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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遭遇 第五節

第一章 遭遇

第五節

「你應該還記得我摸過雨傘,對不對?」
慎司「啊」了一聲。
「你說什麼?」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慎司一直盯著我的臉,等待我的回答。
他一針見血。我們互不相讓。
「老闆是當地人,他還有其他的店面,是連鎖經營。這附近可能也有……」
他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說著。
我停下了腳步。
「我……聽起來是這樣。穿紅色連帽外套的男人是這麼說的。」他的臉上恢復了一點活力。「你知道嗎?回力球是什麼?」
「不過,我要給你一個忠告,說不定那小孩沒死,只是掉了傘、迷了路而已。也是有這種可能的。所以當你去警局長篇大論時,最好祈禱不會有電話打進來,說那孩子已經被安全地安置在某個地方了。好了,我走了!」
小時候,我曾經看過一本名為「吸血鬼」的書。
「真的是回力球嗎?不是其他的名字?」
「你高估我了。」我說。
「我羞愧得無地自容,真是太對不起你了。」我努力用自嘲的語氣說話,「正因為我太羞愧了,所以我決定不管你了。你自己回去吧,別再煩我了。既然你對自己的能力那麼有自信,你可以自己去找警方,把你的打描結果告訴他們,九_九_藏_書警察能比我更認真聽你說。」
真是個頑固的小毛頭,而且頭腦也不壞。
慎司用一隻手按住自己的額頭,身體微微前傾,咬牙切齒地說:「他們在笑,說要讓水——讓水都流進去,新車的引擎就不會浸到水裡了。沒時間磨蹭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趕到回——回力球。已經約好了。所以,要趕快抄近路——」
我屈服了。已經無路可退了。
「你太天真了。世事可沒有這麼單純。」
「好吧,就這一次,下小為例。我們去找『回力球』,如果需要,可以去查所有分店。但如果每一家的停車場都沒有紅色保時捷,或者根本沒有人看到,一切就結束。」
「你在逃避,你在逃避責任。或許這會給你添麻煩,但是你已經認識我了,也知道那個孩子死了,而且我有特異功能,知道怎麼做能把那麼小的小孩凌虐至死的兇手找出來。然而,你卻在逃避,你難道不為此感到羞恥嗎?」
慎司點了點頭,「你知道嗎?」
有時候,人有時候會搞出這種致命的不負責任的事來。如果是出於惡意,還情有可原。
我慢慢轉過頭去,慎司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筋疲力盡地垮著肩膀。
https://read.99csw.com不是讓克里斯托弗·李一夕成名卻始終沒有擺脫二線演員地位的那部《吸血伯爵德拉古拉》,而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系列的其中一本。詳細的故事情節我已經記不得了,好像是一名年輕母親每天晚上都會吸自己親生嬰兒的血——故事就是這麼開始的,最後也以合理的方式結案了。也就是「華生,千萬別被斯多克騙了」這旬經典台詞的出處。
然而,小時候我一直覺得那個女人就是吸血鬼。事情本來就可以朝任何一個方向解釋,為什麼書中出現的每個人都對福爾摩斯的推理深信不疑,這讓我很是不滿。
正當我轉身準備離開——準備逃走時,我想到了最有力的一搏。反正面對這個十六歲的小毛頭,我已經完全失去了大人的樣子,管它踢也好踹也罷,不管是什麼招數,只要能打倒他,走出這戰局就好。
現實和非現實、合理和不合理就像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軌道,卻往往以相似的形式共存,而我們同時行駛在這兩條軌道上。所以,應該不動如山的政治家會仰賴女巫的神諭;應該超越現世的宗教家卻為逃稅絞盡腦汁,在高科技大樓中恭敬地祭拜土地公。太偏向合理的read.99csw.com軌道,就變成了冷血動物;一味行駛在不合理的軌道上,則會被稱為瘋狂的信徒。無論走哪一條軌道,終究都會脫軌。
「警察要怎麼查案?他們沒有任何線索,比找路上的色狼更棘手。你明明知道,警察根本辦不到,還說這種話。」
「回力球?」我心頭一緊,「你剛才是不是說回力球?」
「他並沒有太痛苦,只是覺得很冷……又冷,又害怕。然後就斷氣了。高坂先生,那個孩子就這麼死了!」
「我摸過雨傘。」
「難道就袖手旁觀嗎?」慎司立刻站了起來,「簡直難以相信,一個七歲的小孩就這樣死了,你難道不生氣嗎?」
沒鐠,我很清楚。
「求求啦,即使你不相信也沒關係。請你幫幫我。你很清楚,即使我去警局,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那麼一個龐大的組織,即使有一兩個人好奇地聽我說,整個警界也不可能因為我的話而採取任何行動。我不是被趕出來就是被送進精神病院。正因為我信賴你,才這麼求你。」
那是我把望月雄輔推上車、把慎司留在原地準備離去的時候,我把雨傘交給了慎司,結果他,臉快要停止呼吸的表情。
我感到自己被打動了,但我仍然堅持著,頑九_九_藏_書強地堅持著。
對我而言,無論是完全相信稻村慎司所說的話還是全面否定,都等於行駛在其中一條軌道上。雖然絕對不能相信,卻也有讓人不得不相信的地方。所以我選擇逃避。
慎司渾身打著哆嗦,繼續說道:「令天早晨我去拿自行車時,又回到出事現場。趁警察不注意,我去摸了井蓋。我害怕極了,這是我第一次主動使用自己的這種能力。結果我看到了紅色保時捷,看到兩個男人一邊笑著一邊搬開井蓋。他們竟然還笑著,我不能放過他們。」
物體上也有記憶,就像剛剛有人坐過的椅子上留下了體溫一樣。
「求求你。」
「這個嘛……」慎司停頓了一下,「這些問題,等找到他們再想辦法也不遲。或許只要我們好好說,他們就會明白的——」
「我當然生氣,也覺得不能置之不理,但這是警察的工作,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懂了嗎?沒有任何人可以一肩挑起這個世界發生的所確事,大家必須各司其職。如果我們插手,反而會把事情搞砸了,你該不會幼稚到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吧?」
「即使真的能查到……」我開始為自己找其他退路,「即使我們找到那輛車、找到那個穿藍線條球鞋的年輕人又如何呢九*九*藏*書?我們沒有任何證據,難道要表演剛才那一套,然後對他說是不是你乾的?他就會乖乖就範地說『對不起,都是我乾的』嗎?」
「這就夠了。」慎司的聲音顫抖著,「謝謝你。」
我邁開大步穿過工地,正當我快要走到大馬路時,身後響起慎司近乎嘶喊的叫聲。
「在我老家附近,有一家酒吧就叫這個怪名字。」
「你在逃避。」
但慎司並不同意,「那輛車可不是豐田的可樂娜,進口商有限,只要聯繫一下代理商,不就可以找出車主嗎?只要知道是川崎的車牌就夠了。誰會相信你這種借口?」
慎司睜大了眼睛,抬起頭說:「這附近可能就有一家。」
「在我摸到那個孩子的黃色雨傘時,我看到了,看到了那個孩子掉進下水道的情景——腳底一滑,突然變得漆黑一片。我親身體驗了那一幕。我站在那裡,體驗了和那個孩子相同的遭遇。那個孩子——掉下去的時候,頭撞到了下水道的邊緣,剛好是頭的這個位置。」
「你太高估我,不,你太高估《亞羅》了。即使你說的都是真的——即使我相信你的話,要怎麼從全日本找出那輛川崎車牌的紅色保時捷九?這是不可能的事,絕對不可能。」
慎司用手掌壓著左耳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