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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大貴族的早餐桌上

第一章 在大貴族的早餐桌上

「怕什麼?是怕颱風嗎?」
「不是一個人,還有里枝在這裏。」
「哈哈,說不會到也沒有辦法了,這都已經來了。」
這二、三年,8月15日的高爾夫球招待會都是由忠熙主持。
忠熙把椅子稍微往後挪了挪,重新環視了寬敞的周圍。
秋山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慌慌張張地走進了飯廳,當他發現站在壁爐前的忠熙時馬上說: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是奉祖母之命而已。」
多岐從昭和10年(1935年)被叛亂軍暗殺的先代公爵的時代起就在這裏工作。在兇猛的颱風面前,這座山在轉眼之間變成了一片凄慘荒廢的景象。這對於她來說,是難以忍受的。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因為太意外了。
「多岐,看來馬上就要來了。」
「啊,真不得了,如果我們以前的老爺,看到這種情形,一定會發出感嘆的。」
「秋山?」
忠熙從壁爐上邊,抽出了一支煙,用剪刀把頭兒剪掉了。
「是笛小路的女兒打來的。」
當祖國發生反亂,父親被暗殺的消息傳到英國時,他正在王家的河谷旁從事挖掘工作。因而,沒能馬上回國。在回倫教以後,他又參觀了美索布達米亞、印度文明發掘的古迹,這樣,又花了半年左右的時間,他才回到日本。兩年前,他與神門雷藏的長女寧子結了婚。在國內反亂爆發時,寧子和二歲的熙子一起,苦苦等待著在倫敦學習考古學的丈夫的歸來。
忠熙第一次和鳳千代子見面是在前年秋天,那是他妻子剛剛去世后不久的事情……。
秋山小心冀翼地看著忠熙的臉色,說:
忠熙惡作劇似地向秋山眨了下眼。秋山噘起嘴來,似乎不太情願。
忠熙把紅茶攪了又攪,但當他發現上面有了灰塵以後,就乾脆把它放在一邊兒。
「沒什麼,我以為你想讓他去看看你呢。」
寧子夫人是神門財閥的創始人神門雷藏的長女,她是一位賢明的現實主義者,所以,她知道該怎樣把丈夫從毫無意義的夢幻當中拉出來。寧子夫人總能夠巧妙的周旋,很有效地抑制丈夫的幻想,而使他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充分發揮其才幹。
「秋山,既然老爺已經那麼說了,就請在這兒吃吧!反正廚房那邊兒現在漏雨,已經不象樣子了。」
忠熙想說這件事就算了,因為秋山在旁邊,又把話咽了下去。
「剛才東京來了電話。」
「多岐,房子一舊,就到處出毛病,人也是一樣啊!」
「是啊,對這件事兒,我還想問問你呢!你是聽誰說的?」
從電話里,似乎能感到少女急促的喘息,她大概是奔跑到電話間的,或許急得滿臉通紅,所以,恨不能一口氣吐盡欲言之事。
「啊,你看!落葉松,落葉松……。」
「是啊,她打電話來了。」
忠熙放下電話,回過身來,對秋山說:
「多岐,請把紅茶端過來。」
「這麼說昨天晚上你就一個人了?」
「啊,是那個嚇人的叔叔嗎?」
社會上風傳鳳千代子和飛鳥忠熙的事兒,已經一年多了。已經有過四個丈夫的鳳千代子,這次又把戰後派的大人物、飛鳥忠熙給迷住了……。在文藝界的報紙,雜誌上,有時會看到這樣的消息。甚至有人還說:去年夏天,在輕井澤,千代子最初的丈夫笛小路泰久如果真的死了的話,兩個人說不定現在已經結婚了呢。
「不過,不知熙子怎麼樣了?她一定象孩子似的嚇得夠嗆吧。」
「不過,那也沒有辦法,她是輕井澤人,而且已經跟榮子約好了。」
「可是,我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了,象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颱風刮到了輕井澤……,怎麼,那棵大落葉松……」
「啊,對不起,因為停電,烤箱不能用了,我再去烤一下吧。」
「哈哈,你怕秋山嗎?九九藏書
忠熙起身的時候,電話鈴又響。秋山拿起電話。
「不,不怎麼,這所房子雖然比我們年輕,但被風吹折的紅松啦,落葉松啦,卻比我們老得多了……」
「是嗎?」
櫻井鐵雄是熙子的丈夫,他是神門產業的有才幹的幹部。
「他說『今天晚上停電,等明天再去拜訪』。」
直到去年夏天為止,在忠熙現在坐著的飯桌的對方總是坐著一位聰明的寧子夫人。
「啊,老爺!」
「啊?不用了。」忠熙揪著烤麵包,「可是,多岐,秋山在做什麼呢?」
「可是,他太舒服了。」
時間是上午十點。
「榮子是誰?」
「知道。他住在附近的板房中,昨天在星野溫泉,我跟他打過招呼。」
「哈哈,這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他迷上你了。」
多岐一下子抱住了椅子的靠背。
「這真夠嗆。好了,我們派個人去看你。」
從那以後,他就變得默默無聞了。在當時很少有人知道他,以至於對於戰後的赫赫有名,連他自己都感到困惑不解。還好,他哥哥自殺了,因而戰後他免除了被肅清的危險。
「一彥對考古學也著魔得快出毛病了。」
秋山把放電話的小桌推向飯桌。忠熙拿起了電話,「喂!美沙嗎?」
這時,多岐把飯端過來了,忠熙就此站了起來,走向陽台。
「啊,老爺!」
「里枝是誰?」
平息了片刻的颱風又兇猛地呼嘯起來,把可憐的老樹連根掀倒。粗大的樹枝的斷裂聲十分可怕,多岐緊貼在涼台的玻璃門上,發出了一陣陣瘋狂的叫喊。
「好了,好了,美沙,這次颱風是挺厲害,難怪你要害怕呢。你認識秋山嗎?」
「不,算了,他睡就讓他睡吧。」
「一彥是一個人來的嗎?」
「津村君也來了嗎?」
「是的,但,老爺為什麼要問這個呢?」
「還有,好象津村真二先生也在輕井澤。」
「電話通嗎?」
一般說來,颱風一登陸,風力通常要減弱的,特別是象信州這樣的高山很多的地區,由於受大山的阻擋,很少遭受太大的颱風的災害。正因為很少有颱風災害,所以,百年的大樹才得以生存至今。可以說,這天早上侵襲輕井澤的颱風實屬罕見。
忠熙做出了一副對此感興趣的樣子反問道。
原來是老太婆指使的呀,忠熙覺得有些掃興。
「秋山怎麼了?」
「啊,我真是睡得太死了……多岐,實在對不起,對不起!」
「哪裡,你說到哪兒去了,最近我受他的影響才大呢!」
多岐大聲地叫著,讓女佣人把桶、臉盆什麼的都拿來,接著屋頂漏下來的雨水。漏水處,不只一個地方,慢慢地發展到兩、三處了。多岐和女佣人因而忙得不亦樂乎。女佣人登代子看到附近的慘狀,興奮得大聲喊叫著。
「聽說鳳小姐、鳳千代子小姐來到這兒了。」
「哦,我知道了。你奶奶要是從上越線來的話,怎麼還沒有到?你若不願意秋山,可以換個人去。」
「啊,那麼老爺這是……」
「沒有什麼,那就是說,你比這座山莊還要大上十歲呢。據說這個房子是明治44年建成的,而那時,我只有4歲。」
「一彥?一彥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真的。你看,對面的那片樹林,已經全禿了。」
「呀!老爺在這兒啊!」
「奶奶她不在。」
「對,對,對。昨天晚上,就在下面的諏訪神社的廣場,有一場盂蘭盆舞蹈表演,我也去看熱鬧了,那時,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看,原來是一彥。」
「啊!對不起。睡覺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剛才有一聲巨大的地震聲音,我才醒過來……」
相反,戰後遭受懲罰的岳父神門雷藏,把神門家族的全部財產,委託給了這個遊手好閒的兒子。事後,人們都說神門雷藏有眼力。https://read•99csw•com
「不過怎麼樣?」
「是辦事處川本來的。」
「去哪裡了?」
「對不起,老爺,我光知道出去玩兒……」
「什麼事?」
忠熙稱自己的書房為洞穴,他雖擔負著神門產業經理的重任,卻也不時地躲進小樓成一統,這一點頗令他的賢明妾子寧子擔憂。寬大的書架塞滿了書,大多是考古學方面的文獻。玻璃書櫥中,滿放著古代東方的出土文物。
忠熙坐在桌子前面,室外則是另一番激烈壯觀的景象。
這種建築說不出它到底是羅馬式呢?還是哥特式?或者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式樣?總之,那時似乎流行這種折衷主義。父親的興趣大概就是哥特式的那種莊重、威嚴的氣氛吧!而在牆壁和柱子上,點綴一些細小的花紋,富有文藝復興時期的氣息,也許這就是母親的愛好所在。從外表上看起來,房子的整體又是羅馬式的風格。無論怎麼說,這所房子古色蒼然,在輕井澤所有的別墅中,也是屈指可數的。父親元忠,給這座別墅取名為「萬山莊」。
「老爺,您知道嗎?現在稹恭吾氏也來輕井澤了。」
「是的,說好今天一早就到的。聽說熊平山崖崩潰,火車不通了,要繞道從上越線過來。剛才來的電話說,讓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別動。」
「那麼說,是60歲了,你是明治34年(1901年)出生的吧?」
「里枝出去看盂蘭盆會了。後來就停了電。而且,風又猛,我真害怕……。」
吃完飯,等多岐把餐器一撤走,秋山就象想起什麼事兒似的,壓低聲音對忠熙說:
「秋山,你還沒吃飯吧!」
「是嗎?我一點兒都不知道。老爺,那可是真的啊!」
「為什麼對笛小路的女兒說起我,而不講她媽媽也要來這裏呢?」忠熙不快地皺起眉來,說,「那姑娘說起來沒個完,根本沒有我說話的餘地。秋山,你去查看一下災情吧。」
在陽台的緊前邊,有四、五棵白樺樹相繼倒下了,其中有一棵樹扎在陽台的檐兒上。
「秋山,美沙很討厭你呀。你是怎麼搞的呢?」
一下子站住不動了。
「生氣也沒有用呀,總不會是氣象台把颱風指向我們這裏吧。」
「喂,喂,多岐,你沒事兒吧!雖說這房子很舊,但還不至於被風吹走的。」
「是的,您是飛鳥叔叔嗎?」
「與其說美沙子小姐討厭我,莫如說是笛小路的老太太嫌惡我。」
在那之後,他又巧妙地深入到G、H、Q(聯合國軍司令部)中去。在英國受過正統教育的經歷以及流暢的英語會話,引人注目的英俊、風采、元公爵公子的頭銜等等,所有這些資本,他都充分地加以發揮、使用了。神門產業,現已擁有大小公同近五十個,事業異常繁榮。而正是飛鳥忠熙奠定了神門產業在戰後財界中的地位。
「多岐,請把飯端過來!」
「呵,原來是那個美沙呀……。」
「不是這個意思?」
「老爺。」
忠熙聽到這位老傭人提起自己的父親,放開了握著大杯子的手。他覺得眼前被颱風摧毀的老樹就好象是當年被叛亂軍殺害的父親和其他幾個人一樣。父親遇難時,忠熙沒在日本,他正在熱心於古代東方的遺迹發掘。
「好,嗯,對不起。」多岐急忙跑回到桌邊,「放糖嗎?」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這……」
這時,室內角落的電話響了。秋山立起身來取過電話筒,交談了兩三句,很快轉向忠熙說到:
秋山直立著身子說道:
「就是美沙。」
多岐看著忠熙的臉色,說:
看到忠熙眼中流露出來的感慨的神情,多岐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她再一次把目光送向窗外時,只聽見房子又發出了吱吱的聲音,突然從天棚上的雨水竟然象瀑布一般read•99csw.com流了下來。
「對不起,叔叔,我真有點昏頭了。剛才我祖母來電話,讓我打電話問候您,可我打電話只顧說自己的事了。」
忠熙環視了一下越來越昏暗的房間。
神門產業擁有子公司神門地產,神門地產在輕井澤有個辦事處,土地轉讓的生意很興旺。
「對不起,我說他嚇人。不過,他總是惡狠狠地盯著我。」
放在壁爐台上的收音機不停地報道著颱風行進的方向,向人們發出警告,現在才發出警告,已經有點晚了。
「里枝太不象話了。怎麼把你一個人丟下不管呢?」
這次颱風是幾天前預報的。但是,因為速度緩慢,風向不明,所以,登陸地點難以估測。至少據到昨天為止的氣象預報,從來還沒說過颱風要侵襲信州。這次颱風于昨天深夜,在關東一帶登陸,登陸后便立即加快了速度,今天早上,從正面侵襲到輕井澤來。
「啊!哈哈哈!」
「你居然在大風天,一直睡到這時候。」
飛鳥忠熙是大正至昭和年間的重臣、飛鳥元忠公爵的次子。在英國受過教育,但據說他並不愛在學校里上課,而最熱衷於登山、旅行什麼的。昭和十年,忠熙參加了英國的探險隊,在埃及從事挖掘事業,當然,他不是什麼正式的隊員,只是以一種類似旁聽生的資格,獲准參加了那次活動。
「她是住在高原飯店嗎?」
「可以嗎?我想向你打聽點兒事。」
「你怎麼搞的,別這樣追根問底的!好了,把電話遞給我,或者讓過去接。」
「家裡的女佣人。不過……」
「是嗎?」
忠熙說著破顏一笑。
涼台外面的大雨如瀑布落下。
昭和35年8月14日,星期日的早晨,飛鳥忠熙的飯桌上十分豐盛,而且,還很壯觀。
秋山無意間把眼光投向站著的忠熙。
「這個,讓我怎麼說好呢?」
忠熙大聲地笑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飯廳外面是涼台,涼台外面是數千平方來的草坪,對面是一片紅松和落葉松林。一米多粗的大樹被颱風吹的象雜草一樣來回晃動。這些樹齡超過一百多年的老樹大概還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猛烈的颱風,它們吱——吱——地發出悲嗚、搖晃著,的確是一派壯烈的景象。多岐這位年老的女人不停地唉呀、唉呀地驚叫著,眼見一棵一米半粗的落葉松在他倆面前攔腰斷為兩段。令人毛骨聳然的響聲震撼著這座古色蒼然的別墅。
「可是,太可惜了,你父親他們那麼賽愛的落葉松也給刮斷了……」
「她到底還是一個孩子……是不是打電話問一問?」
「可是,那樣的話,我們至少應該在昨天晚上就知道,怎麼天氣預報這麼不準呢!」
「多岐,冷靜一點,樹斷了也是沒有辦法的。反正,它終究是要死的。」
神門雷藏對這今女婿的作為深表滿意。他在昭和32年離開了人世,第二年忠熙的妻子也相繼死去,他便以此為機會,把神門產業的大印,交給了已經長大成人的義弟,自己則從第一線退了下來。當時,政界曾有人邀請他去干一番,但他對政治不感興趣,好象幻想家忠熙終於對世俗事物開始厭倦了。
「沒事,沒事,他近來好象有點疲勞了,等颱風停了,還將讓他好好乾一陣呢。讓他好好睡吧!」
「那是為什麼呢?」
「啊,她在飯店裡,沒關係的。過一會我打電話問問。」
以自由主義者自居的忠熙,對「老爺」這個詞,不太喜歡。他常常提醒別人不要再用「老爺」這個詞了,可是,好象沒有人聽他的。以後,他也就索性置之不理了,也許在內心裡也接受這個詞了。
飯廳的漏雨已經不那麼厲害了,風也不太颳了。多岐和登代子一離開,忠熙就開口問道:
「不,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
忠熙沉默了片刻,說:
https://read.99csw.com那,大風停了后,再去吧!現在我們想幫也幫不了她。」
「不!我過去吃吧。」
「放一塊就夠了。」
「現在,那棵樹也倒了……」
「不,後邊還跟著一位,是一位考古學者。說是跟那個學者一起剛從阿爾卑斯山回來。他還說今天有可能到這兒來拜訪您。」
「就是給我開車的那個人。」
從電話筒中傳來少女急匆匆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震耳。
「恕我無禮,您同那個姑娘的交往……?」
二人相互凝視了片刻,然後,忠熙避開了對方的目光,秋山微微一笑。
「不,沒什麼,離這兒很近,而且,我雖說去了,但也只呆了一會兒。在大廳里正說話時,突然停電了……所以,也就馬上回來了。」
「是啊!說起來真叫人不好意思。我正跳著的時候,被一彥給叫住了。」
「昨天晚上,聽一彥說的。」
颱風大概現在正是中心,大雨瓢潑,狂風就象巨鞭在天空中揮舞。
忠熙轉身離開電話機前的秋山,走出了飯廳,來到了書房。
「啊,不要!不要!」
其實,他說的也的確是事實。他們倆故意沒有同進房間,而是決定在大廳里說說話,誰知又停電了。忠熙便匆匆地回來了。在停電的那一剎那間,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擁抱起來,相互吻了一下。
「一彥,據說是在舊道上看到她騎自行車的。她現在還在輕井澤嗎?」
忠熙拿起盤子里的烤麵包,用餐刀塗上黃油,突然,他皺著眉頭說:
「這隻不過是一般的問候而已,你去處理一下。對了,要他派五,六個人來,這裏的事,只靠我們二人是對付不了的。」
但是,現在忠熙卻似乎無心翻這些書。他脫下吸煙服,換上了一件夏威夷衫。然後,躺在藤椅上,舒坦地眺望著高處亂糟糟的景物。忠熙開始嚴肅地思考必須當機決斷的問題。
「是啊,昨天晚上來的,明天是我主辦的高爾夫球招待會。」
忠熙反問說,聲音有點不大自然。
他慢慢地往肺里吸著煙,看著由於漏水而出現污點水斑的天棚,突然他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噢,是想起了鳳千代子的事兒。昨晚,他們第一次接吻,她那年輕、健康的體態,使他不能忘懷。
「好吧。」
「停電了,還開什麼盂蘭盆會呢?」
「你,這是怎麼搞的,昨天晚上的天氣預報明明說不會到達這一帶的。」
忠熙最先發揮才幹的是,對激烈的工人運動的攻勢,毫不畏懼。這個原貴族的公子哥,因時間和場合的不同,有時表現得冷酷無情,有時又似乎有鋼鐵般的意志。他使用世俗的極其狡猾的手段,致使工會解體,終於戰勝了它們。人們都說,他這種狡猾與老謀深算,是近千年以來,公卿貴族世世代代傳下來的。
「一彥,為什麼沒到這兒來?」
「是津村真二嗎?」
「剛才還通著呢……。」
「交往?什麼交往,她不過還是個孩子。今年才十六七歲,我們是去年在高爾夫球場上認識的。」
「是啊!」
「東京來的電話?」
「虛歲,今年正是個整數啊!」
「對,就是他。」
稹恭吾是鳳千代子的苐三個丈夫,而津村真二則是第四個丈夫。
「對,就是颱風。屋子都快要刮散了。房子周圍的樹倒了許多,很多樹都斷了。而且,屋中還漏雨,外面四周都是水呀!」
「的確有點可怕,不過你不要著急,你看,風不是已經停了嗎?你奶奶呢?」
這時,又有一陣巨大的黑風席捲而來,剎時間,房子激烈地顫動起來,房頂的瓦塊象樹葉一樣,紛紛地落下來。從天棚上,掉下了許多細小的粉末,石塊兒。
「鳳女士怎麼樣了?」
「那傢伙,不是每年夏天都在這兒過嗎?」
「你說什麼呢,秋山!剛才的風可比現在厲害得多了,現在,已經平靜多了。」
https://read•99csw•com好吧,可是,老爺。」
「多岐,你多大歲數了?」
秋山卓造在戰爭快結束時,曾當過陸軍大尉,現在說起話來,也還帶有軍人味道。他的祖先從舊幕府時代起就開始服侍飛鳥家族,他已是公卿近侍時的最後一代人了。從小就被先人元忠收養,戰後當了忠熙的司機,和忠熙只相差八歲,但現在仍是獨身。他穿著一件通紅的毛衣,身體強壯,看到他使人想起了動物的勇猛和單純。
「啊,好吧。等一會兒,我派人去。」
「十六七歲就打高爾夫球?」
「笛小路的女兒……?」
忠熙笑著對秋山說,他的牙非常白。他的笑容平易近人,能使人著迷。
「叔叔,是真的嗎?如果不妨礙的話,我想請津村叔叔來。」
這裏的早餐,是日本風味的,醬湯配魚、貝等調味小菜,五香紫菜配生雞蛋。在秋山吃得正香時,忠熙則在觀望被大風吹得一塌糊塗的庭院。暴風雨總算過去了,習習吹來的風,在周圍發出清晰的響聲,雨幾乎已經停了,草坪對面的落葉松樹林,象被割掉了似的,整齊地倒落下去了。天空突然間也似乎變得廣闊了。
「秋山,我剛才聽多岐說,你昨天晚上看見一彥了。」
「不,這個周末櫻井不來了。熙子只是一個人,當然,還有她的女傭……。」
鳳千代子,現在就住在附近的高原飯店。
「叔叔,我怕呀,害怕得很……」
自從這位寧子夫人去年秋天因患心絞痛突然死亡以來,忠熙的心理出現了一種空虛的斷層。表面上還體現不出來,他的心情最近已變得易動搖了。
「我是您的忠實部下,她怕我。」
「可今天是星期日,櫻井先生大概回來了吧?」
「不,還是給您吧!」
「和去年一樣,是應邀出席現代音樂節的。昨天,今,明天都有演出。街上的電線杆上貼著海報。」
他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十左右吧!身穿晚便服,體型很勻稱,如果明治44年時虛歲是4歲的話,那麼今年虛歲大約也有五十三歲,鬢角上几絲白髮隱約可見,膚色健康,富有光澤,皮膚曬得微黑,那一定是打高爾夫球的緣故了。
「那還不是完全受您的影響。」
「啊,您不知道嗎?她是櫻井家的女佣人,也是輕井澤人。就這麼回事。」
「怕你?怕你什麼?」
「哎呀,老爺瞧這風,也太大了……」
「沒,沒什麼。」
「啊,那是因為一年只有一次嘛。人們把篝火一點,反倒更有情趣了。」
忠熙覺得這樣說,好象是在為自己辨護似的,不由得有點兒膽虛。
「多岐,這烤麵包?」
美沙的聲音帶有一些哀傷。
飛鳥忠熙是個幻想家,他也許是為了防備在他的未來可能會有冒險的那一天,而整日地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這位年輕時代曾參加過埃及和烏爾的發掘的貴族最近好象又為古代東方的楔形文字和斯美字的粘土板的匾額激發出了熱情。今年夏天,忠熙住進輕井澤的這座山莊后,又重新閱讀了發掘特洛伊古的城哈因里西·舒利曼和在克菜拉島上發現米諾斯宮殿的亞瑟·埃邦茲的傳記等等。
「對!我一會兒就吃。」
他女兒熙子已經結婚,現在在輕井澤另有一處別墅,兒子熙寧還在英國留學。而且,中年喪妻后的無聊寂寞使近來的忠熙心神不定。
美沙在電話里驚慌地叫喊著。
「你也跳了嗎?」
「是我,你有什麼事?美沙。」
「你知道他的住址嗎?」
「昨天晚上,聽說您出去了?」
「啊,秋山呀,他還在睡覺吧!我去把他叫起來。」
「叔叔,那麼再見!」
忠熙並不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美食家,或是什麼健啖家。恰恰相反,他的飯桌上總是非常簡單的。這天早上,他的飯桌上也只有二片烤麵包、淡紅茶、火腿色拉、兩個半熟的雞蛋,攪拌的果汁一大杯,僅僅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