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按我說，爸爸心疼我，我願意和爸爸在一起。離開爸爸的身邊，該不知多膽怯啊。」

親生女兒也不會對父親坦自出來的。

「她說她會活得比我長，還蠻有把握似的。但是，你說的年輕人是指誰呢？」

修一的情婦的家就在大學的前邊，信吾有點放心不下。

有的老人信口說：部件活用到這份上，反而輕鬆了嗎。可是一詢問女侍，她說那個看管鞋子的老大爺也吃不消哩。他的工作間四邊都是鞋架，每天呆在地窖般的地方，一邊叉開腿烤火，一邊給客人擦鞋。門廳的地窖，冬冷夏熱。咱家的老太婆也是很喜歡談養老院的。「

「可是……」

信吾緘口不語，菊子也無法再說下去了。

「菊子！」信吾喊了一聲。「我很早以前就考慮過了，不知你們有沒有打算另立門戶呢？」

菊子一時弄不明白「來迎的人」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更是滿不在乎羅。「

倘使保子知道菊子要到醫院婦產科，也許她會九*九*藏*書叫菊子順便去檢查檢查的。

「不妨試試一人等待看看嘛。不過，唉，這種話就不該在電車裡談。你先好好想想。」

「恐怕是吧。商人快快把房子賣掉，又快快蓋起新房，另起爐灶。我卻是十年如一日啊。只是每天乘坐這條橫須賀線的電車，什麼事都怕麻煩啦。前些日子，飯館里有個聚會，是老人的聚會，都是些幾十年如一日地重複乾著同樣工作的人，真膩煩啊，真疲勞啊。來迎的人不也該來了嗎。」

我就是靠著這份情義，才這樣呆下來的。「

信吾沒有聽妻子保子談及女人生理上的事，已經好幾年了吧。一過更年期，保子就什麼都不說了。可能其後不是健康問題，而是月經絕跡問題了。

車窗近處，植了許多梅花。信吾在北鎌倉每天都能看見，也就熟視無睹了。

信吾想探問菊子，才想起保子的事來。

「噯喲。我在跟爸爸撒嬌哩。我是個么女，撒嬌慣了，大概是在娘家ｒｅaｄ.9９cｓw.ｃoｍ也得到家父疼愛的緣故吧，我喜歡和爸爸住在一起。」

電車通過北鎌倉的谷地方的時候，菊子珍奇地眺望著車窗外說：「梅花盛開啦！」

「一定要我們另立門戶的話，我會感到害怕的。我一個人無論如何無法安靜地在家裡等待的，肯定會很寂寞、很悲傷、很害怕的。」

「嗯。大概是喂狗的吧。媽媽也說了，一袋人可以吃嘛。據說，雨宮的生意興隆，擴建房子了，老大爺顯得很高興哩。」

「喂狗的？」

一路上信吾真想問問菊子是不是懷孕了。

保子完全沒有談及，信吾也把這件事忘卻了。

菊子或許是真的害怕了，她的肩膀彷彿在發顫。

假如菊子懷了孕，表明菊子受到修一的情婦的刺|激，變得成熟了。信吾覺得這種事真讓人討厭，人就是這樣子嗎？所以他感到向菊子探詢孩子的事，未免有點隱晦、殘忍。

「是說媽媽嗎？可是，媽媽說的，不是同年輕人常愛說的真想死read.99csw.com是一樣的嗎？

菊子也肯定會對修一坦白自己的身體狀況。信吾記得：過去從友人那裡聽說過，向男人坦白這些事，對女人來說是絕對需要的。如果女人另有情夫，讓她坦白這種事，她是會猶豫的。信吾很是佩服這句話。

「唔。」

「結果，『來迎的人』說，我要到閻王爺那兒，可我們的部件又沒罪。因為這是人生的部件。人活著的時候，人生的部件要受人生的懲罰，這不是很殘酷嗎？」

「今早的信？」

菊子的大眼睛里噙滿了淚珠。

「昨天雨宮家的老大爺來了，媽媽告訴您了吧？」菊子冷不防地問道。

「不！即使爸爸什麼也不說，我也明白，爸爸是在惦掛著我的事，在安慰我。

正好這是在電車開出戶家的時候。從戶家到保土谷之間的距離很長。

菊子盯視著信吾的臉，等待著他說出後面的話。最後她用訴苦似的口吻說：「這是為什麼呢？爸爸。是因為姐姐回娘家來的緣故嗎？」

在東京站下了ｒｅａｄ•9９ｃｓｗ•ｃｏｍ車，信吾叫了計程車把菊子送到本鄉去。

「咱家的院子里不是也開花了嗎？」信吾說。那裡只種了兩三株梅樹。他想，也許菊子是今年第一次看到了梅花。

儘管這種時候不會趕巧修一的情婦在馬路上行走，但信吾總感到存在這種危險性，所以停車一直目送著菊子走進了大學的附屬醫院里。

迄今，信吾和菊子彼此都避免談及修一的情婦的事。

可能是娘家父親疼愛慣了，也可能是剛才感情過分激動的緣故吧，菊子似乎也不覺得她這番表現有什麼不自然。

本來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可信吾卻沒有把話說出來。

「他說東京那邊願意扶養他，他是來辭行的。他要我們照顧阿照，還送來了兩大袋餅乾。」

「沒有，沒有聽說。」

保子跟菊子談過孩子的事。信吾也曾見過菊子很難過似的傾聽著的樣子。

「嗯。這個朋友還沒有結婚。」

菊子要到大學附屬醫院去探望朋友，信吾和她一起出去了。

「不。這同房子的read.99csw.com事沒有關係。房子是以半離婚的形式回到娘家裡來，對菊子實在過意不去。不過，她即使同相原離婚，也不會在咱家長住下去的吧。房子是另一碼於事，我說的是菊子你們兩人的問題吶。菊子另立門戶不是更好嗎？」

「親家爹很疼愛菊子，這點我很明白。就說我吧，因為有菊子在身邊，不知得到了多大的安慰。如果你另立門戶，定會感到寂寞的。修一做出了那種事，我過去一直沒跟菊子商量。我這個父親是不配和你一起住下去的。如果你們兩人單獨住，只有你們倆，問題或許會更好解決，不是嗎？」

如同菊子難得收到來信一樣，菊子也難得出一趟門。充其量步行到鎌倉街去採購而已。

「對。什麼時代什麼樣的人能使整個人生活躍起來，這也是個疑問呢。比如這家飯館看管鞋子的人怎麼樣呢，每天只管將客人的鞋子收起來、拿出來就可以了。

「您問指誰嗎……」菊子吞吞吐吐地說。「朋友的信上也寫了。」

「你說的真懇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