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來看這兩棵最高的松，似是聳立在池上森林的跟前。

「這就來？不要緊嗎？」

「見面再談吧。」

「馬上就來嗎？」

信上寫道：「為少奶奶的事，我想見您也就來了。日後再造訪吧。」

「我也準備去參觀犬展覽會總可以嘛。」菊子笑過之後，依然聽見西爾菲德的芭蕾舞曲聲。

英子辭職以後，岩村夏子代替了她被分配到信吾辦公室來了。信吾問夏子：「谷崎什麼時候來的？」

菊子回娘家以後，信吾就沒有同修一談過菊子的事。修一似乎避而不談。

「你很激動？是修一的事嗎？」

英子大概是去洋裁縫鋪上班之前順便來的。說不定午休時她還會再來呢。

信吾越發不安，三點左右給菊子的娘家掛了電話。

修一坦白真相的當天早上，這兩棵松樹在風雨交加中變得朦朧，彷彿同池上的森林溶化在一起了。然而今早，看上去松樹彷彿抹上了一層污穢https://read.99csw.com的色調，脫離了森林，同墮胎糾纏在一起了。也許是由於天氣過於明朗的緣故吧。

「哦？」

提起池上的松樹，記得兩三天前信吾在電車裡，一邊眺望松樹，一邊追問修一，修一才坦白了菊子做人工流產的事。

「嗯，我剛到辦公室，在揩拭辦公桌的時候，八點剛過吧。」

飛鳥掠過六鄉川熠熠生輝的流水，身上也閃爍著銀光。看上去紅色的公共汽車從北邊的橋上賓士而過，似非偶然。

英子信上寫的「少奶奶」，無疑就是指的菊子。

「爸爸，讓您久等了。」

音樂聲繼續傳送過來。

松樹已不僅是松樹了，松樹終於同菊子的墮胎糾纏在一起。上下班往返途中，信吾看到這棵樹，就不由地想起菊子的事來。

「工作真像你所說的那麼忙嗎？」

晌午過後，英子掛來了電話。她說：忙於趕製夏服，今天不出門ｈtｔｐｓ://reaｄ.９9csｗ•ｃｏｍ了。

「在大好天氣的日子里，人的情緒也會不好的。」信吾嘟噥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他開始工作，不再眺望被窗戶相隔的天空了。

「哎唷，忘關了……是西爾菲德的芭蕾舞曲。蕭邦組曲。我把唱片帶回去。」

信吾第二次發現，這兩棵松樹上半截相互傾向對方，像是要擁抱似的。

今天是頭一回發現那高聳的松樹似乎不是池上森林里的樹。因為五月早晨的空氣是清新澄明的。

信吾說不上話來了。

「有急事嗎？」

「她等了一會兒嗎？」

雖說英子的「激動」是不可靠的。不過，連續兩天她都說有話要談，難免使信吾感到惴惴不安。

「好。我在公司等你。」

「馬上就來。不過，我不願意到公司去，我還在考慮……」

「噢，已經好了。我太任性了，真對不起。」

昨天晚飯後，信吾談及派人尋找相原的家，給相原的母親以些許幫httｐｓ://rｅaｄ.99csｗ.com助。憤憤不平的房子頓時變得老實了。

「新宿御苑嘛，記得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曾去那裡參觀過犬展覽會，僅此一次罷了。」

聽筒里傳來的美妙的交響樂聲中，響起了菊子親切的呼喚：「……爸爸」

夏子有個習慣，總愛發出凝重而深沉的「嗯」聲，信吾覺得有點討厭。也許這是夏子的鄉音。

然而，雖說每天都打這兒經過，可是發現這兩棵松樹卻是最近的事。長期以來，他只是獃獃地望著池上本門寺的森林就疾馳而過了。

「天上大風，天上大風……」信吾無意識地反覆念叨贗品良寬匾額上的句子，眼睛卻望著池上的森林。

再說，他每天都是在電車上眺望，總想去一趟松樹所在的地方確認一下。

「不。明天我等您。」

「爸爸。」菊子又高興地叫了一聲，「真想見您啊！我這就去行嗎？」

「不要緊。還是想早點見到您，以免回家覺得不好意思，好九-九-藏-書嗎？」

是春天或是雨天的緣故吧，迄今遠近疊次並不分明。

信吾頓時張皇失措，終於笑了。

「嗯。不過，絹子不在場。」英子爽快地說出了修一的情婦的名字，「我是等絹子外出來著。」

菊子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說：「那裡一片綠韻，爸爸會感到心情舒暢的。」

信吾覺得房子甚是可憐，彷彿發現了房子內心的什麼秘密。究竟發現了什麼秘密呢？他也不甚清楚，不像池上的松樹那樣一目了然。

「唉，明天早晨拜訪您。」

信吾繼續透過車窗眺望，企圖確認一下這兩棵松。

十點光景，信吾到公司看見谷崎英子留下的一封信。

「剛才的電話是從店裡掛來的？」

「噯呀！」他差點把身子探出左側的窗外。

「喂喂！」信吾呼了一聲，「音樂真動聽啊！」

「嗯。」

晴空萬里，不愧是五月的天空。

「早晨？又是八點左右？」

「那棵松樹，也許不是池上森林里的呢。應該ｒeaｄ•99ｃsw.cｏｍ是更近的呀。」

「嗯，等了一會兒。」

「啊！」信吾鬆了一口氣，「身體怎麼樣啦？」

今天早晨，當然也是這樣。

信吾思忖：從菊子的性格來看，她不會向娘家父母兄弟談及絹子或人工流產的事吧。但是，誰知道呢。

「不。」

信吾坐在橫須賀線的電車裡也眺望過這樣的天空。觀望天空的乘客把車窗都打開了。

英子良久不言語。

佐川家的女傭去傳呼菊子。這時間，電話里傳來了優美的悠揚樂聲。

信吾還想到佐川家去探望菊子，又顧慮會把事態擴大，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呀，不是急事的急事啊。就我的心情來說，這是件急事。我希望早點跟您談。我很激動呢。」

信吾再次看了看英子在一張大紙的角落上所寫的小字，然後朝窗外望去。

「她去見修一了嗎？」

「是嗎。八點多鍾……」信吾自言自語。

片刻，菊子說：在新宿御宛會面吧。

「沒有，我想她沒見修一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