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為然地說完，突然住了口，迅速看了看四周。走廊上沒半個人影。

「不知道。」

「你真沒幹什麼壞事？不如趁現在趕快招供。」

「如果連倒立也不會，早就被踢出來了。」

「完全不知所以嗎？一點頭緒都沒有？」

「喂？是織田嗎？聽到的話請回答……喂？」

「什麼事？」

一個穿著牛仔褲和夾克的記者經過，我們讓開路。

「對。我想是因為他的能力比我強。我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到。」

「絕對有人接了電話，可為什麼不說話？」

「那件事我們不是說好了，等你有結果時再告訴我。」

「你不知道他住哪兒嗎？」

「連會議也不參加？」

「他經常這樣嗎？」

慎司把下巴擱在鐵欄杆上，喃喃說：「你見過我爸了。」

「對。」

「對。那裡照不到太陽，周圍也沒什麼住宅，有點陰森，很少有大人帶小孩子去那裡玩，平時幾乎沒人，我們可以完全放鬆。」

被人這麼一問，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任誰都一樣吧。

慎司一臉沉思的表情：「你想知道？不怕又把自己搞糊塗了？」

「不用。一會兒還要去參加社團活動。」

「差不多十分鐘。你挺厲害呀。」

「透視到的。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沒禮貌。」他小聲笑了笑。「你準備——調查我？」

慎司在操場上，穿著運動服，和其他學生一起上體育課。我注意到那個膝蓋被泥土弄髒的學生。

「知道，我知道。」

「你真大方。」

「我知道，所以——」

「你好像比上次精神多了。」

「謝謝。」

「啊，對。」

「我還以為自己老乾這種勾當，所以才當不上主編呢。」

慎司和老師不太合，不知怎麼就是合不來。但有幾個好朋友。你可以找其中的一個問一問慎司的情況。

主編抱著胳膊說：「誰都無法預測憤怒會在什麼時候爆發。說不定在你已經忘了這件事的時候，突然開始發酵，九*九*藏*書然後在你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時，就爆發了。」

「你去聽巴哈了嗎？」

「沒關係。我們人手多，可以搞定。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慎司有點慌了，「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早上我去找你，一看到那個姐姐，我就察覺到了。強烈得好像雪崩一樣，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

「倒立，你很行嘛。」

「我找到上次和你提過的那位警官了，」他說，「我還沒和他聯繫上，聽說他已經退休，和女兒、女婿住在小田原。我明天就去找他。」

「打個比方。」

「只有在帶著漂亮美眉去南方度假時才需要請年假。笨蛋。」

「最好是。但即使是惡作劇，也要有個理由。你別忘了，對方可是專門寄給你喲。」

「你來很久了嗎？」

「你見到直也，立刻打電話給我。我不在編輯部的話就打到家裡。任何時間都沒關係。請你務必打電話，你對著天空大叫，我可聽不到。」

「神在天堂司宇宙，人世間平安依舊。」

他一聽到解散的命令立刻跑過來，邊跑邊揮手，指了指左側的小門。我往小門的方向走去，但中途又轉過身來。

「嚇了我一跳。」他開口說，把胳膊架在高到胸部的鐵欄杆上，探出身子。

「他常換工作，換住的地方。這次應該是怕你去找他。」

「如果你想聯絡他，要怎麼聯絡？」

生駒所在的小組正在準備即將到來的十一月十二日「即位大典」(平成天皇即位大典)的相關連載報道。剛好最近一陣皇室熱，應該是很受讀者歡迎的內容。

紙袋裡放著慎司小學和初中時的相冊。稻村德雄特地回家拿了這些相片，我全數借走。

「那個特輯只要兩個人就可以搞定。」

「她是單戀，真可憐——」慎司說完，用腳尖踢著地上的落葉。

「他聽得到嗎？」

同到編揖部，主編把我叫了過去。他沖我招招手，便穿過雜亂的辦公室，大步朝htｔｐs://ｒｅａd.９９cｓｗ.ｃom複印室走去。

在我簡單說明時，他一直歪著大大的腦袋聽著。手上當然夾著Hi Light。

慎司輕輕抬起眼來，他似乎並不意外，倒像在問那又怎樣。

「不妙啊！」他回答得很乾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位姑婆。」

「會不會是小孩子？」

「不知道，沒必要知道。」

主編憤憤地嘆了口氣：「反正最近小心點。要像千金小姐一樣，不能一個人走夜路，晚上睡覺要鎖門。」

「我剛才看到桑原拍的照片了。」

慎司舉起手摸了摸散亂的頭髮，說：「通常都是直也打電話給我，而且我們也不常見面。」

「如果連這種勾當也沒幹過，就算當主編，又有什麼樂趣可言？」

「如果是這樣，應該不會等到現在才寄。」

「反正我已經一片混亂了。沒關係，你說吧。他還做得到什麼？」

「我問你，你真的沒欠別人錢嗎？」

「沒有了。你這個渾蛋！」

「聽說是個『恨』字。」

「那當然。」他拉了拉皮帶。「我怎麼可能錯過和年輕美眉見面的機會？乾脆請她吃晚飯好了。」

「對。」

「沒這麼誇張吧？應該只是惡作劇。」

「樂你個頭，我只是中毒了。」

「有人接了。」我話聲甫落，在一旁翻著慎司相片的生駒利落地拿起旁邊的電話。

「去小田原，來回差不多要一天。你沒問題嗎？」

主編停下腳步。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和慎司差不多高。但主編看起來壯實一些，或許這就是他精力充沛的原因吧。

我乾咳幾下，掩飾自己的心虛。

「意念移位。聽起來好像在瞎扯，但這是真的。我見識過一次。」

「但他還是可以感應到？」

他絲毫不擔心的樣子。

第六節課快結束了，我心想，即使現在過去也不一定能遇到，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學校。顯然我沒猜對，不過相反的結果反而更好。

「我大概知道，是不是那個rｅａｄ•9９ｃsｗ.ｃｏm不慎打死嬰兒的案子？」

「喂？」

「嗯。」我把一隻手插|進褲兜兒里，不經意間抬頭仰望天空。「可不可以再試一次？幫我把他叫到公園。我有很多事想問他，況且他的氣色也很不好，也許需要幫助。」

「你平常怎麼和他聯絡？」

「聽說又寄來第七封了？」他表情很嚴肅，「生駒告訴我的，他很擔心你。我也開始擔心了，聽說這次寫東西了？」

「你最好少幹這種事。」

我「哇」了一聲。

「什麼7」

我撲哧笑出聲來：「主編，我看你很樂在其中啊！」

「啊？」

「你也去嗎？」

「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得出足以讓你道謝的結論。」

「算了，以後再打吧。不是約好六點和織田直也的女朋友見面嗎？先去見她。」生駒站起來。

他點點頭說：「高坂先生，你之前不是問我是否曾和別人交流？當時我無法明確回答你，是因為我不確定那是不是交流。」

「也就是說，可以……從A地移到B地嗎？」

「我想調查一件還不知道能不能寫成報道的事。」

「最近，你整天都豎著天線嗎？你不是說只要好好控制就不會聽到任何聲音嗎？」

「對。他說這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不能隨便鬧著玩。就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從公園一端的長椅到另一端的鞦韆上。我也想試試，但我沒有那種能力。」

我追上他，說：「正好，我要請年假。」

在開始看他幫我列印的資料前，我又試著撥直也留下的電話號碼，還是沒人接。我看著時鐘，每隔三十分鐘打一次，在第四次撥打時，電話鈴聲響了十聲左右，第一次聽到接電話的聲音。

「我知道。」慎司笑得連鼻子都皺起來了。

「干我們這行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與人結怨，」主編自言自語道，「況且你在社會組工作，說不定和什麼人結下了梁子。」

我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在背面寫下家裡的電話，交https://read.99csw.com給了他。

他的視線落在我提的紙袋上。

「直也不見了。」

水泥地上掉了一地銀杏的黃色落葉，一挪腳，就傳來沙沙的聲響。

「怎麼會沒辦法寫？你這個笨蛋！」他抬起鬍子颳得一乾二淨的下巴，「報道能不能登，輪不到你決定，是由我來決定的。」

「你透視到的？還是看到的？」

「不準請年假。不管你說什麼都不行，我不同意，你就別再說了。這段時間，不管你幹什麼，我都不管你。等你做完以後再告訴我，就這麼決定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真的。」

我很小心地不讓慎司看到紙袋裡的東西，但還是被他發現了。

「當然。不過，有沒有這個人都無所謂，反正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我想請年假。」

只聽見電話那端傳來一陣雜音。像是金屬吱吱嘰嘰、碰罐子的聲音。我「喂」了很多次，都沒人回答。但是我可以感覺到，電話那端有人。

「真可惜。」我說。我這話發自肺腑，但聽起來完全沒有真切的感覺。

「也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我又打了一次，這次沒人接。

我用力大叫，最後對方略帶遲疑地掛上了電話。

我挑起眉毛說：「你連這一點也懷疑？」

慎司聳了聳白色運動服下的肩膀說：「天線一直都豎著，而且第一次去一個地方，一定會拚命搜尋，就像宇航員走出太空艙之前，都會先派出探測器四處探測一樣。」

慎司遲疑了一下：「可以移位。」

「你剛才說的公園，就是你每次想要冷靜時去的那個兒童公園嗎？」

慎司垂下眼睛，然後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我會呼喚他。」

「我也很想招供，但我真的不知道。」

我和生駒面面相覷。

「沒有。每次賒賬，我都用你的名義。還有別的事嗎？」

桌上堆滿了生駒幫我列印的資料，光看這些資料就要花很多時間。

「噢，我是體操隊的。」他笑笑。額頭上冒著汗，臉頰也ｈtｔｐｓ://rｅａd•９９csw.cｏｍ特別紅。雖然還有黑眼圈，但表情開朗多了。

我是故意不參加的。

「很奇怪嗎？我現在是學生，當然會背誦。」

說著說著，他自己先笑出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當我想見直也時，他就會打電話給我，或者我覺得直也今天可能去公園，就會在公園看到他……通常都是這樣。我從來沒有明確發出過『趕快和我聯絡』之類的『電波』。」

「你不換衣服嗎？」

「是嗎？嗯，是好一點兒。可能是天氣的關係吧，這種天氣真的很舒服。」

他的蓮霧鼻「哼」了一聲，問道：「青少年諮詢那件事嗎？」

「但是，這段時間我來上班也寫不出東西來。」

「為什麼？」

「是嗎？即使這樣，那個姐姐也不會生氣。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她喜歡你。」

我隔著柵欄看到，老師一聲令下，所有學生開始倒立，由於沒人扶著，許多孩子都沒法做。但個頭不高的慎司一下子就成功了。老師大聲數到三十，這期間，慎司穩穩噹噹的，完全沒有搖晃。聽到老師喊「停」，他才放下雙腿，輕盈地站了起來。接著他就看見我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目前準備做什麼嗎？」

主編沒有說話，他那張被佳菜子稱為「車輪餅」的圓臉都氣歪了。

「我也打算這麼做，但很可能沒辦法寫成報道。」

生駒原本在打電話，見我坐下，他便放下了電話。

他跳下鐵欄杆，說了聲「拜拜」，便跑遠了。我看著他的白色運動服消失在灰色校舍中，這才轉身離去。

「還好你不是說，如果可以，坐電車就不用掏錢了，也不怕遲到了。」

「我是問你有什麼事需要請年假。」

他停頓了一下，「我沒騙你。也許我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你，我會好好反省。」

「現在的小孩子，才剛學會說話，就會說『喂、喂』了。」

他把腳跨在鐵欄杆上，伸直雙手，抬頭仰望萬里晴空。

我搖搖頭說：「我怕自己中途睡著。」

「是調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