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是這個太太沒有跟先生吵架。」
「去呀，東京都市圈裡較大的球場我幾乎都去過。」
本間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喂！」
「真想喝海帶茶。」碇貞夫說。
碇貞夫撐大鼻孔，驕傲地說：「畢竟少年偵探團的團長得不一樣呀。我讓他跟井坂先生和小勝三個人去衛生所了，說不定獃獃被關在那裡。」
本間開門見山地說：「我可不那麼認為。既然找不到男人的線索，共犯就是女的。也許是她粉領族時代要好的同事，她們打算一起開創事業，所以除掉了妨礙她們的先生……說不定是對方提議的。而且女人跟女人見面，既不會被人懷疑也不會太顯眼，兩個女人聯手攻擊，也能殺死一個大男人。這方面你不妨去調查看看？」
「我們的想法是不是已經太陳舊了。」碇貞夫喃喃低語。
「現場是在中野，距離車站約二十分鐘公交車車程的獨戶人家，時間是半夜兩點過後。強盜侵入民宅。只有夫妻倆的住家，先生被殺死了，太太被捆綁，強盜逃跑的時候被附近的居民看見了。」
「為了事業的融資呀。」
那是她在葛西通商工作時的住址吧，公司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
「沒有，就算是用X光調查她的私生活，也找不到有外遇的線索，根本查不到男人的半個影子！她清白得令人跌破眼鏡。」
「就以這種方式下去做，各位，聽清楚了嗎？」男人對著孩子們發問。
「可是在我眼裡，那新時代的小女人似乎很滿足於這種情況。」
碇貞夫端正坐姿問：「是誰？」
早早就染成暗紅色的餘暉中，七八個小孩子聚在小區兒童公園的出入口，有的爬欄杆，有的蹲著，有的靈活地反手抓背，有的正在踏地。人群之中有個矮小的男人雙手叉腰大聲地發表演說，因為有些距離，聽不見內容，只感覺他說話很有氣勢。
本間又想起了紺野信子。
「小孩呢？」
井坂也跟著笑了。
「衛生所那種地方，連我都覺得不好受。」井坂壓低聲音說。
「這說法應該還算合理。」
東京都地圖和電話，哪一個離自己比較近呢？是電話，伸手就能拿到。於是本間拿起話筒，同時翻閱記事簿，查看葛西通商的總機號碼，打電話過去。
碇貞夫搖頭說：「就我調查的結果是沒有。而且太太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女人。她就像是釣到金龜婿，正高興一輩子可以輕鬆過日子的女人。」
「思，就是做那種誰都能夠勝任的雜事，不是專業人才。不過本人好像也會簿記，倒也不是很笨。」
「你是說服裝？」
本間眯起了眼睛回答：「可能性最高的是……」
「是嗎？」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碇貞夫感嘆道，「怎麼想都覺得她應該會有男人，可調查后又找不到。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她是那種似乎人盡可夫的漂亮女人，而且又比先生年輕了二十歲……」
「可是，剛才的少年偵探團裏面沒有小智呀？」
孩子們看起來聽得很認真，公園裡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兩個年輕媽媽坐在旁邊鞦韆架上，腿上各自抱著幼兒，嘴角泛著笑意凝視著演講的男人。
「太太結婚前的職業是什麼？」
戶籍貼條上記錄的第二個住處，是關根彰子申告破產時所居住的錦系町城堡公寓。本間想，大概關根彰子離開葛西通商的宿舍搬進這棟公寓時，花了不少錢。或許她就是從這時開始走偏了路。
「我個人認為是假強盜，是女方為了害死丈夫而設的騙局。女方外面另有男人，這種傳聞到處都是。男人為了女方自然鋌而走險。」
「當然。」
「這個嘛……」
本間苦笑了一下說：「然後呢？」
女人的犯罪不見得都跟感情問題有關，時代已經改變了！
「那井坂兄就你所知，有沒有照明燈的方向相反，也就是對著球場外的奇怪棒球場呢？」
本間用手指敲著照明燈的一個個電燈泡。其實照明燈只是在畫面的左上角稍微被拍到一點而已。
碇貞夫沉默了很久，終於以驚訝的語氣開口了：「那個太太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性朋友。葬禮的時候，對方十分照顧她。」
水壺響了。碇貞夫趕緊起身，身手利落地沖泡海帶茶，並用手指抓著兩個茶杯回到客廳。
「也許是我們的搜查不夠全面。」
這時本間突然發現——
「名偵探呀。你們不知道嗎？真是丟臉。」
「正是，所以我才傷腦筋。」
「聽小智說，它ｒｅad•９9ｃｓw•ｃｏｍ是只對人沒有戒心的狗，腦筋不是很好，可能被誰撿了去。」碇貞夫小聲地加了一句，「希望不要被汽車軋死了。」
「第二個問題，剛才你說大家謠傳太太有外遇，有什麼根據？」
碇貞夫前腳回去，井坂和小智後腳便踏進家門。
「太好了。」
「那些狗都要被殺掉嗎？為什麼會有人把狗丟掉呢？那些人為什麼要養狗嘛？」
碇貞夫和千鶴子算是青梅竹馬，從小學時就認識。本間會和千鶴子相識，也是在讀警官學校時由碇貞夫介紹的。
碇貞夫立刻回答：「噢，這些是她先生做的。太太對於這種事是不過問的。因為年紀大的先生總是寵她，不要她『花腦筋在這些工作上』。」
「事務工作？」
「那說不定就是。」
除籍謄本的內容倒是一目了然。真的關根彰子在假彰子將戶籍分到方南町之前，從來都沒有動過戶籍。戶籍一直都是以父親為戶主設於「宇都宮市銀杏坂町二零零一號」。查對其浮貼紙條，真的彰子搬家之後的地址也都依序登記清楚。最早的記錄是東京都江戶川區葛西南町四丁目十番五號，確定遷入的日期是昭和五十八年四月一日。
井坂微微彎下腰，看著小智，說：「久惠阿姨不是說過了嗎？這世界上有很多渾蛋傢伙。養了狗卻不負責任的那些人就是渾蛋傢伙。」
碇貞夫豪爽地笑著追上來，愉快地和本間並肩走路，一邊配合著本間不太靈活的步伐一邊關切地說：「看你的樣子很辛苦嘛！」
本間看了他一眼，碇貞夫下唇突出，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勞保局拿來的就業記錄也跟本間猜測的一樣。關根彰子果然重複投保，擁有兩個勞工保險的被保險人號碼。
事後碇貞夫本人也坦白說，一開始就打算撮合他們在一起，才介紹的。對他而言，千鶴子就像寶貝妹妹一樣，怎麼可以嫁給隨隨便便的什麼人。奉間反問他：「那你自己怎麼不幹脆娶了她？」碇貞夫很認真地思考後回答，因為太熟了，所以不行——居然說是因為太熟了。
「除非是什麼可以掉頭的設計。」說完，本間自己也覺得好笑。
「不用你關心。」
「沒錯。」
「狗呀，好像是迷路了。」
雖然還不知道追趕她的是什麼，但因為是緊迫的追趕，所以她拚命地逃跑，用盡心思，提心弔膽。
「你怎麼知道獃獃的事？」
「對外投射的照明燈……」井坂還在納悶。
不管什麼時候見到碇貞夫，他總是穿著同樣的西裝。其實他有三套同樣布料、同樣剪裁的西裝經常替換著穿，所以旁人以為他只有那身行頭。他拉開那件穿舊的褐色西裝上衣，像變魔術般取出一個大牛皮紙袋。
「女方長得怎麼樣？」
「真是不好意思。」
「是……你說得沒錯。」
「錢是先生管的。」本間慢慢地重複這句話，「但這也不能代表『主導經營權』。比如店裡的裝潢、錄像帶店裡放些什麼樣的軟體設施，需要有很多想法。這些都是誰在做？」
奉間本來想開玩笑說「感覺很不錯哦」，但還是閉上了嘴巴。
井坂將鼻子湊在照片前面仔細觀看。
她母親沒有離開宇都宮市，是基於對故鄉的依戀，還是擔心一個人到都市工作的女兒，為了讓她有一個隨時可以回來的「巢」呢？
碇貞夫攤開肥胖的小手說：「怎麼可能？太太去找銀行的人見面要幹什麼？」
「是哪一邊呢？」本間重複問道。
「我們知道，可叔叔你不是呀。」
撕開圖案明亮的壁紙，背後隱藏著鋼筋水泥的牆壁，一面任何人都難以突破、無法摧毀的牆壁，那是她鋼鐵般堅強的生存意志，只是一切都是為自己。她就是這種女人。而這種女人或許十年前還不存在於我們的社會裡。
「去球場嗎？」
孩子們面面相覷。
本間知道這個男人很喜歡小動物，連以前住的公寓里的老鼠都一一給取名字，甚至只要聽聲音就知道哪只老鼠出現了。一開始，當他坐在從來不收拾的床上，盤腿看著天花板說什麼「現在的聲音是克里斯汀的，她和亞蘭正打得火熱」時，本間還以為他瘋了。
「還有嗎？」
本間將照片放在一旁，搔著頭思考。
男人擊了一記掌，孩子們不像是很投入的樣子，但還是解散各自行動去了。
而這些她都是一個人辦到了。於是本間又想，她是孤獨的，她只有自己一個人，既不用顧慮任何人的心情，九*九*藏*書也不用聽從任何人的指示。
家裡的客廳還殘留著暖爐的熱氣。碇貞夫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穿過走廊到牌位前上香。本間則利用這一時間確認信封內的東西。
碇貞夫一副「在麵館用餐，卻被要求付相當於法國大餐的費用」的表情。
「閉嘴！」結果本間還是笑了出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井坂點了點頭說：「我想也是。因為如果你看過棒球場的照明燈，立刻就會知道要改變燈泡的方向很困難。」
「沒有，說是沒有處理過任何跟獃獃長得很像的狗。」井坂回答，因為很在意小智，所以用詞很小心。
碇貞夫睜大眼睛看著他，然後才說：「我也應該被槍擊一次看看。」
「都是附近鄰居和店裡面的員工說的，說是看見太太常常打扮得特別漂亮，偷偷出門。」
「是戶有錢人家，先生五十三歲，太太三十歲，是繼室。」
井坂眨了眨眼睛說：「呃……什麼意思」他拿出老花眼鏡，架在鼻樑上面，將照片拿在手上。
「是。」碇貞夫笑著說，「只不過店員們對她倒是頗有好感。對了，咖啡廳僱用的店長說過，老闆娘對店裡面播放的音樂提過有趣的建議。因為她就是新時代的女性，為了能抓住年輕客戶，讓生意興隆，所以從客人的角度出發，向店長提了建議。不是嗎？」
碇貞夫完全不問奉間究竟在調查什麼。本間很清楚他的想法，目前的階段，這是屬於本間的家務事，他不過是幫個忙而已，所以不應該過問。萬一將來事情搞大了，本間自然會說。
其實本間早忘了，原來是那張拍立得照片，因為不太可能成為什麼線索，心裏便放棄了，結果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說到這裏，本間用詞小心地繼續說明：「而且她也想通過順利除掉先生這件事，證明自己有不亞干先生的能力和決斷力，不是嗎？所以說不定她和共犯兩個人殺掉先生前，還將累積的滿腔憤怒與不滿全部傾倒出來，讓她先生吃了一驚。」
碇貞夫緩緩地眨眨眼睛，說：「結果真的結婚了，情況卻不是那樣？」
即便是粉領族，過了二十五歲，還是整天做些跑腿的雜事，應該也會覺得自己很悲慘。從前跳脫此種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結婚」。
「太好了，我都忘了。」
碇貞夫一邊敲鉦一邊合掌祭拜，面對著牌位說：「千鶴子，你老公又在做些奇怪的事了。」
一個是真的關根彰子在葛西通商上班時投保的號碼；另一個則是一九九零年四月，假的彰子被今井事務機公司任用后，聲稱「自己是第一次投保勞保」而取得的號碼。
「嗯，先生願意給她錢，寵愛她，卻不讓她碰經營權，說什麼不希望用到她可愛的頭腦！那跟粉領族時期當辦公室花瓶有什麼兩樣？絲毫沒有改變嘛。」
「放大之後我才發現，這個照明燈的每一個燈泡都對著這個房子的方向，對吧？也就是說，是對著外面。因為棒球場裏面是不可能蓋房子的。」
「沒什麼興趣。」
「普通職員。」
本間深深一點頭，然後說：「還有兩個問題。」
「噢……是嗎？很困難？」
「和現在這個太太沒有生。財產很多，一共經營了兩家咖啡廳、一家錄像帶出租店和兩家便利店。」
「為什麼呢？」本間回答，「爸爸也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做那種過分的事。我雖然不明白，但我們家不會那麼做，而且如果看到有人那麼做，我們也會想辦法阻止。很遺憾，爸爸一個人的力量，能做的大概就是這樣。」
碇貞夫挺起胸膛說：「指揮搜索行動，因為我是專家。我在召集少年偵探團訓話。」
但是這張照片拍到了奇妙的現象，卻是不爭的事實。
「為什麼？」
就除籍謄本和戶籍貼條上的記錄來看，她母親在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死亡之前，曾經搬過三次家，都是在宇都宮市內。死亡時登記的戶籍住址銀杏坂町二零零五號，已經住了十年，離原戶籍也很近。
剛看見背影時，奉間就知道這男人是誰，等聽見聲音就更確定了。奉間加緊腳步，想快速通過公園欄杆旁邊的走道。
「但是並沒有特定的男性對象。」
「小智說的。」碇貞夫的回答自然得就像喊自己的孩子一樣。因為小智也很黏他，本間也不在意，但小智說過「喊他碇叔叔的話，感覺好像他要生氣」，因為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威嚴。
「對於擁有某種獨立性和氣概的reａｄ.99ｃｓw•ｃoｍ女人而言，男人對她說：『好了，你不用讓自己可愛的腦袋瓜為這些你不懂的事情而煩惱。這種事交給我來處理，你去修指甲口巴。』說不定她們聽了反而會氣得受不了。」
「什麼明智小五郎？」果然，孩子們有疑問。
「一般照明燈都是對著球場中間，不然就沒什麼意義。要將燈光照向外面的話……」
年輕人住在員工宿舍時，為門禁、噦唆的管理員和壞心眼前輩的欺負等原因，自然很嚮往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對於獲得那種自由要花費多少錢的「現實」卻不太能認真面對，因為窩在宿舍時，他們並不能真實感受外面的世界——不論是開燈還是馬桶沖水都要花錢的「使用者付費」的殘酷事實。
貼條上最後記錄的是她破產後搬家的住處：她於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七日消失行蹤的川口公寓。
「井坂兄，你看棒球嗎？」
碇貞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沒錯，都怪你們給它取了沒用的名字，才會迷路了。」看來獃獃還沒有回來。
「應該是她想自己開一家店吧？她想自己來經營，開家咖啡廳或錄像帶出租店。」
碇貞夫走向餐櫃，依照指示打開櫥櫃門拿出了小茶罐，接著將水裝滿水壺，放在煤氣爐上後點火。
井坂拿著照片，側著頭思考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問道：「你對棒球……」
「是。」
聽到一半拿出汜事簿記錄的碇貞夫睜大了眼睛問：「怎麼回事？」
本間回過頭揮著手說：「我不認識你，我們沒有關係，彼此是陌生人。」
本間認為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著她。他幾乎可以斷言，她在逃跑。
「死者還投保了一億元的人壽保險。兩人結婚一年半，這樁婚姻在男方的親戚口中不受好評，大家認為是女方貪圖男方的財產。這是一般的常識性看法。」
現在不同了，留學、獨自生活、開創事業……有許多不同的路可選擇。只是每一項都需要花錢，而且金額龐大。達到目標的方法之一就是找個上了年紀的企業家「結婚」。
「那裡的人怎麼說？」
見他拿出照片來看，井坂又道：「店員說，因為原來的照片焦距不對，放得太大反而看不清楚。這是最大限度了。」
「沒錯，但是現代的社會不一樣了。不對，不是現在，事實上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不同了，不是嗎？女人也開始有了與男人無關的犯罪動機——例如想開創新事業，所以得除去妨礙她的人。」
讓碇貞夫頭疼的是目前正在調查的凶殺案。
「搜索什麼？」
「我說——」本間只說了一半，碇貞夫不禁問：「什麼？」
兩人來到電梯口，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
然後他將小智拉到一旁說：「先去洗個手。洗澡水馬上就燒好了，去洗個澡吧。累了吧？」
「什麼？」
一開始他以為是眼睛的錯覺，於是趕緊從旁邊的抽屜里翻出小智還是誰送的放大鏡，對著照片重新仔細察看。
「嗯，謝謝。」
「沒關係。只不過真的是有很多狗，看了真叫人難過。」
萬一被本人知道，恐怕會氣得大叫，但是本間腦海中浮現出在川口公寓遇見的紺野信子。她也是個美女，而且又很精明能幹。
本間停下腳步問：「獃獃？」
「嗯，是套裝還是和服？還是飄飄然的洋裝？噴香水嗎？化妝很濃嗎？還有，帶什麼樣的皮包出門也是問題，是只能放化妝品和手帕、純裝飾用的小皮包，還是放得下汜事簿、賬簿之類的功能性手提包？鞋也有關係，是花枝招展型還是實用型的？」
「最高的是？」
「原來如此。」
本間有這種想法，或許就是因為「關根彰子」的關係。
「謝謝，太好了。」
本間拉把椅子坐下，將信封里的東西攤在桌子上。
「應該是先生吧。」
「這種時候太太都是如何打扮出門的？」
的確如此。照明燈的燈泡麵對著鏡頭，照著巧克力色房子的方向。
而且，只要稍微露出破綻，她可以無視被拋棄的和也的心情，不在乎今井事務機公司同事的驚訝與困擾，一個人消失而去！
由於他很忙，難得來到家裡。但是偶爾來時，都會在牌位前停留很久。本間也都會讓他一個人靜靜待著，直到高興為止。
「如果能使用那麼厲害的照明燈，馬上就會被報道了。像神宮外苑那一帶就很陰暗，比賽結束后，將照明燈轉向球場外照亮觀眾回家的路面，不也很好嗎？」
「什麼事？」
「是吧？」碇貞夫拍ｒｅad•９９csｗ•cｏm了一下桌子說，「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裏。沒有嫌疑人。」
她偷了別人的戶籍，假冒別人的身份，在行跡即將暴露時，放棄眼前的婚姻逃逸無蹤。她究竟有什麼目的或是發生了什麼事都還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的行動並非為了愛情、男人或情慾。
蹲在角落裡的一個男孩邊起身邊質疑說：「聽清楚了。可是叔叔你是誰呀？」
「怎麼了？」
「是吵不起來吧，因為先生根本不跟她一般見識，總是一副『可愛的寶貝幹嗎要生氣』的態度。所以她會生氣，覺得自尊受傷了，於是想東想西想改變，偏偏始終無法找到突破點，最後便耍出了狠招——」
碇貞夫卻說：「我要你現在就還。」
「所以說這個房子就蓋在球場旁邊，沒錯吧？」
「拿到資料后，我還跟勞保局負責該業務的人通了電話。」碇貞夫開口說，「重複投保的事讓對方也嚇了一跳，說不是沒有人隱瞞過去的就業記錄。這種人如果來櫃檯說『第一次上班』，為了避免不正當的支薪，有時是會嚴格確認的。但如果對方是個一般上班族，又是年輕女性，說是第一次上班也是很有可能的，通常就會直接讓她投保。畢竟調查很費工夫，而且就跟你說的一樣，一般就業記錄只保存七年。這個關根彰子在葛西通商上班的就職記錄已經沒有了，有的只是她辭職時的記錄，之後她還領了一段時間的薪資。」
男人活力十足地回答：「我嗎？我是明智小五郎。」
矮小的男人見形勢對他不利，再度大聲喊：「這種事情，現在一點也不重要。總之照我剛才的說明，大家分頭進行搜索，聽見了沒？好，出動！」
「什麼？」
「衛生所里有好多狗。」
被今井事務機公司任用時，假的彰子既沒有真的關根彰子的就業記錄，連她的勞工保險被保險人證都拿不到，才不得已到櫃檯聲稱「第一次上班」嗎？還是說她根本就沒考慮太多，以為隨便說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呢？
本間指著照明燈的部分問：「這是棒球場的照明燈吧？」
「我早就感覺自己好像變成糟老頭了。」
「能派上用場嗎？」他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問。
「……是呀，現實的人生就是這樣。」
「是，因為錢都是先生一手掌控的。事實上他們已經被稅務機關的人盯上了，聽說有逃漏稅的嫌疑。」
碇貞夫的聲音就像是背景音樂，本間陷入了沉思，腦海中浮現出一隻手拿著檔案夾、頭腦清晰地回答詢問的信子。而那個時候，她的老公和女兒則是邊洗碗盤邊嬉鬧……「明美，去叫你媽過來。」
「是嗎……」
奉間掛上電話，抬起頭，看見碇貞夫站在和室和客廳的交界處望著他。
井坂正準備往流理台的方向走過去，突然停下腳步說：「對了，差點忘了。」他將手伸進上衣內的口袋，掏出印有照相館名稱的信封。
「傷腦筋，你得幫我想想！」
「剛才我們要出門的時候來了電話，說是放大的照片洗好了。我本來還想該怎麼辦，結果照相館就在去衛生所的路上，我又擔心你要專程跑一趟太辛苦，所以就幫你拿了回來。」
話筒里傳來女性的聲音。本間表示自己要寄東西過去，想確認地址。然後他念出紙條上的紀錄，結果對方說那不是公司地址而是員工宿舍的。
「是那種耐看的、值得長期交往型的，她先生就是看上她這一點。」
「我得自己來嗎？」碇貞夫問。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很想代替你。」
本間將雙手放在腦後，悠閑地靠在椅背上說明：「你說聞不到男人的蹤跡，所以我是基於這個前提來推論。如果女方背著他人外出時，總是打扮得整整齊齊，化妝和香水也很節制，拿著實用的皮包，穿著簡單的鞋子。那麼她所見面的對象就很有限了。」
小智靠在牆上悶不吭聲。本間和井坂對視了一眼。
「你要不動，小心很快變成糟老頭。」
裏面是關根彰子在宇都宮的除籍謄本和工作記錄。看來之前擔心會被科長責怪，是多餘的。
「兩個人有為這種事吵過架的跡象嗎？」
碇貞夫一臉「坐在麵館，卻看到服務生端出法國菜」一樣茫然的表情。
小智慢慢地轉身走出廚房。剩下的兩個大人同時發出了嘆息。
「你剛剛說的那些店，經營權都是誰在主導？是先生還是太太？」
「真夠闊的。」
本間聞言有些興奮。
碇貞夫想反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好read.99csw.com放棄。本間繼續說下去：「說不定一開始這個太太並不是看上男方的財產才跟他結婚的，說不定是看上了男方的事業，以為結婚之後，通過先生，自己也能跟那些事業攀上關係，不是嗎？」
碇貞夫嗯了一聲，看著電話說：「我現在可以去確認，但是護照可能比較麻煩。萬一遇上討厭的傢伙就麻煩了，我還是晚點再打電話給你。晚上告訴你應該夠意思吧？」
「銀行。」本間說，「而且是她先生主要交易對象以外的銀行，新的銀行，和她有生意往來的銀行。所以才要偷偷地見面，因為被先生知道就糟了。」
「你對這個球場有沒有什麼印象？」
碇貞夫安穩地坐在本間斜對面的椅子上，伸手拿起本間看完的除籍謄本翻閱，一句話也沒有說。
怎麼會有這種事？
奉間還差幾步就要到達九號樓的拐角時，從背後被人叫住了。
碇貞夫還在掙扎抵抗，說人家是什麼新時代的小女人，也真夠戧。
「獃獃還是沒有找到。」小智顯得很失望，「會不會死在哪裡了？碇叔叔說，如果死了的話，清潔隊或衛生所會負責處理，所以馬上就會知道的。」
「好，你再看仔細點。」
從她過去的行動來推斷，她應該不是後者那種隨遇而安的女子，所以應該是前者！由於手上沒有真的關根彰子的勞工保險被保險人證，沒辦法只好在櫃檯前說謊了。辭掉葛西通商的工作之後，被債務和討債公司所逼，於是申告個人破產，搬家逃到川口公寓，在酒廊里工作糊口——真關根彰子在這種動蕩不安的生活中，很有可能遺失了這張薄薄的被保險人證，使得假的彰子儘管翻遍了川口公寓的房間也無法找到。
果然沒錯。
「拿去，你要的東西。」
「或許有的女人是那樣，但也有人不是。事實上，這跟性別沒有一定的關係。」
本間收拾好資料，偷偷斜眼瞄了一下碇貞夫，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大概是B5複印紙三分之二的大小，那間巧克力色外牆的房子被放大了，但並沒有因為放大而有什麼戲劇性的變化，一如店員所說，反而有種模糊不清的感覺。照片上只有那個房子和兩個女人，以及那盞模糊的照明燈。
母親過世后，關根彰子去找律師詢問保險金的事，卻完全沒有提到其他不動產的問題。這表示她母親一個人生活時居住的老家，應該是租來的房子。父親早年過世、只剩下母女倆的家庭中，這種情形是可以理解的。
「我可是跑了三千里來找你，結果你不在家，卻看到小智和他朋友湊在一起找狗，所以我就提供專業的幫助嘍。」
本間想，糟了。因為他知道身為父親、身為大人，他將面臨一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
「如果能告訴我這名女子是否持有護照與駕照，就更好了。」
「爸爸。」小智低聲呼喚。
「應該？你是猜的。」
「欠你好大的人情，下次一定還。」
就順序來說，她假冒成為關根彰子並不是為了跟和也結婚。因為跟和也的戀愛是之後才發生的，在她使用假的名字和建立起假的生活之後。
「在柜子的最下面。」奉間回答。
孩子們中有人低聲說「對呀」，也有人諷刺地竊笑，但笑得不是很用力。於是也有大人跟著笑了起來，那兩個年輕媽媽更是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你還這麼說！」
看著攤開雙手的碇貞夫，奉間不禁笑了，繼續說：「你和我做這行這麼久，難免會有先人為主的想法吧？認為女人若犯罪，背後一定會有男人。總認為女人沒有男人是犯不了罪的，只有為了男人才會鋌而走險。女人的犯罪都跟感情有關係，絲毫沒有例外，這是我們根深蒂固的想法。因為就連殺嬰事件，從廣義來說，也是因為和男人的感情出了問題。」
我就知道，我也不想回答。井坂擺出這樣的臉色，摸著臉頰低下頭去。
「幹嗎，你不應該裝作沒看見，就想走人吧。」
「可是她應該有共犯吧？」他問話的表情就像撤退的軍隊死守最後一座碉堡一樣，「應該是她的情夫吧？有男人，一定有。她要情夫出手幫忙，果然幕後的是男人。」
在井坂的質疑下，本間抬起臉遞上照片。
本間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本來他就拖著左腿走路，就算加緊腳步也快不到哪裡去。男人很快便追了上來。
「可你不是說查不到男人的線索嗎？」
「獃獃對人沒有戒心，說不定開車經過的人跟它玩，覺得它可愛就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