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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綾子

第十八章 綾子

「是的,我每次去見他的時候,總是帶著孩子。這樣一來,即使他想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可一看到佑介,他可能就會罷手的。」
綾子的手動了動,像是要撓撓頭。
康隆回頭看了看不再說話的綾子。家裡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只能聽到每天叫醒康隆的鬧鐘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他母親是幹什麼的?」
可是這是需要錢的。
「他本來就是因為不喜歡家庭才離家出走的,當砂川他們把他當作家人一樣依賴的時候,佑司既生氣又害怕。他害怕這樣的生活,他說,如果這樣下去的話,自己會不會被砂川他們纏住不放?他非常害怕這一點。」
康隆急忙說:「我並沒有責怪姐姐輕率的意思。」
綾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綾子的話讓康隆清醒過來。
「是的,不過,他也負責升學指導什麼的,班主任,是不是很了不起的老師啊?他是社會科的老師。」
可綾子為什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幾個星期的時候,他一直非常苦惱。不過——那是5月的長假——他很高興,說自己想到了掙錢的辦法了,不過他沒有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情。」
甭管願意不願意,他都聽到了關於茺川一家四口被害一案的後續報道。還被蒙在鼓裡的父母和社會上大多數人一樣,非常關心這一案件的進展情況,所以每天更是如此。當談到案件令人吃驚的最新進展時,即使這是聽綾子講過的內容,他也必須裝成很驚訝的樣子,即使這些情況都是錯誤的也不能加以改正,絕不能說讓他們產生懷疑的話,「你怎麼會知道的」,他每天就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
「可是,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因為你不能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你忘不掉,你不是跟我說了嗎?你剛才不是還在猶豫嗎?讓石田先生保護你就可以了嗎?」
綾子緊急住院那天,自己正在發愁如何結尾的那篇文章最終也沒有寫成。好在Jsc的成員施加了壓力,強行讓他擔任了夏天集訓時的幹事,不過在秋季的特刊上,必須加倍地寫出未完成的文章。
因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不足,而且聲音也很小,康隆突然感到胸口很悶,一下子也說不出話來。雖然只是一瞬間,可他還是從心底討厭姐姐。
「那他是調到別的學校了。」
「我沒想威脅你。」
臨出門前,敏子笑著說:「康隆已經成了一位很不錯的舅舅了,佑介有事的時候,你也能毫無怨言地幫助姐姐了。」
姐姐,你不害怕嗎?這句話剛到嘴邊,康隆又把它咽了回去。因為要等信號燈,他們都站在那裡,綾子用自己的鼻子去逗佑介那小小的鼻子。從她的表情看,絲毫沒有感覺到恐懼和罪惡。
比現在的康隆還要年輕。如果他對姐姐所講的家庭情況全都是真的話,那麼和現在的康隆比起來,他的十五年一直是在混亂、憤怒和痛苦中度過的。
姐姐出院回家后,寶井康隆每天的生活並不平靜。
不幹正經事,又有一位需要照顧的老人,經濟當然比較緊張。說是住在這裏,可他們一直照顧八代佑司的生活,把目光盯著他,對砂川信夫和秋吉勝子來說,不也是很正常的嗎?沒有血緣關係,還能像一家人那樣一起生活嗎……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泡沫經濟使得經濟不景氣,提供住宿的工作越來越少,像便利店或勤工儉學的地方一般都沒有住處。那時,他被提供住處的遊戲廳的老闆解僱,正在為找不到住處而發愁,於是,砂川就勸他和他們一起住。當時,砂川也在遊戲廳里工作。」
綾子用手捂住了嘴巴,像是要吐。看著姐姐那瞪大了的眼睛,康隆想,她到現在大概都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景吧,以後恐怕一直都會這樣的。
康隆非常理解她的這種心情,於是,他說:「就算是早稻田大學或東京大學畢業的學生中,也有不出色的人。」
康隆發現,人之所以能作為人存在著就是因為「過去」,「過去」
康隆想,綾子會不會也認為八代佑司是個平面的人呢?在愛著他的時候,在用自己的手殺死他的那一瞬間,也許會湧現出強烈的感情。可是,平面的人只要一按開關就會消失的。而且綾子的手裡還攥著一個實實在在的立體的有生命的東西——嬰兒佑介。現在,她的心是向著佑介的。
八代佑司不是動畫,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他也是母親生出來的。他的母親和敏子一樣,也會為了自己這個名叫八代佑司的兒子做和敏子為康隆所做的一切完全一樣的事情,為他洗尿布,牽著他的手去打預防針,為他擦傷的膝蓋抹葯,為他縫被補校服。他也有母親——一旦這些事公開的話,在這一瞬間,綾子就成了真正的殺人犯,康隆就是袒護姐姐的同夥。
「佑介不要緊吧?我想和你好好談談,我想和姐姐商量件事。」
「當我懷上佑介的時候……」
「不會的,這就是他的真名,是他父母起的名字。」
「所以我並不知道佑司騙石田先生說只要他支付一千萬日元他們就可以退房的事,可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因此我就變得非常敏感。那一天,下著大雨的那一天,我們說好白天見面的,可他失約了,雖然打通了他的手機,可是一直沒有人接。我不放心,於是我就去了。」
「嗯……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時間,從佑司十七歲時開始。他說,這當然不會像一家人一樣生活,那只是他住宿的地方。佑司就是這樣打算的,每個月支付固定的費用,他們只是吃飯、打掃衛生和洗衣服的關係。還有什麼居民證,佑司他們只是為了讓別人以為這是一個關係和睦的家庭,其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於是我生下佑介后就和他聯繫上了。」
砂川信夫說,在找到新工作上班併為自己租房攢夠錢之前,他可以一直住在這裏。當時,他和秋吉勝子已經同居,住在東京貧民區一座租來的破舊的房子里。
然後,在回家路上,他輕輕地說,他的身份還沒有調查清楚。
明天是休息日,吃完晚飯,父母兩人難得一起外出了。當康隆從門縫裡看到綾子的時候,他知道,他一直在等https://read.99csw.com待這個難得的機會,可以和姐姐兩個人說說話。
「姐姐太自私了。」他平靜地說,「事情已經這樣了。他是那樣一種男人,你知道了還要生下孩子。正因為他是這種男人,我們家裡人勸你最好和他分手,可你不聽,一直還追著他。最後事情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可因為姐姐做的事情,讓那個無辜的石田先生到處逃亡。你太自私了。」
「他也是在熱鬧的地方遇到姐姐的吧?」
還是因為你覺得八代佑司太可憐呢?你是不是不能扔下他自己逃走?「不過當時石田也在那裡吧?」
綾子走到窗邊說,天氣太熱了,把空調打開吧。在姐姐拿著空調的遙控器把窗戶關上的時候,康隆一直沒有說話。他想聽聽綾子會說些什麼。
看了副本,她才知道八代佑司的父母都還健在。
「是的,他是開車去的,那裡的停車場非常空……於是,他大發牢騷。不過,他非常討厭坐火車,不管是公共汽車也好,或者是其他交通工具,只要是和大家一起乘坐的,他都不喜歡。」
綾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住在貧民區的房子里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砂川,他也從來沒有讓我去過家裡,打電話也都是打他的手機。」
「我很好啊,只要有佑介,我就會覺得很幸福,我不會害怕任何事情。」
「石田先生說,孩子太可憐了,千萬不要去自首。」綾子說,「我們已經說好了,孩子是沒有罪的,所以母親不能離開他。」
「你就沒有想過要去警察局投案自首嗎?」
「我,該怎麼辦呢?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地躲著也不是辦法啊?我……我,畢竟殺了人。」
就這樣繞來繞去。綾子心裏的矛盾就在兩個人之間搖來晃去。康隆決定換一個完全不同的話題:「姐姐,你覺得八代佑司有哪些優點?」
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她還是很快樂。
所以就離家出走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康隆想,雖然看上去綾子非常同情八代佑司,可她卻一點也不明白。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也就不會說從砂川家逃出來到自己家裡來這樣的話了。
綾子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不是這樣的!他說過要保護我的!我不是告訴你了!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要說那麼難聽的話?」
「我求他只把換洗的衣服裝到包里來家裡,我說,父母一定會原諒他的,可這也不行。」
康隆清醒了,他看著兩眼淚汪汪的綾子,突然用冷漠的口氣說:「那傢伙的身份不是還沒有調查清楚嗎?」
康隆還在堅持著,仍然沒有說話。
因為憋得實在太難受了,他想衝著漫不經心的父母發火。那天晚上下著大雨刮著大風綾子去了哪裡?為什麼會被淋得得肺炎?為什麼要把孩子佑介帶走?雖然當時因為綾子臉色發青,他們非常擔心,可等綾子恢復健康之後,他們居然忘得乾乾淨淨的,沒有問她任何事情,完全恢復到以前的生活了。他們是不是有點過於輕鬆了?而另一方面,康隆怎麼也忘不了在醫院和綾子爭論時她所說的那些話。「你們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心情,像你從來沒有真正和女孩子交往過,只會說不會做,你根本就不會理解」。康隆被深深地傷害了。要說為什麼,因為這是事實——因為她揭穿了自己心虛的地方。
真是不可思議。從家庭的牢籠里逃出來,為了自立而努力,渴望這種生活的都是女人。可另一方面,一心想回到親人中去的也還是女人。而男人則會說——只是逃避,像我一樣。
一定會是這樣的。可是,如果這樣的女人懷孕生下孩子的話,那她也毫無例外地會成為母親。任何人、什麼樣的人,不管是婦產科醫生、福利事務所、民生委員也好,還是神仙、菩薩也好,在某個女人成為母親之際,是不能進行資格審查的。
也許真的有這種事情?八代佑司真的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一個人物嗎……
「好像只是許多查詢的信件。」綾子一邊對佑介微笑著,一邊說,「啊,這些都是離家出走的人吧,我絕不會讓佑介離家出走的,我要把他養大,一定不讓他離開家。」
儘管如此,康隆看著姐姐的臉,還是情不自禁地想:也許不會不好辦的,這隻是時間問題。如果再有一點時間的話,如果事情發展的順序不是這樣的話。
「很奇怪,一想到警察我就害怕,我不想離開佑介,也不想被抓。可是,最關鍵的是,如果我被抓了,我殺人的這件事馬上就會傳開,常盤老師就會想,寶井綾子還是被我說中了,成了一個沒有用的人。我很討厭這樣,可後悔已經沒有用了。我的腦海里經常浮現出常盤老師那得意洋洋的樣子。」
綾子聳了聳肩。
「應該怎麼辦呢?阿隆,你沒有找人商量嗎?」
仔細聽聽,康隆還是沒有聽到。過了一會兒,他們母子的房間里傳來綾子和佑介說話的聲音,他知道佑介是哭了。
「是的,現在就去吧,在你想法沒有改變的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你去換衣服吧。」
當然不行,因為這樣一來,他又會陷入另外一個家庭。康隆非常理解八代佑司當時的恐懼。
綾子點點頭:「是的。他說這位老奶奶總是笑眯眯的,但幾乎不能進行交流。據砂川先生講,這是他兩年前做卡車司機時,在浜松撿來的。當時她獃獃地坐在車站的停車場里,似乎遇到了麻煩,於是砂川就和她打招呼,她哭著說自己想回家,可又像個孩子似地不想讓砂川把她帶到警察局去。砂川先生真是個好人吶……如果換成你和我,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安慰老奶奶然後把她帶到警察局去?因為這是讓人感覺不舒服的事情,所以我們不會接受的。可砂川先生卻不是這樣。他覺得老人非常可憐,而且也不知道警察會怎麼處理,所以他就把老人弄到卡車上,帶回東京自己的家。而且,那時已經和他住在一起的勝子也沒有任何怨言地照顧著老人。聽說他們把老人當成自己的母親一樣照顧。佑司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才發現這位叫做奶奶的老人可能是因為受了傷記憶有些奇怪。」
九-九-藏-書隆想,雖然現在他還身份不明,可這隻是時間問題,早晚真正的八代佑司會出現的。只要警方把這個消息公布了,大概就會有報出姓名要求進行調查的家庭吧,他們會懷疑這個人會不會是離家出走至今未歸的兒子。
「那他去的是田山市的市政廳嗎?」
所以,他們要用死來清算這件事。
「有很多下落不明的孩子,我對這個感到非常吃驚。」綾子抱著佑介,一邊用手擦額頭的汗水,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雖然已經進入9月了,可天氣還是和夏天一樣炎熱,陽光也很刺眼。
這就是那次來訪。
「如果那天佑司沒有按約定來家裡,也許我就會放棄了,我會認為這是一個不值得留戀的人。可是,他真的來了。來了之後,他繃著臉和父母打了招呼,然後被罵了一頓什麼也不說就走了。我真的受不了。他不是想拋棄我,他只是害怕有家,害怕成為父親。我就是這麼想的,他說的不是假話,所以我忘不了他。我一定能和佑介組成一個家庭的,一定能給他一個童年時代所沒有的家庭,我想成為佑司的夫人和孩子的母親。」
可是,康隆還是不理解。丟下這種無奈的父母之後,八代佑司自由了,可他的人生也沒有走向一條正確的道路。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綾子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又回來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門開了一半,然後笑了笑。
綾子坐在那裡獃獃地看著地。康隆接著說:「他想瞞著砂川信夫從石田直澄那裡騙取一千萬日元的退房費。如果成功了,也許能萬事大吉,可這總歸還是一個太過分的計劃了。」
進入7月後不長時間,暑假就開始了。雖然心裏藏著秘密,可還是回到了平靜的生活,但康隆的文章卻沒有絲毫進展。他自己都覺得選擇的題材不好。現實與非現實,真實與非真實,這就像康隆目前的境地。
康隆有點語無倫次了,他覺得自己太無聊了。雖然以前他和綾子不知吵過多少次架了,可像這樣被她壓制住,卻是第一次。
「姐姐到二。二五室的時候,砂川他們三個人已經被殺死了?」
在第三者看來,他們姐弟的想法是很自私和不可原諒的。可康隆卻一直就是這種心情,如果能這樣結束,他希望就這樣結束了。
可現實還不僅如此。綾子的面前真的出現了一個叫八代佑司的男人,綾子為他懷孕並生下了孩子,最後卻把他殺了。可這裏卻絲毫感受不到血腥味,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種無動於衷的感覺。不過就是動畫里的那個人物消失了嘛。所以,不能就這樣向父母講明真相,也許只能靜觀事態的發展了。
八代佑司已經從貧民區搬到了茺川的千住北新城,過起了占房人的生活。
「所以,他不想去。」
「現在說這個幹什麼?」
電視和報紙沒有一天不在報道著茺川案件的後續情況,電視裏面的這起案件就像在電影里一樣沒有害處,這倒很有意思,當聽到有識之士和專家對這起案件進行分析時,他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講出來之後,自己可能會暫時覺得輕鬆了,可一旦想想以後的事情簡直太可怕了。好在案件的調查工作搞錯了方向,還沒有人發現綾子的存在。如果自己不說,很可能事情也就這樣了。但是,這是不是不能原諒的事情啊?特別是那位替綾子背了黑鍋的正在逃亡的叫石田直澄的人……
「石田先生說要保護我和佑介的,他對我說,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是要被懷疑上的,姑娘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它忘了吧!孩子需要媽媽……反正已經出事了,我也無家可歸了,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綾子停了一下,然後想是要鼓起勇氣似地長嘆了口氣。
「姐姐,你什麼時候知道他的經歷的,什麼時候知道他和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生活的?」
「啊,什麼時候呢?」
可能這是新生兒做健康檢查的醫院吧,醫生護士都認識綾子,他們有說有笑,還向綾子推薦紙尿布的試用品,整個看病過程非常熱鬧。康隆獃獃地坐在候診室里,看到房間里沒有電視,他鬆了口氣。
用紗布手絹為佑介擦去了滿頭的汗水,她的臉上又綻開了笑容。
八代佑司家人的出現也就是他實體的出現。綾子能忍受得了嗎?至少康隆忍受不了,如果看到那傢伙的媽媽在哭的話,自己可能會更加恐懼。
另外康隆還相信,不久的將來,如果姐姐身邊有了一位男人,自己和這個男人一定不能很好地相處,關係也不會太好。因此,在對未來的想像中,腦子裡一旦清楚地出現綾子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生動情景時,他就非常難受。
讓我獨立,給我自由。
即使八代佑司不在了?康隆在心裏問。即使他死了——被殺死了?那次之後沒過幾天的一個晚上,康隆正坐在自己房間的桌子前,綾子在門外叫他。
康隆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如果綾子認為自己能幫助像八代佑司這樣的男人就一定會幫他,這才是大問題,它比留戀一個人更難辦。
「阿隆,我可以進來嗎?」
「姐姐,你為什麼不逃走呢?」
「他是幹什麼工作的?一直聽說他是個公司職員,可他究竟是做什麼樣的業務的?」
「砂川他們開始做這種奇怪的事情的時候,佑司非常生氣。他說,自己已經不想再和他們交往下去了,自己想搬出來。可是砂川他們正在為錢發愁,千方百計地不讓佑司搬出來,他們盯上了他的工資。搬到茺川之後,砂川和那個叫勝子的女人經常向佑司要錢。」
「我問,那應該怎麼辦呢?想從砂川那裡逃出來卻逃不出來。我責問他,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他說,他沒有錢。如果有錢的話,他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也許能和我們一起過上很不錯的生活。」
綾子說,他給她講過許多關於自己生活經歷的情況,包括學生時代的故事以及公司里的情況。綾子也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康隆,可不管她講了多少,康隆還是把他的存在想像成一幅動畫。他是動畫片里的一個人物,是通過製片人的手做出來的,他有著貌似合理的經歷。儘管如此,這和憑空捏造出來的東西又能有什九-九-藏-書麼不同嗎?這種奇妙的感覺也有優點。正是因為覺得八代佑司像是動畫片里的人物,所以康隆怎麼也不能生動地想像出綾子把他從二十樓陽台推下去的情景以及她當時的表情。當聽到綾子說「我把他殺了」
我也不喜歡和大家一起乘坐的交通工具。康隆感到了一絲寒意。
「剛走進屋裡——我快要被嚇癱了。」綾子有氣無力地說,「他像個魔鬼似的,正在陽台上撕塑料布,在狂風暴雨中,他的頭髮亂亂的,全被淋濕了,他想用塑料布包上屍體然後扔掉。」
「他心情很不錯啊,因為他一直和他們住在一起,甚至還一起搬到了茺川的公寓里。」
綾子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的眼睛也不相信……」
綾子點了點頭。
她快要哭了。
最近,綾子已經很少把康隆叫作阿隆了,口氣雖然輕鬆,但多少有點生氣了。
這件事能讓自己感到如此恐懼,連康隆自己都覺得意外。
康隆一動不動地盯著綾子。綾子低下了頭,可他還是盯著她,盯著她的眼隋。
不知道姐姐到底想說什麼,康隆微微一笑。
綾子猛地抬起頭:「石田說,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孩子。所以我很痛苦,因為我也是為了佑介……」
從剛才到現在,綾子一直把八代佑司稱作「他」,好像是害怕一不小心說出他的名字,就會被死人聽到似的。
綾子和康隆雖然是關係很親的姐弟,可兩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可康隆卻被兩副重擔壓迫著,一是他知道了綾子的秘密,二是他要負責把這件事告訴父母。關於后一件事,綾子什麼也不說,只是有時用眼神看看康隆,好像在說「你還沒有和父母講嗎」、「還沒說,不錯」。到底應該怎麼跟父母說呢?康隆有時因為這個問題而徹夜不眠,可還是想不出好辦法。
她冷不丁問了一句。這時,綠燈亮了,綾子走了過去。
「石田先生覺得奇怪就告訴了砂川,這件事就敗露了,可砂川……」綾子的眼睛仍然盯著地,小聲地咕噥著,「他也是的。」
「阿隆,你不是說過要幫助我和佑介的嗎?你是不是說話不算數了?」
「戶口副本,取回來了嗎?」
不會感受不到吧?至少沒有認為這種事情像記者所希望的那麼重吧?這是因為綾子的人格有缺陷,而不是因為對人的生死無動於衷。因為直到今天,康隆還是無法忘記爺爺辰雄突然生病去世時綾子的樣子。
不管怎樣,反正不是什麼正當職業。所以,他的工作單位才不會因為一個叫八代佑司的職員無故曠工和下落不明而感到奇怪。
「好像是和金融有關係,工作很辛苦,但也掙不到錢,而且還經常生氣。」
綾子把眼光轉向了一邊:「我希望他不要再做了。」
讓康隆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作為當事人的綾子,看上去是非常輕鬆地完成了這麼一件危險的事情。可能正是因為處於震中位置,所以反而非常冷靜了。也許她把心裡話都告訴了康隆,這樣也就把重擔轉移給了他,自己反而感覺輕鬆了。
「他說,我去看了一下,房子雖然又破又舊,不過倒是挺大的。這是繼承遺產的破得不能再破的房子,所以管理和清掃的費用才會這麼低。」
的時候,雖然知道這是真的,可「殺人」這個詞的重量以及綾子雙手沾滿鮮血的事實並沒有壓在自己的心上。如果再回頭想想的話,自己也想像不出綾子跟著他並和他睡覺的樣子。
「不要緊了,他又睡了。孩子也會迷迷糊糊地睡醒過來,可能是做夢了吧。」
「他睡了,不要緊的,我把門開著,他一哭我就會知道的。」
綾子又理了理裙子上的褶子。大概這樣做是為了低著頭吧。
「你認為他就對你一個人說真話嗎?」
雖然我知道,比起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知道因為思念某人而痛苦的感覺好,可這隻是知道而已,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樣談戀愛。
綾子坐在康隆的床上,她小心地把身上穿的純棉的連衣裙膝蓋上的褶子理平了,然後抬起頭問。
「剛才我已經說過,佑司說他不想和我結婚。所以懷上孩子只能是我自己的錯,但是我告訴他我要把孩子生下來。於是,我請求他到家裡來一趟,讓我的家人看看孩子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佑司真的來了。」
「我們不要在這麼熱的地方站著說話了,佑介夠可憐的了,還是趕快走吧。」
「案件進展怎麼樣啦?」
康隆也認為,的確如此。雖說不體面這個詞比較輕,可感覺一定是很深刻的。
「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他來自何處?」
綾子使勁地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那麼聰明就會明白嗎?就是因為你明白所以才錯了。」
「於是,你們就成了戀人,有了佑介。」康隆輕輕地說,「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綾子胡亂地用手搓了搓臉。
「商量?什麼事?」綾子賭氣地坐了下來,「讓我去警察局自首,是不是?」
康隆沒有印象:「他是你的班主任嗎?」
在康隆看來,必須把這個叫作八代佑司的「人」想像成廉價動畫片里的人物。他不是立體的,顯得非常單薄,既沒有過去也沒有經歷。雖然把他畫得像個人,可那還是畫。它之所以看起來還在動,那隻不過是因為看他的人眼睛產生了錯覺。
她終於抬起頭,正視著康隆。
「是的,我們兩個人。」
康隆睜開了眼睛:「姐姐?」
「可是我,正像老師說的那樣,成了一個沒有用的人。」
「我……」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輕率?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和女孩子談過戀愛。說句心裡話,我也沒有資格責怪姐姐一直對他戀戀不忘,如果是我自己遇到同樣的情況,也許也會這樣做的。
康隆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也許不只是自己會有這種感覺,也許姐姐也是這樣想的吧。當然,說出真相時的激動的綾子並不是在演戲,在一段時期內,她真的很愛八代佑司,全身心地愛著他。不過,就算是為了保護自己——用她自己的手——把那個八代佑司、真的有血有肉的一個人殺了,也許這也是非常刻骨銘心的感受吧。
「那個時候,那位read.99csw.com老奶奶已經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嗎?」
好啦,說到這裏,我們終於可以回到綾子對康隆第一個問題的回答上了。從綾子開始戀愛時起,康隆也忘記了已經習慣了的「姐姐操縱法」了。
可是,康隆怎麼也想像不出這個已經沒有體溫的八代佑司當時的樣子——像個魔鬼似地吊著眼睛,瘋狂地揮舞著刀,撕著用來包裹屍體的塑料布。不過,他能想像出綾子所體會到的恐懼。同時,他也很難想像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包圍著八代佑司的高昂的心情,切實的感受以及勝利與焦灼,他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可這是因為八代佑司沒有的東西康隆就會有嗎?還是因為八代佑司有的東西康隆就不會有呢?究竟是哪一個呢?他也不知道。談話幾乎就要結束了,康隆提出了自己惟一還能提出的問題。
康隆和她並排走著,併為佑介撐著傘。佑介出汗很多,要去看醫生,你陪我去吧。綾子請求他。康隆因為有事要和姐姐說,所以正好一起出去。
可是,他馬上就像被澆了盆冷水似地一下子清醒過來了,他一邊眨著眼睛一邊在想。這起案件的罪犯是我姐姐——在這些被殺的人中,至少有一個是我認識的——我見過他的眼光,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他的眼光比較暗淡……
綾子又坐在了床上,但馬上又站了起來。
「大概是我們交往了半年左右吧,他把他家裡的情況告訴了我——那是一個非常不好的家庭,他一直為自己的父親而生氣。他父親是個酒鬼,雖然他已經有五六年沒有回家了,不知道家裡的情況,可他說,父親可能早就死了吧。他似乎希望自己的父親早點死。」
綾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康隆撐著的太陽傘刮住了她的頭髮。綾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康隆。
康隆知道,就是因為剛剛去看了一下佑介睡覺的樣子,綾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想法。在她來這個房間的時候,她滿腦子都在想,我不能再這樣了,我不能再這樣什麼也不說裝作不知道了。可是一看到孩子以後,另一種感情又佔了上風——我不想和孩子分開,如果孩子成了殺人犯的兒子那就太可憐了。綾子一直在這兩種感情中搖擺不定。康隆也跟著一起糊塗可不好。
在這個過程中,他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了。哪個是真的呢?是姐姐的親身體驗呢?還是電視里所報道的?現在坐在這裏看電視的我,是那個聽姐姐傾訴的我嗎?被殺的四個人中的三個人,最初他們的身份並不清楚,後來警方調查清楚了。康隆通過電視和報紙,一直連續不斷地關注著這個過程。有些地方只憑綾子的話是不會明白的,可有些地方她講得更為詳細。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個人,也就是寶井家認識的八代佑司身份不明的時候,康隆真的有點害怕了。
「當他聽說我不想考高中、討厭學習的時候,常盤老師非常生氣。他說,這樣的話,將來你會成為一個沒有用的人。我的態度也很傲慢,生氣地回敬他說,不學習就不能成為出色的人這句話就不對,不上高中,我也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人。」
康隆有點反感了。看到綾子把重擔轉移到自己肩膀上來,自己抱著佑介像個真正的母親似地笑眯眯的樣子,在這剎那間,康隆覺得她很討厭。
並不是經歷或生活閱歷等表面的東西,它是血液的流動。你是在哪裡出生的、是誰把你養大的?你和誰一起長大的?這就是過去,這就是人由平面轉變成立體的了。於是首先要有「存在」。如果有人放棄了它,那麼這個人就幾乎和影子一樣,在放棄實體的同時,自己也和它一起消失了。
但是,最可怕的是也許我這一輩子也不會經歷這種事,也許我根本就不會和任何人談戀愛,也許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明白什麼是戀愛。
能做這件事的只有生下來的孩子,只有孩子,才有這種機會和權利。八代佑司說得雖然很噦嗦,可如果能認真理解他的話,那他在完成義務教育后就行使了自己的這種權利。可他就會因此而感到幸福嗎?離家出走後的第六年,他成了一名被害人。雖然對他置之不理的母親、虐待他的父親也許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完全是母親的樣子,很高興。
「是的。因為他不想只是為了看看情況就回家一趟,所以就對我說,把戶口本的副本拿來不就明白了嗎?」
「我也問過他,他只說是一個風塵女,就沒有再講更詳細的情況了。每次說起他的母親,他的臉都會扭曲著,聲音尖尖的,眼睛兇巴巴的,非常可怕。」
「他……什麼時候離家出走的?」
拐彎的時候,他們碰見了附近煙酒店的一位阿姨。這位阿姨打量著康隆、綾子和佑介,然後笑話康隆說:「你好。」綾子滿臉帶笑地和她打著招呼。她的腳步也放慢了,兩個人又並排走了,可當看不到那位阿姨的時候,她突然尖聲說道:「那位阿姨看上去很熱情,但我卻不敢大意,她到處宣揚我的事情,說我是個生了私生子沒有辦法的女孩,媽媽非常生氣。」
「為什麼……要住這樣的公寓呢?十七歲,應該可以獨立生活了。」
我們?佑司、綾子和佑介。
「知道他的經歷后,你是不是很同情他?」
「不是的,你的心眼太壞了。」她的目光很嚴厲,像是在責怪他,不過馬上她又笑了,「他有戶口本副本的,所以我知道這是他的真名字。」
「這位大叔為什麼要來呢?」綾子哭著說,「他太傻了,真是個好人。他把一千萬的事情告訴砂川后,自己也擔心砂川和佑司之間會出事。而且那天他也給二零二五室和佑介的手機打了好幾次電話,可總也打不通。和我一樣,他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所以就趕過來了……」
「我認為並不是有錢就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回到我們家不也很好嗎?可佑司說,我怎麼能做如此沒有面子的事情呢?」
雖然是和殺人案有關,可為什麼要害怕這樣的事情呢?如果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他大概也無法理解。可是,康隆的噩夢裡出現的都是來寶井食堂調查的表情嚴肅的刑警,或是取代了八代佑司那灰灰的死人臉的拿著他的遺骨的悲傷的母親。read•99csw•com
「佑介呢?」
「於是,為了讓你相信這一點,他就去拿戶口本的副本?」
「我如果被抓了,會被判多重的罪?大概會被關進監獄吧,大概要等到佑介——佑介會叫媽媽時才能回來吧?」
她好像還在關心著剛剛離開的佑介。
「中學畢業后馬上就走了,大概十五歲吧。」
「熱鬧的地方!」姐姐露出了很久沒有過的笑容,「真噁心。在新宿的保齡球館,他和我打的招呼。他們是一群人,我們也是一群人。佑司好像是和公司的人一起去的。」
對這一點康隆非常佩服,可母親敏子卻撇撇嘴自豪地說「那是母親的天性」。雖然認為她們非常了不起,可同時,對這種自豪,他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特別是敏子,她甚至在為一直沒有孩子而苦惱並感到寂寞的嬸嬸面前,炫耀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就是生了孩子的女人,當看到她的這個樣子的時候,康隆都覺得有紙屑堵住了喉嚨。
如果母親聽說八代佑司的母親——如果他說的話能讓人相信的話——作風淫|盪,不知道是和誰生下了孩子,當這個孩子被父親毆打的時候都置之不理的話,她會說什麼呢?康隆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樣的女人沒有做母親的資格。
「石田先生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康隆說,「可我認為這是錯誤的。姐姐,讓別人袒護自己,是不是反而更加痛苦?」
可是,這種親密關係並不適用於八代佑司,他最討厭家人般的親密關係。
要說田山市的話,它位於前往東京市中心的工作圈裡。乘坐京浜東北線,從秋葉原站到田山站,大概有一小時的距離。他就出生在這麼近的一個地方嗎?康隆感到有點意外。
哼……康隆想。
「如果要是特地開車去取副本的話,大概會路過他的父母家的吧……」
綾子的笑容消失了。「對不起。」她突然咕噥了一句,「可我是認真的。」
「當然取回來了。」
「而且他還有一個弟弟,和他要差幾歲,大概比他小十歲吧。於是,我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你不擔心你的小弟弟怎麼樣了嗎?哥哥不在,他可能會很寂寞的。他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他覺得我非常愚蠢。雖然弟弟和我人了同一個戶籍,可他和我不是同胞兄弟。我母親的生活作風淫|亂,經常和各種男人鬼混,後來生下了他,雖然現在的戶口本上只有我和弟弟兩個人,可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個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而我,也因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母親和父親的孩子,所以也經常挨父親的打。不過,挨打的時候,母親從來都不會護著我。」
「我想啊,他雖然告訴姐姐說自己叫八代佑司,這會不會也不是他的真名呢?」
「還帶著佑介?」
可轉念一想,這麼大的一起案件,電視台進行如此報道的案件,不會和我們家有關係的。在電視里發生的事情只能發生在畫面里的會客廳里,它真的是非常遙遠非常遙遠的故事。因此,也許是綾子所講的故事被放到了電視里,而真正的綾子,真正的寶井家,絕不會走進電視里的。
從上中學時起,康隆雖然認為綾子既是個漂亮的姐姐又是個溫和的女孩,可他堅信自己會找一個和綾子性格完全不同的女朋友。和他一樣,綾子也一定想找一位和康隆完全不同的男人當戀人或丈夫。
「你為什麼要說這種威脅我的話?」她扔出這句話來。
就這樣,八代佑司就在這樣一個三口之家住了下來。在那裡生活了三年之後,他遇到了綾子。
她又快步地往前走去。康隆趕緊追上去,從後面撐起了太陽傘。
「我說,我只是開個玩笑,那麼做不是太滑稽了嗎?可是,他真的要去拿戶口本的副本,琦玉縣田山市,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只有這一點我無法忍受!要說為什麼,因為我非常討厭那位老師。」
「你還記得中學時的常盤老師嗎?」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綾子能聽到別人都沒有聽見的佑介的哭鬧聲。這種敏感和目標的準確性就連眼鏡蛇雷達都比不上她。
「我上學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裡了。」
「不是的。」綾子用力地搖搖頭,「在懷上佑介之前,我還不知道他有那樣一個童年,而且現在是和陌生人生活在一起。懷孕之後,我對他說,我想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和他一起把孩子培養成人。然後,他才說,我沒有資格當父親,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成家。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告訴我許多事情。」
「從那之後,他就有緣認識和一些糾紛有關的房地產商了。」康隆不由得小聲說道。這為後來痛快地接受裝作一名占房人打下了基礎。
「離家出走之後,他是不是馬上就和那個——砂川和秋吉一起生活了?」
綾子盯著康隆,康隆也毫不示弱地盯著她。
「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在逼佑司。」綾子繼續說。她的眼睛看著天空,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白。
說到這裏,綾子停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佑介在哭。」
雖然只有一次,八代佑司來到寶井家,在康隆的眼前說話、呼吸和走路,他用事實證明了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姐姐想像中的戀人,然後就離開了。儘管如此,可在康隆的心目中,八代佑司的血液不會流動,他沒有體溫。如果是母親敏子,她可能會用某種文學性的罵人方式來對付他,她會說這是一個讓年輕女孩懷孕后又將她拋棄的冷血動物。可康隆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至少綾子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八代佑司的身份還是沒有調查清楚。康隆的噩夢也還只是個夢。據說,搜查本部還不斷地收到查詢的信件,可就是沒有符合條件的人。
「你知道了吧?你聽到了吧?你明白了吧?」
可是如果八代佑司的親生父母或真正的家人報出姓名的話,如果他的母親坐在也許還在茺川北署或法醫教室里冷凍保存的他的遺體旁痛哭的話,康隆他們所在的這個安靜的世界將被砸個稀巴爛。
「佑司告訴我,他不想和我分手,他很喜歡我,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覺得放心。如果和我在一起也許能成立一個家庭。看到佑介后,他又想見我了。他就是這麼想的,說真的,那時候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