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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火柴之謎

第五章 火柴之謎

的確,能夠看見穿著便服或制服的警官在別墅中走動。
是燭台。
「這麼說來,稹氏昨天傍晚六點后又外出了?」
他緊閉嘴唇。
「我想被害者也許在外面把鑰匙給丟了。」
這位年輕的候補警部,顯然是在撒謊。從他的本意來講,他象是傾向於被害者與犯人一起回來的假設。當涉及這一新的可能性時,感到有些茫然。度數頗深的眼鏡片后,龍井魚般的眼睛使勁地眨動著。
「金田一先生,我們必須得在這下車了……」
金田一耕助比較喜歡看畫,一般大型的畫展他從未落過。有時得空了,或是順路的時候,他還常到分佈在銀座後街的畫廊去飽飽眼福。
「不,不是這樣的……」日比野候補警部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不,這也是從根本美津子那兒聽來的。有的人在向對方說明或者讓對方理解某件事時會經常使用一些小道具,或者使用火柴盒,或者身旁有什麼就用什麼……」
「是。」
這回金田一耕助微笑地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金田一耕助習慣地摸著腦袋,「受害者在外面丟了鑰匙……,那,你們是怎麼知道鑰匙是在外面丟的呢?」
日比野候補警部氣得滿臉通紅,年輕的古川刑事臉上明顯地露出一種驚訝的神色,直盯盯地看著日比野的臉。忠熙卻泰然自若,就好象沒事一樣。
「不過,要真是那樣的話,他把杯子等拿走不是太怪了嗎?如果要製造自殺的假象,他應該做的更象一點。」
「啊,可以可以。」
「是的。」
「這我們早就注意過了,不知為什麼就是沒發現,也許是犯人拿走了。」
(而且)
「是的。」
大門設在房屋的北側。裡邊已經有兩個便衣,再進去三個人,這狹小的房屋更顯得擁擠不堪了。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對這位畫家感興趣,是因為他在著色上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梵谷的影響。
金田一耕助吃驚地回頭看著候補警部的臉。
「根本美津子看完屋裡的情況后,就來到這間畫室,聽她說當她看到那兒有一輛車時覺得很奇怪。」
「那,那我怎麼辦呢?」千代子的語調已經是在同情人說話了。忠熙下到半截回過頭來,「你就留在這吧,那種東西你還想看第二遍嗎?」
「是做小時的女傭根本婆婆。」
「來,對不起,我們把屍體給抬起來吧。」
忠熙目不轉睛地盯著茶桌上散亂的21根火柴棍。臉上明顯地帶有一種疑惑和不安的神色。
「對,千真萬確,也許是犯人從這兒出去時鎖的。」
「從鹽澤。」
日比野候補警部說道,表情依然如故。金田一耕助的臉又紅了。這位秀才型的年輕候補警部看來還懂得一點讀心術。
很明顯,這位候補警部是想試探一下金田一耕助。茶桌下,被害者右腳皮鞋前扔著一把鑰匙。
「噢,謝謝,這位是金田一先生。先生,這位是負責調查這個案子的日比野君。」
「說是昨晚的九點到九點半之間。當然,詳細的情況要等解剖結果出來后才能知道。」
「你是說門上有鎖?」
在度數頗深的眼鏡片後面,年輕的候補警部的眼睛里第一次閃出了興奮的光芒,不過並非是那種得意的笑。
「金田一先生,這邊請。」
另外,臉的右半部被燒得模模糊糊,更給人一種凄慘的印象。
「不,金田一先生,我們用的就是那把鑰匙。」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沒關係,裡邊一開始就是濕的。」
「來,把那件外衣給脫下來,小心別碰掉那些鱗粉,把它送去鑒定。」
「對,對,我剛才就想這麼說的。」
「我是從根本美津子那兒聽來的。不是有一種使用火柴棍進行各種變化的遊戲嗎。就是那種用十二根火柴排成一排,隔二根一跳組成二根一組或六根一組的遊戲,或者用火柴棍組成房子形狀的遊戲,是孩子們經常玩的。聽說他只要有空就玩這種遊戲。」
「金田一先生,這我們早就注意到了,而且其理由也能略知一二。」
但是,飛鳥忠熙仍然是充耳不聞,當他仔細地記完火柴棍的排列后,把記事本和活動鉛筆放進了口袋。默默無言地退到了工作室的一角。因為這時救護車上的三個人一齊進了工作室。
只是個子略為矮了一些,身高最多只有一米六四、六五左右。剛才見到的鳳千代子,儘管是位女性,但身高好象也有一米六二,六三左右,如果穿上高跟鞋的話,那無疑是千代子要顯得高一些。
稹恭吾的房屋也象這湖水中一筆絕畫,被雜樹包圍著立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要是那樣的話,這間工作室就不應該是開著的,就算被害者帶人回來時工作室的門是開著的,那犯人離開去也不會上鎖的。」
「哈,哈,哈……」金田一耕助爽快先一笑,「近藤先生,其實我剛接觸這一案件時就覺得很奇怪,好象進了迷宮一樣,所以,享有極高聲譽的迷偵探就是我金田一耕助。好了,這些都是玩笑話。近藤先生,您剛才講的太對了。我說的那些也許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會有,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注意這樣一個事實:被害者是與犯人一起回到這裏的呢?還是有先有后?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可是……」
金田一耕助稍稍考慮后微微一笑,「日比野先生,https://read.99csw.com那是因為您想認定被害者是與犯人一起回到這兒來的,是不是?就算昨晚被害者出去了,那也有可能是一個人回來的。而且還悠閑自在地玩了火柴棍。是不是可以這樣設想,正當被害者在玩火柴棍的時候犯人來了……」
「火柴棍謎是什麼?」
「可是……」
「對。」
「那出鑰匙不在被害者身上?」
金田一耕助不由瞪大著雙眼,緊接著又用五個手指胡亂地摸著腦袋。這是他在興奮時常用的一種習慣動作。看上去他非常高興。
「嗯,嘿……」
「啊,金田一先生,讓您專程趕來,太對不起了。」
「是蛾子……?」
「這棟別墅有套窗?」
稹恭吾是一個火柴棍迷,也許說明他在精神上是孤獨的,即使是在他與鳳千代子婚姻正常的時代,大概也是一個火柴棍迷。
「這是為什麼?」
被一個很漂亮的人出其不備地襲擊了一下,金田一耕助不由有些慌亂。他一邊緊張著,一邊趕緊低頭回禮。當他抬起頭來,千代子已經起身扶著門廊的框子。她那艷麗的美沐浴在陽光里,給這陰森的別墅帶來几絲暖意。
在一旁的近藤刑事呼呼地用鼻子喘著氣,他想說這傢伙也真傻到家了。
「那麼,昨晚又屬於哪一種情況呢。是單純的火柴棍謎娛樂呢?還是要向誰說明什麼?」
「是的,這是根本美津子的證言里所提到的。受害者眼下獨身一人,住在東京的公寓里。聽說公寓的鑰匙和別墅的鑰匙都用一個銀色的鑰匙畫套著。所以他經常擺弄這些鑰匙。聽根本美津子說,有一次他還對根本美津子講過,那是他的全部財產。」
「日比野先生。你看這個。」
因為大家都站在水中,所以介紹也很簡潔。金田一耕助一邊對自己那幾極細毛感到慚愧,一邊低下亂蓬蓬的頭表示問候。
「把屍體挪開嗎?」
這是一架漂亮的青銅燭台,它積了一層薄薄的塵埃,被花瓶擋在陰影里。
金田一耕助有些臉紅了。他慌忙向周圍望去。接著,他的目光停在了被害人身後板窗上突出的一個小的架板上。那上面放一個象火柴盒形狀的小鬧鐘,表停在8點43分。不知道是早上停的,還是以前就停了。
「我也經常幹這種事,啊,對不起,那……?」
頭上右半部有兩把左右的頭髮被燒得短短的。右眉毛靠外的一側也被火燎掉了一些。
「那輛車是稹氏的嗎?」
日比野候補警部氣得沒說話。老狐狸刑事替他作了回答。
「也許他認為要是不拿走杯子的話,就可能會留下一些線索。」
「金田一先生,請別下來,別下來。」
火柴棍的排列大致上象一幅圖畫。
是被風吹倒的,不,也許不是被風吹的,可能是在大風晃動整個房子的時候,本來就不穩的蠟燭更失去了平衡,倒了下來。然後,它燒著了死者穿的襯衣的袖口,燒了右半邊臉,燒了頭髮,後來又被吹進來的風刮滅了。
「啊,是,是嗎?」
「我還真想說幾句呢。現在我自己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根據現在所看到的,對一些有疑時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見解罷了。」
年輕的候補警部有點膽怯,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那以後呢?」
茶桌上死者頭部的左前方有很大一堆燭淚,大概蠟燭就固定在那來著。從蠟燭的粗細來看,這麼放一定非常不穩。
「飛鳥先生,您要是從這些火柴棍的排列中發現什麼線索的話,就請說出來。要是隱瞞不說的話,那將會延誤案件的解決,你從這些火柴棍的排列中發現了什麼?……」
遺憾的是被害者倒在上面時把排列給弄亂了,也許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不過金田一耕助還是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將火柴棍的排列記了下來。
但是,這一回他又沒理睬候補警部的問題。候補警部的全身血一下子湧上了臉頰。
金田一耕助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在趴著的稹恭吾的臂下,有幾根散亂的火柴,總之,茶桌上所有的東西有被害者屍體的上半身,三厘米左右的燭頭,很大一堆燭淚,再就是那二十幾根火柴。
「金田一先生」
「如果這種火柴的排列是有意圖的,而且這種意圖又與犯人有關,那犯人為什麼會放任不管呢?即使火柴棍的排列稍微被弄亂了一些,那樣放著對犯人來講不是也相當危險嗎?」
「這麼說來,您的意思是稹恭吾在專心擺弄火柴棍時讓人投下了氰化鉀?」
「聽說這個被害者在這種時候也常常使用火柴棍。」
「這個人聽說是個火柴棍謎,有用火柴棍來說明一切的習慣。」
「照你這麼說來,這個人在停電時點著蠟燭悠閑地在玩火柴棍嗎?金田一先生,我真不知道你是一位名偵探還是迷偵探?請你不要再說那種胡話來擾亂工作了。」
「不過,好象沒有發現火柴盒吧?」
「現場不在這,是在後邊畫室里。秋山,你也別下來。」
金田一耕助回頭望了望畫室的南側,被害人左前方的玻璃碎了五、六塊,那些碎片一直散落到金田一耕助的腳下。從昨夜到今天早晨的風是從南邊吹過來的,所以大多數樹都沖北倒下。此時,陽光正從那些壞掉了的窗戶照射進來。
日比野候補警部使勁咽https://read.99csw.com了一口唾沬后說道:
「不,事情並非像你所說的那樣。」
就算是喝了銀化鉀,或者是被迫喝的,那又是通過什麼手段達到的呢。環視畫室,屋裡也未發現瓶和杯子之類的東西。
「飛鳥先生說過要盡量保護現場,所以我們就從破玻璃窗往裡搜尋,發現那兒有一把鑰匙。於是我們就用釣魚竿把它給勾了過來,往鑰匙孔里一插,一點都不差,這樣,我們才知道那是工作室的鑰匙。」
金田一耕助望著燭淚的位置,又暗自琢磨起來:
金田一耕助剛要下車。
「門窗鎖得倒挺嚴實,可是外觀卻很難看。」
這時,千代子沖走下台階的忠熙背後問道:
金田一耕助乘坐的汽車一路濺起水花,來到位於矢崎的稹恭吾那個樸素的山莊時已經到了二點了。此到霧已消散,雲層綻開,一縷混沌的陽光照射下來,更顯得四同的景色一片荒涼。
因此,他常常去觀賞屬於白鳥會的稹恭吾的畫。金田一耕助只知道他的畫屬於印象派,如果再有新的發展,他就無從知曉了。
「是的,為什麼會這樣,你就是問根本美津子,她也不會知道。」
「啊,」
「我有點害怕。」
這附近不同於舊輕井澤和櫻之澤,沒有什麼大的樹木。零星有幾棵落葉松和紅松立在那裡,而且全部浸在水窪中。散落的別墅各自孤立,讓人看了心裏發緊。道路和草叢都被水浸沒,彷彿形成了一個若大的湖面。
「根本美津子叫了二、三聲,但沒有回答。於是她就轉到南面,從破碎的玻璃窗往裡一看,便發現了這具屍體。」
(昨夜是從晚上八點開始停電的。停電時,被害人一個人,或者還有別的客人坐在椅子上。於是他點起蠟燭,因為沒有蠟台,只好往桌子上滴蠟油粘住了蠟燭。可是即使是這樣……)
「啊,可以,搬走吧。」
「嗯……」
「這不象平常的你呀,不是有警察在嗎?」
「沒有,哪兒都沒有。要是沒有套窗的話,大概早就被颱風給刮壞了。」
小鬧鐘旁邊還放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陶瓷花瓶,花瓶里插著瞿麥和地榆。但是它們象是早就枯萎了。架板上大部分地方也被雨水打濕,沒濕的地方積滿了厚厚的一層灰。
「瞧,來了。」
「等等……」金田一耕助忙用手按住,「是誰發現屍體的?」
「飛鳥先生,你是從這些火柴棍的排列中,發現了什麼線索是嗎?」
「我們現在好容易才剛剛進入搜查,象你這樣什麼都知道的話,那破案也太容易了。你說吧,你又知道些什麼呢?」
「別墅的門廊前,聽說是任憑風吹雨淋的。根本美津子平時做完晚飯後總最在六點回家。稹氏昨天白天外出一天,快六點時回來的。根本美津子是在他回來后離開這兒的。那時,那輛希爾曼車還在老地方停著。」
「找到了那個有可能是盛氰化鉀的容器了嗎?」
候補警部眼睛里那種嘲弄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警惕的目光。
忠熙一坐到金田一耕助身邊,「當家的,去哪?」秋山問道。
金田一耕助剛想從架板上收回目光,突然他又發現了什麼,緊緊地盯著那不動了。他發現在花瓶的暗影處有一個青黑色的東西隱約可見,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探出身子使勁望去。
剛才就一直跟著金田一耕助眼睛看的日比野候補警部毫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什麼?你想說什麼?」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是有另配的鑰匙嗎?」
「如果是犯人把鑰匙拿走的話,那就是說鑰匙原來是在被害者身上的。這樣的話,別墅的門應該是打開的,但是……」
「那當然是打碎玻璃窗給扔進去的。」
稹的那件外衣在靠近臀部的地方粘著一塊茶褐色的東西。金田一耕助湊近一看,象是蛾子的鱗粉。另外還粘著象是蛾子體液的東西。
(這個畫室難道不是也很象什麼時候偶然在雜誌上看到的梵谷的畫室嗎?)
「說是氰化鉀中毒。」
「死因?」
「金田一先生」
昨晚確實是在八點左右開始停電的。如果是九點到九點半之間的話,需要蠟燭是有情可原的。不過,地區的不同也許會造成停電時間的差異。這隻要問一下附近的居民就會知道的。
這一帶的別墅有這樣一種習慣。主人在渡完假離開別墅時,從不整理被褥和其它生活用品,一切都由管理人收拾整理。所以管理人手裡都有一把鑰匙,他們會不時地來照看別墅。一般幾十家別墅僱用一個管理人。當然管理人卻是當地人。
金田一耕助湊近死者的嘴聞了一下。但此時已無氰化鉀的氣味了。
「平時車一直停在哪兒?」
「大概是犯人拿走了吧。」
後面的那幾聲笑完全是多餘的。
「喂,古川君」
日比野候補警部的回答還是很拘板。
「還沒有。都擠成那個樣子了,也打不開車門呀。」日比野候補警部微笑著,「就算在汽車裡,那不也一樣嗎。要是那樣,應該在別壁里了。」
很明顯,日比野警候補部還是盡量將目光避開了忠熙。忠熙也清楚了這一點,他緊閉雙唇,兩眼直釘釘地注視著候補警部的表情。真所謂冷酷無情。秋山所說的只要忠熙一接觸工作就比鬼還可怕的特點此時得到了最好的證實。
也許是犯人或者被害者本人想用這四https://read.99csw•com種符號來說明什麼。這究竟又代表了什麼呢?
房屋的四周搭著石階,地基高出地面15厘米,下面流著清徹見底的水流。窗戶也壞得差不多了,大概屋子裡邊也成了水窪了吧。
「如果想製造自殺假象的話,那應該是滾在什麼地方的。」
「為什麼?」
「是嗎?那麼那個女傭從哪來的?」
聽到汽車的聲音,屋子裡走出一位穿著制服的年青警官,看他的制服,大概是候補警部。他的膚色很白,這一帶人很少有那麼白的,戴著一副深度近視鏡。一眼看上去就是個秀才型的人,但卻有些倔強,年齡三十到三十二、三歲。金田一耕助後來知道這就是那位極力主張笛小路泰久是他殺的日比野候補警部。他向忠熙問候了一下,然後從那厚厚的鏡片後邊使勁觀察了半天金田一耕助。不能不說當時他那微微有些鼓出來的眼睛多少帶點敵意和輕蔑。的確,金田一耕助長得又小又瘦,既使說奉承話也難認為他是個漂亮瀟洒的人。
「要是這樣的話,事情就象您說的一樣,被害者到這兒來是因為沒鑰匙,或者既使有鑰匙也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才來的,不過現在還不清楚。」
金田一耕助到那之後不久,就感到這間屋子酷似梵谷的畫室了。
這棟畫室門口有兩間,往裡走又有一間半,是個高九尺左右的小巧的建築。因為房子沒怎麼設窗戶,所以常被人誤認為是放東西的小屋。房頂上鋪著比較漂亮的瓦塊,但從南向北一邊傾斜,更讓人覺得是個小倉庫。
日比野候補警部好象完全失去了信心。他蠕動著嘴從一開始就注視著忠熙的舉動。
「是的,因為稹先生只是一個人生活……」日比野說著,溜了一眼忠熙,「和那個人分手以後,就一直獨身。」
說著象行禮似地低下腦袋,然後便仔細的環視著房間。
「但是,金田一先生,是否因為事出無奈,現在還不清楚,或許是有什麼理由一定要進這間工作室。現在清楚的只是被害者身上沒有那串鑰匙,而且在工作室里哪兒都沒發現那串鑰匙。」
「根本美津子認為既然車停在那兒,那麼主人肯定會在工作室里的,可是當她發現門上有鎖時,還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原來是這樣。」金田一耕助表示理解這一點,「如此說來,現在可以明確地斷定鑰匙是在昨晚六點以後丟的,而且是在離開別墅后丟的。」
金田一耕助結結巴巴地說道。接著在長嘆一聲后又說道:
「那以後呢?」
稹身穿著短袖衫衣,並穿著一件西裝背心,外面還套著一件齊腰長的外衣。這也許是稹外出時用來代替風衣的。與方才講過的一樣,外衣的右袖口被稍微燒焦了少許。
「啊,對,確實就象您說的那樣,我只是為了慎重起見才……」金田一耕助依然摸著腦袋,「被害者肯定是因為這兩種理由才帶外人到這間工作室來的。而且被那個外人即X氏巧妙地投入氰化鉀給毒死的。X氏事後得到工作室的鑰匙,鎖上門后離去。不過,那把鑰匙為什麼會在那兒呢?」
「啊,對,對,以前是沒有的。聽說有一年冬天,小偷溜了進去,把屋裡搞得亂七八糟,從那以後就按上了套窗。對了,這是鳳千代子講的。事情還是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估計是昭和29年或昭和30年。因為他們是昭和29年的5月結的婚,昭和31年的春天分手的,所以估計套窗大概是昭和30年安裝的。」
「那麼,請講一下根本美津子發現屍體的經過。」
金田一耕助這人也真夠厲害的。
「有什麼異常嗎?」
「日比野君,稹氏昨晚六點后外出,回來時又帶回來了一個人,他們為什麼不去別墅呢?這間工作室……」
(即使上這樣……)
「沒關係嗎?穿著這濕鞋?」
「這麼說來,這把工作室的鑰匙與其它鑰匙是分開的。」
其實,讓金田一耕助介入這一案件,是有權勢的飛鳥忠熙向縣警察本部進行交涉后才得到許可的。而且現在看來,這位金田一耕助也毫無長處,加之身材矮小,其貌不揚,難怪老練的老狐狸刑事要生氣。
金田一耕助望了一眼日比野候補警部,只見他沉默不語,臉上象戴著面具一樣毫無表情,飛鳥忠熙此時也注意到了那支燭台,他挑起眉毛,望著茶桌上的燭淚。
「不,我那些話都是胡說八道。因為我才參加工作。哈,哈,哈……」
忠熙迅速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後將目光落在被害者身後的架子上,他彎下身子朝茶桌下看去。茶桌下有個鋼架,上面胡亂地放著一些褪了色的舊報紙和二、三本美術雜誌。
日比野候補警部指著死者右臂前倒著的一根很粗的蠟燭低聲說:
稹的臉扭曲得變了形。如果奪走稹生命的是氰化鉀的話,那麼給他的打擊肯定是極其短暫的,瞪大的雙眼毫無光澤,嘴唇歪扭,一幅慘狀,從嘴角處不時淌下的黑血,粘粘乎乎地連成一片,真令人作嘔。
「被害人不是左撇子,我問了一下做小時的女佣人,也向鳳千代子核實過,他是很正常的用右手的人。」
「也許是一下子坐在這隻死蛾子上,粘上了這些鱗粉和體液的……」
金田一耕助走到屍體邊不由得嘆了口氣。因為這房間亂七八糟的一切,大概都是今早上九-九-藏-書颱風的功勞。這樣的話哪怕犯人在地板上留下了清楚的腳印也早洗掉了,無疑,這場颱風起到了包庇犯人的作用,這間畫室的西側,沿著板窗放著一張藤製的桌子,旁邊有兩把簡陋的藤椅。稹恭吾的屍體伏在桌上,背朝著北邊。
「那你就聽我說幾句不中聽的話,馬上把該檢查的都檢查一遍,等救護車來了,就把屍體給弄走。」
日比野候補警部看了看那兒。動作有些遲鈍,那是由於生氣的緣故。
忠熙根本無視日比野的提問,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茶桌上散亂的火柴棍。一隻手無意識地伸進襯衣的口袋。
「原,原,原來如此,原,原來如此。」
「我們首先檢查了被害者的全身,但那兒都沒發現那串鑰匙。」
「為了製造自殺的假象。」
「死亡的推測時間?」
「這可不是能以我的意志為轉移的事情。我是最怕自己的功勞被別人奪走的。嘿,嘿、嘿……」
稹的褲已失去了褲縫,估計是遇水的緣故。皮鞋也嚴重變形。就算稹昨晚外出去看朋友,那麼,對方肯定是一位不太注重穿戴的人,要不然,稹本人原來就是一位不修邊幅的人。
這棟房屋的設施很簡陋。四周除了有玻璃的那面,都是些板子。而且這些板子已經很舊了,再加上早晨那場颱風襲擊已經到處晃動。地上果真到處都是水,角落裡已經形成了水窪。板子上也出了些洞。
金田一耕助將茶桌上散亂的火柴棍的排列仔細在記在筆記本上后,轉過頭看著日比野候補警部。
隨救護車來的人將稹的屍體從藤椅上抬起時,「啊,等一等」金田一耕助跑了過去。
「咦,怎麼……?」
「車裡找過了嗎?」
金田一耕助又一次看了看被抱起的稹的臉。歪扭的嘴角處象是帶著一絲冷冷的微笑。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救護車急促的警笛聲。
「應,應該是這樣的。」
茶桌上沒有蠟燭台。
就這樣,從矢崎來的救護車拉走了將要解剖的稹的屍體。
金田一耕助好象突然發現什麼似的回頭朝門看去。
「喂,金田一先生」
「飛鳥先生,您找什麼?」
「您是說被害者身上應該有一串鑰匙?」
「所以我更害怕。」
稹恭吾的左臂向斜前方伸去,右臂彎著,額頭碰在右手指上趴在那裡。襯衣右臂的袖口和頭部右半邊的頭髮有些發焦。金田一耕助趕緊繞到茶桌的對面仔細觀察,發現他的右臉一直到耳根處有一塊新留下的燒傷痕迹。
「不過,稹氏將工作室的鑰匙與其它鑰匙分開拿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而且那天從外面回來后,因為進不了別墅才到這問工作室里來的。」
戰後答題和猜謎廣為流行,這也許是受到廣播和電視的影響。不管哪個電視台總有一、二組答題節目。有的電視台的答題節目稱其為智力訓練,實際上它是一種精神休息。
「知道了,那麼醫生的檢查結果?」
「是的,根本美津子近三年來每當稹先生到輕井澤來時,都來做幫忙的女傭。她每天早晨8點鐘到這裏來,但是今天由於颱風的耽擱,都11點了才到這裏。她沒來畫室,而是去了別墅那邊。她有大門的鑰匙,於是就從那裡直接進來了。她沒有看見主人在屋裡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想他可能去外邊看看災情,也沒太在意,就把家裡的套窗都打開了。」
這附近的別墅一般沒有套窗。
「剛做完。」
這位老練的注重證據的刑事對金田一耕助那種儼然是對學生上課時用的語調又產生了反感。他不得不採取了反駁和頂撞的態度。
(也許這個被害人是個左撇子。因為一般人點蠟燭,不僅是蠟燭,只要在桌子上點燃光亮的時候,總是把它們放在左前方……假如是坐在對面的客人點燃的話,那又有點太靠近客人那邊了。……)
也就是說這些火柴棍使用了四種符號。紅色的整根火柴與折彎的火柴,綠色的整根火柴與折彎的火柴。
這種分析很有道理。對此老狐狸連藤刑事沒有表示異意,他可怕地眨著眼睛,「此話有理,金田一先生對此有何高見,我很想拜聽一下。」
說著,金田一耕助馬上用手摸了一下身旁的藤椅。完后將手伸向候補警部,他的手指上沾滿了灰塵。
金田一耕助把目光從稹的臉轉到茶桌上。茶桌上散落著一些火柴棍,看來並不是偶然從火柴盒裡撒落出來的,而是意圖的排列。對此,金田一耕助發現屍體下的火柴棍時就已經開始留神了。
「鹽澤是在西邊吧。」
「如果不是昨夜颱風的風頭把蠟燭的火給吹滅了的話,這個小房子整個恐怕就被燒掉了。如果那樣的話,屍體被發現時可能已經燒焦了。」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
外衣和褲子都被淋濕了。不過,最多也就是被從碎玻璃窗漂進的雨淋濕的那種程度。決不會使人想到那是被瓢潑大雨給淋濕的。因為昨晚雖然風很大,似卻沒有下雨。
「從別墅左邊拐過去再向里走,水下有碎石路,順著它走就行了。」
車裡人能看見千代子正偏著頭象是在撒嬌,這倒也同忠熙儀錶堂堂的風彩有些合諧。
別墅的背後有個小小的雜木林,在雜木林旁邊,一會就會誘得金田一耕助微笑的那問畫室在水中投下它的影子。鋪著薄褐色的淺間碎石的小路幾經彎曲一直通到那房子門口,但汽車卻無法開進去九_九_藏_書。路上倒著一棵連根拔起的大樹,它之所以沒有完全倒下,是因為在那繁茂的樹枝下停著一輛希爾曼小汽車,小汽車被樹擠得頂蓋都掀了起來。
近藤刑事非常生氣。他對這位不知是傻還是聰明的名偵探已經失去了信任。他開始在工作室里急促地踱開了步。越是著急,他那螃蟹腿就越明顯。那姿勢實在是太難看了。
「那當然是后一種吧。」日比野候補警部的話有些生硬,「昨晚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犯人的對手。」
「還沒有。」
聽見汽車嘩啦嘩啦地駛入沒在水中的淺間碎石路上,忠熙就跑出來迎接。他穿著高爾夫短褲,一件很隨便的襯衣,個頭顯得很高。鞋子和長襪子都濕了,好象很冷的樣子。跟在他身後的就是那位金田一耕助常常在電影上或報紙的文芸欄內、周刊雜誌的封面見到的鳳千代子。千代子幾乎沒飾粉墨,一件時髦的連衣裙上系著皮帶,沒帶什麼顯眼的項鏈。然而她那動人的容姿還是那般光彩照人。
稹恭吾最近一定沒有用心工作。因為屋子裡都是些畫好又不要的、畫了一半的畫,面且顏色都已經很舊了。板窗上用按釘貼著幾幅小品,但都已被水打濕,地板上散落的那二、三幅,大概是被風吹亂的吧。
「是的,而且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也許是因為生氣,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
這時,那位便衣終於為這種無味的問答而等得不耐煩了,從一旁開口道:
「對不起」
社會物質一豐富,人也就會在精神上變得利己和孤獨,社會物質豐富只能說明機械文明發達,而且維繫這種文明的人大概也只能相應地使自己的智慧得到發展。機械文明越發達,人的精神就越發利己和孤獨。對於理智的人來講擺脫這種利己和孤獨的合適手段大概就是答題和猜謎。所以,與其說這是一種精神休息,倒不如說是一種精神逃避。
「飛鳥先生,根據你的要求,我們還按原樣保護著現場……」
事後知道這位刑事名叫近藤,適輕井澤署的頭號老狐狸。皮膚被太陽晒成黑紅色,就象包裝紙一樣,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頭髮理的很短。身材短小,脖子短粗,由於人長得短粗胖,再加上走路時匆忙的樣子,看上去就象一隻螃蟹一樣。這位長年在第一線經受鍛煉的刑事無疑會對金田一耕助那種禪宗式的問答感到氣憤。
日比野候補警部故意不看忠熙,一口氣講到這,然後又補充了一句:
「連這個都沒注意到,那我的眼睛不就象睜眼瞎一樣嗎,哈、哈、哈……」
「我們把屍體……」
日比野候補警部條件反射地看了一下藤椅上面。但是,並未發現死蛾子,不僅僅是藤椅上,而且這間工作室的哪兒都未發現死蛾子。
「噢,沒什麼,請放心吧。」
「因為別墅大門的鎖完好無損,所以我們叫管理人當著我們的面把門給打開了,根本美津子手裡只有一把廚房的鑰匙。」
「別胡說了,這可不是你纏人的時候,你就呆在這吧。」忠熙很果斷地下了台階,坐到汽車裡,千代子好沒趣地轉過身子,突然又象想起了什麼似的彎下腰望著車內,「金田一先生,拜託您了。」
聽說昭和29年稹與千代子結婚時是33歲,那麼,昭和35年應該是39歲。是生來就是這種體形,還是在進入中年後開始發胖的,難以斷言。總之,稹長得很富態,一付童顏。皮膚細膩,富有光澤。生前肯定是一個具有誘惑感的美男子。
當金田一耕助站在稹恭吾的畫室前,他不由得微笑了。
火柴棍共有21根。紅頭的有7根,綠頭的有14根。其中紅頭火柴中有4根從中間被折彎,剩下的3根是整根的。綠色的火柴中被從中間折彎的有7根,整根的有7根。
「做小時的女傭?那麼這個別墅里除了稹恭吾以外,就沒有別的人了嗎?」
梵谷是金田一耕助喜歡的畫家之一。稹恭吾在畫面的著色,與梵谷非常相似,由於對代的變遷,稹的畫要顯得單純、乏味一些,但是他的畫中金黃色與紅色、綠色與黑色協調的美,還是讓人想到梵谷的風格。
金田一耕助望著從天井垂下來的漂亮的吊燈想:
金田一耕助撩起和服的下擺。當他看見忠熙穿著鞋淌進水裡,自己也毫不猶豫地穿著和服襪子和木屐走進水中。水既干浄又清澈見底。金田一這麼做並不完全是虛榮心促使的,還因為他知道淺間碎石的顆粒很大,而且這附近的雜草常有些帶刺的蔓草或是灌木。水深只到腳腕,但浸進襪子里還是很涼的。也不知什麼地方有一個排水口,這裏的水水勢迅猛地向別墅方向流去。偶而周圍傳來幾聲蟬叫。
被叫的古川刑事年紀很輕,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圓圓的臉龐,兩頰長滿了青年人的象徵物,非常明顯。他一直用一種與眾不同的目光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的風采。近藤刑事和古川刑事從左右象是搬易碎物似地輕輕地抱起稹的屍體,為的是盡量不破壞屍體下的火柴棍圖形,但是儘管小心翼翼,仍然還有幾根火柴棍動了一下。
忠熙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小小的記事本和一支活動鉛筆。活動鉛筆有紅藍兩種顏色。忠熙的口袋裡總是放著這兩件東西,是為了打高爾夫球時記分用的。忠熙一邊看著茶桌,一邊用紅藍兩種顏色仔細地記著火柴棍的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