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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郁美本姓大杉,也出生在這個城市,但所讀的學校和阿保、彰子的不同。從東京的短期大學畢業后,她在丸之內當了五年粉領族。回到故鄉是因為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哥哥調到橫濱上班,害怕寂寞的父母便把她叫回家。
「第一個小孩嗎?」
郁美開始摺疊起放在腿上的手帕。
「我要他蓋棟我們的家。我們有自己的地,我想住那種天井很高的房子。」
「你可以帶路嗎?」
郁美用力搖頭,回答:「沒關係的。」
「會嗎?」
「很好玩呀,現在想起來。」
「工作還有趣嗎?」
「聽說你是東京的刑警?」
郁美笑了。
郁美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笑。
本間摸著下巴思索時,阿保開口說:「所以警方一度說過可能是自殺。境兄——就是之前提到的負責奉案的刑警,提出了自殺的說法。他說,如果不是自己想死,喝醉酒的時候是不會走那種樓梯的,明明有電梯可搭。」
「請假,這點自由我還有。」
「不太好吧?」
如果是他殺,兇手是女性——假彰子,應該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吧?她可以假裝成推銷員到家裡行兇,因為同是女性,不會有戒心。
聽到本間這麼一問,一時之間阿保和郁美互看了一下。然後郁美一副「接下來是阿保的事」的神色,低垂著目光拿起了筷子。
「阿保,你是聽誰說這金額的?」
郁美低著頭,一顆淚水直直掉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是嗎?」
「澀谷?那他是在騙人。彰子沒有在澀谷上過班。」
郁美微微一笑,然後抓著他的手臂安慰道:「別生氣,人家不是說阿保頭腦簡單或是笨。」
奉間苦笑了。
「開,只有初中三年級的同學會。當時小彰沒有參加。」
「本來我就喜歡擺弄車子。」
阿保不高興地反問:「為什麼?」
這也是常有的事。本間說:「薪水的事暫且不談,處理一般事務的女職員到了一定年紀就很難待得住,不管是大公司還是小公司都一樣,難得會碰上好的工作場所。」
「生太郎的時候,不是差點早產嗎?」阿保害羞地反駁。
「不好意思,要你回憶不愉快的畫面。掉下來的時候,淑子尖叫了嗎?」
彼此太親近而無法接受——跟碇貞夫的說法很像。
「有什麼關係,有沒有獎狀呢?我公公最喜歡在牆上掛獎狀了。可是阿保從來都沒有拿過,除了小學二年級的全勤獎以外。」
「剛過周歲,所以很忙。」
「想這樣來補償嗎?」
「明明就說了。」阿保嘟著嘴,還是笑了出來。
「我覺得有。對於彰子是什麼樣的人、會因為什麼而行動,我必須知道得越詳細越好。必須從這裏開始,才有可能找到之後發生的事情的切入點。」
「人家不是那個意思,人家是說因為阿保很幸福。」
「是呀,因為很寂寞的關係吧,一定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有種趺到谷底的感覺。可是她以為不是因為結婚、留學而辭職回鄉下的我,至少比不上她在東京的生活奢華有趣,一定過得比她慘吧,於是打電話過來。」
「我也去。」郁美說。
「不管怎麼說,當時的小彰看起來因為媽媽過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談錢的事很難……」
「這種事不太好開口吧。」
本間有點被郁美的氣勢嚇到了。
「因為大家心中有這個想法——」本間慢慢說出,「就連你看到關根淑子的那種死法,也不禁懷疑起彰子了。」
本間點頭說:「說得也是,謝謝你。」
「你們認為關根彰子為什麼要去東京?」
「是的,沒錯。」
「沒關係的。」
「你們朋友之中,還有人知道彰子被逼債的事嗎?」
「不錯嘛。」
所以兩人同過班,也讀過不同的學校。但其實這不重要,因為兩人家住得近,又是去同一個補習班,所以阿保說:「她是我最要好的女性朋友。」說這句話時,九*九*藏*書還偷偷看了他太太一眼。
「這是我太太郁美。」阿保點個頭,一邊坐進位子一邊介紹。他將兩個椅墊重疊著放在電暖爐旁邊郁美的座位上,好讓她靠著。
「我還記得。那天夜裡,我打完工,正在回家的路上。我在車站大樓里的咖啡廳打工,有時可以把賣剩下的蛋糕帶回家。那天晚上我也帶了蛋糕。結果那一場混亂之後,回家打開一看,蛋糕全攪成一團了,大概是我尖叫時,隨手亂甩亂轉的關係吧。」
對於阿保開玩笑的說法,郁美點頭,表情競認真得令人意外。
「然後呢?」
「趁著菜熱的時候吃口巴!我肚子好餓。」
修理廠還沒有下班,本多保無法出門。兩人約好晚上九點后再見面長談。阿保說去車站前的小酒館,那是他常去的店,已經打電話預留了位置。
「沒錯,真的。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沒錯。可是我有工廠,要繼承家業,所以雖然有夢想,也只好放棄。」
阿保帶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女子穿著高領毛衣和寬大的毛呢長裙,但還是無法遮蓋住體形,應該已經懷孕六個月了。
「沒錯。我是聽小彰說的,說從她們母女還住在一起的時候,到小酒館喝酒是阿姨唯一能放鬆的時刻。」
「沒關係,我穿得很厚。」郁美揚起了下巴。
「關根淑子常去多川嗎?」
「你說的阿姨,指的是關根淑子嗎?」
「這兒也不像是為了觀光而特別前來的地方,從東京來的話。」郁美微笑著說。
「我雖然覺得討厭,更受不了他在家裡整天擔心彰子的事。」
「她到東京之後,回來過兩三次,我們曾經在路上碰到過,之後就是在葬禮上了。她頭髮的長度一直沒變,後來燙了,葬禮的時候還染成了紅色,說是沒空染回來。人顯得花哨許多,說話聲音也變大了。感覺好像真的小彰躲在身體裏面,外面的只是一張廣告牌。」
「因為是謠言嘛。」
郁美對於這一部分似乎都很清楚,於是代替沉默的阿保發言:
真堅強呀,本間想,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堅強本性吧。
「當然。」
「你不覺得討厭嗎?」
「是嗎?」
「因此發現她行蹤不明,便認為是畏罪逃跑了?」
「所以他才想幫忙。能跟真的刑警一起去找人,多棒呀。」
「就連境先生也是這樣嗎?負責該案件的刑警也沒有問她的不在場證明?」
「說是周末晚上。因為阿姨在廚房工作,星期六放假。」
郁美的聲音變大了:「討厭。我當然覺得很討厭。」
「老大叫太郎?幾歲了?」
阿保點頭說:「應該沒有其他想法吧。只是有一陣子也傳出懷疑的風聲。因為關根家沒有什麼能借錢的親戚,至少在宇部宮市內沒有。」
郁美笑了一下說:「彰子好像沒把阿保當對象看待。就算不是那樣,也因為彼此太親近而無法接受吧。」
「只是多川里的人表示,阿姨討厭搭電梯,尤其是喝醉酒的時候更覺得噁心,總是自己走樓梯下去。」
如果大杉郁美繼續留在東京當粉領族,一個人生活,她一定不會這麼老實地回答,反而會笑著怪對方「你好壞呀」,或是說「是呀,寂寞死了」,但臉上毫無寂寞的表情。
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郁美用一根手指沿著放在旁邊的酒瓶的輪廓描畫起來。
本間想,倒也未必。如果是冷不防地被推倒,或是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而且一到二十五歲,公司里也不好待了吧。」
「走吧,阿保。」郁美催促著站了起來。她哈著腰,回頭看著本間說:「對了,如果這件事阿保幫得上忙的話,能不能請警方頒張獎狀給他?」
她的話似乎隱藏著本間聽不出來的關鍵語,阿保聽了立刻放下玻璃杯重新坐好。
「你們知道彰子曾經被討債公司糾纏得很辛苦的事嗎?」
「新宿三丁目的金牌酒廊https://read.99csw.com和新橋的拉海娜酒廊。金牌我沒去過,我倒是去過拉海娜,可不是什麼便宜的酒廊,小姐也不會穿著網狀褲|襪。」
「是呀,只是簡易保險。」
滿頭是汗的服務生走過來跟阿保輕鬆談笑,點了菜,然後說聲:「抽煙對身體不好」,便關上紙門出去了。反正點的東西馬上就會送上來,大家便聊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嗯,因為要工作,所以沒有機會來。」
本間試著開個玩笑,但郁美沒有接受,也沒有打算離開之前的話題。她挺起肩膀說:「阿保對我直呼名字,叫她卻始終用小名,『小彰』。」她幽幽低語,「我其實很在意,一直都很在意。因為他們擁有共同的兒時記憶,我是贏不了的。」
「這也難怪,連我也不太敢相信呀。」
「可是到了二十五歲就待不住,還真是過分呀。」
郁美也同意:「是呀。而且當時聽見我尖叫,跑出來的都是附近大樓或店家的人。直到事情鬧大了,多川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如她的同伴?」
本間看著郁美,突然想起了碇貞夫的臉,想起他在千鶴子牌位前叫她「千千」的聲音。
郁美想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大茶杯里的烏龍茶,才慢慢回答:
郁美雖然沒有淚眼模糊,但眼神是哭泣的,她心中一定很不甘心。但是這個聰明的女子知道除非阿保覺醒,否則自己便無法贏過他們的回憶。
「可現在還是常常有人會問『有釣魚天井的城在哪裡』,那明明是編出來的故事。」
「因為那裡比較暖和。」他還補充說。
「可是境兄還是堅持自殺的說法。他說,如果是意外事故或被人推倒,她絕對會發出叫聲。」
「所以,當討債公司不再騷擾時,大家覺得奇怪。」郁美加以補充。
終於,紙門開了,阿保回到座位。大概在外面站了一陣子吧,他頭低低的。
「我還要幫肚子里的孩子多吃一份嘛。」
「是的,所以才專程到那裡去。」
阿保說他從高中畢業后,就在父親手下工作。
「我想幫忙,幫忙找出小彰。拜託你讓我幫忙。」
「實際上是兩百萬。」
「什麼心理嘛,我不懂。」
奉間問:「幸福?」
郁美像個孩子般用手背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關根淑子從樓梯上摔下來的經過,你還記得嗎?」
「幹嗎一一報告。」郁美邊笑邊敲了一下阿保的胭窩。
「好像經常去。」
「本間先生是第一次來宇都宮嗎?」阿保問。
「我不認為你是真心答應,也不能讓你們之間發生風波。我會報告調查的狀況,請說服阿保留在家裡吧。」
「大概是想吸引大家注意,所以才瞎編鬼扯的吧。」郁美說。
郁美吃驚地抬起頭,問:「為什麼?」
阿保咬著粗糙的下唇,然後反問:「這些跟調查小彰發生了什麼事有關係嗎?」
「嗯?」
「那關於她如何解決債務的問題呢?」
阿保緊張地制止:「笨蛋,你胡說些什麼?」
聽本間這麼一說,郁美笑著說:「像女警、老師、各種技術人土、特殊專業人才等女性從業者就不一樣。如果只是處理一般事務的女職員,就算年輕一歲也是好的,她們的上限是二十五歲。最近電視上不是說,時代不同了,女性到了三十歲還是一枝花。根本就是騙人的。只要有二十歲的新人進來,二十一歲的女孩就已經被當作舊人看待了。」
彷彿是在確認自己的想法一樣,阿保注視著郁美的瞼,然後說:
「是呀,你是不斷努力累積的。可是努力要有成就,也必須有才能才行呀。不行的人,就算再怎麼喜歡也是不行的。阿保是從小就喜歡,熟能生巧,於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你。這難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嗎?」
「沒關係的,已經說好了。郁美也答應了。」快速說完這句,阿保逃跑般站了起來,「我有read•99csw.com點冷,想去小便。」
因為頭一次聽到,阿保的表情顯得很有興趣。
「我想,大概她是在找不如她的同伴。」
郁美靜靜地搖搖頭,然後說:「這一點警方也問過了,我沒有聽到尖叫聲。忽然之間,她就掉落在眼前。」
阿保的說法不對,有著根本性的錯誤。但是郁美很聰慧,沒有硬要拆穿他,這讓本間對她有了好感。本間認為本多郁美很平凡,長得又不是很漂亮,在學校的成績應該也不怎麼突出,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肯定是睜開眼睛生活著。
「我聽說了。別看阿保人那樣,他可不笨。下午本間先生從修車廠回去后,他就先打電話給境兄,確認警視廳里有沒有本間這個人。」
阿保搖頭說:「不曉得,好像是什麼個……個……」
九點過後,阿保推開小酒館那打在臉上很痛的厚重門帘進來,本間才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
阿保老實的臉孔和郁美說話的聲音重疊于本間的腦海中。
「你不是吃過晚飯才來的嗎?」
「結果看到是大都市,還嚇了一跳。」
原來如此,本間想。畢竟「破產」二字給人灰暗的印象,就連彰子的母親也要隱瞞女兒「個人破產」的事實。
「同學聚在一起就會說東說西,我也是通過那種渠道聽說小彰在東京當陪酒小姐。」阿保舔了一下嘴唇,表情痛苦地說,「我有個同學在東京上班,他說有一次走進澀谷的便宜酒廊,竟然看見小彰穿著網狀褲|襪在裏面。」
郁美毫不在意地將筷子伸進了燉菜鍋里。本間看著阿保的臉問:
「言之有理。」
「他因自己有虧干彰子而很懊惱。剛才不是說他懷疑彰子殺了她媽媽嗎?所以才想幫忙。」
「個人破產。」
「阿保真是個好人。」
「感覺怎麼樣呢?」阿保開口問。
「可是……」
郁美點頭說:「嗯。因為他從小就喜歡汽車。因為太喜歡了,連讀書部選擇適合的學校就讀,而且爸爸又有自己的修車廠,他在那裡當技工,技術一流。」
「是的。」
「不會的,那是你想得太多。」
還是說「彰子」通過不同的渠道得知淑子有到多川喝酒的習慣,所以一到宇都宮便打算利用這一點來殺人,這樣,就可能用到危險的樓梯了。可是,她是如何獲得這一信息的呢?
「你們開同學會嗎?」
「是嗎——」
「我不知道,不能隨便亂說。」
「是,我跟阿姨也很熟。」
「……是的。」
阿保想了一下,停了停才說:「是嗎……也有沒回來的時候吧!」
郁美無力地說:「本間先生有過青梅竹馬的人嗎?」
「我實在無法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
「好像警方也進行了調查,但是沒什麼結果。」
停了兩秒鐘,本間才說:「還是不行。」
郁美接過照片端詳。
她穿著水手服,手上拿著黑紙筒,一臉正經地看著鏡頭,細長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兩根長辮子垂到了胸口。她體形很修長,膝蓋以下露在長裙外,可以看出是O形腿。
「青梅竹馬跟談戀愛、結婚畢竟不一樣,我想應該是這樣吧。而且——」
「我一接電話,對方就用很明朗的聲音問『你好嗎』。我心想怎麼回事,但還是回答『很好呀』。她說了許多我辭職后公司的閑話,因為她還在上班,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在說,什麼去香港玩啦、今年的旅遊地點是伊香保溫泉啦什麼的。然後總算說到了重點,她問我:『你現在在於什麼?』我回答:『照顧小孩很累呀。』」
郁美不寒而慄地抱住雙肘。
「那你就不會懂。」
郁美緊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整個包間里寂靜無聲,隔著紙門能聽見外面點菜與應和的聲音。
「噢,是呀。她這個做法,我也是剛才聽本間先生說了才知道。因為阿姨說到處跟親戚借錢才解決了地下錢莊的債務,我還以為是真的呢。」
不久后她九_九_藏_書蹙著眉搖頭,說:「我不認識這人,沒有見過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個女人,很難說。畢竟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我也只是剛好瞄了一眼。」
「既然那麼喜歡,阿保不就早跟彰子結婚了嗎?」
「你見過這名女子嗎?」
沿用阿保的說法,本間調整角度重新觀察這張照片,想象她廣告牌般的感覺。
「我想我們與其在這裏說,不如直接去多川看看吧。」阿保提議。
「是的,補償是好聽的說法。是因為做錯了事,想用行動來改正吧。」
「那不行,你還是讓他幫忙吧。」
「都拜新幹線之賜。」
「剛好我一個人生活也膩了,東京的物價又很高。」
「今天六點就下班了,我們花了三個小時在吵這件事。阿保在本間先生離去的一瞬間,好像就決定要幫忙了。他人很好很認真,所以拜託你,讓他做到滿意為止吧。」
「我可不是一開始就是技術一流的。」阿保嘴上這麼說,卻顯得很得意。
「我想你是不懂。」
「可是身體會受涼。」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郁美邊說邊慢慢屈身坐下,雖然動作小心,但態度顯得很穩重。
「現在停職了。」
「關於彰子高中畢業和就業時的情況,你知道些什麼嗎?」
「是呀,我們很重要,他很看重我們。可是不一樣,意義不一樣呀。」
本間沉默地看著她,郁美豐|滿的臉頰有些顫動。
「那名女子跟照片上的女子長得像嗎?」
「嗯。」本間點頭說,「把你們也拖進這件怪事,真是不好意思。但是剛才說的——」
等到只剩兩人時,郁美併攏雙膝,對著本間露出空洞的微笑。
「你是說想進馬自達汽車公司,然後到法國勒芒立去嗎?」郁美笑著說。
「你懷疑彰子又開始有金錢的問題,所以覬覦母親的保險金。」
阿保側著頭想了一下說:「不記得了。」
阿保的頭低了下來。郁美回答道:「沒錯,因為聽說有兩千萬呀。」
「你在葬禮之後到川口的公寓找她,是因為這一懷疑嗎?」
郁美嘴角含著笑意。阿保伸手拿起她帶來的小手提包,說:「我帶了這個來。只有高中時候的,是我父親在我家附近給她拍的。」
本間覺得郁美表達得不是很好,但內容卻很真實。
嘆了一口氣,本間說:「等這件事結束后,一定要他花大錢買東西送你。」
現在有先生、有小孩,有家,回想起來,工作可能很有趣。
「看情形,有時候也可能只會發出像打嗝一般的聲音。現場很安靜嗎?」
拿出來的是一張照片。本間終於能一睹關根彰子的真容。
難得地恢復了溫暖的氣氛,本間笑著說:「我會努力去爭取。」
「可是,就算與彰子青梅竹馬,對現在的他而言,還是你和太郎更重要。至少這一點我看得出來。」
「聽說彰子到了東京就業后,暑假和過年時都會回家來,是嗎?」
「可是修車廠呢?」
郁美柔美的眼尾堆起了皺紋,微笑道:「第二個了。可是他這個人就是愛誇張。」
「葬禮的時候,你直接問過彰子本人『債務處理得怎麼樣了』嗎?」
阿保笑說:「多川裏面有卡拉OK,隔壁的酒吧里有舞池,經常放舞曲。我們也去過那裡,根本沒法跟旁邊的人交談。」
「本間先生,我想幫你的忙。」
「那地方上的人們現在還是這麼想?」
「太興奮對小孩不太好。」
「你真的答應嗎?他修車廠可以不去,但有時候甚至會連家都回不了。」
「可是你心裡頭卻懷疑她殺了自己的母親?」
關於這一點,本間暫時持保留態度。說不定警方根本沒有調查到那裡。
她的五官很端正,化了妝會更漂亮——頂多就是如此。當然這是一張從前的照片,不能一概而論。但她不像假的彰子那樣讓人看一眼就有驚為天人的感覺。
本間拿出那張「彰子」的照片給郁read•99csw.com美看。
「還有,因為關根淑子那種死法,才讓我和阿保認識了。換句話說,這件事跟我們夫妻有些淵源,難怪我們會很執著。所以請讓阿保做到滿意吧。我們可以請假,因為我們沒有去度蜜月,結婚的時候,我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警察先生你又不清楚阿保的為人。」
「那是在哪裡?」
「我先說清楚,那種『喜歡』跟對你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兩人一起點頭。郁美說:「我是和阿保戀愛后聽說的。」
「她有固定去的日子嗎?」
「我是說真的,請讓阿保幫忙吧。」
「是嗎?我可不覺得。男人也有男人的問題,比方說升遷啦、年收人多少等等。但是阿保不懂。」
「我其實也想到更大的工廠去當技|師,我也有過夢想。」
「有,但現在不怎麼熟了。」
阿保的表情就像吃了成分不明的菜一樣。
「什麼?真的嗎?」
「也能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想要冒充她,如何阻止那女人繼續冒充下去嗎?」說完,阿保斜眼看了一下郁美,「我已經對郁美提過本間先生說的話,她的腦筋比我要好多了。」
郁美笑的時候,鼻間會聚集皺紋。
「跟你們說一件有趣的事吧。」郁美說,「大約是半年前,以前公司的同事,同科的一個不算特別親近的女孩子突然打電話到我娘家。當時正好我帶著太郎回娘家過夜,馬上就接到了電話。」
「是不一樣,因為不一樣,我才答應,答應阿保為那個人拚命做這些,但只有現在。我希望能作個了斷,不希望再繼續牽扯下去。」
這種事情應該先徵得懷孕中的太太的同意吧。本間看著郁美的臉。她有點逞強地緊閉著嘴唇,點了一下頭說:「請試著用他吧。」
郁美看著照片回答:「是的,沒錯。」
「哦。」
「說到我工作的地方,我在的時候根本不是什麼大公司,薪水和獎金都很普通,也沒有豪華的員工旅行,調薪也很有限度,加班津貼還要扣稅。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找工作一定要找大企業。而且職場氣氛還冷冰冰的,真是受不了。」
郁美稍微吐了一下舌頭說:「對方吃了一驚,問:『你結婚了嗎?』我說:『對呀,因為我不喜歡當未婚媽媽。』她聽了便沉默下來,然後說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最後很唐突地將電活掛了。」
他和關根彰子從幼兒園到初中部是同學。高中念不同的學校,是因為他選擇了職業高中。如果讀普通高中,應該還是會跟彰子同校。
「那為什麼傳聞中是十倍呢?」
「可是阿保很在意彰子,一直都很關心她。她去東京、跟地下錢莊借錢、當陪酒小姐……阿保都很關心。他其實很喜歡彰子。」
「阿保與彰子又不是長大后依然很親密。」
「定期性的?」
「你說關根淑子從樓梯上摔下來時,你剛好經過現場,叫了救護車。在那些看熱鬧的人中,發現了一名樣子有些奇怪的戴墨鏡女子,是嗎?」
「而且?」
這問句直接而無禮,但阿保並沒有生氣。看起來他打心底感到羞愧。
「當然有,這種事傳得很快。」
「男人應該不會懂吧。」奉間一說,郁美卻輕輕搖頭。
「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媽和小彰她媽媽去的是同一家美容院,在那邊能夠聽到很多消息。聽說連警察都叫來了。我還跟阿姨說如果太過分,下次討債公司的人來了記得喊我過去。」
不可能運氣那麼好的。本間對郁美謹慎的表現感到讚歎。
每個星期六的晚上,只要知道淑子去喝酒的地點,就近等待即可。然後留心喝醉的淑子何時從多川出來,從背後用力一推——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對想殺死關根淑子的人來說,要完成這項殺人計劃,首先必須先觀察一陣子她的生活,掌握她的行動模式。如此一來,才知道她有到多川喝酒的習慣。聽起來很費工夫。
「有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