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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操夫人的推理

第十五章 操夫人的推理

「你行嗎?這麼興奮……可別撞了車呀!」
同行的夫人象是在悲叫,聲音因為劇烈的恐懼顫抖著。
操夫人話入佳境,更加興奮,說的話也更可怕。可是一日一殺的這位夫人,對自己的命還是很愛惜的,車開得很穩。
「殺手……雇一個……」
然後,又扭過身來面對古川刑事。
「是的,我是樋口操……」
「操夫人!」
突然操夫人尖叫了一聲:
「早就來電了。快到淺間隱了,你小心點兒開車,我可不希望跟去年似的半路拋錨。」
車從津付真二的別墅前開過,停在了她自己的房子前。這時,一個滿臉粉刺的年輕便衣湊了過來。他是古川刑事。
「可是,操夫人,我為什麼要利用各種手段把她過去的丈夫一個個都殺死呢?我的動機是什麼呢?」
「我,我並不是偷偷藏在那兒的。」
她平日便不信任男子,心裏燃著仇恨的火焰,對於她,這是一個最高不過的話題,而且,她因為自己覺得和此事多多少少有點關係,所以頗感滿足。操夫人根本不介意她的話會傷害她的朋友,並引起朋友的煩惱。
藤村夏江從仙台的女子高中到女子美術大學都是樋口操夫人的低年級朋友,被河久津拋棄后,便從話劇界隱退了。現在在同是畢業於女子美術大學的同學經營的婦女服飾專門雜誌社工作,默默地活在這個世上。
樋口操夫人往往一興奮話就沒完沒了,對此她的丈夫基一氏甚為苦惱。這位就象幼|女一樣,有空想的毛病,邊說著話,空想便一個接一個地湧出來,被這空想一刺|激,話就越說越多,而話反過來又刺|激空想越發絕妙。
對方是一對年輕男女,兩個人手挽著手正走人行橫道,被嚇了一大跳。
「真是禍從口出哇,你知道了那個男人是那個女人的第一個丈夫,在他和你同車到這兒的第二天,那個男人就十分奇怪地死在這兒了,那是去年的盂蘭盆節15號晚上的事。我回去再查查日記,不!不用查日記我也記得一清二楚。我記性還是不錯的,我是瑪波爾小姐嘛!」
「你第一次來淺間隱是五、六年前了,你只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你不是跟別人說過嗎。那種荒涼的地方,一輩子去一次就夠了,無聊得要死,那個人……你是指我,那個人一年到頭在那種荒涼不方便的地方住著真夠可憐的。是呵,是呵,我是個可憐的女人哪,被別的女人搶走了自己的丈夫,活著這麼苦,不過,我無所謂。現在你也和我一樣了。奇怪的是,你說來淺間隱一次就夠了,可你去年、今年都來了,警察對此會怎麼想呢?他們能相信這是偶然的嗎?呵,危險!」
日本https://read•99csw.com瑪波爾小姐的好奇心,又俄然膨脹了。
「喲,操夫人,那哪是女孩子,分明是個男孩子么。」
「行呵,你要想這麼做也行呵,可結果會怎麼樣呢?我什麼也不會說的,我可不會說對你不利的活,不過,警察總會察覺的。馬上就能查個水落石出,在那個女人第四個丈夫別墅的隔壁,藏著你——被第二個丈夫拋棄的妻子!」
「哼!正是這次的男人指使的呢。這男的可不得了,他挽救戰後瀕於倒閉的神門產業。而且還把它擴大到今天這麼強盛的程度。只要是他看中的,就要弄到手,為此,殺死三五個人對於他算個什麼,這男人向來主張除掉礙他事的人。」
「那天晚上你說要看盂蘭盆舞。一個人出去了,我記得那天晚上霧很大,一下霧,我的神經痛就犯,神經痛可真是個討厭的病,情緒也一落千丈。所以我還勸你也不要去。說這樣的晚上就是跳舞也沒勁,可你還是一個人出去了。你回來的時候是幾點?9點?10點?11點?不行,還得回去查查日記,不過,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你的臉鐵青,還渾身打戰,你說在霧裡站得時間太長,可能感冒,拿出自己帶來的威士忌大口大口地喝。我還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喝了,對吧?!」
「是嗎?是——嗎?」
「操夫人。」
「呵,對了,哎,你……」
「假如說,聽清楚了,是假如。假如說是我用氰化鉀毒死了昨晚那位先生,我沒動機呀,我為什麼要給毫不相干的人下毒藥?」
「老婆子,看著點兒!」
說著,古川刑事往車裡坐著的夫人身上掃了一眼,這要是等等力警部或是那個羅圈腿的近藤刑事,一定會發現她是被鳳千代子第二個丈夫、阿久津謙三拋棄的藤村夏江。
「是呵,要是那女人,連殺人都不用雇殺手,她的崇拜者會心甘情願地為她赴湯蹈火的。」
無論如何,去年笛小路泰久死時藤村夏江恰巧來這裏這是事實。對此,日比野候補警部忽視了,這不能不算是破案上的重大失誤。
「當然了,對於你來說,他才是最可恨的人嘛,所以你第一個殺了他。」
夫人就是這樣邊想邊等,等了多少年呵。她每天都渴望著來電話、來信,更渴望她丈夫會跪在地上求她原諒。當一天的渴望、幻想破滅的晚上,她就想如何殺死自己的丈夫和那個可憎的女人,終於,她成了一日一殺主義者。
「別裝了,氰化鉀呀!」
「殺了?哎呀呀,你又露餡了,這麼說那個男人是被殺死的?電視上說是事故死。行了行了,別擔心,我總是站在犯read.99csw•com人一邊嘛。我又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你也挺怪的,是幾點鐘來著?我這個人挺能睡的,沒做虧心事么。」
另一位夫人的語氣很嚴厲。
「那東西是什麼……?」
「這太明顯了,你為了加罪于那女人,你把那女人弄成一個殺人鬼,送到絞刑架上去。你真能幹,所以我特別喜歡你,我猜想你一定會這麼去干。是那女人逼著你準備了氰化鉀要自殺的,她是罪有應得,你太了不起了。」
「我求求你對他們什麼都別說,到適當的時候,我把一切都告訴你。第一個告訴你,求你了,現在什麼也別說。」
「操夫人,別再提這事了。」
「來電了呀。」
「哎呀,那不是警察的車嗎?一定是淺間隱出什麼事兒了。」
今天停了電,也不知什麼時候會來,所以她邀請客人一起去外面吃中餐,在餐廳里,聽說了稹恭吾的事件。
這時,同行的夫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操夫人自己的身體感到了這個顫抖,她感到了不可言狀的愉悅充滿全身。
操夫人故意拖了個長音,然後說:
「不!不!你要是這麼想,我就回東京去。你開車送我去車站。」
另一位夫人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又說:
同行的夫人很不安,她卻毫不介意地說:
「怎麼啦?」
「而且,第二天早晨,你蒼惶地回了東京。當時,我倒也沒覺得怎麼,到晚上看電視的時候,知道了那個男人的事。這我才悟出了點東西,所以把前一天晚上的事詳詳細細地寫進日記里了。」
「是呵是呵。我也正想說這個,而且她這種女人,比別人更果斷乾脆,一定是命令一個崇拜者去……」
「還是出什麼事兒了,你昨天晚上看到什麼了吧,對不對?」
「行呵,可以呀!我不一直在說嗎,我是站在犯人……也就是你這一邊的呀。」
「怎麼會呢?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站在犯人這一邊的。更何況,我最討厭警察,那幫傢伙就跟驢差不多,又笨又不可靠。」
「可說話容易分散注意力,一會幾又該撞人了。」
事實可能是相反的,雖然自殺是由同行的夫人提出來的,但象精神病一樣狂亂地喊要一起死,一起下黃泉的沒準是操夫人,而提議自殺的夫人卻被她給嚇得沒敢死而逃回了東京。不論怎樣,這位夫人有氰化鉀卻是事實。
樋口操夫人非常興奮。
「可我自己沒有車,而且又不會開車。」
在操夫人開的車剛剛上了橋的時候,叢淺間隱方面開下來了兩輛車,來了個急轉彎往櫻澤方向去了。
「你在我面前可裝不了蒜,是幾年前了,你剛被那個女人奪走丈夫的時候,跑到淺間隱來,拿出氰化鉀九*九*藏*書來要和我一起死。你可能以為我們都是被丈夫拋棄的女人,同命相憐。可惜,我可沒被拋棄,現在也是這樣。我們並沒離婚。丈夫老在身邊多煩心,所以我把他先寄存在別的女人那兒,說明白了,就是給丈夫個玩具。看著吧,那個人總有一天會回到我這兒來的,他會跪在地上向我賠罪。是的,是的,肯定會這樣,這一點,我和你可不一樣。」
「你看,露餡了吧?可是奇怪呀……對了,我最近開始讀偵探小說了,最近好多人都叫它推理小說。不過,對於我這個年齡的人,還是叫偵探小說聽著順耳。我讀的主要是外國的,不過,我讀偵探小說,對裏面的偵探根本不感興趣,倒是對犯人產生共鳴,可是,偵探小說里的犯人到最後都被抓住,這時,我總想,這些人真笨,要是我,就幹得更巧妙,所以,現在每天都殺一個人,我是一日一殺主義者,用各種方法殺人,可有意思了。哈哈哈。」
「你他媽的沒看見是紅燈啊!」
「可別說得這麼難聽,我至今還沒有撞過人呢。對了,去年的車太舊了,在淺間隱上坡時熄了火,還被你嘲笑過呢。不過這回放心,這車是魯挪牌的性能不錯,況且,我又是個模範司機。哎,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呵,對了對了。」
「鄰居家出什麼事了嗎?」
「那時的你真可怕,都狂亂了,象精神病似的又哭又叫,一邊還喊著,一起死了吧,一起下黃泉吧之類的話,我掉了不少同情的眼淚。你可別誤會,我是因為同情你才哭的,不是因為想到自己的悲慘身世經歷。我的身世根本就不悲慘,我又沒被丈夫拋棄,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你聽從了我的勸告,斷了死的念頭。」
車開上淺間隱的坡后發現,路左側的津村其二的別墅燈火通明,人進人出,在淺間燒石的崖下還停著兩三輛車。
瑪波爾小姐好象是(原書缺字)瑪波爾小姐是個偵探(原書缺字)夫人,有時也會搖身一變成為偵探的。
另一位夫人哆嗦著說:
同行的夫人臉被黑紗遮著,但透過黑紗可以發現,她的臉象漂白布那麼慘白,操夫人當然覺察到了,但在殘忍的歡悅驅使下,她止不住口了。
「可是,她這次的丈夫會允許她這麼做嗎?他還能愛一個雙手沾滿男人鮮血的女人么?」
「承蒙誇獎。不過,你先停一下,那麼,那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也得有動機才行呵!」
操夫人從窄小的司機席下了車,她穿的是一套光閃閃的,有點象喪服的黑套裙,在她那個年齡層里,算是個高個子。
她回身對還硬挺挺地坐在車裡的另一夫人說:
「那,那你是不是以為是我殺了那九九藏書個男人?」
「可頭髮長得披肩呢。」
「你先進屋子把燈打開,我最討厭黑暗。」
「操夫人!」
樋口操夫人的互相刺|激的話和空想,有時是對某件事的牢騷,有時是嫉妒,有時又發端于憤怒。總之,就象一瀉千里的洪水,勢不可擋,且毫不容別人插話。夫人出生在東北地方,平時這位畢業於東京女子美術大學的夫人一點兒地方口音都沒有,可一興奮,東北話也會上來,也難怪基一氏受不了。
「是一點兒小事……」
「昨天你突然鑽到我床上來,說什麼起風了,二層風聲太大睡不著。我的床雖說是雙人床,可兩個人還是窄了些,加上,你又不停的翻身,而且,半夜又好象在作惡夢。從二層你的房間,可以把隔壁的別墅看個一清二楚,你昨天是不是看到什麼了,看到津村真二氏的別墅里發生了什麼吧?還有,你上床的時候,睡衣可是有點濕,你趁我熟睡的時候,偷偷出去過吧,我這個人睡覺也太死了,不做虧心事,有時也沒好處。」
過了一會,操夫人便發動汽車,還邊嘟嚷:
「看你,我這不是全為了你嘛!你好好想想吧,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了。而且第四個人就在我家隔壁,要是第四個人也出了點什麼事兒,你當然會被懷疑。在第四個被害者隔壁藏著被第二個丈夫拋棄的妻子,誰也不會把這個看成是偶然的。你可得有點兒主意。」
「說怕什麼,為什麼不提呢?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呀。」
「哎,夏江,你把那東西怎麼樣了?」
「請問,您是不是樋口操夫人?」
「喲,這麼說我連自己原來的丈夫都殺死了?」
在她和丈夫出現矛盾時,她去了一百次警察局,試圖至少要把田園調布的公館收歸己有,可沒有任何成效。以後,夫人便一點兒也不相信警察,又因為接待她的警察耳朵很大,所以她就認定警察都跟驢一樣。
現在,操夫人在享受自己的興奮,興奮引出話來,話又刺|激著她的空想,空想繼而刺|激她的話,這個刺|激令人奮興不已。她一年的一大半都在人煙稀少的輕井澤,由於無聊而產生的憎惡、怨嗟、痛恨和無法實現的報復心理已經化作一團黑稠的惡意空想,對於被這種空想吞噬著的老婦人來說,還有比這更痛快的興奮嗎?
而且邊說邊往鄰居房子走去,象是威風凜凜地在視察什麼似的。她的臉略寬,但很有教養的樣子,而且皮膚比較白,只是左眼可能有點兒眼底出血,混濁可怕。
「真是的,女孩子家說話這麼粗魯。」
「是的,我想向你打聽點兒情況。」
「哎——呀——!我可怎麼辦呀!」
自己標榜自己是一日一殺主義者,卻又說沒read•99csw•com做虧心事。看來,這位夫人一定個是超乎尋常的樂天派,要不就是遊戲人生,怪不得會愛讀偵探小說。
「這不明擺著,她現在和將成為自己第五個丈夫正熱戀呢,要是以前的丈夫們都還活著多彆扭。這回這個人特棒,是元公爵之後,又是戰後財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人又瀟洒。你的丈丈夫跟人家可沒法比……喲。對不起……所以,那女人也不惜殺兩三個人也要抓緊這個人哪!」
「我不幹!我可不願意卷到這個事件裏面去,再說我也並沒有監視那個人哪。」
「所以說呀,你用各種手段,要把曾經作過那女人的丈夫的人全都殺死。」
「可警察會這麼想,警察最愛懷疑別人,他們肯定會懷疑你是藏在那兒偷偷注視著那男的舉動的。你現在要是馬上回東京,就肯定會懷疑你殺了第三個溜回東京的,你願意被這麼認為?」
「去年夏天在東京碰見你時,我無意說出那個女人的第四個丈夫租了我隔壁的別墅,你就馬上跑到你再也不願來第二次的淺間隱來了。我每天都記日記,你的突然到來是14號傍晚,隔了一天的16號早晨,就發現那個女人的第一個丈夫奇怪地死去了。我事後看日記還覺得挺浪漫的呢,你是不是和那個叫笛小路的男人乘同一次列車來的?還是追那個男人來的?」
「現在男孩子流行長頭髮。」
「什麼事情呢?」
然後,操夫人神秘地一笑,它預示著:將給對方致命一擊了。同行的夫人從反光鏡里看到這一笑,身體頓時緊張地聳了起來。
「別說了,我和那個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只不過是火車上碰巧一起了。」
「這倒也是,可是我為什麼要害他呢?」
「昨天的那個人聽說就是被氰化鉀毒死的。你真行!是怎麼讓他,也就是昨晚的那個人喝下去的?告訴我吧,別擔心,我說過了,我總是向著犯人的。」
「如果淺間隱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打算把剛才的話也說給警察聽?」
操夫人興緻很高。
「你可以雇殺手嘛。報紙上登過,近來很流行呢。」
在十字路口,差一點兒撞了過馬路的人,幸虧操夫人反應還算快,一下子踩住了閘。
汽車已經快到金田一耕助走過兩次的那個橋了,剛才提過,過了橋,路呈V字,向左上坡是淺間隱,向右走則是櫻澤。
「怎麼是毫不相干呢?昨晚那個男的是那女人的第三個丈夫,大有關係呢!」
「是嗎?這世道也到了盡頭兒了。所以,好多個好男人都被那個女人勾引去了,而你這麼可愛的女人卻不得不到無聊的淺間隱來。」
操夫人的推理妙就妙在象貓眼睛一樣一會兒一變。盡興倒是蠻盡興,就是語言越來越粗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