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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孩子們 第五節

第三章 孩子們

第五節

負責監視的裕一,發現問題在於同學們瞧不起小明。隨著小明走向教室中間的座位,他的心情逐漸跌至絕望的谷底。
「旁邊的牆上放了打掃用的化學藥品!如果喝下那個,會死得凄慘無比——」
「咦?真的嗎?」小明雖然打從心裏感到高興,但旋即恢復警戒:「什麼命令?」
「不一樣!那種藥品會溶解內臟!活生生地從體內溶解內臟,讓人慢慢走向死亡!」
「不不,相互理解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至少,欺負人的一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欺負別人。事情說不定會意外地進展順利。」
市川說道:「男孩子光有溫柔不行。就算我們趕走欺負他的同學,換了一個環境,他說不定還是會遇上相同的事情。小明需要自己學會解決問題的方法。」
「局面有了轉變。監視相關人士,」市川說,「說不定班導會出面解決霸凌的問題。」
上午的課堂中,救難隊員分成兩人一組,向三十五名學生和老師打聽。
「同志。」市川答道。
不只是大輔,連小明也渾身僵硬。教室內不知不覺間變得鴉雀無聲。四年一班的學生們,因為真香的爆炸性發言,好像讓班導意識到班上同學並沒有團結一致。之前大概沒有人指出大輔那伙人的卑劣行徑,告發他們「這麼做是在欺負人」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八木困惑地說。
放學鐘聲響起的同時,教室內展開放學前的例行公事「開班會」。班導發給學生們要帶回家的講義,讓大家確認隔天的課表,最後問:「今天一天,大家過得好不好啊?」
裕一一離開小明的身體,便看見美晴臉上變成女鬼般凄厲的表情:「那個臭小孩是爛掉的橘子!我要替天行道!」
小明漫無目地地邁開腳步。正在監視的裕一也不知道,他打算去哪裡、以何種方法自殺。九歲的少年任由自殺的衝動驅使自己。
「不行!」男人們以三重唱的方式說。
裕一觀察八木的臉色。救難隊的頭號激進分子雙臂環胸,繃著臉一語不發的樣子,反而令人害怕。
「男人真辛苦。」美晴諷刺地說,「老是硬著頭皮忍耐。」
「咦?」大輔坐著說。這聲「咦?」是用來拖延時間的。他心裏因為從天而降的危機而顯得六神無主。身為模範生的面子。在眾人面前被老師罵的恥辱。對打小報告的森山真香的憤怒。大輔聰明的腦袋瓜里,正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抵賴:「我只是試試他能不能擔任守門員而已。」
小明放下書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看來相互理解是失敗了。」八木以挖苦的口吻對市川說,「你這麼快就黔驢技窮了嗎?」
小明再度凝望真香。
然而,小明的耐性眼看著漸漸開始腐蝕,頹喪的心情就和在欺負小貓時一樣。都是真香的錯,誰叫她要告訴老師i,大輔欺負我,反正我被報復也不關她的事。午休時間,她還一臉興高采烈的表情,說黃金周爸爸要帶她出去玩。這傢伙不會知道,她這句話害我有多沮喪。
「你還在學校啊?」班導漫不經心地問,「剛才,你媽媽打電話來!」
小明的心臟差點炸開。該說什麼好呢?正在監視的裕一試著煽動他:「說你被他欺負了。」但他想說出口的念頭總在最後一刻打住。因為加害者大輔一道用雙眼直視著他。如果說自己被他欺負了,事後肯定會遭受更殘酷的報復。
「這種時候,要是被女人安慰,男人的自尊心反而會傷得更重。」八木解釋男人的心情,「你只能靠自己解決問題。喜歡被人安慰的傢伙,只是沒卵蛋的孬種。」
小明在一群人當中,找到個性比較溫順的同學;只是在一旁看著大輔他們欺負九-九-藏-書自己,不會直接加入動手行列的傢伙。小明下定決心,提心弔膽地接近他們。
裕一問道:「男色是什麼?」
裕一他們只好和小明一起去後院。繞到兔子窩和雞舍後面,看見大輔的其他手下和真香。真香被兩個男生抓住雙臂,扭動身子大叫:「放開我!」看見小明來了而停止掙扎。
「把你身上的細菌傳染給森山!」大輔命令道。
「接住這一球!」大輔話一說完,冷不防地將足球砸在小明臉上。
結果,得知西城明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好朋友的同學。非但如此,從三年級的第三學期開始,有七個男生以陰險的招數欺負他。事情的開端是始於小明開始纏著音樂老師。他在下課時間也不加入朋友的圈子,經常跑去音樂教室對女老師提出一堆問題,像是樂譜的看法、古典樂的歷史、名留音樂史上的指揮家。小明原本是個不顯眼的學生,忽然凸顯自己正是災難發生的原因。雖說是孩子,但避免樹大招風是日本人懦弱的國民性。偏偏班導在這個時候羅哩羅嗦地教導大家同班同學要團結一致,於是大家便名正言順地,將我行我素的小明從團體中排擠出去。有人謠傳「音樂老師偏心,特別喜歡小明」,一開始是替小明貼上「討厭鬼」的標籤,接著遵照霸凌的固定模式,從漠視、叫他細菌,然後是東西不見。
「森山,什麼事?」
如果教導小明何謂自尊心,他應該會得救吧。有了自尊心,就不會羡慕或嫉妒別人,也不會尋短見。但什麼是自尊心?指的是哪種心理狀態?裕一自己也不了解。
「可以當守門員嗎?」大輔問道。
「好噁心。」這三個字竄入耳膜,變成一把粗挫刀,挫過小明的心。
班長大輔喊口令:「起立!敬禮!」四年一班的一天劃上了句點。
小明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出來教室外,發現欺負他的同學,嚇得站在原地。
「勸導他!」方川說,「不要讓他停下腳步!」
「結果把西城同學弄哭了。」
「最慘的是上吊自殺。」裕一說。
市川緊張地報告監視到的內容:「如果小明握真香的手,接下來她就會成為眾人欺負的目標。」
小明的表情倏地亮了起來,「嗯!」
「我吃飽了!」眾人異口同聲,響徹整間教室。裕一暫且離開小明的身體。午餐時間結束,男生們衝到操場上,只有小明仍然坐在位子上。
「這或許會變成長期抗戰,」市川陰鬱地說,「父母離婚和遭到同學欺負的雙重打擊。」
救難隊一行人決定沖至教職員辦公室,直接向班導報告,請他出面管束霸凌行為。但是勸說工作宣告失敗。這位剛從大學畢業,任教第二年的年輕男老師,確信自己將班級帶得很好。不但如此,他甚至感謝讓班上同學團結一致的北原大輔。坦白說,這位初出茅廬的老師是站在欺負人的學生這一邊。
加油!裕一聲援道。忍住!
「是!」當市川和美晴正要跑起來時,校舍一樓面向後院的窗戶打開。
「快點動手!」大輔催促小明,「如果你不動手的話,你知道自己今後的下場會怎樣吧?」
「西城,他說的是真的嗎?」班導下意識用質問的語氣問小明。班導一向不知如何對待不愛說話又神經質的小明。
小明心中開始響起《悲愴》。裕一這才明白,原來這是療傷止痛的音樂。陰鬱的曲子本身與小明的悲傷產生共鳴,減輕他心裏的負擔。但是,音樂史上最灰暗的交響曲,竟是被迫站在絕望的懸崖邊的孩子,抓在手中不放的最後一首曲子。再沒有比選這首曲子更悲哀的了。唯有這首曲子,能夠承受小明的悲哀。裕一感覺到,搶救行動被九*九*藏*書逼到了緊要關頭。
「他身邊的大人好像都靠不住。」八木不滿地說。
「我保證。」愛欺負人的班長答道。
隔天早上,翔子去叫了小明起床好幾次他才下床。小明推說肚子痛,想向學校請病假。裕一進入他體內監視,腹部確實不太舒服,但還不致於到痛的地步,感覺很不自然,像是強迫自己深信如此所產生的幻覺。
「糟了!」裕一從小明體內,透過無線電報告,「小明被同學欺負得很慘。」
「為什麼?」八木問。
大概只有家人能夠了解孩子心裏的痛苦。而小明即將拾回自己安穩的家。
「他騙人!」市川說,「不管小明怎麼做,他都打算繼續欺負他!」
母親並不太擔心。因為小明在上學前身體不適,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兩周前帶小明去小兒科診所,醫師診斷別無異狀。翔子為了保險起見,讓他別去學游泳,但她心想,必須讓他去上學。
「球打到你哪裡?」班導問道。
「四年一班,今天也很團結對嗎?」
裕一感到絕望,對小明說。
既然如此,裕一他們只好去找疼愛小明的音樂老師。音樂大學畢業的女老師,從說「想成為指揮家」而黏著自己的少年的態度中,看出了他渴望大人的關愛。小明的父母是否給了他充分的愛?他的家庭是否有問題?音樂老師擔心地找班導討論,但班導卻只是一臉不耐地回應:「沒那回事吧。」她想替夢想成為指揮家的少年盡一份心力,但是不能逾越音樂老師的許可權。
原本不停播放的《悲愴》停了。一直替少年療傷止痛的音樂消失了。裕一側耳傾聽,聽見了小明心碎的聲音。刺耳的崩塌聲。原本支攆著小明的薄薄地板,現在塌陷了。
對於經驗不足的男老師而言,「霸凌」等於是沒有特效藥的瘟疫,是萬萬不能發生的災難。他不敢相信地問大輔:「真的嗎?」
「跳樓自殺也很慘啊。」美晴說。
「最好讓他學習格鬥技,」八木說,「但是沒有時間。」
裕一直覺這是個陷阱。市川潛入其中一名手下體內探聽事情原委,只知道是大輔命令他們來傳話,不曉得背後藏著何種陰謀。
但是小明被眾人攔住了,走在校園內,大輔的三名手下追了上來。
小明感到膽怯。光是看見大輔的臉,就覺得全身籠罩在恐懼之下。要和他們一起踢足球?那種事我不可能辦得到。
「但是,該怎麼辦?」裕一對著無線電反問。小明的內心面臨人生中最強烈的天人交戰。如果只碰真香的手,就能讓地獄般的日子畫下句點,那真是太划算了——這麼想的同時,小明心中有某種情緒,讓他在最後關頭打消了念頭。那種情緒像是一層薄薄的地板,在緊要關頭支撐少年不堪一擊、險些被輾碎的心。
「為什麼嘛?」
「別害怕!」市川拚命替他打氣,「沒事的!」
「可是你哭了。」真香說道。
「嗚!」裕一發出呻|吟,「這孩子至今自殺未遂過三次!」
「這傢伙在找朋友。」
「臉。」說話的人是大輔。他找到了脫離窘境的方法:「我並不是故意瞄準他的……如果很痛的話,我願意道歉。」他對著小明低頭致歉:「對不起。」
真香以眼神問他:為什麼?
「既然這樣,如果你測驗及格就讓你加入。」
「高橋。」小明小聲地叫他,「我可以加入嗎?」
小明身處於惡性循環的環境中。他的眼神變得愈黯淡,就愈激起欺負他的同學們的攻擊欲。
裕一憂心忡忡,穿過孩子們的桌子,走到小明的座位,進入他體內監視,小明咬緊牙根忍耐被人孤立的感受。四周傳來的是黃金周的話題。從後天起開始三天連假,我爸爸要帶我們全家出去玩。https://read.99csw.com
你想知道什麼是自尊心,對吧?
「可惜,不及格。」大輔笑著撿起彈回來的球,說「目前比數三比零」,繼續中斷的比賽。
八木點點頭,「獨自迎戰才算男人。」
「可是,對方可是接受義務教育的小學生欸!」市川扣住美晴正要抽出大聲公的手。
班長撿起球,賊賊笑著朝小明走來:「細菌有何貴幹?」
「要試試看嗎?」
「是真的。」小明說,「我沒通過守門員資格的測驗。」
市川迅速進入大輔體內。這個愛欺負人的模範生,正在磨利復讎的刀刃。明確的惡意現在正在他心中萌芽。森山這傢伙,竟敢向老師打小報告。但若追根究柢,就要怪這隻礙眼的細菌。
救難隊員說不出話來,注視著九歲的少年。小明低下頭,用手指搓揉疼痛不堪的額頭,舉步踽踽而行。監視的裕一已經淚流滿面,小明卻仍然忍住不哭。不久,他走到校院角落,眼中打轉的淚水開始掉了下來。一群二年級女生從他背後經過,不可思議地盯著學長啜泣的背影。
「我媽媽打電話來?」
「好!」除了小明之外,大家都應道。
「願意。」小明說道。
「你來啦?」大輔笑著從高小明十五公分的高度低頭看他。
真香一臉擔心地盯著小明,但沒對他說話,默默地回到玩小皮球的一群朋友身邊。
不久,背著書包的少年馬上露出一張苦瓜臉,前往十五分鐘路程的學校。他心中的聲音很輕柔,並且愈來愈弱,最後輕到幾乎聽不見。進入校門口,小明開始害怕。他好像在警戒什麼,提心弔膽地左右張望,但不曉得他在恐懼的什麼。
「是她。」裕一說,「她是小明喜歡的真香。」
「咦?」高橋反問,一臉困惑地看了北原大輔一眼。
這樣就算有大人在身邊,應該也不知道他曾經自殺未遂。
「你握住森山的手。這樣就行了。」小明的視線轉向真香的手。
「咦?和我爸爸一起吃晚餐?」小明反問,期待立刻在他心中發酵。爸爸要回來。爸爸、媽媽和我,我們一家三口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或者加入其他在踢足球的人也可以啊。總之要主動開口!快,拿出勇氣來!」
「太好了!」愛欺負人的孩子們高興得手舞足蹈:「這傢伙真的握住森山的手了!」
「八木先生的意見呢?」裕一問道。
其餘三人對八木這句話點頭表示同意。小明打開教室門。那一瞬間,教室內原本鬧哄哄的氣氛為之一變。教室里大概有三十多名小學生。小明的同學們一起閉上嘴巴,對他投以冰冷的視線。
「既然這樣,」美晴不肯罷休,「勸他們別欺負同學就行了吧?」
「啊!」美晴高聲尖叫。無論是藝人或小學生,每個女人對別人的愛情感到好奇,永遠不會膩:「好像是一首『小小的戀曲』。讓真香安慰他不就好了嗎?」
小明抬頭看老愛欺負自己的大塊頭。北原大輔人高馬大,身高一百四十公分,兩人身高相差十五公分。
真香以畏怯的眼神回望小明。
「住手!」裕一叫道。真香想逃離原地,彷彿小明的手真的感染了細菌。
愛欺負人的一伙人發出輕蔑的笑聲,放開了真香。真香眼眶泛淚地發足狂奔:「期待明天的好戲上場。」大輔丟下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帶著手下離去。
裕一他們穿插在上學的孩子們中間,從校舍入口到鞋櫃,經由走廊抵達四年一班的教室。九-九-藏-書
「快,請他們讓你加入!」市川對著小明叫道,「說不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更過分的是,包含帶頭的大輔在內,共七名欺負人的同學並沒有自覺到自己是在虐待小明;彷彿像是以輕鬆的腳步,踐踏過地上爬的螞蟻,不把對方的任何悲慘處境放在眼裡。
被心儀的女孩子說:「你哭了。」小明顏面盡失。他板起臉孔瞪著真香。小明喜歡的女孩子不曉得她的這一句話,傷害他有多深。
聽見美晴這麼說,三個男人面面相覷。
小明緩緩地對真香伸出手。
被老師點到名,真香站了起來:「今天午休的時候,北原同學用足球丟西城同學。」
「西城!」叫喚聲令眾人回頭,班導探出頭來。他肯定是救兵,但是裕一擔心,這位無能的老師會不會反而逼小明走上絕路。
小明哭到午休結束,第五節國語課請病假,到保健室躺在床上休息。到了第六節課,他勉強回到四年一班的教室,上完一天的課程。
「你們怎麼了嘛?」美晴不悅地說。
「亮紅燈了!」美晴大聲喊叫。
「細菌來了!」眾人聽見一個男生以天嗅無邪的語氣銳道。
「你真的會讓我加入你們嗎?」小明問道。
裕一垂下肩膀,心想,難怪九歲的孩子會想自殺了。
「讓他和欺負人的孩子一起玩怎麼樣?」市川提議,「讓小明主動示好。」
獨自被留下的小明心中,不再發出任何聲音。樂團成員全部死去的管弦樂團。永遠的休止符。小明在一片寂靜之中思考。不管是以枕頭用力悶住臉、喝下洗髮精,或將三角板插|進手腕都死不了。
「那,今天的班會就開到這裏。」
黑道老大嚴肅地說,「這種時候,能忍才是男子漢大丈夫。」
班導語氣柔和地提醒他:「以後要小心唷!」
「萬萬不可。」八木立刻否定,「這句咒語是用來讓人相愛的。如果用在欺負人的學生身上,年紀輕輕才九歲的小孩子恐怕會愛上男色。」
裕一也覺得心情沉悶。這樣的話,他大概只能欺負小貓發泄壓力了。大人會叫孩子們當個乖小孩,但孩子們也有不想當乖小孩的時候。
小明以微弱的音量重說一次,「讓我加入。」
事情似乎談妥了,救難隊員臉上浮現放心的笑容。
小明的心跳加速,心中開始響起《悲愴》。裕一和小明一樣進退兩難。該怎麼辦才好?若不遵從大輔的命令,就會有更凄慘的報復等著自己。縱然運用大人的智慧,也無法脫出霸凌這種單純而破壞力十足的結構。無論思考何種因應之道,都會卡在可怕的報復這一點。
裕一想說:「你是不是武俠片看太多了?」但他按下不說。對方是專職的黑道大哥。
「怎麼傳染給她?」小明問。
剛才轟然塌陷的聲音就是你的自尊心。
「她說,如果你還在學校的話,叫你趕快回家。她說要和你爸爸一起吃晚餐。」
裕一使用大聲吩咐,讓小明走向操場。鋪著柏油的操場上,擠滿了一到六年級學生到處跑的身影。有人跳繩、有人拉單杠、還有人打躲避球。四年一班那個欺負人的集團想加入其他幾個男生踢足球。北原大輔將橡膠制的足球放在地上。
小明的心中充滿了敵意與哀傷。少年垂下目光,為了不再被欺負、不再被叫成細菌,而握住心儀的女孩子的手。
市川在哭個不停的小明身旁,手足無措地蹲了下來:「很痛吧?對不起啦。都怪叔叔亂出餿主意。」
其他同學大多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塗眼旁觀大輔一伙人欺負小明,而剩下的半數則是貫徹置身事外的立場。小明簡直是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要解決被欺負的問題還不簡read.99csw.com單?」美晴說,「這次就用那句咒語。如果在欺負人的學生耳邊念那句咒語的話,就能解決問題了。」
「如果自殺動機是家庭失和跟被同學欺負,就只好依序解決了吧?」市川一臉困惑地環顧教室。四年一班上午的課程結束,到了吃營養午餐的時間。小明坐在教室正中央,獨自一人默默地用叉子戳盤子,好像沒有食慾。
「這裏不是學童們學習的地方,」八木說,「而是黑社會。」
救難隊員為了解決霸凌問題,轉為監視相關人士。首先是帶頭欺負人,名叫北原大輔的少年。相較於個頭矮小的小明,大輔在班上是第三局,長像俊佾,功課和運動都是全班第一名。他父親是公司老闆,母親則是專職家庭主婦,大輔樣樣拿第一,似乎是他父母徹底灌輸他競爭主義的結果。大輔的成績從三年級的第二學期開始急速竄升,在他將近十年的人年當中,第一次嘗到志得意滿的滋味。自己才是本町小學四年一班的靈魂人物,被選為班長是天經地義的事。
「飲彈自殺也很慘啊。」八木說。
除了看不見的幽靈之外,難道沒有朋友肯安慰小明嗎?裕一環顧四周,發現眼前站著一個眼熟的女孩子。圓臉、個頭嬌小、花之圓舞曲。
「北原?」班導意外地將臉轉向班長。
救難隊員分別進入小明、大輔、真香,還有班導的體內,以無線電通訊。
「繼續走!」八木用大聲公對著小明喊道,接著對市川和美晴下指令:「去叫人來!」
小明眼前直冒金星,頭昏眼花。
救離隊員心情沉重地和孩子們一起離開教室。不但沒辦法艘小明免於被同學欺負,回到家還有父母離婚的問題等著他。
小明反射動作地全神戒備,其中一名手下說:「到後院來!森山說她有話要跟你說。」
小明覺得丟臉、爸爸不在家的寂寞、自卑感、疏離感。然而,小明的意志力卻沒有被悲哀擊倒。他心底存在猛烈的攻擊性。如果有人無情地對待自己,就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小明想捉弄別人。但是,那麼做的話會被欺負得更慘。無處宣洩的憤怒,逐漸化為負面的復讎情緒,腐蝕他幼小的心靈。
「如果你遵照我的命令行事,我從今天起就讓你加入我們。從此之後,你就不再是細菌了。」
但是救難隊員並沒有樂觀地看待眼前的局勢。小明的父親俊樹,會對離婚提出何種結論?四個幽靈戒慣恐懼地陪小明離開學校。
「是。」
「那樣豈不是顯得卑微?」
九歲的音樂少年邊走邊跳地踏上回家的路。
「找我來有什麼事?」小明鼓起所有勇氣反問。
「啊,變回黃燈了。」美晴說,「這孩子的情緒轉變真快,剛才還在哭,馬上又在笑了。」
我告訴你。
「對!」大家話說到一半時,有學生舉手喊「老師」。眾人的臉轉向靠走廊的位置。是真香。
「西城,你願意接受他的道歉嗎?」
「森山?」聽見真香的名字,小明困惑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真香心想:「你說謊!」因為她看見了平常不在操場上玩的小明,難得想加入他們踢足球。大輔將球丟在小明身上的那一瞬間,真香也感覺疼痛。小明好可憐。真香心中,正義感的幼苗正在成長茁壯。
八木和市川放下心中大石地吁了一口氣。
大輔的目光轉向自己,小明慌張地別開視線,盯著腳底下。
「這都要怪電視不好。」美晴有些遷怒地說,「自從一群會變身的英雄標榜正義之後,孩子們的霸凌問題就變本加厲了。」
一股悶痛在小明的右手蔓延開來。那是懊悔不已所帶來的心痛。真香一臉悲傷地將臉轉向他。小明心想,自己原本不是細菌,這下卻成了不折不扣的細菌。
「測驗?什麼測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