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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之家

偽裝之家

「會不會兇手走出玄關外后,直接爬上屋頂?然後從那裡投身跳進懸崖下的大海?」
蘭子用力點點頭。
「是的。之後我們也採集她房裡留下的指紋比對過。」
「原來如此,這樣謎團就解開了。」
留下甘木巡查部長在玄關處守候,大佛警部補協同木村巡査往屋後走。
根本不必問。因為女人後腦處有明顯的凹陷傷口,從那慯口剛流出的鮮血已流到地上。
「咦?」
甘木巡査部長立刻快速敬禮,跑出屋前。不久,頂著因酷寒發紅的雙頰回來,報告「如木村巡查所言,只有看見我們的足跡而已!」
「——這裡是宮之原家。」
此時正好響起新電話的鈴聲,瞬間她嚇了一大跳,立刻回頭望向房間,因為電話是裝在玄關處的大廳里,在寂靜的夜裡、劃破夜空降到這來。
我想起來了。那個颱風叫『狩野川颱風』,應該就是那個造成中伊豆地區洪水泛濫成災的颱風。

01

這時我提出疑問道:
死了嗎?是意外呢,還是殺人事件?!
「十點左右?」
環看四周,只聞風聲與浪聲忽而轉大。寒氣更加逼人。往建築物後方望去,只見被雪染白的那處斷崖在黑暗中忽地隱沒消失,僅留下輪廓分明的崖緣矗立在半空中。
「完全沒有。再怎麼追問,也找不出可疑之處。百合子末亡人與朝倉勝子都沒有殺害鈴華的動機,另外對安田夫婦與他們女兒來說,鈴華的死亡也的確造成極大困擾。正因為有她的存在,他們一家子才能得到百合子未亡人金錢上的援助哪!」
他難以判斷。儘管是在如此寒冷的氣候中,他的額角仍舊冒出汗珠。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
勝子仔細端詳過那張似乎是在宅邸玄關前拍攝的照片后,以手指著最右邊的小姐說以百合子為中心,右側站著安田夫婦與鈴華,左側則站有勝子、司機及佐知子。大佛警部補看著鈴華笑容滿的模樣,胸口不由地感到一緊。昨夜見到的屍體那毫無血色、凍結不帶半點表情的臉,緊閉的雙眼與發紫的嘴唇的悲慘容顏,與照片上的影像重疊了。
「我知道了!也就是說,叫鈴華的女人是冒牌貨。自稱是百合子未亡人的親戚,一開始就是一派胡言!」
大佛先生心中多年來的疑問或許能就此解開了,他不由得將身體壓靠到桌上,打算聽個明白。
她一副遊刃有餘的態度,以手指捲曲著耳邊的髮絲。
「首先,勝子在接到電話時,據說鈴華是以急切的語氣說『快,快叫我祖母來』這樣的話。當她想問清理由時,陷入慌亂中的鈴華卻無法明白回答。因此勝子就去叫已就寢的未亡人百合子起床。百合子未亡人一拿起話簡,據說立刻聽見她細微的尖叫聲。當她詢問鈴華髮生什麼事,據說鈴華以充滿驚恐的聲調回答:『屋子外有奇怪的人。是來殺我的!是從滿州追殺我而來的!我可能會被殺死!』當未亡人質問她來者是何人時,鈴華已完全陷入慌亂,據說只聽兒她驚叫『快來!快來救我!』然後由聽筒彼端似乎傳來物體咔啦咔啦倒落的聲音,還未回神,便聽昆鈴華尖銳的悲鳴,然後電話立刻被掛斷了。」
貝山店長臉色愈來愈顯焦躁不安。
先由主屋一樓與二樓的各房間檢查起,然後再到別屋去,一一檢視年輕傭人是否有遺漏掉、沒確實關閉鎖好的門窗。
「笨蛋!喂!甘木,你到外面去確認一下,雪還沒下大來,逃亡者的腳印應該還沒消失才對。」
百合子的世界,也像此刻的黑暗一般,漆黑無光吧——勝子一面走在二樓的走廊里,一面想像著。
「是嗎?若這時鐘是在犯人與被害者扭打當中摔壞而停住的話,那就與通報的內容大致相符了。從這戶人家撥電話到鎌倉山本家求救,大約正好是這時間。」
「鈴華在電話里說有由滿州來追殺她的人的這番話,其他人可知情?」
木村巡查喉頭乾渴、舌尖麻痹、呼吸困難起來。
蘭子輕輕微笑,斷然回答:
「三人昨晚協助警方了解案情到深夜,今早已十分疲累,都還在休息中。尤其是佐知子小姐,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還發燒倒卧在床上病著。所以他們特別要我向您表達致歉之意。接下來幾天,三個人恐怕都得借住在西邊的客房裡……」
大家對他投以憐憫的目光。
「是的。安田夫婦也是休戚相關哪。」
一到就寢前的晚間上點半時刻,一一確認宮之原家寬闊的屋內門窗關閉狀況,是她這二十幾年來每天的工作。不論在戰前、戰爭中,乃至於戰後,均一如往常,不曾改變。
「咦?腳印?」
王淑絹:
「百合子未亡人一開始的確很悲傷,后後來對兇手捜查等細節,就完全不再過問,也毫不關心。」
鑽過長椅與桌子之間,走近側卧地面的女人。大佛警部補跨站在女人腰部附近,彎身仔細探視她的臉。
「等一下!」我及時阻擋年長者的反駁。「蘭子,從剛剛你一直用很微妙的說詞在解釋。你說『大家認識的女人』這種說詞,有特別的意思嗎?」
「計劃?什麼計劃?」
「當然,死掉的並不是鈴華,是其他人。」
朱蘭沢教授只好安慰店長。然後轉向蘭子,催促她:
不久后,木村巡査神情緊張地回報道。另外甘木巡查部長也回報找不到玄關鑰匙。
蘭子撥撥頭髮,搖搖頭道:
「這樣說也只對了一半。」
岬角與國道之間橫生一片稀疏的雜木林。木村巡查在那片樹林中,一邊劇烈地喘息,一邊以跑步的步調前進。海潮聲稍微增強,凜冽的空氣中有著大海的特殊味道。
「無恆產則無恆心」,這句話是修藏一生奉行不變的人生哲學。他操勞國務的同時,也不斷投資不動產、鋼鐵、造船等事業,持續增加財富。
「就如同此案件一般,世間還有很多表面上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似實際上與其緊密相連的,是人類的心理,更加神秘而不可解。也因此有史以來,不論社會文明或文化多麼發達,殺人犯與犯罪不曾消失。不過很幸運的,正為了拯救人們,世上才存在像我這種探尋真理的偵探呀!」
「當然是她沒錯。最初接電話的是勝子太太,然後我也接聽了。兩人都聽過這通電話。我雖然眼睛不好,但對自己的耳朵還很有倍心。只要聽過聲音,你的容貌大約是個什麼摸樣,立刻會浮現在我腦子裡。明白嗎?」
房子是呈左右橫長形的木造二層樓建築。一樓與二樓立有廊柱通頂,呈環形狀走廊,位於中央的玄關稍微向前突出。這種設計與位於島根縣松江的「興雲閣」相似。生長松木與菇類的美好茂盛林園,在眼前開展;濃綠的樹影更為它端莊的造型添加風韻。
「黎人,你別忘了那個時代,社會上有許多因戰爭導致的黑暗與斷絕。真正的血親鈴華已不存在世上,她又是生長在滿州的,因此與她有關連的相片記錄,根本沒有人會記得。加上百合子未亡人是個盲人,只要不在她面前開口說話,很簡單就能騙過去了。何況百合子未亡人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老人,對其他人根本沒有絲毫興趣。案發隔天,偽裝成佐知子的鈴華之所以要托稱發燒,躲在屋裡不露面,就是為了避免穿幫吧!」
於是他繞著建築物步行,打算調查一下周邊的環境。他伸手試試每個窗框,探查是否有剛好沒上鎖的窗戶。但是,每扇窗都牢牢上了鎖。
「他們從傍晚起一直在橫濱是真的嗎?」
勝子被僱用擔任百合子的特別看護,是在百合子因交通事故失明之後開始。年輕時百合子曾患視神經方面的疾病,然後在發生交通事故后急速惡化——這也是之後聽說的。
「安田夫婦不在殺人犯罪現場嗎?」
大佛警部補失望地道歉著https://read.99csw.com,勝子彷佛趁勝追搫似地接著說:
「二樓的窗戶全都上了鎖,而且從那楝屋子到樹林問,有一百多公尺的距離,就物理學上來說是不可能的。」
由於當時下著雪,他判斷在視線不良的夜路騎腳踏車前往現場有危險。雖然離開火爐令人難過,但他還是套上外套,一手握著手電筒,快速由派出所飛奔而出。
「——這麼說鈴華就在打電話向我求救之後,被某人殺害了是嗎?警方把這當成強盜殺人案件來處理嗎……我明白了。這孩子命真不好,好不容易從此就可以得到幸福了,卻……」
「沒錯。行兇後鈴華馬上打電話告訴勝子這個情形。勝子迅速思考狀況后,向鈴華這樣指示。把家中布置成有強盜入侵般那麼凌亂。為了讓指紋不露出破綻、誤導警方,要她將自己與佐知子房裡的部分物品對調交換,或是整間對調。然後在晚上十點四十五分以後,再打一次電話到『鎌倉山宮殿』,讓百合子未亡人確實聽見聲音,把案子偽裝成那時才發生的一樣。」
「下雪之前,也就是晚上十點左右。」蘭子立刻回答道。
「原來如此,經這麼一說明,這案子真的只是單純的詐欺;作證的人全都說謊令人難以想像,是最大的盲點。」
「問題不在足跡,而在兇手的不在場證明。反過來說,這也是所有的謎題的解答關鍵。」
室內是一問寬敞的西式房間。內部卜分凌亂。木製的桌子傾倒,一張有扶手的椅子翻倒在地、還有一些像咖啡杯還是其他餐具的碎片灑落一地;擺設的時鐘也掉落在地板上,掛在牆上、帶有畫框的畫也半傾欲墜的模樣。
「嗯,沒錯。正確來說,是位於鎌倉山,為這棟房子所有人的一位女性打的電話。她說這裏住的是自己的侄女,曾打過一通求救的電話給她。好像是遭暴徒襲擊還是有小偷潛入家中,被逼到死角;而且在通話中電話也突然中斷了。她嚇了一大跳,才請警方來這幫她了解一下狀況。」
大佛先生是位警官,自四年前到法定退休年齡退休后,便於江之島經營海上旅館。他除了耳邊還殘留一些白髮生長著,其他的地方一片光禿。整張臉被太陽晒成茶色。
似乎是個年輕女性。透過長椅的側邊能望見她修長白晳的雙腿。一隻紅色的拖鞋遺落,掉在她身旁。由於是趴卧在房門的門檻處,女人的上半身看來是由門朝室外方向伸展出去的。
蘭子表示明白地點點頭,朱鶩沢教授又點上一支新煙,問大佛:
木村巡査連忙四處張望腳下。
勝子在黑暗中迅速穿過走廊走下樓梯,來到大廳並點亮購火、電話在書屠門旁。她拿起聽筒,貼近耳畔。
蘭子微微一笑道。
「因果報應?誰?是安田夫婦和他們女兒嗎?」
「沒關係。想必一時之間那邊的房子也是亂糟糟的,想回去也回不去吧。就讓他們在這住下吧。只是不能打擾我的生活,也不必特地出現到我前。至於日常用品之類的必需品,你就看著辦沒有關係。」
室內熱氣迎面而來。右手邊牆上砌建的一座人工大理石暖爐中,高高堆起的煤炭燒著熊熊烈火。
只是當初根本沒想到,她會持續做了二十多年,甚至變成自己後半生的全部。勝子現在是百合了的看護、說話對象、秘書、傭人、清掃人員,同時還身兼管家。
此屋舍位於神奈川縣鎌倉市,以高級住宅區聞名的鎌倉山山腰上。它鎮坐在由春季櫻花盛開飛舞的橫山街道途中,朝稍深處的森林中走的位置。建築在廣大土地深處的屋舍,給人一種閑靜且寂寥的感覺。有人稱這裏為「鎌倉山宮殿」。
蘭子一面這麼說明,一面露出惡作劇的眼神。
他頷首致意后,粗聲粗氣說道:

04

突然間,她聽見鈴華充滿驚恐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到耳里。
「沒錯。了解道理后,這就變成一椿非常簡單的案子了。首先因有由被害者本人在死亡關頭打堪話求救的動作,讓警方推測犯罪時問產生煸差。還有,把火壚爐火燒旺,也逛特意為了不讓屍體殘留的體溫下降而作的。整件事只有一個地方失算了。她沒計算到下雪這件事。所以才會演變成『沒有足跡』的殺人事件,造成不可解的謎闞。」
「請看我右側,站在最旁邊就是鈴華。」
按了幾次門鈴,卻沒人應聲。試著轉動冷冰冰的門把,是鎖上的。
當天來參加月會的人員很少,包括特別來賓在內只有五人。有店長貝山公成、於一橋大學執教的朱鷺沢康男教授,來自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成員則只有我與蘭子兩人而已。
自己也上了年紀啦!勝子模糊地想著。粗硬的頭髮摻雜黑白各半,由於全整齊梳攏之故,令她面部輪廓給人更加嚴苛的感覺。只有細長的雙眸保有堅強意志的光彩,透露出僅殘存的幾許年輕。
「那事實上,沒出門而在家裡睡覺的女人,是佐知子才對羅?」
大佛警部補提高了聲調問。
「不在場證明?」
「情況如何?」
蘭子眯著眼,問大佛先生道:
「是、是!時間是十點五十八分!」
大佛先生轉頭答道。
「因那裡還有個庭院,相隔一小段距離所以是不可能的。而且若跳進那麼冰冷的海中,恐怕早就心臟麻痹死掉了!」
朱駕沢教授從旁插嘴道。老煙槍的他,經常是煙不離手。
聽蘭子不以為意地說出這席令人震驚的話,朱鷺沢教授不由喉頭一緊。
「不,我還是不太懂。」
「一樓的門窗全都上了鎖。」
因此,當戰後不知何故脾氣變得陰晴不定,很難得地百合子開始擔心起自己的高齡,當她說出有意想找尋與宮之原家有血緣關係者下落的打算時,勝子也打從心底感到驚訝。
于派出所值大夜班的木村巡査,為確認通報案件是否屬實,接獲本署命令火速前往位於鮫島海岸岬角一戶人家,是在昭和二十四年一月二十二日一個禮拜六的事。當時海岸那端的大氣凍結,約一小時前天空開始飄雪,地面已覆蓋一層薄薄的白雪。
「右手邊不是擺放著一幅家人合照的相片嗎?那是鈴華初來我家時,拍下來當成紀念的這張可以嗎?」
大佛先生大力點頭,道:
勝子走向前拿起筆插旁立的照片,交給大佛警部補。這是張八角形的黑白照片。
「他們沒有殺害鈴華。我說的因果報應,是指他們的計劃中途受挫之事。」
這時,貝山店長率先開門了。
另外大佛警部補還向百合子詢問幾個有關被殺害者鈴華與宮之原家關係的問題。他愈來愈相信這案件是由過路煞星所乾的。
「死、死了嗎?」
百合子說道。
「今天的主題,是我之前預告過的,我的一位朋友在工作上遭遇到一件令他彷如走入迷宮般的謎樣案件,希望大家一起來聽聽看。」
「你們有沒有什麼問題啊?蘭子,真不像你的作風,今天怎麼一反常態,變得這麼安靜?還是有什麼困難的疑問不敢提出來啊?」
「的確,一個對音樂有興趣,一個是完全不感興趣的女人,兩人在沒有任何感覺交流下還能持續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生活,這該說是不幸還是地獄呢?」
「這隻是我個人的想像,或許從以前她就反對這椿詐欺吧!兩人因故起口角爭執,鈴華不知不覺中就以花瓶砸破佐知子的頭。回過神來之後,鈴華立刻打電話給人家的主謀者,朝倉勝子。勝子就替他們想法子,指示如何作偽證。」

05

貝山店長仔細地提出疑問。
「那麼,你可以解開足跡的謎哄羅?」
「哪有這種怪事?」大佛以困惑不解的表情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打電話到『鎌倉山宮殿』的又是read.99csw.com誰?朝倉勝子若把他人的聲音錯聽成鈴華的聲荇就罷了,怎麼可能連百合子夫人也騙得過?她是盲人,對音樂、聲咅這類的聲響非常敏銳。」
勝子依百合子指示,透過律師疆用了私家偵探。然後在大肆四處采查后,找出一名百檯子丈夫于戰前即渡海前往滿洲的弟弟,名叫宮之原重明的人的孫女,這條僅存血脈是位名叫鈴華的二十歲女孩。
朱鶩沢教授也心服口服地頷首同意。
「……事發當時,安田夫婦與他們的女兒佐知子都不在家呀?」
(百合子最近愈來愈孤僻了。而且說不定還有點痴獃,所以猜疑心才會變得很強吧。
「我之所以開始對朝倉勝子產生疑問,就是從那張相片引起的。」
「可是,也只能這樣猜啦!」
因看見了屋子,木村巡查加快了腳步,發出沙沙的聲音,在剛落地的白雪上清晰地留下他的足跡。
木村巡査擔任蒈宮的資歷尚淺,還沒遭遇過重大案件。所以他疏忽掉應該十分戒慎之事。
鈴華的雙親于撤退返日途中去世,她成了孤兒,她在開拓村領導者安田貫太郎與其妻的幫助照顧下,歷經干辛萬苦才一起回到日本。
百合子一開始就向鈴華清楚表示過,有在自己死後將宮之原家所有財產給你繼承的打算——百百檯子仍舊不希望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任何變化。即使現在有個稱得上是親人、增加出現的家人,但要跟這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往來,對她來說是件十分麻煩的事。
「大約從十點左右的樣子……」
「她與家族之間是否有任何爭執發生過?」
大佛警部補儘力表示哀悼之意。
「是,謝謝夫人。」
「這個嘛……」
戰爭才剛結束,一般來說世問尚處於男人數量不足的情形。因此,在這種偏遠鄉下地方的派出所,當然只派駐一個人來值勤而已。
「打電話去的,的確是人家認識的那個鈴華小姐。可是真正死掉的,卻不是她,屍體是安田佐知子的。」
大佛先生一面回想著,一面深表贊同。
兩人縮身戒備,慢步進人屋內。
「這麼作是企圖讓人以為犯罪行兇的時問比實際時間遲一小時羅?」
「是的。我趕到這裏時,四周已積了一層雪。但是從國道到這戶人家的小徑上以及住家四周,都不見任何半點足跡。」
因百合子本人原本就沒有任何血親,所以最後那成了搜尋丈夫親屬的工作。
警車是奉本署之命前來支援的。來者是位僅數面之緣、有著「大佛」外號,名叫大佛公介的警部補與甘木信郎巡查部長。
大佛警部補只得無力地點點頭。
「我倒不覺得這案子有這麼難解。」她露出笑容,抬頭回應道。「教授,若以逆向來思考事物,運用彈性想像能力來看這個案子的話,馬上就可解答出來了。」
百合子立刻與安田夫婦取得連絡,提出將鈴華帶回家的要求;同時也詢問他們是否願意與鈴華一起來住在宅邸旁。這對於在滿洲失去所有家產的安田家而言,是個十分令人感激的提議。
這時,朱鷺沢教授立起一根手指道:
因此百合子將葉山附近位於鮫島海岸的別莊「崖上之家」交給鈴華,並僱用恩人安田夫婦。另外安田夫婦膝下有位名叫佐知子的女兒,與鈴華同年紀,百合子似乎也考慮到她能作鈴華談心的對象勝子回到自己房裡,坐在三面鏡前。沒有暖氣的房間里是彷佛要結冰股的寒冷。呼出的氣部是白色的,她解開髮髻,一邊梳理頭髮,一邊兀自想道:
「因此百合子未亡人就向警方報案,你們警宮一行人馬上趕往『崖上之家』去是嗎?」
「之前沒看過,突然拿那張家人合照相片給你辨認,左右兩邊年紀相仿的兩個女孩,誰是鈴華、誰是佐知子,你說得出來嗎?」
「沒什麼,我只是想,這可能就叫因果報應吧……」
「是啊。」
「不,」大佛搖搖頭。「調查后得知,被害者使用的手提包從凌亂不堪的室內消失了。裏面應該有玄關的鑰匙才是。而事實上門把有被布或類似物品擦拭過,消去了指紋。」
大廳地上鋪著藍色的厚地毯。大型水晶玻璃吊燈由鑲有金線、布滿圓盤格紋圖案的天花板上垂掛下來。
百合子生活的足部分時間都花在聆聽音樂上,上午、下午、與晚餐后,各有兩小時的時間,會從裝設在二樓客廳的音響裝置流泄出古典樂曲,她就這麼一心一意地傾聽著。老婦人會坐在靠背大藤椅里,無書地沉浸於跳動音符的洪流中。
當他繞過屋角,霎時停下了腳步。從屋子向外延伸突出的陽台處,依稀泛出一道光線。那裡有一扇雙開式的法式大窗,由窗帘合蓋處的縫隙問,漏出一道室內的光線。環繞于屋子周圍的柵欄僅涵蓋一小片庭院的佔地,朝懸崖方向凸出。
大佛警部補嘴角扭曲,道:
一邊謙虛客套,大佛先生一邊開始說起昭和二十四年,那椿于鮫島海岸的「崖上之家」發生的離奇殺人案件。
木村巡查小心翼翼地問:「聽說向本署通報的,好像不是這戶人家吧?」
勝子最後將玄關那扇雙開大門的大鎖鎖上。至此一整天的工作好不容易才箅完了。終於可以回自己位於二樓裏面的房間去睡覺了。燈火幾乎全熄滅關閉的屋子裡更顯寂靜,除了她以外的三名傭人,全都讓他們在晚上九點就回去了。主人百合子也如同往常,十點整一到就上床就寢了。
「大部分留給百合子未亡人創立的音樂財圓,組合基金會使用。另外朝倉勝子也獲贈一些金錢,她後來進了鎌倉一所老人安養院,十年後也過世了。至於安田一家人,也獲贈那所『崖上之家』的房子。可是在昭和三十三年那場二十二號颱風中,整座房子全毀,可憐的三個人一同葬生在崩毀的瓦礫中了。」
「是、不、不是的。怎麼會呢?」
「求救的鈴華與老婦人之間具體的對話內容是什麼?」
「可是百合子未亡人也說相片右邊的是鈴華!」
她的女主人百合子,是個盲人。
他向後退幾步,站在降雪之中。環視周圍,當然,不見半個人影。玄關左右兩邊的窗戶,與二樓的窗戶全是漆黑一片。就算屋內有點燈,但窗前的窗帘全都緊緊拉上,根本無法窺探屋內的情形。
建造這屋舍的,正是百合子過世的夫婿之父。他名叫宮之原修藏,曾任明治政府高官要職,是三度擔任外務大臣之職的男子。明治十八年由德國留學回國后開始就任事務次官時,便將自宅的設計交由著名的英國建築師。據說房屋完工於大正二年,相當古老。
大佛警部補才一下車,馬上以破嗓子大聲問道。
「這也是我猜想的。想必她在精神上也受到十分嚴苛的折磨吧。持續二十年以上,一心一意侍奉一個性格孤僻的老婦人,肯定累積了不少抑鬱吧?能確定的是,不論自己再怎麼努力為她工作,對未亡人而言,這隻是例行公務罷了,當然視之為平常。也許百合子未亡人很早就擬好了遺書,打算把自己大部份的遺產留給音樂財團。但對勝子而言,為了區區音樂喜好,未亡人打算捐出龐大財產這種行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時鐘指針指在此時刻停止不動。
電話會下會一直響下去啊?她思忖著。
朱鷥沢教授用手調整鏡架問道。
「她的屋裡十分凌亂,到處都有翻動的痕迹。死者身分已由昨晚回家的安田一家人確認過。今天稍早也請您家的朝倉太太看過,很遺憾,遭到襲擊的被害者,確定是鈴華小姐本人無誤。」
貝山店長一邊端起咖啡送到口邊,問:
「沒錯。三個人去橫濱吃鈑看電影,所以不在家。原本鈴華小姐也要同行的,似因感冒之故,所以一個人留在家裡睡覺,也因此,才會遭遇那場飛來橫禍。」
前方的緩坡上,有一條以小碎石鋪陳的小徑,九*九*藏*書呈一直線通往那戶有問題人家的大門玄關。「崖上之家」正如其名,建蓋在岬角突出的尖端處。
「回到剛才的話題,警方對殺人案發生后發現的兇手消失之謎,已作過採證開過會檢討吧?」
「是的。當然,安田家的人也算幫凶。」
大佛先生十分冷靜。
王淑絹 譯
「你說兇手就是宮之原鈴華,這是什麼意思?大佛先生,你不是說叫鈴華的女性是此案的被害者嗎?」
建築物的四周圍著一圈水藍色的低柵欄。房子也上了同色系的漆,因此白色的窗框被強調出來,顯得特別醒目。
「這是很簡單不過的。警方是掉到兇手的策略陷阱中,鎖定錯被害者了。當然,要導向這種方向來想,必須先考慮安田夫婦與朝倉勝子獲贈的遺產——」
「你覺得如何?」
「這我也不甚明白。大概是安田夫婦的另一個女兒,佐知子的姊妹吧!」
蘭子目光炯炯,朝大佛先生髮問。
「一半錯誤?」
他在這突如其來的詢問下,反射性地開口回答:
大佛警部瞬間立即作出決定。
削瘦且充滿知性的朱鷺沢教授,以神經質的口吻作開場道。接著,為大家介紹與他一同前來,和他完全呈對照的一位肥胖、叫作大佛公介的稍上年紀男性。
朱鷥沢教授為求謹慎起見,再次確認。
「是的。當然,後來那通電話不是從『崖上之家』打過去的。應該是在鎌倉車站附近打過去的。」
「你不要這麼性急嘛!」
勝子一邊望著鏡中的自己,一邊輕嘆了一氣。
「啊,啊!是朝倉太太嗎?我、是我!我是鈴華!快、快叫我祖母,快我祖母來!快點、求求你!」
「是的,事實上,當時搜査方向也是朝強盜殺人方向進行的……」
蘭子一邊傾聽大佛先生故事的內容,一邊查看塗在自己指甲上銀指甲油的狀況。怕冷的她把一頭捲髮藏在毛線帽中,穿兩件厚重的毛衣在身。
木村巡查大喜,急忙朝玄關方向跑去。
「沒有。」木村巡查死命搖頭。「完全沒看兒,而且也沒有任何腳印!」
「為什麼?」貝山店長興趣盎然地追問道。
「當然。」
甘木巡查曖昧不確定地回答,大佛警部補立刻命令他打電話到氣象局去確認正確的降雪時間。結果表示,這一帶於十點十五分開始下雪。
修藏育有二男二女,其中長子的媳婦,就是據說明年將滿八十歲的百合子。百合子的丈夫與公公,于昭和初期相繼過世。但憑靠著他們留下的龐大財產,撇開戰爭中物資缺乏的問題,她在生活上不曾有過困擾。
「是這樣啊,真抱歉。」
宅邸內的廣闊庭院在戰爭時期,曾因人手不足而荒蕪蔓生過,最近斥資大肆整修,好不容易慢慢恢復成以往的風貌。屋內則有勝子銳利的目光監視,盡量維持在最佳狀態,不致有太大損傷。然而,實際居住於此的僅有百合子與勝子兩個老女人,恐怕連這偌大的宅邸都要暗自悲傷。
「鈴華先到鎌倉車站等安田夫婦回來,會合后把事件向他們說明,然後套好話,讓整件事符合邏輯。接下來她完全偽裝成佐知子,假裝若無其事地回『崖上之家』去。」
「那是『鎌倉山宮殿』兩位老婦人確認接到被害者鈴華小姐打來那通危急電話的確切時間。」
「最後再向您確認一次,那通電話的聲音,真的是鈴華小姐本人的嗎?會不會有可能是其他人,裝成鈴華小姐的聲音打來的?」
「是殺人案件,絕不會錯。」
「沒錯。」
應該不會聽錯。
「以奪走宮之原百合子遺產為目的的詐欺呀!」
「大佛警官,請帶定這張相片吧!我已經不需要它了。死去的人是不會復生的。對鈴華的事,我已死心了,接下來,就靠法律與正義,請你們警方早口抓到兇手,拜託了……」
聽到這裏,朱驚沢教授吃驚地喘了口大氣。
「這裡有一部電話。」
大佛警部補皺起眉頭,雙手抱胸。開始盤問兩人一些問題。
我愈發無法理解了。貝山店長一臉迷惑。
「原來如此。對勝子而言,若鈴華被以殺人嫌疑逮捕,接著恐怕也會把身為詐欺成員之事招供出來,所以她也只好全力幫助了。」
「那鈴華是宮之原家後代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印證的?」
那岬角上有一戶人家,附近鄰居都稱之為「崖上之家」。位於從派出所出發,走路約莫需十分鐘路程之處。那是一幢戰前即存在的西洋式建築,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沒人居住的空屋,終於在約半年前左右起,由一戶據說從大陸回來的人家入住此屋。
一掛斷電話,他反射性地望向時鐘,晚上十一點十五分。案發現場位於何處,不用看地圓也知道。
「確認死者的,是安田家的人和擔任看護的朝倉勝子是吧。」
這例行公事是打從勝子任此戶人家主人——宮之原百合子看護以來,一日也不曾間斷的工作。
「怎樣?」
「安田家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大佛先生挪了挪身,坐直來。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到底為何朝倉勝子要欺騙那麼長期忠實侍奉的百合子未亡人呢?」
朱鷺沢教授轉向我和蘭子,試探性地問:
我急忙追問。我已被蘭子一席話弄得暈頭轉向。
「比方說,從二樓的窗戶拉一條繩子到岬角邊緣的雜木林,以爬纜繩的方式逃走……」
百合子打從勝子認識她以來,就一直維持著和現在一樣的容貌。嬌小、瘦弱,是個白髮蒼蒼,說話口氣沉穩、氣質高尚的老婦人——彷彿她從母親胎中一出生的那一瞬間起就是這樣的人。
勝子將臉靠到百合子耳旁,回道:
我聳聳肩,左右搖頭。

03

「但是這案子也不是單純的殺人案件,你不是說它是椿『沒有足跡的殺人案』,令人百思不解嗎?」
蘭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將目光投向遠處。
對剛才那通電話也是,問個沒完,追根究底地反覆問是哪兒打來的。都說是打錯電話了,還是說不聽。看來人愈上年紀,愈像是什麼都下懂的小孩……)
「於是她偽裝成血親,打算繼承未亡人的遺產?」
蘭子以稍帶柔性的語調回答這問題。
他一邊如此大聲怒吼,一邊伸手試試窗口可否打開。可是這兒也與其他窗戶一樣,牢牢地鎖住。
他長長倒抽一口氣。
箱形的電話機就掛在牆上。
「大佛先生,你說案發現場屋子全都上了鎖,也就是說,整個建築物呈密室狀態羅?」
朝倉勝子一面鎖起窗戶,一面往外窺視,微微皴眉來。
「是啊,沒錯。」
大佛先生彷佛已將經年勞苦自肩頭卸下般,整張臉變得開朗起來。
「貝山店長,聽清楚了。這個案子的特殊之處,就是只有一處與其他一般案件不一樣。套句克莉絲蒂的話說,就是『大家都在撒謊』。普遍來說,犯罪的嫌疑人只有一個人,只有一部份嫌疑犯會為了掩飾罪行而作偽證。然而在這個案件中,除了百合子未亡人一個人以外,其他所苻的人全都作了相同的偽證!」
「是這樣啊……」
朱鴛沢教授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明白地表示,不由得睜大了眼。
大佛露出極為沉靜的神情。
「那是為了製造安田夫婦與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之故。當然,打電話謊稱被凶漢襲擊,情況十分危急這番話,都是編出來的。」
「為什麼佐知子會被鈴華所殺?」
此時,蘭子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苦笑。
「總而言之,每個人都搞錯此案犯罪構成圖中天、地與表、里的配置。」
「犯人應該是逃走了才對,該是從玄關出去的吧?木村巡查,你來這裏的途中有沒有看見任何形跡可疑的傢伙?」
當大佛先生概略說明完事件經過後,貝山店長他邊拉整卷到啤酒肚上的兩裝背心九-九-藏-書衣角,一邊喃喃說道。店長本人也是不輸那位來客的肥胖人物。
她脫下帽子,擺擺頭讓秀髮伸展開來。
「實際的犯行是什麼時候?」
勝子四處環視查看完畢,返回主屋大廳時,大約已經過了二十分鐘。超過二十問以上的房間,在這十幾年來,幾乎全沒使用過。但即便如此,雖然得花點功夫時問,每大白天里,為了房間通風,還是會把全部房間的窗戶一一打開。
「兇手像你說的,先爬上屋頂或躲在某個陰暗處,然後等警方人員趕來后,潛入警車行李箱,隨聱方的移動,一起逃出那戶人家!」
貝山店長一時苦思不得結論,煩亂地揣測。
「那麼頂著鈴華名號的那個女孩,又是誰呢?」
「是啊。這是極為單純的案子。不過也可說是史無前例的案子哩。」
「好,那就打破後面的窗戶!房裡倒卧的人或許還有氣息也不一定!」
它是一幢二層樓的小型洋房——一棟維多利亞式的平頂建築。建筑後方立刻連向斷崖,整齊切割的崖壁垂直地沒入海中。
蘭子只得耐著性子再細細說明。
「為什麼在這裏又提到朝倉勝子的名字?」
「什麼?」
「安田夫婦與女兒佐知子,何時從橫濱回家的?」
教授之所以會這麼說,當然除了蘭子曾解開不少犯罪案件外,她也是個被公認為名偵探的特別女性。
甘木巡查部長在對面另一扇門前,舉手敬禮回答。
「在我還值勤的那些年代里,與其他警官比起來,過得要算是平穩得多了。實際上,在我管轄過的案件當中,讓我有如走入迷宮、不得其解感覺的,只有一件。這個案子與其說它複雜,倒不如說它是因為某種偶然的特殊因素作用,導致恰巧無法尋出真兇的離奇案件。」
「也就是說,犯人在下雪前早已由殺人案現場逃出去了。所以積雪上才會找不到兇手進出屋子的足跡啊——」
透過友人介紹,聽說有個包住、擔任有錢盲人專屬看護的工作時,勝子二話不說地立刻答應接下這工作。她生長在貧窮的家庭,孩童時期沒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與教養。及長結婚後,丈夫又因生病早逝,沒有生育一男半女,處境更加悲慘。
蘭子先望著侃侃而談的大佛,然後朝貝山店長、朱鷥沢教授依序看過去。她漆黑的瞳孔里,與往常一樣,因破解案件真相而洋溢著滿足。
貝山店長以驚異的神色,盯著她的臉詢問。
一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是晚上十點五十五分。
百合子將她依舊閉眼的臉,轉向大佛昝部補身後的胡桃木製書桌。那是一張背靠窗,可容兩臂張開端坐的寫字桌。
外面彷沸結凍般的酷寒。一片雰茫茫的國道上杳無人跡,也不見美軍車輛行走的蹤影。有些起風,他將外套領子拉緊。乘風傳來的波濤聲,因遙遠而只約略可聞。被他手電筒照射到的吐息,化成白色煙霧。即使環境如此,他仍像來此地赴任將近一年的年輕人,步伐有力強健。
大佛警部補跨過死者頭部,用手帕擦擦臉,打開隔壁房問的電燈。
百合子也曾有幾次很稀罕地離開宅邸去聽演奏會,或是參与喜愛音樂家的贊助活動,另外還擁有一個以百合子之名組成的音樂基金會,作為數支樂團的贊助者。一年裡也會在自己家裡舉辦幾次小型演奏會招待同好佳賓。
「詐欺?你說的詐欺是?」
「什麼?你說什麼?」
「中間的人是百合子夫人,這一位就是鈴華小姐。」
無數的雪花掠過手電筒的燈光,投映出陰影並瞬間消失於黑暗中。自岬角上吹過來陣陣寒風。斷崖下波禱洶湧的浪裂拍岸聲,愈發清楚可聞。
木村巡査咕嚕吞了口口水,嘶啞地問道。
甘木巡查部長與木村巡查皆深感遺憾地無法作答。
一時間,我們都搞不懂蘭子到底想說些什麼。大家只好一個勁地睜大雙眼,繼續注視著她。
當然,女人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蘭子以悠然的態度回答:
但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當頭,由國道方向傳來警車接近開來的聲音。
「在監識搜查時回家的。時間約莫是深夜零點左右。他們是由鎌倉車站搭計程車回家的。」
「對此詢問過安田家的人,表示在滿州時,有個奇怪的中國籍年輕人一直在鈴華四周糾纏不休。聽說也因此她變得十分神經質,性格膽怯。但是當他們回日本后,就不曾再看見過那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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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子面向正前方,問站在身後的勝子。
「若如蘭子小姐所言,那為何他捫要將佐知子的屍體偽稱是鈴華呢?是因為無論怎麼作都掩蓋不了殺人的事實才出此下策嗎?」
「喂,蘭子同學,你別再捉弄大人了。快把真相告訴我們吧!兇手是誰?還有,犯罪手法為何?」
突然,貝山店長彈指大叫:「我知道了!」
屍體與牆壁之間的地面上,倒落一個沾著血跡的中國磁器。是個花瓶狀的物體。瓶口邊緣已碎裂,而整個瓶身裂痕處處,這肯定是兇器。大佛警部補看了看隔壁房。是間書房,那裡情形也很凄慘。所有的傢具都被翻倒,書籍和文件掉落地面,在房內雜亂地散落著。
木村巡查立刻將屋內驚人的情況簡略說明大概。
「這是怎麼回事?」大佛警部補看著同樣一臉疑惑的部下們說道。「時鐘壞掉的時問若和被害者親戚打電話報警的時間或陳述內容相符的話,不是很奇怪嗎?事件發生在開始下雪的四十二分之後。那為什麼犯人可以不在雪地上留下其足跡進出這屋子?這根本完全不合理嘛!」
「我記得聽說是她持有出生證明。而戶籍是回日本后才再提出的。」
「沒錯。由不在場證明來看,她們不可能犯案。因為警方在接獲報案后,也立刻派警車前往『鎌倉山宮殿』,確認過當時她們都在家中。」
「打得通的話就打給本署,連絡請求調派監識人員過來支援!」
「他們就是殺害宮之原鈴華的兇手嗎?」
「雪是幾點開始下的?」
大佛警部發出恐怖的叫聲。他輕輕碰觸屍體的臉頰,發現尚有一絲餘溫。
「喂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來到法式大窗前,大佛警部打個手勢,木村巡查馬上抽出警棍,敲破窗玻璃。在將留在邊框的碎片也以警棍尖端敲落後,從缺門中將手伸入,打開半月型鎖頭。
朱騭沢教授繼續問。
蘭子這說法,似乎將謎團撥得更亂了。
「那是不可能的。」大佛搖頭否定。「建築物有二層樓,牆壁又是垂直的,如果沒有梯子之類的工具,根本爬不上屋頂。而且警察離開車子時,都會確實上鎖。」
「請問,有鈴華小姐的照片嗎?那裡完全找不到這類的東兩,所以……」
應該怎麼做才好——該打破窗戶進人室內,還是等待支援才好?
「當然,站在安田夫婦身旁的,一定是佐知子不會錯。然而朝倉勝子卻利用百合子未亡人眼睛看不到,把那個死亡的女孩指稱為鈴華告訴你。」
是個相當年輕的女性,年紀約莫二十歲左右。穿著一件三股線編織、有花邊的白色罩衫。茶色系的長裙裙擺橫散在地。
「我是警察,有沒有人在家!」
「還是,被害者其實是自殺的?」
譯者簡介:
大佛先生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搖搖頭。
「比方說,『鎌倉山宮殿』那兩個老婦人的不在場證明如何?是否真的明確可信?」
木村巡查見到對方后立刻立正、行舉手禮。他心中鬆了口氣,安心下來。因為有比自已高階的人來的話,就可以免除現場責任。
大佛譬部補挑高;側的眉毛。
大佛警部補快速檢查一遍裏面的房間。然後命令兩人搜索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躲藏在這屋中,並找尋可有玄關鑰匙放在屋中。
據本署連絡的消息來看,通報者為該戶人家的親戚。此人表示「崖上九*九*藏*書之家」里似乎發生令人百思不解的事。有可能是殺人案件。
我吃驚地問。我完全摸不著案子的真相。
她似乎想揮去自己這種念頭地悄悄熄了燈,由於是在早已爬習慣的樓梯與走廊上行走,所以即使是一片漆黑也不在乎。悄靜無聲的走廊里,只有她輕步栘走的腳步聲輕輕回蕩著。
「那麼,是計劃性的殺人案羅?」
「我也確定那是鈴華小姐的聲音,不會錯!」
勝子還清楚記得,當百合子初次輿鈴華相會時,並浸有露出極為高興的表情,她了解到,因為那對久主人而言只是單純打算盡一個血親的義務而為之事。
生活在有條不紊的屋子裡的兩個人、沒有接收到任何剠激的事物。百合子討厭任何變化,每天的生活韻律比季節推移變化還要緩慢。眼睛看不見的女豐人當然不希望有任何來自外界的干擾造成混亂。
於是他從窗帘的縫隙間往屋內窺視。接下來的瞬間,強烈的驚愕令他不由地瞪大雙眼。
朱鷲沢教授略帶微慍的聲調道:
大佛警部補前往「鎌倉山宮殿」與宮之原百合子會面,是在案發隔天上午約十點左右。現場採證工作大致完畢,屍體已搬出「崖上之家」,完成司法解剖作業。正當他在有著燃有熊熊烈火的暖壚設備的寬敞客廳內,把玩隨身物品等待著的當口,朝倉勝子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嬌小老婦人出現了。
目的地位於由國道略向葉山方向行的地方。天空像是被雪掩沒一般,看起來是一片暗灰色。地面已經完完全全被積雪覆蓋,一片雪白。通往岬角的小徑,朝大海方向蜿蜒而去。
「是這樣啊……對了,聽你這麼一說,似乎真如此哩!」
大約四十五歲上下的大佛是個如啤酒桶般肥胖,氣色良好的男人。有著比他身旁那位過瘦的部下胖上數倍的體積,他理成光頭,眼睛細長,配上營養充足的厚厚眼皮,看起來總是一副愛睏的模樣。
「很明顯的是殺人案件。而且當大佛先生一行到達現場時,兇手早就逃走了。」
在聽音樂的時間里,勝子會退居到隔壁房,收拾日常瑣碎的雜務。同時也等待女主人隨時召喚的聲音,以便立即出面協助她。
——我也已經年過六十了。真難想像,我已經照顧這個家這麼久了。
「我們都清楚那不是強盜殺人這種偶發事件。而就理論上來說,兇手也只有一人。那天夜裡,殺害被害者的那兇手,也就是那位人家認識的宮之原鈴華。」
「那麼,兇手是怎麼逃走的?還有,兇手是誰?真的是強盜殺人嗎?」
一九七一年出生,嘉義縣人。中國文化大學日文系畢業。曾任牛頓、故鄉出版社日文編輯,參与日本文學系列叢書編輯工作。現任東芝醫療儀器台灣總代理公司董事長秘書,另同時從事兼職翻譯工作。
但也僅限於此,百合子心中只有音樂存在。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雜務,一切的一切,全數交由勝子來支配發落。
一走出被積雪覆蓋的樹林,看見一塊陳舊的小木牌立在那。臟污的白木立牌上,以飛白字體寫著「宮之原」。事實上這整個岬角一帶,都是屬於本宅位於鎌倉山的富豪,宮之原家的所有地。
雖然百合子看不見,勝子還是邊回答邊深深行了一禮。
「等一下,大佛先生有提到過,握有由未亡人那裡得來、死去小姐的相片對吧?相片的臉孔總不可能騙人吧?」
「不是。」
更可怖的是,房間深處的左側,好像有個人倒卧在地上!
「這麼說,」朱鷲沢教授再度開口。「若沒有積雪的話,這案子或許會以單純的竊盜或強盜殺人結案也說不定羅?」
他站在玄關前的石階上,調整呼吸,然後按下門鈴。
此刻只見百合子臉上頭一次浮現出輕蔑的神情。
天助我也!
「再來確認一次吧。」教授提議。「殺人時刻是晚上十點五和五分到十一點之間,沒錯吧?」
「為什麼?因為這件詐欺案所有的構思,都是由她腦袋裡想出來的呀!」
大佛警部補命令道。他一面聽甘木巡查部長以電話請求支援,一面對木村巡查指示:「你後面有座擺設鍾掉下來。好像壞掉了,去看時鐘指針的時刻!」
「啊!」
「未亡人指的是自己右手方,也就是實際在相片中左側的那個女孩。而勝子就利用此機,把右側的佐知子謊稱是鈴華。眼盲的未亡人在表示物體左右方向時,是以自己身體方向來作基準,而不是指背向窗戶坐下時的右手方向。而未亡人左手腕配戴裝飾品,是證明她是個右撇子的一點佐證。」
閉起雙眼的老女人滿頭白髮一絲不苟地向上梳起、結成髮髻,不知是否因她鼻樑細長之故,整張臉給人十分苛刻的印象。實際上她有著剛毅的性格!在聽取大佛警部補說明事件詳情時,自始至終保持昂首的姿態,表情絲毫未曾改變,她穿著鑲有銀線的薄毛衣,頸項與左手均配戴黃金珠寶飾品,確實是一副上流階級女性的模樣。
在他作完說明后,只聽百合子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調如此說道。她的聲音小到即使在安靜無聲的房間里,也難以聽得清楚。
大佛先生搖晃著下巴贅肉,回答道:
「他們應該在橫濱。我想用過晚餐后,只有鈴華一個人沒去看電影,先回家了。因為她也和佐知子一樣,有點感冒。」
「有人在嗎!」
「——沒有任何人。二樓的窗戶也全都上了鎖。」
勝子打算熄燈,來到位於樓梯下方的開關處。開關旁掛著一面橢圓形的大鏡子,是邊緣裝飾有藤蔓花草圖樣的奢華物品站在鏡子前,只見鏡子中映照出一個顫骨尖削高張、一見即知權高位重的女人瞼孔。她的頸了還浮出幾道青筋。
「咦什麼。你是說犯人不留下足跡,還能從這個屋子逃出去是嗎?」
「——唉呀!下雪了。」
「好啦!我這就說啦!」藺子微微苦笑。
蘭子點點頭。
「是、是嗎?」
「是啊。」朱騭沢教授呆然代答。「那樣說來,真正的被害者是誰呢?死掉的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大佛警部補視線離開相片一抬起頭,百合子就以彷佛能看出他所見似的冰冷語氣道:
「你想到什麼了嗎?」
他一面大聲怒吼叫門,一面用力敲門。然而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仔細側耳傾聽,但除了波浪聲外,什麼也聽不見。
「可是後來偽裝成佐知子的鈴華,之後沒被百合子未亡人查覺嗎?頂替冒充他人這麼容易就能成功嗎?」

02

她馬卜將梳子放到鏡占上,倏地起身。
「我是這麼認為,勝子找到的女性,只有一張出生證明可證明她是鈴華。即使那張紙是真的,但握有它的人不見得就是真的。」
「對。」蘭子點點頭,再次詢問大佛先生:「百合子未亡人去世之後,宮之原家的遺產怎麼處理?」
「已確認證實過。電影院店員對去買飲料的安田夫人有印象。她在戰爭中因故於臉頰上留下明顯的火傷痕迹,十分醒目。那時大約是晚上十點三十分左右,不可能有機會行兇。連他們前往用餐的中華料理店也證實曾見過他們一行三人,計程車司機也作了同樣的證明。」
這家咖啡店,每個月固定會舉辦一次推理小說迷的聚會,又稱為「殺人藝術會」的同好會。中心成員以我們、也就是一橋大學「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成員們為主,另外因為店老闆也是個狂熱的推理小說迷,所以大方地提供這家店二樓的一個包廂作為我們集合的場地,時間是昭和四十四年十一月七日傍晚。室內的空氣一片熱氣蒸騰。小型的火爐火勢正旺,連框架都被燒得火紅。
東京國立市的旭通大道上,有一家叫「紫煙」的咖啡廳,以充滿思古幽情的穩重裝潢及香味極為上等的法式滴濾咖啡而著稱。是在附近一橋大學就讀的我和蘭子經常報到的一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