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之助目中射出一股異樣的光，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原來是這樣，故此，大家才把鯉魚精，錯當作鶴之助的幽靈出現了。可是，人們看到他的臉了嗎？」

佐藤也略帶驚疑地望著金田一耕助，想說什麼，但又改口說：「啊，是嗎？以前發生過鶴之助失蹤的事，所以16年後，再次上演這個劇目，在社會上傳出各種猜測，比如說：不定還會再次發生16年前那種事等等。因此，當夜裡鯉魚精在舞台上出現時，人們一時都驚呆了，嚇得茫然不知所措！」

那是昭和11年的夏天，即鶴之助失蹤的一個月之前，鶴之助曾經委託他，秘密地偵察一個女人最近的行蹤。那個女人叫蓧原秋，是年35歲。

「什麼？……發生了一件事，出……出了什麼事！……」

「是的。你不是知道16年前這裏發生的那件事嗎？雷藏的父親鶴之助，就是這樣從舞台上失蹤的。」

佐藤又驚疑地看了看金田一耕助說：「啊，原來你對鶴之助了解的這麼清楚啊，音叔現在是雷藏的跟包。」

「哎呀，這不是金田一先生嗎？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太好了，就是這場戲，最後那個場面。當大家躺下，剛要睡著的時侯，突然聽到舞台上有晌動，有人睜眼一看，只見『鰥魚精』竟然從拉窗道具後面，搖搖晃晃地出來了……」

「演員和樂隊都撤走了，道具還原封未動地留在舞台上，由於排練時間長，勤雜人員和徒弟們，都就地躺下休息了，於是……」

那天，他和紫虹談話時，一直想試探著，從紫虹口中了解一些情況，但終於沒有說出口來。過了一會兒，二人走出飯店，揮手分別。

「佐藤君，在鶴之助16周年忌日，演出《活捉鯉魚精》，這是誰的主意？」

「是的，她雖然失明了，但卻是個剛強的女子，所以，紫虹他們一直被死死拴在『稻九-九-藏-書妻座』這個小劇場里苦熬著。」

「怪事？」

當然，18歲男青年與女人交往，也不是絕無僅有的，而且，鶴之助又是個成熟較早的小夥子。儘管如此，也得看對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一個年輕貌美、有名氣的男演員，征服女人是很容易的事，但同一個年長5歲的女護士發生性關係，怎麼說也不會使人相信，何況，那女人據說是個黑皮膚，黃捲毛的醜八怪。

鶴之助只是把那女人的姓名、年齡和住處告訴了他，除此之外，什麼情況也沒說。當金田一耕助問到他同那個女人的關係，以及調査的目的時，他反問道：「金田一耕助先生，這難道不是你份內的事嗎？如果你真像平時所說的那樣，是什麼著名偵探的話，是不應該問的太多的，哈哈哈！」

第一個節目演完，金田一耕助便想到幕後，去拜訪紫虹。來到走廊上時，意外地碰上了戲劇評論家佐藤龜雄，以前他們因戲劇調査相識，彼此都十分熟悉。

「對！就是戲中那個鯉魚精，穿著鱗片戲裝，帶子系在胸前，下垂著，……就是在閨房同小姐竊竊私語，被管家發現，而後經過一場格鬥后，現了原形，搖搖晃晃出場的場面。」

不料這次調查，卻是徹底失敗了，當他著手進行調查的時侯，蓧原秋已經不住在鶴之助所提供的，淺草馬道煎餅鋪的二樓了，而且，又沒有打聽到那個女人的去向，因此，這次調査是一次失敗的調査。雖然沒有査出這個女人最近的行蹤，卻打聽到她過去的一些情況，這使金田一耕助驚愕不已，因而對鶴之助提出的調査，更加感到迷惑不解。

金田一耕助驚愕得張口結舌，雙目直直地盯著佐藤龜雄，說道：「佐藤先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後來，金田一耕助遇到鶴之助的時侯，想了解一下其中的奧秘，鶴之助一聽，卻https://read.99csw.com急忙制止他說：「啊呀！金田一耕助先生，請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太麻煩你了，謝謝……金田一耕助，求求你，我們訂個協議：這以後，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和在什麼人面前，都要守口如瓶，絕不再提起那個女人，可以嗎？」

金田一耕助本來對調查男女隱私一類的事情，並不怎麼感興趣，但由於是好朋友的囑咐，鶴之助的要求又十分懇切，只好接受下來。

「你還不知道呀，昨天……呀！應該是今天拂曉，據說『稻妻座』里出了一件事，這也許是你份內的事……」

「後來呢？那鯉魚精……」

「啊，佐藤先生，上次承蒙多方關照，太謝謝了！」

「幽靈？」

聯想到這個情況，金田一耕助認定：鶴之助邀請自己看戲，並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分明是他在向自己挑戰。

「這我知道，那天我親眼看到他失蹤了，至今還不知道他的下落呢！」

如果光是聽他說的這些情況，誰都會半信疑。但金田一耕助心中還有一個不能向人泄露的秘密，並且，這個秘密對於金田一耕助自己而言，也還是一個謎，他正為此而苦惱著。

「當然是小鈴，目的是為了一舉挽回『稻妻座』的長期不振，才想出這個主意來的。我估計不會有什麼效果。這個小戲園子，已經過於破舊了，即使有優秀的演員，演出再好的節目，也不會招徠多少觀眾的。對此，紫虹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並揚言要參加到W公司去演出。據說，W公司也在著手策劃吞併『稻妻座』。並說：戲園子雖小，可裡邊的演員都是拔尖的，比如紫虹和雷藏兩位，再過二、三年，歌舞伎將是他們大展身手的天下。不過，小鈴說什麼也不同意，說她的眼睛雖然不好，但也要立志死守『稻妻座』，要做出個樣子，讓W公司看看。沒想到她的眼睛愈來愈rｅaｄ•９9cｓw•coｍ壞，現在終於失明了。」

「因為排練結束后，大部分電燈已經關閉了，舞台上燈光比較暗。鯉魚精披頭散髮，看不清楚他的臉。不過，音叔哭喪著臉說，那確實就是少爺。」

如果鶴之助和她有什麼隱私的話，從年舲上看，使人不敢相信。蓧原秋殺死丈夫那一年，鶴之助才19歲，一般說來，他和她有什麼私情的話，應該是在蓧原秋結婚之前，可秋結婚那年鶴之助才剛18歲，還是個孩子。

金田一耕助判斷：鶴之助是與蓧原秋一塊私奔了。可他為什麼要與這個女人一塊逃走呢？這卻是一個不解之謎。

龜雄的語氣異常，金田一耕助心裏不覺一動。他望著佐藤，問道：「沒有呀，佐藤先生，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鶴之助在講這些話的時候，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兩、三天以後，鶴之助竟然巧妙地從金田一耕助眼皮底下失蹤了。

金田一耕助把鶴之助的請柬，看作是對自己的挑戰，絕對不是誇大其詞，也不是過於自信。

佐藤龜雄發現金田一耕助有些神不守舍，趕忙問道：「金田一先生，你有什麼急事嗎？」

大正14年，蓧原秋23歲的時候，便辭去了護士職業，和一位土木建築師結了婚。第二年秋天，她用土的寧毒死了丈夫。原因是她丈夫嗜酒成癖，她忍受不了丈夫的虐待。經法庭調査屬實，次年被判處10年徒刑，昭和11年5月出獄。她既無父母，又沒有兄弟姐妹。這個情況使金田一拼助受到了巨大的震動。他不明白，佐野川鶴之助為什麼要同這樣一個女人來往，他和她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臨分手時，紫虹一再相邀金田一耕助，今後要常到舞台上去玩。

8月2日，是「稻妻座」劇場為紀念鶴之助失蹤16周年忌日，而演出的第一場。這一天，金田一耕助鬼使神差，身不由己地來到了劇場里。hｔｔｐs://ｒｅad•99csw•cｏｍ因為是首場演出，劇場內幾乎座無虛席，但與16年前場內場外熙熙攘攘的情形比起來，此時已經大為遜色了，這是因為利用水池道具上演《活捉鯉魚精》，在東京已經不是「稻妻座」一家劇場獨有的劇目了。

「看過，16年前也是在這兒看的。」

佐藤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是不是紫虹委託你調査什麼事件？」

「我也是剛剛聽說的。為了迎接今日的演出，昨天晚間，『稻妻座』劇團在劇場排練今天上演的節目。這次排練，搞得很正規，是一場模擬演出。舞台上布置了道具，演員也全部都化了妝，穿上戲裝，小鈴親自坐陣指揮，雷藏當導演，演員表演得都很認真。最後排練的節目，自然就是《活捉鯉魚精》，排練完畢，已經到了拂曉4點鐘了，演員都回去休息了，不久，就出了一件怪事……」

「那麼，我們一塊去喝杯茶好嗎？」

「因為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嚇得連氣都不敢出。當他們緩過神來的時候，幾個人才想起，就一塊壯著膽跑到地下室去查看，可是連個人影也沒看著。因此，人們都亂成了一團，說是出現了幽靈。」

「於是？……啊，金田一耕助先生，你看過《活捉鯉魚精》這齣戲嗎？」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從他心底油然而生，似乎有一隻冷冰冰的大手，向自己的頭部伸來。他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

「小鈴的眼睛失明了？」

金田一耕助認為：鶴之助即使是個好色之徒，也絕不該同這個女人私通，可是假如兩個人之間，沒有發生這種羅曼史，鶴之助為什麼要和蓧原秋交往呢……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事後回憶起來，當時鶴之助的笑聲中，含有某種悵然的情緒，他正處於思緒煩亂之中。後來，他又悄悄地對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這件事要絕ｈtｔps://reａd.99ｃｓｗ.cｏm對保密，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讓那個女人知道。她是個很兇暴的女人，一旦知道有人在暗中調査她的情況，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金田一耕助先生，你第一定千萬要小心！」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茶館，第二個節目又開演了。茶館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佐廉慢騰騰地談起來。

頗為遺憾的是，金田一耕助沒有親眼見到過這個女人，從別人的口述和報紙的照片上看，雖然不像傳聞的那麼醜陋，但是無論如何，蓧原秋也稱不上漂亮，據說她手腳僵硬、動作粗笨，像個男子。

「是的，排練結束，雷藏就回家了。但音叔卻留下來了，他說，那『幽靈』穿的戲裝沒有左袖。據說，16年前鶴之助從劇場失蹤時，曾在鐵管下部，把左袖颳了下來，因此，音叔認定那『幽靈』就是少爺，並哭著說：真後悔，我當時為什麼不同他說句話呢！」

金田一耕助又想起了四、五天前，遇到紫虹時的情景。紫虹雖然沒有談起這一點，但是他臉上那種冷漠、陰鬱的表情，是不是因為這種境遇而產生的呢？

「那再後來呢……」

「提起音叔，我想起來了，他是鶴之助的跟包吧，身體還好嗎？」

「啊……不，我只不過是想去幕後，拜訪一下紫虹先生。」

金田一耕助遵守君子協議，至今沒有在任人面前，透露過這件事的始末，甚至連蓧原秋的名字，也從來沒有揭起過。

金田一耕助驚駭地睜大了眼睛，吸了口涼氣：「什……什麼，什麼？鯉魚精……」

「怎麼能是開玩笑呢？我是剛剛聽他們團里的人講的，當時有人親眼目睹了這一情景，所以，不可能是幻覺。」

「那傢伙從拉窗道具出現后，鑽進了鐵管，但沒有濺起水花，水池也很平靜。」

「難道真的不是紫虹請你來的嗎？」

「原來如此，那麼，音叔一定見到那個『幽靈』了？」

「不是，真的不是紫虹請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