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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 四

山音 四

三十余年後的今天,信吾並不認為自己的婚姻是錯誤的。漫長的婚後生活,不一定非受起點所支配。
菊子一邊用刀背敲開白果,一邊說:「您特地買這些白果回來,可都不能吃呀。」
她的七個兄姐都已經結婚,孩子很多。有時信吾想到菊子的父母那旺盛的繁殖能力。
保子苦笑了。也許是年齡的關係,看不出是苦笑。
菊子用手掌按住劉海發兒,讓信吾看她的額上隱約可見的傷痕。
信吾有點迷惑不解,說:「還有一份海螺吧?」
「給菜店掛個電話,就這樣說吧。」
菊子常常發牢騷說:「公公直到現在還沒能把菊子的兄姐的名字記住。眾多的外甥和侄子的名字就更記不清了。」
或許菊子也想過:自己不吃,留一份給修一;或者自己和婆婆兩人吃一份。
「瞧我露一手江之島茶店的手藝吧。」菊子伸了伸舌頭說,「我來烤海螺、燒龍蝦、炸大蝦。https://read•99csw.com我出去買點蘑菇回來。爸爸,您能幫我到院子里摘點茄子嗎?」
「修一不回家,不需要嘛。」
似睡非睡之中,覺著天已亮了。信吾走出去取報紙。月兒還懸在蒼穹。信吾把報紙瀏覽了一遍,就又入睡了。
少年時代,信吾曾愛慕過保子的姐姐。姐姐死後,保子就到她姐姐的婆家去幹活,照料姐姐的遺孤。她忘我地工作。保子希望做姐夫的填房。保子固然喜歡姐夫這位美男子,但她也還是因為愛慕姐姐。姐姐是個美人,甚至令人難,以相信她們是同胞姐妹。保子覺得姐姐姐夫是理想之國的人。
從那以後,有時信吾一看到菊子額上的傷痕,就突然間覺得菊子很可愛。
這是菊子從母親那裡聽說的,她也這樣告訴了信吾。
「給我一杯白糖水。」
「對不起。」菊子說著輕輕地站起身,又端來了另一份烤https://read.99csw.com海螺。
「唷,爺爺、奶奶牙齒不好,我想讓二老好好吃上一頓呀。」菊子說。
「嗯。」
信吾盯視著修一,估摸著現在修一的女人準是個藝妓,要不就是妓|女型的女人。
「本來嘛,按菊子所說的,咱們倆好好吃上一頓不是挺好的嗎,可你……」保子說。
信吾明知這種情況,他也同保子結了婚。
信吾覺得,修一另有新歡的事,菊子壓根兒是不知道的。
信吾覺得菊子的話是隨機應變,內心不勝欽佩。這樣一來,就不必拘泥海螺是三份還是四份,因而得到解脫了。她天真地說了說,就出色地處理了這難題,真是有兩下子。
「嗯。這就給您端去。」菊子說。信吾自己擰開了水龍頭。
信吾猜疑:修一帶公司女辦事員外出,說不定是為了跳跳舞?或是為了遮掩父親的耳目。
菊子不愧是個未女。與其說她受到嬌寵,莫如說她逗人九_九_藏_書喜愛。她也有軟弱的一面。
品嘗烤海螺的那天夜裡,信吾夢中醒來,聽見了不在跟前的菊子的聲音。
保子心愛姐夫也心愛姐姐的遺孤。可是姐夫卻視而不見保子的這片真心。他終日在外吃喝玩樂。保子似乎甘心情願犧牲自己,終身為他們服務。
水槽里放著龍蝦和大蝦。信吾覺得這完全符合自己的想法。在魚鋪里,他是想過要買些蝦的。但是,最終想不起買這兩種蝦了。
儘管菊子不知道修一另有新歡,可那個女人給菊子帶來的影響又是什麼呢?
「行啊。不過,大蝦和海螺是一類東西,真是多餘呀。」
倍吾破例地買魚帶回家裡來,可保子和菊子都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
「用一份海螺的形式,來表示父母的歉意嗎?」信吾喃喃自語了一句。
或許是因為沒有看見理應一起回家的修一,她們為了掩飾這方面的感情吧。
菊子兄弟姐妹八人,她排行末尾。
但是,保https://read.99csw.com子沒有領會到信吾的意圖,竟糊裡糊塗地又重問了一遍:「只有三份海螺嗎?家裡四口人,卻只買三份。」
信吾常常從身材苗條、膚色潔白的菊子聯想到保子的姐姐。
「是嗎?大概是過了季節。」
不知怎的,信吾從菊子身上感到:修一的新歡大概不是這樣一個少女。修一另有新歡以後,他同菊子的夫妻生活突然融洽得多了。菊子的體形也發生了變化。
「什麼……別說這可憐的話啦。家裡沒有孫子,哪來的爺爺。」
晚餐桌上,菊子端出了兩份烤海螺。
修一同菊子結婚不到兩年,就已經另有新歡。這使信吾大為震驚。
保子低下頭,吃吃地笑了。
「要小的。還要摘些嫩紫蘇葉。哦,對了,只炸大蝦可以嗎?」
菊子剛出嫁過來的時候,信吾發現菊子沒有聳動肩膀卻有一種動的美感。他明顯地感到一種新的媚態。
菊子臉上沒有一絲陰影,她也不問一聲修一上哪兒九_九_藏_書去了。
信吾望著大蝦的顏色說:「這是好蝦喲!真是很有光澤哩,太好了。」
信吾是農村出身,修一與信吾的青年時代不同,他壓根兒就不為情慾和戀愛而苦惱。從來就不曾見過他有什麼苦悶。修一什麼時候初次與女性發|生|關|系,信吾也難以估計。
然而,保子的姐姐的面影,總是索回在兩人的內心底里。儘管信吾和保子都不談論姐姐的事,卻也忘卻不了。
兒媳婦菊子過門以後,彷彿給信吾的回憶帶來了一束閃電般的光明,這並不是怎麼嚴重的病態。
信吾將海螺和白果遞給了菊子,爾後隨菊子走進了廚房。
信吾無法理解,作為母親為什麼要將這種事告訴孩子,菊子又為什麼要告訴公公。
菊子的雙親一心不想再生菊子了。他們原來以為不會再生育了,誰知母親懷孕后,她覺得這把年紀還懷孕真丟人,甚至詛咒自己的身子,還曾試過墮胎,卻失敗了。菊子是難產,用夾子夾住額顱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