些得意,咬住我說:「你們究竟想怎麼樣?把我帶到警察署去嗎?好,我不逃也不躲,隨時奉陪。」
「我怕得要命,下意識地飛腿跑出了房間。可我忽然想起白鳥芙蓉臨死前的要求,又回過頭來,在她那冰read.99csw.com涼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接著便迅速離開了芙蓉公館。」
「『混蛋,這裏沒你要找的人!』
「『不,沒什麼!……別過來,別過來呀!』白鳥芙蓉從椅子上掙扎著抬起身子,不許我向她靠近。
「你無須追究我掌握情況的途徑,我也用不著給你設什麼圈套。你說不說有什麼關係?剛才我們已經聽到,靜江小姐親口說,是她殺死了白鳥芙蓉。」
都築欣哉卻絲毫也不計較他這種態度,坦然答道:「不錯,我的確是躲在壁櫥裏面偷聽到的。可是,人們的看法常常不能一致。譬如說,靜江小姐總是認為,是自己殺了白鳥芙蓉,這就是誤會。她無論如何都不是兇手!」都築杷慈祥的目光轉向沉睡的靜江,「我還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那種錯誤的自白。但我在解釋之前,想先聽聽你詳細講述一下,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喂,相信我吧。你先說好不好?」
山部的臉上,顯出困惑的神色。他望了望都築欣哉,彷彿懇求他作出個解釋。接著,他扶起靜江的身子,湊在她的耳邊說:「怎麼啦,靜江?你得把事情說明白嘛。白鳥芙蓉真是被短劍刺死的咧!」
都築欣哉對靜江和言細語地開導著,靜江聽罷渾身一顫,肩膀抖動起來,她輕聲說道:「好,我告訴您。可您說那女人是被短劍刺死的,這太讓我感到意外了!」接著,她又長吁短嘆一陣,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白鳥太太,堅持一下!難受嗎?很痛苦嗎?』
山部望著靜江,默默地點了點頭。他似乎也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這案子另有分歧。我則在一旁悄悄觀察著這對青年男女。
「那天夜裡。我理智不大正常。我忍不下這口氣,我突然闖進了那女人的家裡,那是9點半多……大約快10點了。我在門廳口敲的門,白鳥芙蓉親自下樓開了門。她一見我,驚詫得燈市愣住了。我一眼便看見:門廳樓梯腳的衣帽架上,掛著一頂帽子,很像是服部先生常戴的那一頂。我不由勃然大怒,沒聽淸白鳥芙蓉說了些什麼,一把推開了她,徑直衝到樓上的梳妝室。進門的一瞬間,有個人突然閃進了隔壁的房間,我看見門帘晃了幾下。那情景把我肺都氣炸了。我衝到門帘那兒,正要一把掀開它,白鳥芙蓉急匆匆地從後面趕了過來,把我一把給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在了我和門帘之間,叉開兩腿,對我怒目而視。」
「『哼!你問我是什麼人?哈哈哈哈!……告訴你,婊子!我是遠山靜江。服部大概跟你提起過我的名字吧?……』
「一點兒九-九-藏-書不假喲,誰會故意騙你呢?阿靜,你難道不知道這回事嗎?」
「啊……扔掉了?真可惜!」都築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些事情,你告訴過靜江小姐嗎?」
「我殺了白鳥芙蓉。我認了,這下滿意了吧?請吧,帶我去警察署呀!」
「阿山哥哥,這可是真的?白鳥芙蓉當真是被短劍刺死的嗎?」
「可事情完全與願相違。我竟然在樓上的櫳妝室里,一頭撞見了白鳥芙蓉那血跡模糊的屍體!當然,我是有幾分思想準備的,但還未免有當頭挨了一櫸的沉重感覺,直覺得天旋地轉。我過了好一陣子,才算鎮定下來,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不顧一切地挽救靜江小妲。我想到:她也許會在死人的房間里留下什麼罪證,便四處尋找。我找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靜江小姐的無沿帽子。我本來還存著一線希望,但願不過是真事與玩笑巧合而已。可我一看見靜江小姐的帽子,就知道沒有必要再虛偽地安慰自己了。
都築欣哉的臉上,掛著令人寬懷的微笑,嘴裏呼出紫色的煙霧。
「『報應!……』她喊道,『啊!……這是報應!……』
「你們是在壁櫥里昕到的嗎?」山部公然充滿敵意地取笑我們。
靜江閉眼搖搖頭,突然叉睜大眼睛說:「對了,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說:白鳥芙蓉竟然是被人用短劍刺死的,這話可是真的嗎?」
山部一見我們露了面,就猶如一頭被人追到窮途末路的猛獸一般,兇狠地瞪起了眼睛;可都築欣哉對他卻不置一顧,輕輕地走到遠山靜江的枕頭邊,伸手在姑娘臉上一探。
「我邊說,邊朝白鳥芙蓉逼了過去,可是,她只是一個勁兒地發抖,老是不肯伸出手來,我對她的膽怯頓時感到厭惡了,白鳥芙蓉大叫一聲,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臂,可是,當時已經晚了。
「我不知道!那女人確實當著我的面前,瞬間服毒藥死了嘛!」
靜江說到這裏,長長地談息一聲,恐怖使她的身子縮得更結實了,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我們的面孔,她吐出了一聲軟綿綿的呻|吟,補充了這段回憶的尾聲。

英國式決鬥

靜江的記憶似乎立刻就出現了,眼裡浮現出恐怖的神色。
「我知道你是想袒護躺在這裏的姑娘。可這絲毫也無價值,完全是徒勞的!」
「唉,幹什麼這麼神經過敏呢?我不想把任何人交給警方。你也沒有必要和警察打交道,只是……」都築那對溫和的眼睛里,慢慢透出了笑意,「暗藏兇器,毆打警官,可不是好行為喲!」都築說著,輕聲笑了起來。
「白鳥芙蓉剛說出https://read.99csw.com這番話,我一眼就看見梳妝台上有串項鏈。那是我曾經送給服部的禮物。這東西給我火上澆油,我一把抓起它,扯成幾段,往窗外扔去。
在場的人都是初次聽到這種見解。最感意外的,還要數靜江,她瞪大眼睛說:「啊,她竟然沒有死!……可是,可是……」
「燙手呢!」
都築欣哉默默地注視了一陣,不慌不忙地說道:「正好,靜江小姐醒來了。山部先生,這是個好機會。她能說出來一點什麼就好了。你們不必要的擔心,把這樁案于簡直攪成了一團糟!」
「明白了。但靜江小姐要是聽說,白鳥芙蓉是被短劍剌死的,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啊!靜江小姐,你醒啦!」山部連忙給她蓋好被子。
「可她當時一定並沒有真的死去。」都築的語調格外和善,似乎只是為了平息靜江的激動,「不久以後,她又蘇酲了,接著,有人用短劍把她捅死了!」
「好,那我就講。」山部原原本本講開了,「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夜裡快到10點半的時侯,我到了銀座的芙蓉灑館。剛一進店裡,我就接到靜江小姐打給我的電話。她說:她剛剛殺死了白鳥芙蓉。事情太突然了,我一時難以置信,可她在電話里的聲音,的確很反常,我不得不信了,頓時緊張起來,問她在什麼地方。她說:自己在江戶河邊的電話機旁邊。我想:首先得弄清楚,殺人事件是真是假,便囑咐她就待在原地等我,我馬上乘車去會她。可我來到河邊一看,嘿,哪裡有靜江小姐的影子啊!我以為地回家了,可我趕回去一問才知道,她竟然還沒有到家。我估計她不久會冋來,不料空等了一個鐘頭。
「那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杷它扔進江戶河了。」
「山部先生吧?」都築挪了挪膝頭,問話的語調仍很溫和。
「真不是,你根本不用擔心。請說吧!」
「白鳥芙蓉的聲音漸漸嘶啞,漸漸消失了。她的身體終於無力地滑落到了池毯上……」
「我知道:靜江小姐的確到過芙蓉公館,而且,正如她自己所說:是她殺死了白鳥芙蓉,我連忙把她的帽于塞進口袋裡,檢査了沒有其它遺留物件,便拔腿要走;正在那當口,我卻一眼看見了兇器,我便立刻聯想到了指紋。兇器柄上肯定留有靜江小姐的指紋!即使認不出是她的指紋,那也能很快查明,是女人留下的;想到這裏,我立刻就把兇器拔|出|來,插|進了衣袋,要悄悄地溜出芙蓉公館,不料,在大門外竟然遇上了警察……」
「我一邊說,一邊就把事先帶來的亞砷酸粉末,全部倒進一隻玻璃杯子里,在https://read.99csw.com藥粉上滿滿倒了一杯苦艾葡萄酒。我又往另一隻空玻璃杯里倒滿了酒,把兩隻酒杯接連調換了幾次位置。完了我轉身對白鳥芙蓉說:『來,請吧。兩杯酒任你挑選一杯喝下去,你剛才也瞧見了,其中一杯酒里被我下了毒藥砒霜,可你和我都分辨不清,到底是哪一杯有毒了。來,請吧,你可以隨便地來挑選。』
「她緊緊握著兩隻手,死死盯宥我的臉。接著,她突然鎮定下來,端起剩下的那杯酒,一仰脖子把它喝光了。
都築在一旁安慰道:「啊!……靜江小姐,這不是在做夢。你最好把那天晚上的遭遇,再次回憶一遍說出來,那才可能把事情弄明白喲。」
「什……什麼?」突然,我們身邊響起一個夢魘般的聲音,驚得我頓時腰身一震……
靜江緊緊捂住胸口,彷彿要阻止心裏的劇跳,眼睛里茫然無神。
「『混蛋,你想幹什麼?放肆!』
「我們默默無言,彼此緊緊盯著對方的臉。漸漸地,白鳥芙蓉顯出中毒的症兆。最初她呼吸變得艱難,過一會兒就東搖西晃,一頭栽倒在身邊的椅子上。她臉色發紫了,眼珠往上翻,額頭沁滿汗珠。見她變成那副模樣,我立刻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恐懼了。
「『混蛋!……你幹什麼!你這人……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白鳥芙蓉驚呆了,想阻擋我也來不及,便沖我歷聲大叫。
「白鳥芙蓉的臉色白得象個死人,她氣喘吁吁地說:『別……別這樣嘛!你……』
靜江一聽,驀地突然抬起了頭來。
「什麼?徒勞?」山部眼裡放射出狂暴的凶光。眼看著他要朝都築撲過來,幸虧都築說出了下面這句話。
靜江就此閉嘴,慢慢合上了眼睛。
山部只是微微聳了聳肩,並不答話。都築毫不介意,從農袋裡掏出一支威斯敏特牌香煙,慢慢點著了火,輕輕吐出一串藍色煙霧,又說:「請原諒,我們來得唐突,惹得你生氣了吧?但是我們並沒有惡意,倒是想來幫助你消除一個毫無必要的誤會。」
「謝謝你。」都築欣哉熱情地截住了山部的話頭,「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可是那把兇器究竟在哪裡?」
「『我想幹什麼?……哈哈,我來找服部清二!哼,快叫他出來!』

短兵相接

「『請原諒,原諒我吧!……啊啊,我可怎麼辦哪!……白鳥太太,你挺住吧!……』
山部這才有些懾服了,眼睛裡布滿了恐懼之色,探究著都築的表情。但他不久就把眼光移開了,聳聳肩膀。
「不是說過了嗎?我殺了白鳥芙蓉,打了巡警,趁機逃跑了。這樣說總夠了吧?」
「白鳥芙蓉一聽這話,九*九*藏*書膾上驟然變色,連連後退了幾步;接著,她死死地盯住我的臉,又用雙手捂住了面孔,發出幾聲莫名其妙的叫喊,眼見得指縫間有幾滴淚水掉落下來。我心想:『這種女人居然還知道羞恥!』於是便動了悔恨之心。對方變化過於突兀,反倒叫我愣怔了一陣;可是這時,我發現門帘後面有人轉動身子,心裏不由得又騰起一股怒火。
「丟掉無謂的犧牲精神吧。你誤會了,我來,只是為了向你打聽,你在那天晚上的活動。」
都築期待地望卷山部。山部呢,看看都築,又看了看沉睡的遠山靜江,眼光最後落在了他自己的膝頭上。他遲疑地低聲問道:「靜江小姐真的不是兇手嗎?」
「是的,徒勞的。你得知道:遠山靜江本身,根本並沒有犯罪!」
「可……可是她自己……」山部剛開口,就警覺地閉上了嘴,臉上倏然浮起冷笑,「你在給我設圈套吧?你怎麼知道靜江小姐給我打過電話?」
「啊……我這是怎麼了?在做夢吧?」她渾身瑟瑟地發著抖,縮成一團,說話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遠山靜江發著高燒,面頰通紅。也許是剛才那陣激動,耗盡了她全身的精力,她已昏昏入睡,不時在被子里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毎動一下,一頭短髮便在發出汗臭的枕巾上窸窣蠕動。
「沒有,還沒有機會。那晚,靜江小姐整夜都沒有回家。昨天下午,這家老大爺才把我帶來的這裏,靜江小姐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病成這個樣子了,我想,還是暫時不要對她提起那件事情的好,有意拖幾天再說。」
靜江垂首凝視著地板上的席墊,不解地說:「那……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都築還是悠悠然地吞雲吐霧:「不錯。你沒有看今天的晨報嗎?看了就會知道,白鳥芙蓉是在11點過後被殺的。可是靜江小姐在10點分就給你打了電話。」
「可我立刻打斷她的話。我說:『你害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死心踏地地要奪人之愛嗎?怎麼連這點兒膽量也沒有?……喝吧!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服部先生此時就在隔壁的房間里,趁著正好有他在場,咱們兩個人來決一死活!』
「的確沒有死去,我絕對不是在騙你。但是,你又是怎樣迫使她服毒的呢?靜江小姐,告訴我好嗎?」
「啊!,我可沒記錯!她不是被短劍殺死的!她是喝了毒藥……然後,然後就死掉啦。是的,是的,啊,是我殺死了她!……」說著說著,她伏在枕頭上嚶嚶啜泣起來。
「啊……吃驚?那為什麼?」山部和我同時探身向前,都築那句轉彎抹角的話,說得我們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