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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苑 三

都苑 三

菊子為回娘家住宿一事,向信吾鄭重地道了歉。
菊子來電話提出在新宿皇家花園會面時,信吾並不太在意,但來到這裏一看,總有點異樣的感覺。
草坪上屹立著一棵格外挺拔的樹,信吾被這棵樹吸引住了。
花壇兩側栽種著成排蒼勁的樹,信吾落坐在樹與樹之間的長椅子上。
「可以。」菊子坦率地點了點頭,「我很想回去呢。」說著她動了動美麗的肩膀,凝視著信吾。她的肩膀是怎麼動的呢?信吾的眼睛無法捕捉到,但他嗅到了那股柔和的芳香,倒抽了一口氣。
一對美國夫婦走過來,丈夫抱著個小女孩,妻子牽著一條德國獵犬。
「樹的姿態多美啊!對了,對了,記得有一回來參觀犬展覽會,也看見過成排的大棵喜馬拉雅杉樹,它下方的枝椏也是盡情地伸展,真是令人心曠神情啊。那是在哪兒呢?」
「來得真早啊。比約定的四點半提前了十五分鐘哩。」信吾看了看表。
眼下一片翠綠,信吾豁然開朗了。
「行。這是我學生時代穿的毛衣。」菊子頓時靦腆起來,「我沒有把衣服留在娘家,又不好借姐姐的九_九_藏_書和服穿來。」
「修一去探望過你嗎?」
池子帶點日本的風采,一個白人士兵一隻腳踩在小小的中之島的燈籠上同妓|女調情。池畔的長椅上坐著一對年輕的情侶。
就不好回去嗎?
但是,信吾來到路邊的批粑樹前就駐步,不願意立即邁到那寬闊的草坪上。
「剛才在電話里已經聽說了,您來參觀了犬展覽會?」
「對了,那回是從新宿方面進來的。」
信吾抬頭仰望大樹。當走近這棵參天大樹的時候,他深深地感受到這樹碧綠的品格和分量。大自然蕩滌著自己和菊子之間的鬱悶。「就是爸爸也會心曠神。冶的」,他覺得這麼就行了。
進御苑裡的不只是美國夫婦,還有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漫步御苑的凈是美國人。
信吾自然地尾隨著美國人之後。
「接到爸爸的電話,真高興,馬上就出門了。真不知有多麼高興啊!」菊子快嘴地說。
「這些事你也記住啦。」
菊子站在他跟前,說道:「明早我就回去啦。請也告訴媽媽一聲,不要責怪我……」
菊子怎麼想法呢?僅就一個年邁的公公https://read•99csw.com和一個年輕的兒媳上公園來這件事,信吾就覺著有點不習慣了。
在寬闊的草坪上所看到的人,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有的成對躺著,有的坐著,還有的悠閑漫步在草坪上。還可以看到東一團五六個女學生,西一簇三五個孩子。信吾對這幽會的樂園驚訝不已,他覺得自己在這裏不合時宜。
「嗯。」
按照菊子約定的時間,信吾從新宿頭條的犬木門走進了御苑。
「咱家庭院里的櫻樹,也得把長在很周圍的八角金盤除掉呀!菊子要記住喲,回家以後別忘記羅。」
信吾以為自己先到,悠悠漫步,卻不知菊子早已坐在背向池畔銀杏樹的長椅上相候了。從大門走不遠就是個池子。池畔種植銀杏樹。
馬路左側的樹叢看似落葉松,卻都是喜馬拉雅杉。上回信吾來參加「愛護動物會」舉辦的慈善遊園會時,觀賞過這片美麗的喜馬拉雅杉林,可這片林子在哪一帶,現在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了。
「靠新宿那邊唄。」
「就是瞭望線吧。諸如草坪的邊緣和中間的道路,都是緩緩的曲線。」
九*九*藏*書什麼叫展望點?」
信吾目睹這樹自由自在的成長的姿態,深受感動。
大概是這樣一種景象:好像皇家花園解放了一樣,年輕的男女也解放了。
喬木茂密而濃重的綠韻,彷彿灑落在菊子那纖細的后脖頸上。
信吾落坐在長椅子上。但是,心神不定。
「那麼,你等了好久羅?穿得這樣單薄行嗎?」
菊子穿的是深綠色的短袖毛衣,今年信吾似是第一次看到菊子裸|露的胳膊。
「回家之前,倘使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就……」
「哦,有五十年嗎?比我年輕啊。」信吾吃驚地仰視著。
馬路右側的樹上都掛著樹名的牌子,諸如兒手槲樹、美麗松等等。
「就是爸爸也會心曠神。冶的對吧?」菊子得意地說。
菊子兄弟姐妹八人,她行末。姐姐們全都出嫁了。她所說的姐姐,大概是指她的嫂子吧。
說話間,信吾從枇杷樹前邁步走了。
「那棵櫻樹的枝椏不曾修剪過,我很喜歡。」
菊子回過頭來,欠身施了個禮。
「來過了。不過,要不是爸爸掛電話來……」
菊子話到半截,又咽了回去,就從銀杏樹的樹陰下走開了。
九九藏書啊!真舒暢!就像遠離了日本。真沒想到東京都內竟有這般的地方。」信吾凝望著伸向新宿遠方的悠悠綠韻。
「據說在設計展望點上煞費了苦心,越往遠處就越覺得深邃。」
信吾跟著菊子,走到池子的右側,一穿過樹林子,他驚訝地說了一聲:「真開闊啊!」
這是一棵百合樹。靠近才知道原來是由三棵樹合成一棵的姿態。花像百合,也像鬱金香,豎著的說明牌上寫道:亦稱鬱金香樹。原產北美,成才快,此樹樹齡約五十年。
「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是聽見了鳶的啼鳴。」
門衛室旁邊立著一塊告示牌,上面寫著:出租嬰兒車一小時三十元,席子一天二十元。
「那邊有花,去看看吧」信吾說。
「跟爸爸說?我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呢!……」
菊子說,這是她從學校到這兒來的時候,聽老師講解的。據說散植著喬木的這片大草坪,是英國式風景園林的樣式。
菊子緊靠著信吾,從大山毛樟樹下走到寬闊的草坪上。
「唔,狗不多。是愛護動物會為了募捐而舉辦的遊園會,日本觀眾很少,外國觀眾倒很多。大都是佔領軍的家屬和read.99csw.com外交官吧。當時是夏天。身纏紅色薄絹和淺藍色薄絹的印度姑娘們美極了。她們從美國和印度的商店出來。當時這種情景是十分稀罕的。」
儘管這是兩三年前的事,信吾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哪個年頭了。
信吾和菊子走進草坪,從幽會的情侶中穿行而過,可誰也沒注意他們兩人。信吾盡量迴避他們走了過去。
草坪對面有個高處,像是花壇。一簇簇潔白的花,同百合材的垂枝幾乎相接觸,遠望格外嬌艷。信吾一邊越過草坪,一邊說:「歡迎日俄戰爭的凱旋將軍大會,就是在這皇家花園舉行的呢。那時我不到二十歲,住在農村。」
他旋即又站立起來。菊子感到意外,望了望他。
葉茂的枝柯凌空地伸張著,好像要把他們兩人摟抱住隱藏起來似的。
「這棵枇杷的確茂盛啊!沒有東西阻礙它的發展,就連下方的枝椏也都得到自由而盡情地伸展開來。」
信吾頓時不知所措,慈祥地說了聲:「可以回鎌倉嗎?」
「枝繁葉茂,花也自然漫天紛飛……上月鮮花盛時,我和爸爸還聽見了佛都七百年祭的寺廟的鐘聲吶。」
說罷,她就在信吾的身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