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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坐在滋子旁邊沙發上的真一問道。
「不是。像往常一樣,我剛把諾基領進浴室……」
搬運完可口可樂,真一拿了抹布正準備去擦地板,他從玻璃門看出去,正看見前煙滋子一手拿著錢包,急急忙忙往這裏走。她似乎是等不及按鍵式紅綠燈變成綠色,就從車流的間隙里穿過了馬路。真一心想:「怎麼回事兒。」伸長了脖子看著。自動門開了,滋子走了進來。馬上就走到收款機旁,從報刊架上取下一份晚報。
武上站起身,朝浴室走過去。他用手在玻璃門上敲了敲,沒有反應。武上打開門朝裡邊探頭一看,條崎頭枕著澡盆睡著了。
採訪田川的記者向田川提問,問他為什麼有人看見他在大川公園事件發生前曾開著租來的汽車在公園附近轉悠。田川聽了之後,開始用激動地口氣說道:
「什麼時候見到的?」
通口惠子接下來會不會也打媒體的主意呢?她這個人恐怕幹得出這種事情。
前煙滋子一邊用錄像機錄著電視新聞,一邊聽著這個暫且被稱為「T」的嫌疑人發言,畫面上不時出現這個「T」的被處理得模糊的鏡頭。
武上悅郎喝醉了。10月21日,是古川鞠子的遺骨被發現以後的第十天。這天下午,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光斜射在武上家客廳的窗戶上。
大川公園事件是在9月12日發生的,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十天了。這些日子里,武上一直就沒有回過家。最後還是神崎警部硬把他推走的,說是「你回家洗個澡再來也好啊」,他這才回了趟家。其實,神崎警部也一樣,一直跟著武上一起忙了四十天。
「啊,是塚田君嗎?今天的電視你看了嗎?」
「沒有,沒有。我馬上就出來了。」
「不過,這樣對他公平嗎?」
不一會兒,他的思緒又跳回到鞠子的案子上了。
「什麼也沒有。」
久美沉默了一下,回答說:「她和我說話了。」
剛洗完澡的武上其實只喝了一小罐啤酒,說是醉了,實際上是太累了。與古川鞠子有關的文件材料又急又多,這三天里,武上幾乎沒有睡覺,連飯也沒正經吃一頓。對遺骨的鑒定,對齒形的鑒定,遺骨發現現場的實況調查報告和照片,有關各方面提交的文件都匯總到武 上這裏。在此期間,聯合調查總部召開了自總部成立以來的第一次公開的記者招待會,會上通報了事實經過和調查情況,並回答了記者的各種提問。
真一和久美通話時總是說「那個人」,實際指的就是通口惠子。因為常去石井家看諾基,就在她去的第二次就遇見了通口惠子。不過她一點兒也不知道通口惠子的情況,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找真一。
「有什麼你就說吧,怎麼啦?碰到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了嗎?」
「我看了。」真一回答。
真一脫了工作服,朝滋子追去。
「電話里說過,但是她馬上就掛斷了。」
武上走https://read.99csw.com過去,用手推推他,說:「喂,睡著啦?」
「好像說是個住在大川公園附近的人物。也許是報道方面的商業炒作吧。真一君,跟我一起回去嗎?」
真一一邊看著電視畫面,一邊說。「有這個可能,不過他也可能是胡說的呢。他也許就是想通過電視把他的罪行說成是冤枉的呢。」
至於勝負,通口惠子的勝負是什麼?剛才電視里看到的「嫌疑犯」田川像痙攣一樣來回搖晃的樣子,又浮現在真一的眼前。
「是總部決定的吧。」武上的直覺告訴他,心中有些不快。
「是出自田川的直接監視組的報告,電視台等媒體已經蜂擁而至了。」
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武上抓起話筒,是秋津的聲音。
這時候,總部內部對於罪犯是單獨還是有同夥意見不一。如果假定田川是單獨犯罪,那麼他既然有不在場的證明就應該把他從嫌疑人里排除。可是,又怎麼解釋他租車在大川公園附近轉悠的事實呢?在沒搞清楚這個問題之前怎麼也不能把他排除在外。
罪犯在古川鞠子的事兒上和她的家人有馬義男周旋了一通,攪得滿城風雨的。可是,卻沒見他再提那隻右手的事兒。
「它很是條好狗啊。」
真一沒有馬上回答,久美又問:「你在想什麼呢?」
「十六歲。」久美回答。
「不過,好像還是來的次數少了。」
在返回零售店的途中,真一用公寓旁邊的公用電話打了個電話。正在擔心是不是沒人接電話呀,就聽見電話里在說:
「是啊,我看兩種可能性都有。」
「……昨天。」久美說,「噢,沒什麼。」
滋子的臉上沒有笑容。站在收款機旁的店長問:「怎麼了,滋子?」
店長知道真一在幫滋子做事。
「標題是什麼?」
「還很難說。」滋子搖搖頭。
武上住在大田區的大森,乘地鐵到六鄉土手站下車,再步行五分鐘就到了。這裏,戰後興建的稱為文化住宅的房屋一家挨著一家,街道工廠也混雜在其中,是一個人口密度很高的街區。武上的住宅是十年前在原有的所謂文化住宅的基礎上重新翻蓋的。房子雖說是武上翻蓋的,可那巴掌大的地皮可是從妻子的家族繼承下來的,否則僅憑武上這麼一個公務員的薪水是無論如何也甭想在東京都內弄到這麼一所獨門獨戶的住宅的。
「是武上先生嗎?」聲音很急,武上憑直覺就知道又出什麼事兒了。
記者問他,為什麼在公審的時候不提出來呢?
「我該回店裡幹活去了。」說著,真一站起身來。
「因為他是靠社長的關係才進公司的,所以,為了顧全社長的面子才拿我頂的罪。」
「你看報了嗎?《日本日報》。」
滋子再次打開錄像機開關,指給真一看。真一點了點頭。
「這人有點兒怪呀。」
「你在看什麼呢?」
聽良江說,真一九_九_藏_書離開石井家之後,久美給他打過多次電話,很為他擔心。真一在前煙家住下后也時常想給久美打電話。
「有什麼新消息嗎?」不能喝酒的條崎手裡端著一杯麥茶,問道。
滋子沒再說什麼,她看著真一,心想,他嘴上在說電視畫面上播出的事,可腦袋裡好像在想著另外的事。
「她,對你做什麼了?」
在前煙公寓里住下不久,真一就在離家步行十分鐘左右路程的一家小零售店裡當起了臨時工。雖說有父母留下的存款,生活上沒有什麼困難。但是,總不能無所事事地獃著。因為不知道通口的動向,也不敢貿然回學校去,所以選擇了先找個臨時工乾乾。
「對不起。」
「喂,你去看看,浴室怎麼沒有聲音啊?條崎怎麼還沒出來呀?」廚房裡傳來妻子的聲音。
「從他在採訪中的回答看不出他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想為他以前的經歷作些表白呀。」
武上認為否定是理所當然的。雖然古川鞠子的遺骨被扔在搬家公司門口的時間還不能確定,但毫無疑問,是頭天夜裡的事兒。但是,在他家門外蹲守的「田川組」 證明,在那個時間段里,田川一義一步也沒離開過家門。總部如今對於是加強還是放鬆對田川的監視還舉棋不定。
到現在為止,通口惠子還沒有直接和久美接觸過,只是遠遠地看見過,這次可是真一沒想到的。按真一對通口惠子的了解,她早就該去盤問久美有關真一的下落了,可她卻沒有這 么做。到底是為什麼,真一也猜不透。
「是不是正因為不好判斷,才給他一個自我表演的機會呢?」
「我想是他本人同意採訪的吧。」
「他怎麼帶那麼大的一個戒指呀?挺少見的。」
滋子笑了:「是啊,以前說不定真是冤枉他的呢。他也許認為這正是他訴苦的好機會呢。」
這是一份專門在車站前的小店零售的報紙。
臉部被打上陰影,改變了聲音的「嫌疑人」田川一義很健談。
「最近,你看見過那個人嗎?」
「好著呢。毛可順溜了。」久美笑著說,「不過,它時不時在找你呢。鼻子總是這兒聞聞那兒聞聞的。」
真一聳了聳肩膀。「這傢伙幹嗎要上鏡頭呢?」
「沒有什麼不舒服吧?」
只有罪犯才知道那隻右手的身份,按說他應該和她的家人聯絡。會不會也做出像古川鞠子事件那樣的舉動呢?
「如果有被他害過的女人,看見他說不定會認出來的。」
「是啊。你怎麼看?」
「明天再補一小時吧。你先去吧。」
「就是所謂的獨家新聞吧?」店長說。
「負責案子的檢察官或者律師什麼的,沒找她談過嗎?」
「T」的穿戴也許是有什麼用意的,為了看清他的戒指,滋子把頭湊到了電視機前。畢竟是電視畫面,湊得再近也只能看個大概,他的戒指表面不是平滑的,上面似乎有個浮雕式的圖案。
「電視九九藏書里這麼一播,接下來不會有麻煩嗎?」
「連續女性誘拐殺人事件的重要嫌疑人。不知道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她不在家嗎?」
久美手裡有兩張贈票,是進口大片專場,她問真一想不想一起去看。她說:「不要錢的票,可能人挺多的。」
真一離開石井家后,石井夫婦在照看著諾基,久美也常來看看。久美特別喜歡大動物,還告訴真一,說她將來想當一名獸醫。
滋子又小跑著出了店門。店長看了看表。「好吧。」
「是啊,在這個報道之前,電視台方面已經和這個人物有過接觸了,據說那個人接受了《日本日報》和HBS台系列公司的採訪。所以挺轟動的。」
「她跟你說什麼了?」
「現在,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兒。」
久美不會說謊。真一聽出來了。問道:
照他的說法,當時在同一個工廠里有一個二十七歲的同事,人稱「更衣室迷」,他才是安裝隱形照相機事件的作案人。
什麼是最迅速、最有效的發言,毫無疑問是通過媒體的廣泛報道。可是,公眾究竟如何判斷是非呢?善惡的標準是什麼呢?通口惠子想讓真一去見通口秀幸,這對於通口秀幸而言無疑是向公眾表白的最有效的手段。
「你好。」
「她去買東西了。」
真一併不認指望通口惠子能聽得進別人的忠告或者警告。他現在開始覺得,這是他和通口惠子兩個人之間的勝負之爭。
「噢……沒見過。」
在採訪快要中斷的時候,記者改變了話題,問田川為什麼在9月4日、9月11日、9月12日三次請別人幫他租車,在大川公園周圍幹什麼去了。特別是事件前一天的11日幹了什麼。
「你又不是當事人,跟你說也說不清。」
報紙上沒有什麼讓武上感興趣的新聞。儘是些上午公開發布的消息。對坂崎搬家公司周圍的搜索,對與搬家中心有關的人士的調查取證等等。
「沒有。報上登什麼了?」
「田川的事泄露出去了。」秋津著急地說,「雖然沒有點名,也沒有照片什麼的,但是一看就知道說的是田川。」
這會兒,條崎正在武上家的浴室里泡著澡呢。和武上一起工作,沒有經驗的他比武上還累。在負責檔案的工作中,被武上盯上了也不知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總之,在這個案子期間他也是一次都沒回過家。武上想到他反正是單身一人,回家后也沒人照顧,就把他給拉到自己家來了。
「T」的手在男人里算是很漂亮的手,右手中指上戴著一枚做工精細的戒指。看樣子是銀制的,是個寬度大約1厘米的大號戒指。他穿了一條相當舊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舊運動鞋。
罪犯到底想幹什麼呢?
「走,回署里去。」
武上繼續數著車牌上的數字,他的記憶力非常好,數到第二遍時,停車場里的車牌號就都記住了。自己在想,我記它幹嗎,還是想點兒有用的事https://read•99csw.com兒吧。
真一睜大了眼睛。
「雖然說有人看見他駕車在大川公園附近轉悠,但畢竟不是十分肯定的事兒,提供證明的人是否可信,也成問題。」
「哇,你說的是這個?」
武上到門口看了看,晚報已經送來了。武上把報紙拿回客廳,坐在那兒翻著。條崎從浴室里出來了,利落地換好了衣服。
久美的語氣變了,真一感覺到肯定發生了什麼和往常不一樣的事情。
這是一家在大公司下面的連鎖式的零售店。前身是一家小酒店,現在的店長就是原先酒店老闆的兒子,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其實,他是前煙昭二的小學同學,又是現在的酒友。
垃圾箱事件之後,隔了不久,真一早晨帶著諾基又去大川公園的時候,又一次遇見了她。真一沒注意就從她身邊走過了,久美髮現是他就追了上來。從那以後,兩人一直有著聯繫。
通口惠子說著就走了。
「看看吧,接下來會有什麼事兒也說不定。」
「你多大了?」
條崎猛地驚醒了。「哇,對不起。」
他說,直到與HBS的採訪組接觸,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一系列事件的嫌疑人。為什麼會這樣,自己也不知道。
店長受前煙之託,給真一一些簡單的工作做。真一對店裡的工作很快就習慣了。店長的妻子性情開朗熱情,照顧真一比滋子還周到。因為男工作服里沒有適合真一穿的小號,店長的妻子一直說給縫一縫,可總沒抽出時間來。
滋子站在那兒,錢包夾在腋下,開始翻看報紙。她看的是《日本日報》。
他說:「當時想,這樣的案子要審理的話,說不定要拖上十年、十五年的,那樣的話,自己的人生不就毀了嗎。還不如早點認罪能減輕處罰。」
「我覺得挺可怕的。我感覺那個人不是普通的人。」真一說,「錦武和諾基都挺好的吧?」
久美告訴她說石井良江不在家,她朝二層的窗戶看了看,轉回頭對久美說:
武上的妻子在附近的藥店上班,武上他們剛回家她也回來了,接著就出門買東西去了。女兒在大學里沒回來,家中十分安靜。
剛洗完澡的武上,坐在窗邊,一邊吹著熱風,一邊讀著停車場里車輛的牌號。即使是在家裡短暫的休息,他的腦子也靜不下來。武上一邊讀,一邊用數字的諧音把車牌上的一串數字連成一句話,他早就養成了這樣記數的習慣。
還是在幾年前,臨近的住宅還相當擁擠,當泡沫經濟的風暴襲來之後,不知不覺中,在附近出現了許多空地。武上家旁邊是一家板金塗裝公司的鐵皮造建築,如今大概是因為破產而變成了空地,成了停車場。這倒使武上家的客廳變得既通風又明亮。
古川鞠子的遺骨被發現之後,在調查總部內,有人認為應該在不公開田川一義姓名的情況下公開發表重大嫌疑人的事實。不少人贊同這個意見,因為它可以說明調查總部不是什麼都沒有干https://read.99csw.com,但最終這個意見被否定了。
久美很意外地看著通口惠子,從通口惠子的眉宇間可以看到一股凶氣,但看不出任何慌亂的表情。
「報上有什麼?」真一問道。滋子邊看邊默讀著,真一從她的肩后看到了報紙上的標題。
條崎的頭上散發著好聞的香味兒,武上心想準是用了女兒的洗髮香波了。武上女兒的毛巾呀香波之類的東西從來都是不許別人碰的,要是她知道誰動了她的東西可不得了。好在條崎這回等不到挨她的罵就得返回總部去了。
田川似乎是被逼急了,就像烏龜感覺到危險就把頭縮回去了似的,顯然是採取了防衛的姿態。他說自己沒有去大川公園,自從自己被誣陷判罪以來,就不信任別人,因為自己不願意外出,所以求人幫忙租車,為的是去拍攝野鳥。至於什麼時候幹什麼,沒法兒記得清楚。
「是嗎?好啊。」 通口惠子說,「你挺悠閑自在的嘛,還是少管閑事兒吧。」
「她問石井夫人在不在家。」
「沒說什麼就不錯了。要是撲上來揍你一頓可就糟了。」
「戒指?」
午後的綜合節目幾乎全是有關這個採訪的內容,不斷地反覆播放著。調查總部關於這件事只作了例行公事性的評論。
塚田真一剛把配送來的整箱可口可樂搬進倉庫。因為工作服太大了,每次站起來坐下去的時候,真一都要把褲腿往上提一提。店長看見他的樣子就想笑。
武上放下話筒,轉過頭對條崎說:
滋子的目光從報紙上移開,說道:「說是找到大川公園事件的嫌疑人了。今天,電視里已經公開了,還是HBS台。」
「電視?已經播了?」
「怎麼了?」武上問。
「這時候,他們大概還不打算表明警方的看法吧。」
記者又問,那種事和殺人案不同,怎麼不設法在法庭上拖延呢?田川不滿地大聲說:
「在這個採訪中,警察什麼也沒說呀。」真一說。
滋子看了看真一。真一把錄像定格在那兒,仔細地盯著「T」的模糊的畫面看著。
「連續女性誘拐殺人事件的重要嫌疑人。」
「我挺生氣的。」久美說,「她憑什麼說讓我少管閑事兒。」
是水野久美。就是真一在大川公園裡遇見的,帶著那個名叫錦武的大狗散步的,也是和真一一起在垃圾箱里發現那隻右手的女孩兒。
真一笑著說。
「我根本沒幹過這事兒,肯定是搞錯了。」
關於那隻右手的情況幾乎還沒有什麼進展,指甲油的顏色,手腕內側的小痣,只有這麼一點兒可以稱得上特徵的地方。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哪個失蹤女孩兒能與這點兒特徵對得上號。
「T」在接受採訪時身體總在不停地搖動。特別是對記者提的問題難以回答時,搖得更厲害。好像是想讓這種搖動停下來似的,他把兩手分別按在膝蓋上。可是當膝蓋一開始搖動,不僅是手,就連兩肩也跟著一起搖動起來。滋子瞪著眼睛在觀察著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