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家只有一樓亮著燈。

我說了迄今為止發生的事。在我說明時，警部打斷了我兩次。一次是我說到空白信紙的恐嚇信時，他問：「這些信現在在哪裡？丟了嗎？」

從他平靜的聲音里感受不到絲毫緊張。他迅速介紹了身邊的同事，最後說：「這一事件的專案小組，由我擔任指揮官。或許你會覺得很麻煩，但從現在開始，任何細節都要聽從我的指示，明白嗎？」

「以前就認識？」

「對。我也覺得莫名其妙。這件事一開始就令人費解，我完全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指向小枝子女士。」

「什麼東西？」

「我不相信。」川崎出其不意地抬頭說道，醉眼惺忪地看著我，「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

伊藤警部緩緩點著頭。

「首先，說明一下目前的情況。」伊藤警部將手放在桌上。他的手很大，和矮小的身體很不協調。

剛才的男中音請我坐下，他是中桐巡查組長。我只記得指揮官和他的名字，兩人都大約五十歲，中桐刑警看起來比較年長。

「在編輯部的辦公桌抽屜里，總共有八封。」

窗帘完全拉上的客廳里，有四個穿西裝的男人。矮胖男人把我帶到坐在茶几旁的矮個子男人面前，對方九_九_藏_書站了起來，高度只到我肩膀。

她沒有化妝，面容憔悴，緊閉的嘴拉成一條直線，身上穿著一件素雅的連衣裙，打著赤腳，看起來像是隨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就衝出來了，但依然楚楚動人。

兩位刑警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看著我和川崎。那眼神就像把我們放在天平的兩端，衡量哪一方更重似的。

警部點點頭，翻著手上的筆記本，「三村七惠和你關係很密切吧？你和她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挑上我？為什麼又提到小枝子的名字？對方給我打了兩次電話，我也問過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他願意說，我隨時洗耳恭聽，但對方就是不回答，沒有留下任何一句可以當作線索的話。」

「對不起。」我說。

「我一開始就沒當一回事。」川崎垂著頭。他長長嘆了口氣，那呼出來的氣里還帶著酒味。「為什麼事到如今，你的事還會牽連到內人？豈有此理。如果恐嚇你的人不知道小枝子和你分手了還情有可原，但恰恰相反，這不是太詭異了嗎？」

「你沒資格質問我。」他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抱著頭說，「我今晚參加了一個重要的聚會。」hｔｔps://ｒｅａd•９9csw•ｃom

「我是警視廳偵查一科特殊犯罪偵查組的伊藤警部。」

都是你的錯。我知道他想這麼說。

中桐刑警迅速站起來，從盥洗室走出來的川崎立刻摟著令子的肩膀走進廚房。雖然我可以聽到他們低低的說話聲，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聽到令子叫了聲「副理事長」，中桐刑警就把廚房的門關上了。

「會不會你們做過的某件事招致了某人的恨意？」

「我明白。」

他無力地垂下頭來，摸了摸額頭說：「不好意思……責怪你也沒有用……」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和你太太毫無瓜葛，就這麼簡單。」

「不，最近。」

靜默片刻后，伊藤警部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請你老實告訴我們，你和川崎小枝子真的斷絕來往了嗎？」

「這麼一來——」警部把雙手指尖貼在一起，抬眼看著天花板，「就只能問歹徒了。」

「這位少年是你的朋友嗎？」

「事情一發生，我就絞盡腦汁想破了頭，也去調查了，但完全沒有線索，至少在我看來完全不可能。我覺得這不是針對我個人，如果是衝著《亞羅》而來，剛好挑上了我，還比較有可能。」

上次九九藏書造訪時，這個房間所散發出的矯揉造作的氣氛如今已蕩然無存。小枝子精心培植的觀賞植物盆栽被搬到一旁，隔間的門敞開著，有兩個刑警進進出出，在隔壁房間裝無線對講機。小枝子看的裝潢書上，一定沒介紹這類東西出現時，到底該如何擺設吧。

「最近一個月。」

「對。」

「嗯。」警部用力合上筆記本。「太詭異了。不管這個人是誰，他對你懷恨在心，跟蹤你，恐嚇你，最後還對你前任女友下手。」

「沒錯。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中桐刑警說道，「不管什麼事，不管對方是誰，一旦過了期限，人們就往往以為事情結束了，所以，期限一過，就容易大意，這是人之常情。」

「昨天還不行，還處於半昏迷狀態。」

「已經過了一星期的期限。」伊藤警部插嘴。

警部說話時直視著我。我知道他在觀察我的反應。

「你可以分辨出對方的聲音嗎？如果再次聽到，你聽得出來嗎？」

警部指示手下去編輯部拿信。第二次是我談到稻村慎司受傷時。

他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中桐刑警輕輕按住他。

「別說了。」刑警說道。「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如果對方打電話來，我們會立刻叫你。」

「九-九-藏-書他目前可以說話嗎？」

「隨你便。」

「斷得很徹底。」我回答。「這三年完全沒聯絡過。第一次接到恐嚇電話時，提到了她，我才和她聯絡的。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結婚了，也不知道她住在這兒。」

「可以。」

這時三宅令子剛好走進來。玄關的門急急地打開、關上，我一抬頭便看到她站在面前。

「你是高坂昭吾先生吧？」渾厚的男中音。「請進來吧。」

「我沒說謊。」

「你肯定？」

警部用食指敲著下巴凹陷的部分，沉思良久。

「你不在家嗎？」

「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小枝子夫人是在什麼情況下被帶走的。今天晚上，夫人有事外出，在這裏——」他指了指地圖上的紅色標記，「被綁架了。這裡是很小的十字路口，少有人經過，目前還沒找到目擊證人，附近居民也沒聽到過呼救或爭吵的聲音，但夫人的一隻鞋落在現場。」

川崎斜眼看著我，聽到刑警的話，才轉頭看著刑警，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他無力地站起來：「我去洗把臉。」

川崎明男慢吞吞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瞥了他一眼。

他瞪著我，沒有馬上開口，蒼白的臉上表情僵硬，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顫抖著。似乎是為https://read.99csw.com了平息顫抖，他握緊拳頭說道：「會變成這樣——」

川崎突然吼起來：「那為什麼找她下手？你說啊？為什麼？不是和你有關係，事情會這樣嗎？」

「好吧，現在就請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時，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聲音也依然如故。

「才過了一天而已。」

「八封恐嚇信。在你說的地方找不到那八封信。」

我立刻搖頭，警部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沒找到。」警部坐下來時說道。

川崎明男最先走出來，脖子上還系著領帶。好像剛下班，只脫掉上衣而已。

我下意識地看看電話，電話始終沒響。一位警員在隔壁房間喊警部過去，他輕巧地站起來。

桌上放著一隻白色電話，連著錄音機，旁邊放著耳機和另外一台機器，應該是擴音器。桌上還攤著一張大地圖，在兩個位置上有紅色標記，應該是川崎家和小枝子被綁架的現場。以川崎家為中心，四周畫了許多間隔五厘米左右的同心圓。

在川崎背後，一個矮胖男人倚靠著門邊。他穿著灰色西裝，上衣完全敞開。

警部一副「你可以裝得更像一點」的表情，「謊話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騙不了我們，只會浪費大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