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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可是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很關心大川公園事件啊?」
「什麼?」
「有這種可能。」
如果一直這樣不停地送飯或送外賣,附近的人們會親切地叫她「長壽庵的由美姑娘」,可他們也會在什麼地方悄悄地說「長壽庵的招牌由美子已經老了」、「那孩子多大了」「她已經是一塊發舊的招牌了」等等。難道就沒有辦法擺脫這種生活嗎?難道就沒有一個分水嶺嗎?或者是有許多條道路,可自己都已經錯過了嗎?
通口惠根本沒有發現由美子在想什麼,她繼續往下說。也許對她而言,回憶會更快樂一些。
由美子被一種不現實感所包圍,火車不停地搖晃著,由美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管跟任何人說,沒有人會相信有這種事情的。
說到這裏,由美子一下子想起來了。這麼說,哥哥的煙抽得越來越凶,是從關心連環殺人案的時候開始的。
那一天,栗橋藥店從早上就開始停業休息。在栗橋浩美看來,以前藥店也要開業和休息,非常蕭條,可今天卻是真正的停業,因為壽美子的身體不太好。
「什麼呀,看你那一本正經的樣子。」
和明睡眼惺忪地開了門,由美子看了看他的臉。他不是故意裝出來的,好像剛才是在睡覺。
「所以,職員們都去幫他搶劫殺人?如果董事長做了,我們也要去做?」
由美子也找了一輛計程車,好在哥哥的那輛車遇到了紅燈。
可是,這個劇烈的動作讓通口惠的身體承受力達到了極限。通口惠伸出手想抓住那位穿藍毛衣的女人的胸部,可對方躲過去了,她的手在空中劃了個圈,然後就搖搖晃晃在倒在了那個女人的懷中。她那不幹凈的灰灰的臉眼看著變得像紙一樣白。
「啊,是這樣啊……因此她離開家了,省得有人再勸阻她,這樣她就可以跟蹤真一君了。」
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的由美子,從窗戶玻璃上看到了背對著這一邊的和明的臉,而且,和白天一樣,她嚇了一跳。
由美子小聲說。
浩美不是一個人,只有這一點可以肯定。那操縱浩美的那個人又會是誰呢?
「我想和你說點悄悄話,能進去嗎?」
他現在之所以不再懷疑朋友了,也不是因為有了確鑿的證據,大概是因為性情變化的緣故吧。「懷疑朋友是不好的事情」,他曾經這樣批評過自己。
「女人中很少有那樣的電視劇迷吧。」和明笑了,「這個迷字,好像都是用來形容男人的。」
巡警並沒有被她的氣勢所壓倒:「你雖然很有勇氣,可是——」
當他和「豌豆」開始為他們的遊戲感到興奮的時候,栗橋浩美很高興,渾身充滿了自信,好像只要抬頭一看,就能看透整個世界一樣。在這種時候,他會發現那個女孩好像也在欣賞「豌豆」和浩美的遊戲。女孩也很高興。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追著浩美,要他還她的身體。可是,她出現在浩美的夢中,他往右她也往右,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前她也往前,就像他的影子一樣緊緊地跟著浩美。她在等待下一個遊戲。
事實上,這確實有效,非常有效。
這樣做心情也不錯,他好像在欣賞著自己的戰果並在擦拭著勳章。他還會站在洗臉間的那面大鏡子前,看著自己的充滿笑容的臉,就好像正在戀愛中的女孩只要有機會就會對著鏡子或地鐵的窗玻璃不停地笑,他終於能理解她們的心情了,這是一種幸福的微笑,她們是在用自己的眼睛來確認臉上的幸福。如今的栗橋浩美的心情和她們一樣,自己感到幸福和自豪。
這個女孩很瘦,襯衣的邊也已經從牛仔褲里露了出來,能看見她的肚子。她也沒有穿襪子,清清楚楚地露著腳脖子。
——殺人犯。
「我是第一次走這邊,我也不是太清楚怎麼走。」
「什麼?把屍體挖出來?」
「快點啊,要不司機會不高興的。」
又累又髒的活。
通口惠說,她的目光很尖銳。似乎完全忘記了由美子的存在,沉浸在唯我獨尊的情緒之中。
說到最後,他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什麼似的。
醫生溫和地笑了,這是一個長著圓圓的臉、態度和藹的醫生:
(這裡是大川公園嗎……)
「因為是好學校,所以爸爸出事之後,我馬上就退學了。」
——哥哥。
壽美子邊哭邊說。
當然他沒有說出來,可坂崎董事長卻帶有說教意義地講著人生的目標,在他的眼光里卻清清楚地寫著他所思考的這些問題。最後他說,很少有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找他們搬家的,一般都是找朋友來幫忙的,這樣一來,我們就賺不到錢了,哈哈!
石井良江把水壺放到了煤氣上。這是一個收拾得很乾凈、既豪華又現代的對面式廚房。石井看著那藍色的火苗,斷斷續續地說:「我考慮再三,還是找警察吧。」
巡警驚訝地眨著眼睛。良江的聲音發抖,一口氣把話說完了:
浩美在對我撒謊。
高井由美子也是商人的女兒,她知道在商人的家庭里,商人情緒的好壞直接影響著家庭的氣氛。而作為公司職員的孩子,當父親被降職或薪水比以前減少三成的話,他只會聽到母親嘆息經濟緊張的聲音,他仍是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繼續生活。可是,商人的孩子們卻不同。商店經營情況的好壞能體現在父母的笑容、聲音的歡快、動作的靈活等方面,甚至還會體現在舉手投足上。他們不可能脫離這些而生活,這就是商人孩子們的宿命。
壽美子也許是不省人事了,也許是怕一動再被踢一腳吧,她就像塊破抹布似地擰著身體,一動也動不了。栗橋浩美也在大口喘著粗氣,腿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坐在了樓梯的中間。突然,他覺得背後有動靜,不由回頭看著樓上。
「難道就不能強行要求通口惠不再做那樣的事情嗎?」
「如果說,把錢送給我,你是不是不喜歡?」
和明知道火車在兩國站會開哪一側的車門,下車之後又毫不猶豫地上了計程車,這說明他非常熟悉自己要去的地方——至少在今天以前,他曾經去過那個地方。
這是什麼話,我一點都不記得了,胖子。
因為羞愧和氣憤,由美子忘記了膝蓋的疼痛,她一下子站了起來。那位女孩也半坐著,可她的臉灰灰的,比較臟,但這不是因為剛才摔在地上被土弄髒的。
由美子用手指著告訴了司機,司機也沒有特別的懷疑,把車發動起來緊緊跟住了和明所坐的的那輛計程車。從副駕駛旁邊的車窗,由美子能看到坐在前面那輛計程車後排座位上的和明那顆圓圓的大腦袋。
「好了,我去吧。」
「十支左右吧。」
「現在所有的日本人不都是這樣嗎?」
「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要讓他們覺得我們是無法了解真實身份的怪物,這才是最好的辦法。你的咳嗽不是很厲害嗎?等你的病完全治好后,就可以打電話了。」
「我和你沒有什麼要談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只有哥哥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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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剛才他的表情為什麼會如此僵硬呢?和明為什麼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呢?
他沒有說那個奇怪的電話的內容。
「這個……」這個女人轉過頭看著通口惠。通口惠的表情像個傻瓜,然後用鼻子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了一邊。
不,如果對和明的評價高一點的話,這不僅說明他不膽小,而且還可以說是和明忠實于栗橋浩美的證據。再等一等,給我點時間,因為太危險了,所以我現在還不能全說。等時機一到,我一定會把所有情況全都告訴你的。和明一定會愚蠢地相信他的這些台詞的。
「你睡了嗎?」
——這樣的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由美子趕緊回到屋裡拿起手包來到走廊上。她剛想悄悄下樓去,可看到哥哥正在門口穿鞋,由美子趕快把頭縮了回去。
良江邊擦手邊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護士是個漂亮女孩。「豌豆」以前曾經說過,如果穿上白大褂,不管什麼樣的女孩都會更漂亮一些。可這位護士本身就是個美人,而且她還讓栗橋浩美想到了一個自己認識的女孩,她是誰呢?
「如果是你借給我的錢,我會還你的。」
「我為什麼要撒謊——」
看著突然變得很冷漠的由美子,和明笑了。
你不是重感冒嗎?
「好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一定把她送回家,看到她的父母,我會把事情和他們講清楚的。」
和明邊說邊打開了小冰箱的門。由美子看到有幾罐啤酒和可樂橫著放在裏面。
「我希望自己是個有勇氣的人。」
由美子被嚇了一跳,她停住腳步往後看。被由美子丟在一邊的像個雕塑似的通口惠,靠在菊花的花壇邊,兩隻手撐在地上,喘著粗氣,她的臉都扭曲了,聲嘶力竭地叫著。當她發現由美子轉過頭來的時候,似乎是來了勁,用手指著由美子,大聲說著,好像是要把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
平時,他要是開玩笑岔開話題的話,由美子不是生氣就是笑了,可現在不同了。無論如何她也要知道哥哥說「我要是再勇敢一點的話」後面的內容,因為說這種話的和明與由美子所認識的哥哥完全不是一個人。
因為有這樣的眼力,所以當有兩個人來到店裡——也許是夫妻,也許是戀人或是同事——她都會在無意識當中觀察他們,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反而讓她的戀愛變得相當困難。她也曾經這樣想過,好朋友都笑話她,說不應該這樣想。由美子,無論什麼樣的女性,無論是如何世故的阿姨,在談戀愛時就要談戀愛,看得太多了就無法談戀愛了,這些都是借口。
壽美子沒有死,雖然她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可只是受了一點輕傷。確實頭也被碰了,肩膀的韌帶也被拉傷了,腰上還有個痦子,身體疼得不行,自己上不了廁所。可就是這樣,醫生還說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和明一定會說,你不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嗎?
這個時候,他應該陶醉在勝利的喜悅之中。可是自己卻因為發高燒和不停地咳嗽,他都無法長時間地看電視,也不能讀報紙。「豌豆」也很擔心,勸他趕快去醫院。可是他害怕被傳染上,說這一段時間不去見他了,他就沒有再和他聯繫。原來這間公寓離「豌豆」就比較遠,可是他連電話都不打,栗橋浩美還是有點寂寞。
「你不要緊吧?」
就在由美子在放聲大罵的時候,她聽到背後有人在說話:「好了,我自己一個人回家好了。」 石井良江、由美子和巡警都吃驚地回過頭去。臉色仍是灰灰的通口惠一隻手扶著門,靠著它站在那裡。
和明那迷迷糊糊的眼睛好像正在集中精力地看著某件東西,可由美子卻看不到這件東西,因為它是和明心裏的東西,僅從外面是不會看到的。
「不……也許是我搞錯了——我不能說,對不起。」
備註:繼加賀見談話員之後,伊藤負責的談話對象。這是他第三次和這位談話對象談話,前兩次都是有關他找不到女朋友以及和女性很難交往的苦惱。另外,雖然前兩次談話都是相隔一年或一年半的時間,可這位談話對象能把當時的值班談話員的聲音及提出的建議記得清清楚楚的,他認為這是一個智商很高的人。
石井良江有點怒形於色了:「我不希望穩妥地解決!」
「沒有人想知道爸爸那個時候是何等無奈,沒人理解他的心情,這是不是太過分了?不管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什麼也不問就要判死刑,這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巡警先生你請回吧,你還不相信石井夫人的話嗎?你以為我真的想管這件事嗎?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 有人在嘿嘿地笑。原來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到門口的通口惠在笑,她的表情非常有意思。由美子有點生氣了,她的臉在發燙。
由美子沒有義務回答她這個問題,她跑出了公園。直到這時,由美子才感到很恐怖,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扯進去了。這是一個搶劫殺人犯的女兒!這個詞在由美子的心裏有了實實在在的感覺了。那個奇怪的女孩就是殺人犯的女兒!我可不能和她扯上關係!
他想問問「豌豆」是不是該給這個老頭打個電話,可「豌豆」說,如果打電話的話,那個老頭就會知道他感冒了。
「我要一份炸肉排和清湯蕎麵條。」
「我為什麼關心這件事?」和明揉著鼻子說,「不管誰看到那樣的新聞,都會感到害怕的,你哥哥還不至於壞到看到那樣的消息還能笑得出來吧。」
「你一定要真誠,在講明整個事情之前,你一定要等待,這樣做是要花時間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和明那愚笨的腦子裡所想的事情全都封殺在那傢伙的頭腦里。與其威脅他或裝作不知道,這種勸說的方法一定會有效果的,一定會有很大的效果的。」
「是的,是的,是這樣的。我說的是我的女婿,因為是自己家裡的醜事,所以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女兒為什麼會找那樣的男人——唉,我們作父母的能說什麼呢,她從小學習就不錯,長得也很好,是個很出色的女孩子。上大學時——她的指導老師勸她一定要留下來成為一名專家,可是女孩子即使是戴上了博士帽也沒有用,我們家裡比較傳統,在這方面的態度比較堅決。另外,因為不需要她工作,所以她只要學一學如何做新娘就可以了,而且不需要她到社會上去實踐,她只在父親的公司里做了三個月的秘書工作,在這期間,她認識了我的女婿。
「也就是最近,我和我丈夫才和真一聯繫上了,最初,那孩子什麼也沒說就離開家了。」
可那件事是真的嗎?佐和市的案件是真的嗎?事實上,由美子是個善良的人,她對老於世故的巡警的態度就是正確的嗎?石井良江是不是個古怪的人呢?她和通口惠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恩怨呢?是不是由由美子承擔了呢?確實是難以相信的事情。不會有這種事情的,罪犯的家人居然逼著被害家人的遺屬寫減刑申請書!
「是的,我想讓他去見見我爸爸。如果他能直接和爸爸談話,他就會明白爸爸的心情,知道爸爸做這樣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明白爸爸是多麼後悔,這樣,他就一定會原諒爸爸的,法院的審判也會對爸爸有利的。可他總是在逃避……他的家裡人也不告訴我他的住處。更可恨的是,這傢伙居然找到了我爸爸的律師,讓我不要再去找他。律師把我訓了一頓,爸爸也這麼說,我很生氣,所以就離家出走了。」
「是的,可能是6月1日或者6月2日吧,那是我這個月的第一次加班。
因此,雖然是讓人難受的事實,可當發現她的屍體——已經變成一堆白骨的屍體時,在某種意義上是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她也不用被罪犯威逼了,也不用再受更多的罪了。她終於回到家人的身邊,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我們該怎麼做呢?」
「對不起。」
栗橋浩美也很清楚,壽美子叫的浩美不是自己,可他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憤怒,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媽媽總是死抓住那個死去的嬰兒不放?為什麼又要提那個死去的嬰兒?
他像是有點喝醉了,和明傻傻地張著大嘴打著呵欠。由美子乘機站了起來。
「浩美,你現在還做夢嗎?還做那種被女孩子窮追不捨的夢嗎?」
沒錯,我也不想把你也牽連進去。他又加了一句。
「好了,陪哥哥再喝點。」
和明走路的樣子沒有一點變化,他還是不著急,也不往周圍看,不像在等人。不一會兒,他來到了山手線的站台,正好,有一輛火車開了過來。
哈,從這裏才是最關鍵的。這才是「豌豆」所說的「更精彩的好戲。」
「你還有什麼事嗎?」
「啊,我知道了。」
「像那種廢物,應該讓更多的人直呼其名。」
「你太過分了吧,要不,你自己想一個喜歡的假名字吧。」
「哎,你父親是個很不錯的董事長嗎?」
「不會吧?」
「要說最近的事情,啊,不用說我也知道,你還是不要說那起恐怖的案件吧。」
「是、是那個孩子——」
可是不巧的是,名片上的那位刑警不在搜查本部,最後電話被轉到了少年課,結果他們讓附近派出所的警察來家裡了解詳細情況。
他慢慢地從地上撿起了電話,按了一下「關」鍵,他確實想把電話關掉,電話發出撲哧一聲。
司機覺得她沒必要這麼命令自己,他讓車燈一閃一閃的。
被由美子抓住以後,那個女孩向後一掙,咕咚一下摔倒在地上。因為太用力了,由美子也向前摔了出去,和那個女孩一起摔到了地上。那個女孩被由美子壓在身子下,幾乎就是橫躺在地上。
她沒有理會司機的話,就向公園門口跑去。可是,她已經看不見和明了。
「那怎麼能行,如果讓房東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他太奢侈了。」
和明把啤酒罐放到了榻榻米上,但因為他放得太不好了,啤酒罐倒了。嘩,啤酒流了出來,在榻榻米上形成了像是用眼淚畫成的島嶼的形狀。
由美子非常認真地回答說:「所以你才會感動,然後告訴我你的真名叫山田花子或者說說你離家出走的情況,這樣一來,電視劇是不是就開始了?」
可這個女孩並不想看著由美子,她低下頭,看著腳底下,好像很不好意思,又好像是害怕。罵別人是笨蛋,也許同時也是在罵她自己。因此她才不看由美子。
「還和以前一樣。」
看到壽美子的樣子,他不由得啊啊了兩聲。
那天晚上的十點多,由美子敲哥哥房間的門。
「我……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可不是來看熱鬧的。」
HBS也在進行現場轉播,新聞報道記者的旁邊站著那位接聽罪犯電話的記者,兩人正在重現和罪犯對話的過程。那位新聞報道記者的手裡拿著發現紙袋前後的寫著時間的一覽表,根據這些東西,可以知道紙袋是在今天早上很早的時候就被放到後來被發現的那個地方的。
可能是太累了,石井良江耷拉著兩個肩膀,低著頭坐在客廳的桌子旁邊。
「我還沒有決定好,浩美,你一會兒給和明打完電話之後就把這件事放一放吧。在一段時間內,讓他感到焦慮。可是,等屍體出現之後,和明又會開始不安了。也許他會打電話來,也許想和你見面。到那時,這場好戲就會更好看了。」
通口秀幸當然不是一個人去搶劫殺人的,有兩名同夥,他們也是他所經營的保潔公司的職員。也就是說,職員幫助董事長去犯罪的。從石井良江所介紹的情況中還不清楚這兩名公司職員是自願幫他犯罪的還是在董事長的逼迫強制下犯罪的。由美子很關心這個問題,她打斷了通口惠的滔滔不絕:
也許是聽到了由美子的聲音,也許是沒有了力氣,通口惠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停止了叫喊,而是用挑釁的眼光看著由美子。這已經不再是小偷的眼光了,完全是一種搶劫的眼光。通口惠要奪走由美子心靈的平安,並且要把一種她也不太清楚的東西強加給由美子。
「被誰發現了?」「豌豆」問。這個只要明確必須明確的事情的男人。
「爸爸沒有指使我!爸爸不是廢物!你要向我道歉!向我爸爸道歉!」
由美子斜著眼看著和明,可她的嘴角帶有一絲笑意。
「什麼怎麼辦?」
「她已經墮落成了一個流浪者。」良江說。
自己打算就是用驕傲而又可靠的口氣說的,而且高井和明聽起來也是這麼回事。電話另一頭的和明也許根本不會想到浩美也會有那種害怕的感覺。
可腰疼卻是真的。為了這個,她也覺得後悔和羞愧。因為這樣一來,她不是想哭,而是心裏最重要的那些東西已經縮成小小的硬硬的一團了。
「真一——真一和大川公園事件還有點關係——噢,不,說有關係是不是有點太嚴重了。」
「是的,也不能說小吧,和我差不多大,他是一名高中生。」
非常重要的作用,自己的心理準備也很充分。可是,和明的臉卻時隱時現,就好像是和明的話把她們引來的一樣,那個女孩子又經常出現在浩美的夢中。而且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滿足了,遊戲也沒有意思了,和明說過,女孩原來的作用就是把栗橋浩美|逼到絕境,女孩瞪著一雙仇恨的眼睛看著他。
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不同。突然回過頭的由美子看到店裡所有的客人都不約而同的放下了筷子,停住了正在用毛巾擦臉的手,端著涼水的手懸在空中,一起抬頭看著牆角的電視。那個時候的電視上正播放著古川鞠子的臉部照片。
雖然值班的談話員想和他談一談,但對方拒絕了,他認為和一位女談話員是談不好的。
「你不是對我說過,有女孩子的幽靈附體嗎?你還記得嗎?只有一次,你對我說的?在我說完有關恢復我的眼睛功能的訓練之後——」
「你住口。」
「在偷竊問題上我是當事人。」由美子堅持說,「那是典型的偷竊未遂案吧?是我把她逮了個正著。為了不讓她再干這樣的事情,我把她送到她的監護人那裡去,這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吧?如果警察不願做的話。」
儘管這樣,當由美子走下樓梯來到寬敞的車站裡面的時候,因為人群太擁擠了,她好幾次都把和明跟丟了。雖然每一次她再發現和明時都會趕快追上去,可每一次都會在不知不覺中離他更近了,由美子趕緊躲起來。
由美子大聲喊著,抓住了那個女孩的右胳膊。就在抓住的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個女孩的胳膊又細又瘦。
通口惠說她現在住在江戶區一之江的一套出租公寓里,房租和生活費都是由母親的娘家幫著出的。
「可是栗橋,只要看一看栗橋,不用說什麼就知道他遇到了反常的事情了。那傢伙也很難受的。」
石井家是一棟建了有四五年的漂亮的兩層小樓。打開大門,把通口惠弄進去的時候,石井良江難受得什麼也說不出來。由美子問她讓通口惠躺在哪裡,她先說是「客廳」,說完又急忙換成「二樓吧……」,可又驚慌失措地說「上二樓太費事……」好像很難做出決定。由美子能感覺出來,讓通口惠進入這個家——讓通口惠踏進這個家的門檻,事實上,石井良江根本不喜歡這樣做,也想盡量不這樣做,好像這是罪孽深重的一件事。
他一下子弄不清楚和明在說什麼,可是他的眼前就像滿是潮水的紅色的海,憤怒的海。「你說的是這件事,可能是我太累了吧,說話不太好聽,我會注意的,再見。」
「喂,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這樣一來,我就不用叫『你』了。」
「這樣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吧,要買的東西也由我來選。」
聽到和明叫她,由美子抬頭一看,床裏面放著一台快要長毛的小冰箱。
1996年10月11日 「居民生活談心室」通話記錄通話編號:96-101228談話員:加賀見一美來電時間:下午兩點三十分通話時間:十五分鐘談話對象:二十多歲,男性,自營業者談話內容:有關朋友關係的苦惱他覺得小時候的一個朋友和犯罪有關係,當然他本人還不能肯定,但他看到或聽到了足以引起懷疑的事實。他應該去向警察報案?還是應該先和朋友談一談?
「謝謝你對我母親的關心。」
和明想把話題岔開,可由美子沒有被他敷衍過去。在這一點上,妹妹還是要比他強。
「被爸爸殺死的那個人——他的孩子就住在這個公園的附近。」
「夫人,夫人。」巡警馬上站了起來,他又回到了讓外行都難以理解的態度。「不要那麼激動,對方是未成年人,還是個孩子。」
「當然記得,我已經很熟練了。」
「啊,和明,」栗橋浩美搶先說話了,「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我母親的事情嗎?」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像是這個女孩的老師。
「你是說我在撒謊?」
「如果你們想綜合情況的話,我可以幫助你們。」
「通口?」那個女人又叫了一遍通口惠。說話的口氣既不親切,也不像是幫忙的人。可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她的表情和押解罪犯的警察比起來,更像是一個前來迎接病人的急救隊員。
後面傳來女孩的聲音。讓人想不到的是,她的聲音很小。
就這樣面對面地坐著,她很難問得出口,說你白天看新聞的時候為什麼那麼恐懼?我很關心這個,沒辦法。問完以後怎麼辦?因為和明的性格很溫柔,他非常同情古川鞠子——最後可能就是這些,那又該怎麼往下問呢?太反常了,你為什麼會如此關心這件事?
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樣子,那位警察用挖苦的語氣說:「你也是一個愛看熱鬧的人嗎?」
栗橋浩美沒有回答,救護隊員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可是,女孩子們的偶像是哪一個呢?可以讓人有一個不平凡的人生的是哪一個呢?能讓同學們記往的又是哪一個呢?
「你喜歡長頭髮的,還是短頭髮的?」
「你——」還沒等那位巡警說話,由美子就用右手把他推開站了起來。
——說到這裏,負責記錄的警察詢問他的朋友的名字。https://read.99csw.com
由美子又看了看周圍。行人們正驚訝地看著這邊,然後趕快離開了。就在通口惠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與激怒中的時候,由美子也想著趕快離開。我才不會管這個女孩會變成什麼樣呢?我是來跟蹤哥哥的,我應該擔心的是我哥哥。
父親剛剛去辦理住院手續了。這個醫院的窗口總是擠得滿滿的,大概沒有二三十分鐘是回不來的。栗橋浩美看著壽美子的嘴,不由得想到,如果用枕頭捂死這傢伙,會花多長時間呢?就在這時,護士進來了,他趕緊又高興地笑了。
「即使他想讓你說更詳細的情況,你也不能說得再多了。你不是很擅長拉攏和明嗎?」
那一天,栗橋浩美馬上把頭縮了回來,和明雖然沒有看見他,可這傢伙過一會兒一定會按響這間公寓的門鈴的。然後,他又想起來了。在他那一次給古川鞠子家打電話、和接電話的有馬義男說話的時候,不巧被和明看到了。
由美子很長時間沒有進過哥哥的房間了。但問「你睡了嗎」再敲門,這是第一次。儘管這樣,他沒有大聲問「有什麼事嗎」「什麼」,而是站在那裡既不生氣也不吃驚地說「怎麼了」,倒是像和明的作派。
由美子點點頭。「我知道,要說大川公園案件,通過新聞我還了解一些。第一位目擊者、那位高中生就是真一君嗎?」
可是,通口惠沒有生氣。她就像被一位儀錶堂堂的男議員的演說感動、跑過去想和他握手的女權主義者一樣,通口惠用一雙濕潤的眼睛看著由美子,並想抓住她的手:
「怎麼會呢……」
「你怎麼辦呢?」
「最近你很反常,我非常擔心。」
和店裡的客人一樣,得知這個消息的人們之所以能公開地議論,也是因為這不是有其他女性又被害的消息,而是終於得知已經完全沒有希望的古川鞠子的下落了。這雖然是個很不幸的消息,但在悲憤之餘,人們也就放心了。得知這個消息的人們當然都會同情與哀悼鞠子,同時也會譴責罪犯,可同時他們不會再受到什麼打擊了。
「真是討厭,我想買我喜歡吃的東西。」
電話·女性·三十歲·家庭主婦
「從公司出現危機到最後不行了,爸爸都沒有對我和媽媽說過一個字。出事的時候是十月份,可我們還計劃正月里要去澳大利亞旅遊。那裡有可以和海豚一起游泳的湖泊,所以我很高興去那裡玩,那裡還可以玩水上摩托。」
那位司機打開車門跑了過來。那位騎車的人只是回頭看了看由美子就揚長而去了。
「哇,哥哥很喜歡乾淨啊。」
可就是這樣一位哥哥,在看到發現古川鞠子屍體的新聞時,那種表情就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由美子以前從來沒有看過哥哥有過這種表情。雖然人們都會有假面具,可是在高井和明的內心世界不會有這樣的假面具的。
看到由美子沒有說話,或者是認為得到了許可,通口惠說了很多。她時不時地忙著給司機指路,一邊語氣很快地往下說。內容不外乎就是通口家是多麼和睦的家庭,她爸爸是何等出色的人物和有才能的商人,部屬如何羡慕他,當地居民對他也要刮目相看等等。
「我認為他只是一個外強中乾的人,哥哥要比他強多了——」
「是的。」
「可雖然說是保護,可她又不是醉漢,我也不能把她關進來吧。」
還沒等由美子說完,和明就開始反駁她:「什麼?哥哥強多了?真的是這樣嗎?」
通口惠哭了。由美子把她的衣領子擰了過來,在近處看著她的臉。她的身上還是很臭。可能是她哭的緣故吧,她比剛才還要臭。
由美子開始跟蹤他。
通口惠忽然笑了:「是這樣的。」她第一次點了點頭。
盡量不要著急,盡量不讓對方聽出自己的緊張,浩美小心地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由美子嘆了口氣說:「我來幫你吧,你要把她弄到哪裡去?」
通口惠停下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也許是我想得太多了……
「是的……可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我們不希望他再遇到這種倒霉事。」良江使勁眨了眨眼睛。由美子想,她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眼淚。
栗橋浩美又一次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電話,它只是一部普通的手機。可是,它卻正在說著讓人難以置信的話。
我也許太輕率了,稍沒留神管起了別人的閑事,可那種時候也只能那樣做,別無選擇。還有那個不負責任的巡警,虛張聲勢,然後悄悄地走了,什麼作用也沒起。
可能是因為自己說話的語氣讓她不耐煩吧。就在由美子這麼想的時候,通口惠突然把她向人行道推去。她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來推由美子的。因為沒有準備,由美子擰著身子倒向人行道,不巧的是,這時正好有一輛自行車過來了。她急忙躲閃,雖然沒有被撞到,可由美子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連大叫一聲都做不到。
鏡子里的他在笑。
第二天早上,在把她帶到樓梯上之前,他還撒謊說要放她回家,可是,為了能讓我想起你,我想要一件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你能不能把你的戒指送給我?
「怎麼了,不高興了?」和明往她身邊靠了靠。
「大川公園。」
由美子一邊笑一邊解釋。那個女孩沒有說話,兩個人之間的緊張氣氛有所緩和。
說這句話的時候,由美子突然又想起來了。是不是哥哥有喜歡的女孩子了?但是他沒有勇氣跟別人說,所以才會說「如果能再勇敢一點」這種話。
和明使勁拉開了啤酒罐上的拉環,像廣告上的明星似地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由美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和明,她不敢肯定剛才自己所說的答案是不是哥哥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他現在的這種態度是不是一種掩飾,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中了沒有。
「是吧……」
可是,和明並沒有出站,他站到了前往千葉方向的總武線的站台上。
過後,他和「豌豆」通宵討論了下一步行動計劃,雖然很累,但他還是鬥志昂揚地回到了公寓。剛回來,他的手機就響了,那是上午九點。他一按通話鍵,電話里傳來和明的聲音:
壽美子沒有發出慘叫聲,可撲通撲通的摔跤和撞擊的聲音還是挺嚇人的。栗橋浩美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回到了現實社會。他迷迷糊糊地搖著頭。
「爸爸是保潔公司的董事長,公司和旅館及其他公司都簽有合同,在千葉縣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公司,我們家很有錢,我上的那所高中,在私立學校中也是相當不錯的。」 由美子笑了,這不是諷刺或欺負的笑,而是她真的覺得太奇怪了。
「我們最近不是打算把古川鞠子的屍體公佈於眾嗎?」「豌豆」說。
「他今天晚上呆在病房裡。」
「我偷東西,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還在這裏過過夜,肚子餓,身上很癢。」
「那個高中生,就是被害人的兒子,無論等多少年,他也不會去見你的父親,所以,你最好還是回去吧。」
「不是錢的事,這個嘛……什麼時候還我都行。」
「是的,我爸爸就是這麼有威望,那兩個人一點也不迷糊跟著爸爸的。事到如今,只能說他們自己是一時頭腦發熱,而不是爸爸的不對。」
和明到這裏來幹什麼呢?他不是那種愛起鬨的人,不會到現場來看看的,他不是這種人。由美子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想起了和明聽到發現古川鞠子屍體的消息時那蒼白的臉。
由美子突然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位在廟會上賣玩具的大叔。他在路邊鋪上涼席,上面擺滿了玩具,有一按開關就能發出響聲的猴子,還有耳朵邊動邊轉的兔子。孩子們都非常喜歡這位大叔,可有時候這位大叔也會把讓人看的玩具猴弄壞了,想讓它停住都停不下來。雖然開關已經關上了,可猴子還在不停地響著。牙齒和眼睛都被卸下來了,可它還能發出嘈雜的聲音。這隻玩具猴鑽過使勁擰著開關的大叔的手指,或從還想抓住它的大叔的手中擠過去,仍然響個不停。儘管這樣,只有那張人工做成的臉還是笑眯眯的。孩子們開始的時候都在大笑,可漸漸地都安靜下來了,並慢慢地往後退。由美子也是其中的一個。年幼的由美子曾經看到大叔終於抓住了玩具猴,並把它背上的電池盒的蓋子打開,取出裏面的乾電池。可她認為,即使這樣,玩具猴也不會停止轉動,因為它發瘋了。瘋狂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嗯,所以說我家很有錢,我們在佐和市的房子非常大,還有帶有專用廁所和浴室的客房。」
司機有點驚訝,他看了看窗外好像是在確認這是什麼地方。他一邊找零錢一邊看著由美子的臉。然後回答說:
「早上好,浩美,你起床了嗎?」
可由美子也是個善良的人,她不假思索地說:
「沒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把鼻涕擦擦,然後把窗戶打開。」
當然,這個時候的電視節目還是在播放那起案件的有關情況。
儘管這樣,我也不能把這個女孩丟下不管,因為我也是個不比哥哥差一點的善良的人,我們到底還是兄妹。雖然她在生自己的氣,但由美子就是這樣想的。
「警察會不會就是罪犯?所以才藏了起來,是不是?」
「你、叫什麼名字?」
和明的臉扭曲著,陰沉沉的。在由美子看來,哥哥的臉就像是一位誰都不認識的狂熱的畫家,以高井和明這種溫和的男人為模特,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憤怒、絕望與恐怖全都描繪在模特身上,這副肖像看上去已經不再像哥哥了。
她覺得不知在什麼地方落入素不相識的男人的手裡,然後被殺掉,並被像扔垃圾一樣被扔掉的古川鞠子太可憐了。可同時她也在想,正在通過報紙電視看降臨在古川鞠子身上的災難的自己又是什麼呢?如果自己的人生也會因為像古川鞠子這樣的事情而突然中斷的話,那有人會難過嗎?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呢?除了父母和哥哥以外,還有人會因此而受到刺|激嗎?
不會有這種情況的,哥哥要強多了——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知道這是在說假話,所以,說到最後她也底氣不足了。
「你該怎麼辦呢?」
「可是我什麼也想不起來,雖然我在回憶小時候我們是不是去那裡玩過,可還是想不起來。」和明繼續往下說,「所以,我就回來了。剛一回來,就聽說阿姨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了。」
「我沒想這麼說你的,本打算和你很客氣地說話的。」
由美子跑起來了。好在她穿了一雙漂亮的運動鞋,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那個要逃走的女孩。這個女孩的樣子很奇怪,雖然她想拚命地逃走,可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底像是沒根似地搖搖晃晃。
電話·男性·姓名年齡不詳
「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呢?」
還沒等由美子回答,那位警察又接著說。
這一次是由美子害怕了。
「為什麼?」「豌豆」問。
也許是葯的作用吧,沒過多久,栗橋浩美的高燒退了,可是關節仍然很疼,而且還是咳個不停。關鍵是他可以睡著了。
和明說,他的聲音有點發抖。他低著頭,由美子不知道他現在在看什麼。
由美子又往後退了幾步,站在通口惠的旁邊。就和剛才一樣,她穿著臟衣服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
可是,從那之後,他又看見過和明。這一次是在和明在初台的車站前從計程車里出來的時候,浩美趕快躲到了電線杆後面。和明邁著他那兩條短腿消失在浩美所住的公寓的方向。
「十日或十一日嗎?哪一天呢?」
「是嘛?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認為由美子一定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媳婦,所以還是早點結婚的好。」
通口惠搖搖頭。這個動作就像個十歲的女孩,非常可愛。
「你明白自己的處境嗎?經常說這些任性的話。」
由美子不再看這塊廣告牌了,而是把頭轉向了公園裡面。看紅葉還有點早,被夏天的陽光照得有點發黃的綠樹叢也缺少生機。儘管如此,在東京,還是很難找到一個如此綠色的地方。
由美子被問住了。我是跟蹤哥哥才走到大川公園的——如果這樣說的話,也許會讓哥哥招致莫名其妙的懷疑。不,別說其他人,就是由美子自己都對哥哥為什麼要來大川公園和來公園做什麼表示懷疑。
「請提供線索。」
電車緩緩駛進池袋車站,由美子急忙從另一節車廂下了車。因為是終點,乘客們全都下車了。這一次,和明還是走在最後。他既不迷惑,也不苦惱,更不看時間,只是很無所謂似地向站台走去。由美子跟在他的後面,她馬上明白了,和明好像是要坐山手線的電車。
這可能是高燒的後遺症吧,也許是幻覺吧。他想。可就算是幻覺,為什麼會是和明的幻覺呢?栗橋浩美笑了笑,又把這件事忘記了。
「——你給我滾!」良江說。她那壓低了的聲音,就像在她身體的最底層、支撐其人格的堅硬的岩石下所流動的岩漿一樣,被不可抑制的憤怒點燃了。
「因為發生了那麼奇怪的事情。」和明自己解釋道,「因此,要是能有智慧和勇氣不會落入罪犯的手中就好了,由美子也一樣,我是擔心你。」
栗橋浩美的心再一次恢復了平靜和輕鬆,而且他的心裏裝滿了新劇本對自己的刺|激,它使得栗橋浩美鬥志昂揚。
電視畫面上,有一位嗚咽的中年婦女正在接受採訪。也許是千秋的母親,或者是她的奶奶。她說千秋是一個像娃娃似的可愛,是個天使般的好女孩。這一次,栗橋浩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滑稽的笑容,不由得笑出聲來了。天使是不會不分時間地點勾引男人的。
「這個正好用。」
「我可不是一個有錢人,因此不可能送給你很多錢。現在我錢包里所有的零錢加起來總共有兩萬日元,我可以借給你一半。」
「還是要興趣一致的好,最好是個電視劇迷。」
由美子急忙跑過去,把良江抱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這塊廣告牌的最後還寫有墨東警察署搜查本部的電話,可能是被雨水浸透的緣故吧,都已經模糊了。上面雖然寫著儘快破案,可從9月12日算起,這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公園裡的散步道縱橫交錯,正因為這樣,這次,由美子完全看不到和明了。由美子想,如果好找的話也許還能找到他,所以她就到處找,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他。和在車站或站台上情況不一樣,她對和明在這個公園的去處沒有一點線索,所以也沒有辦法。
「幹嘛去了?」
「和明,高井和明,你認識吧?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就是那個叫長壽庵的蕎麥店——」
「哎,浩美!」
「是學校讓你退學的嗎?」
「救救我。」壽美子哭著說,「我的背骨斷了,頭——」
這間公寓位於從初台車站步行十多分鐘的街道上,但來往于練馬的父母家要多次換車,很麻煩。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選擇了這個地方。他不想回家只需坐一趟車。這裏只是栗橋浩美一個人的城堡,儘管房租全是向父母要的。
「浩美來接媽媽了……你來接媽媽了。」
由美子忽然想起了高中時候的一位同學。這位同學因品行不端,二年級時就被學校開除了,後來就沒再上學。和這個女孩一樣,她也經常會用那種「小偷」的眼光看人。而且用這種眼光看來,會認為所有的人長得都一樣,它已經超越了美醜,超越了年齡。
「不管你坐火車,還是坐計程車,是不是都需要錢?我和你一起回家,可是你要告訴我你的家在哪裡。」
「雖然右邊的肋骨有條裂縫,但肋骨沒有問題,頭也沒有被碰壞,這真是萬幸啊。」
「我可不想聽哥哥說這些話。」
那位穿藍毛衣的女人乾脆地反擊著她:「真正的廢物應該是你的父親,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為了逃避罪責,居然指使你做這樣的事情。」
栗橋浩美看了看鏡子,笑得更厲害了。非常漂亮的牙齒。
可是,和明笑了。這既不是敷衍的笑,也不是害羞的笑,總讓人覺得是放心的一種笑。這就好像一個人被懷疑得了肺炎,可做了胸透以後,被診斷為重感冒——人們在那時情不自禁的笑。
「我叫高井由美子,在問別人姓名的時候,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順便再說一句,我今年二十六歲。」
栗橋浩美把電話拿到一邊,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慢吞吞地問和明:「可是,和明,聽你剛才的話,你是不是在懷疑罪犯就是我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件事。」
開始的時候他有點緊張,可和明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現,還和平常一樣和他打招呼,一副遲鈍的樣子。你做了什麼。他問浩美。栗橋浩美很高興,他想回答說,你說那個被綁架並被弔死的女孩的爺爺想不想知道她的屍體在什麼地方啊?
「豌豆」新的劇本,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高井和明的身上,這是確鑿無疑的證據——和剛剛死去的那個健壯的犧牲者的屍體一起提供給社會。
由美子問她。由美子好不容易才把爬在地上哭個不停的女孩扶到長椅上坐了下來。
「哥,」由美子小聲叫了一句。她嘴裏的啤酒已經沒有酒味了,剩下的只有苦味了。
前面是一條汽車來來往往的馬路。通口惠背對著由美子扔出一句話:
和明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由美子,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非常認真地問:「如果這樣的話,應該怎麼辦呢?」
「我就是個孩子嘛。」
「我該怎麼做呢?」
「好了,我沒有做好,對不起。」
由美子看著那個畫有可口可樂圖案的盆說。
來杯咖啡吧。良江站了起來。由美子雖然不要,但良江還是麻利地走進了廚房,開始準備起來。由美子想,她還不想讓我回去。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這樣一個臟髒的、又哭個不停的女孩,由美子有點不知所措了。
由美子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高井和明對連環綁架殺人案的報道有著濃厚的興趣,他著迷地看報紙和周刊雜誌,而且還一條不漏地看電視報道。雖然這對於哥哥而言是很少見的事情,但聽他一說也能理解。因為和明有由美子這樣的一個妹妹,想一想也確實如此。因為有由美子,所以和明就不得不關注這一事件的所有進展情況。
坐上火車后,由美子後悔得不行。
對於一位至少兩三天沒有吃飯、洗澡、也沒有換衣服的女孩而言,提這種問題是沒有用的。突然,這個女孩向由美子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哥,你一天能抽多少支煙?」
「——啊,我說的是我們家斜對面的公寓,住在那裡的住戶,我不知道他叫什麼,頭髮長長的,整天喝啤酒,吵個不停,經常還能聽到從那傢伙的房間里傳來女人的慘叫聲。啊?每晚都是這樣的,是的,我感到很為難,因為那是很凄慘的叫聲。請你們調查一下吧,拜託了。」
「浩美來了……浩美,媽媽在這裏,你在哪裡?」
兩個人在大川公園前坐上了一輛計程車。通口惠剛坐到後面的座位上,司機在開車之前,把車窗打開了。
「從前面那個拐彎處跑走了——」
最後,由美子用便利店裡的電話打了查號台想查一下電話號碼。幸運的是,她的電話號碼進行了登記。她打了這個號碼,電話響了三聲才接通,是良江接的電話。
就這樣,栗橋浩美又回到了栗橋藥店,他對父母說自己過夠了一個人的生活,他想吃母親做的飯。壽美子不會做像樣的飯菜,說這樣的話雖然有點肉麻,但母親還是很高興的。
「是的,我有這個信心。」
像這樣保持一定距離的話,由美子吃驚地發現哥哥那又矮又胖的身驅顯得很魁梧。每次上下車的時候,和明之所以會走在最後,也許是因為他怕自己那碩大的身體會影響別人吧。
「你家在哪裡?」
說完之後,她嘆了口氣,等著哥哥的反駁。與其說是反駁,倒不如說她在等著哥哥一如既往的回答——「是的,就是由美子說的那樣」或者是「由美子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啊,比哥哥堅強多了。」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現在能看到救護車那紅色的轉向燈了。父親在店門口哎哎地叫著。他的聲音雖然很大,可因為肚子沒有使上勁,所以他的樣子很奇怪。
事實上,鏡子里的栗橋浩美看上去還是有點憔悴。
「你家就住在附近嗎?」
還沒有吃飯吧?正當由美子想這麼問的時候,那個女孩小聲地哭了起來。
「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你應該清楚。」
「什麼事?」
「可現在我懷疑的是,罪犯是不是就是你身邊的人啊?是不是這樣的?」
這位阿姨用手指了指右邊的散步道,那裡有一位女孩,正轉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這邊。看到由美子在盯著她,她飛快地跑了起來。沒錯,她右手上挎著的正是由美子的手包。
「一直就是這樣,她光是哭,也不吃飯,她還在精神病的診所里住過一段時間。因此,現在她根本做不了家務和做飯,家裡也像豬窩似的。」
「——作為一名教師,懷疑自己的學生是讓人難以忍受的,這幾天以來,我一直夜不成眠,很是猶豫,可我又希望你們能儘快破案,所以還是決定向你們提供一些情況。
「你的消息倒挺快的。」栗橋浩美說,「你聽誰說的?」
兩國站很破舊,和池代及秋葉原比起來,這裏來往的乘客比較少,和明和由美子之間很容易被對方發現。也許是因為鬆了口氣,由美子總覺得有點累,她想叫住走在前面的哥哥。可讓由美子想不到的是,和明快步走下樓梯后就馬上走到停在站前的計程車跟前,並毫不猶豫地進了其中的一輛。
這是意料之中的反應。為了讓「豌豆」教給他的那些台詞發揮最大的作用,栗橋浩美說:「不,那不行。反正我就一個人,你可還有個妹妹。如果把你捲入這件危險的事情中的話,由美子說不定也會遇到危險的。罪犯可是最喜歡折磨女孩子的傢伙!」
這是這起案件開始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公園的一個垃圾箱里發現了那隻被人砍斷的女孩的右手。
栗橋浩美走出自動門,離開了代代木診所。當這扇已經很舊的門開關時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的時候,他只是想到趕快回家睡覺。
「是嘛?」和明閉上嘴不做聲了。「不過,如果不是你身邊人的話,你就不會發現罪犯的,而且你現在不還一直監視著他嗎?在觀察他的行動嗎?你太危險了,因為這個傢伙就在你的身邊。」
和明突然說出了這幾句話。由美子不由得把拿著啤酒罐的手放到了膝蓋上,一本正經地看著哥哥。他的眼光像是在尋找不可能找到的東西,看著被太陽晒成了土紅色的榻榻米。
「警察也不是什麼都不做的。」巡警大聲說,完全是一種硬要叫人感恩的口氣,「如果你想把偷竊的事當成一起案件的話,當然可以。只是這樣做了以後,你會很麻煩。你不能回家去,還要讓父母擔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偷竊?要去公園找證人,還要做調查筆錄。為了你著想,我勸你還是不要報案吧。因為首先那孩子說的是真是假都還沒有搞清楚。」
她雖然換好了外出的衣服,但還沒有化妝,剛忙到一半。正在她猶豫不知道是自己一個人去逛街還是換上平常衣服去音像出租店的時候,外面傳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母親去商業街買東西去了,父親還在睡午覺。這一定是哥哥的腳步聲。
「你們看啊,那個女的是個殺人犯!是個見死不救的殘忍的女人!是個冷酷的殺人犯!」
——為什麼表情會如此恐怖?
「是的,哥哥是為這個而苦惱的。如果再勇敢一點,再積極一點,你就會有戀人的。你性子太慢,總是在遠處看著,這是不行的。」
由美子說,她很生氣這個女孩如此攻擊自己。
同日,通話記錄通話編號:96102118談話員:加賀見一美來電時間:下午五點四十分通話時間:約一分鐘談話對象:二十九歲,男性,未婚,自營業者談話內容:有關朋友關係的苦惱給伊藤談話員的留言:「希望能轉告他,我看了很多內容心裏很不安,還是想確定一下。」
「我疼得受不了了。」
9月底,日高千秋的屍體被人發現了,雖然可以確認她已經被人殺死了,但還不能斷言她是一個完全的受害人,剛剛引起了社會的轟動。可是,古川鞠子卻不同,她不僅是個真正的受害人,而且她的爺爺有馬義男也被罪犯耍弄了,讓人覺得很難受。
這樣做對這位護士是有效果的。栗橋浩美走出了病房。走廊的最裡頭有間吸煙室,裏面沒有人,栗橋浩美走進去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煙。
栗橋浩美想把電話掛斷了,可和明好像還有話說,他叫道:
「可她是離家出走的孩子,我不是把情況都說了嘛!請你趕快聯繫她的家人,把她送回家去。」
因為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在這一剎那間,和明的眼光又模糊了。由美子在近處看了看和明的眼睛,她認為自己猜對了。
「是的,就是這邊。」通口惠好像在說read.99csw.com著別人的事情。
「警察是笨蛋。」
「你不是在拚命地看報紙嗎?一個從來不看電視的人居然看起了新聞。」
「要是勇敢的話……會怎麼樣了?怎麼回事啊?」
「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應該是我去的。我根本不在意通口惠的事情,那種人。」
如此不人道的事情。
由美子也在同一個車廂里,她手抓吊環站在那裡。總武線上的人比山手線上的人要少,這樣會被他發現的。必須趕快換到另一個車廂里——就在由美子這麼想的時候,火車到達兩國站,和明站的那邊的車門打開了。他匆忙下了車,由美子也急忙跟在他的後面。
「要裝得有緊迫感,在電話的最後你要說,不會有你懷疑的那種事情,自己也不會被人懷疑的。可是,現在什麼都還不能說,和明也一定要堅持住,不要對任何人講。你一定要提醒他。總之,你要和他說好,和明必須要幫助你並要協助你,你要請求他。只有在這種時候,你要低著頭真誠地請求他。」
「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銀座買東西, 可最後沒去成。 我很生氣……於是坐上了山手線,雖然是一個人,但我一定要坐一坐以前沒有坐過的火車,在沒有去過的車站下車。在兩國車站下車後去看了國技館,然後一直不停地走,看到了這個公園,我想進去在長椅上休息一下。就是這樣的。」
「你雖然是個女孩,卻知道醜女人這樣的詞,我可不敢輕視當今的女孩。」
栗橋浩美貼著樓梯慢慢地下了樓。他不想靠近母親。她的裙子捲起來了,下身穿的襯褲也毫不掩飾地露了出來,還有那難看的腳,浩美確實不太想看。
「我叫高井由美子!」
壽美子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
「哎,人家護士不高興了,你快出去吧。」壽美子責備著他。護士笑著對栗橋浩美說,沒關係的。
這位談話對象不願說自己看到或聽到的朋友和案件有關的情況,也不回答關於這方面的問題。
由美子躲在一塊廣告牌的後面,和明走在乘客的後面,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關心周圍的情況,至少不像是在這個車站或附近等人的樣子。他走路也不是很快,好像並不著急,讓人覺得他不是在等人。
「……你要幹什麼?」
「你怎麼回事?」和明笑了。
當栗橋浩美把住院的準備工作全都完成之後,他回到了家裡,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壽美子光是埋怨他,父親坐立不安很是狼狽,他突然之間變得衰老多了,背也駝了,他說,今天晚上你母親一定很害怕,我還是呆在病房裡吧。雖然栗橋浩美不知道真正害怕的人是誰,但他還是高興地同意了。我要是一個人就不怕,才不會要人陪護的。
「在見到那傢伙之前我是不會回家的,可是沒有錢,還是很難受的。」 還沒等由美子反應過來,通口惠苦笑著繼續往下說。
「錦絲街……司機師傅,請往左拐。」
由美子覺得比較累了,她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她把手包放在旁邊,用手攏了攏頭髮,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想到,把日高千秋的屍體搬到象形滑梯上要費那麼大的工夫,他出了一身的汗,辦完事情以後沒有馬上換衣服,所以他得了感冒。也正是因為感冒了,他躺在公寓里的摺疊床上,被高燒燒得暈暈乎乎的,一連幾天,他都在公寓里看有關發現日高千秋屍體的報道。而且,他還咳個不停。
「你不想說出你的名字?」
這是一面很大的鏡子,能照到他的上半身。當初來看這間單身公寓的時候,帶他來的那位房地產商就曾介紹過,這裏的房間非常小,而鏡子卻很漂亮也很大,不成比例,這是因為他介紹來租房的年輕女性非常喜歡它。
「今年9月12日,在本公園的垃圾箱里發現了一隻被人砍斷的女性的右手,同時還找到了自六月以來就下落不明的某OL的手包,目前該案仍在偵查之中。墨東警察署正在搜集目擊者關於本公園裡可疑人物或車輛的線索。為了儘快破案,請大家多多給予合作。」
「嗯,到下一個拐彎處吧,把車停在那裡。」
她把涼水放進盆里,一動不動地抬著頭。就在這時,她看到了站在廚房門口的哥哥。
我要重新編寫劇本——
和明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才到這裏來的,這裡有他想看的東西,有他想確認的東西。
可是電話並沒有關掉,它橫躺在地上,裏面還傳來和明那斷斷續續的聲音:
旁邊桌上的客人在叫她,由美子嚇了一跳,目光也離開了電視畫面。不行,不行,我不能和客人一起著迷。
「我還是個女孩樣。」
就在她低著頭的時候,她聽到一位阿姨在叫她:
「好了,在真正的準備工作完成之前,你一定要堅持住,態度一定要謙遜。要喚起他的同情,讓他不明白最關鍵的地方。你不是想把女孩子的幽靈叫出來,這樣的話,如果你不演戲的話是不是就會感到恐懼?」
「等爸爸自由了,我們一定要去的,去澳大利亞,因為家裡人都會高興的。」
好羡慕他們。由美子想。看到一對戀人,她很少會馬上產生這樣的想法。多數情況下,她都會認為兩個人不是太般配,不是男的太蠢,就是女的太花哨,她經常在心裏挖苦他們。雖然這種挖苦的心理也隱含著羡慕的成分,可她還是覺得很厭倦,和這種男人打交道,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獃著,最後她又躲到了自己那寂寞的內心世界里了。
「是的,你就是一個外人。你把真一領回來,是不是為了他要繼承的那筆保險金啊?我媽媽這麼說的。」
「我明白,我一定會堅持住的。我們說好了,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一定馬上和我聯繫,好嗎?」
通過接觸這些人,由美子也明白了一點。只要是有和被害女孩子差不多大的女兒或孫女的人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毫無例外地表現出恐懼的心情。現在的母親也正是如此。
「如果是高井和明的話,也許更好,不要緊的,浩美,這反而更有意思了。」
由美子轉過身,斜著眼看了看通口惠所注視的方向——在那裡,她也許能看到對她父親橫加指責的那個社會吧——由美子確認了一下方向,就向公園門口走去。她走得很快,想趕快離開通口惠。當她繞過一個菊花已經謝了讓人覺得很寂寞的花壇,快要跑出大門的時候,也許通口惠發覺自己被人拋棄了,她大聲喊著:
「當然還是喜歡可愛一點的女孩子了。」
「是的,最近你抽煙比以前多了。」
「電視里全都是一樣的新聞,我都看煩了。」
「哥,你為什麼如此苦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下不了決心,併為此而苦惱?」
旁邊馬上傳來一陣鬨笑聲,是正走在公園對面人行橫道上兩個女孩。她們穿著校服,還化了妝,打扮得很漂亮。在她們看來,由美子和通口惠一樣都是不正常的女人。
沒想到和明也坦率地回答說:「那個時候——對不起,我是在懷疑你,不過聽了你剛才的話,這種想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謝謝。」
「從車站到我家,步行大約需要二十分鐘,我一直是騎自行車的,可正好在那段時間里,我的右腳脖被崴了,因為不能騎車了,我只能步行回家。大概是半夜十一點多吧。
「怎麼會這樣?我好心好意的。」
說完,和明又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由美子。這是由美子非常熟悉的和明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有時又是一種愚蠢的笑容,可現在突然變成了一種假笑。這又讓由美子想起了中午哥哥看電視新聞時的表情了。那個表情會不會就是哥哥情不自禁露出的真實表情呢?
「經常會有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
「忘了吧?我想偷你的包,這樣,你還要給我錢?」
這位警察五十歲左右,看上去很有經驗。他在按程序和石井良江談話的過程中,還不時地看看由美子。由美子不太高興,她主動地說明了自己的態度,而且還很爽快地回答了問題。
和明真誠的口氣讓他很不痛快。這太奇怪了,這可是他精彩演出的證據,是和明已經被他拉攏的證據。
和明要是買電器的話一定會去秋葉原的,他絕對不會去長壽庵附近打折的商店或新宿的大型電器商場的。要說他為什麼要跑這麼遠去秋葉原,這是因為秋葉原是聞名世界的電器一條街。
「是的,是的,她的右手上有一顆小痣……花生米大小的一顆痣。當我聽到大川公園案件中被砍斷的右手上有顆痣的時候,我就一直很擔心,因為右手上有顆痣,這也是很少見的。
「救護車!為什麼不叫救護車?」
她悄悄一看,果然看見和明穿著外出的襯衫正在往樓下走。這件藍綠格的漂亮襯衫是母親上個星期剛給他買的。
「栗橋送我的。」
和司機說話的時候,通口惠的語氣變了,好像又回到了女孩時代那可愛的聲音了。
由美子想起來了。那是……我們家蕎麥店裝修重新開業不久之後的事情。那個星期天的早晨,栗橋浩美突然來了,他說因為搬家人手不夠想讓和明去幫幫忙。他雖然說是「請求」,但卻是一副「命令」的表情。和明既不反對也不埋怨,笑眯眯地出去了,忙了整整一天才回家——
石井良江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由美子好像也聽到了她身體里的血液流動的聲音。
不能讓她趁機逃走,我必須死死地看著她。由美子光想這些問題了。另一方面,她認為通口惠肚子很餓,也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來。
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高井和明在想。他一邊想,一邊拚命鼓勵著自己那顆更加黑暗的心。
由美子往旁邊一看,放在那裡的手包不見了。這是在自己發獃的時候被人偷走了。
由美子有時也會這樣稱讚栗橋而貶低哥哥。由美子又喝了口啤酒,可就是因為太涼了,沒有一點味道了。
無論哪裡的蕎麥店中午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可來來往往的客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常客,即使不是很熟,互相也都臉熟。因為公司的職員們經常在這裏吃午飯,所以有許多常客都把這裏稱作「長壽庵是我們公司的第二食堂」,因此,中午店裡的氣氛是很熱鬧與和諧的。
「嗯」,和明含糊其辭地回答了一句,他就這麼站著,似乎不想讓由美子進屋。
她略微笑了笑。她笑了,也許哥哥也會笑一笑的。
栗橋浩美邊想邊抬頭看了看時間,下午五點半了,窗外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曬在陽台上的毛巾像一個幽靈似地飄來飄去。栗橋浩美趕快走到窗外,想要去抓住它。
「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能感覺到背後那位年輕母親懷疑的目光。電視上正在播放千秋的同學接受採訪的鏡頭。大家說了很多,邊說邊哭。這些了解千秋的生活情況並一定在看她越軌的少女們能站在攝像機前——不,是面對同班同學的死亡,還是稱得稱讚的,她們也清楚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痛哭流涕向社會上的民眾傾訴是她們應該做的事情。
「我有一件事很是擔心,所以才想見見你。我想了很多,可還是覺得最好是問問你本人,希望你能告訴我。」
和明說完笑了。然後他自己也喝了口啤酒,接著就伸手把電視關掉了。
(可是)
「我一直在監視著罪犯。」栗橋浩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說,「這傢伙現在正熱中於和媒體玩個遊戲,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裏,所以我覺得不太可能再出現新的受害者。而且,現在的日本女孩也都會更加小心的,那傢伙不會再做這樣愚蠢的事情了。」
「那個西武商場里的外商經常去我家。」通口惠指著西武商場說。
「我所懷疑的人是我三年前曾經當過他班主任的男學生,上學期間,在他身上就發生過兩起傷害事件,其中一件學校已經處理不了了,後來當地的警察也介入了。他從一入學時就行為很粗暴,可是從一年級的下學期開始他就和幾個同夥組成了一個團伙在學校里橫行霸道。
「外商?真了不起。」
「我不喜歡把錢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我想你也不會喜歡這種事情的。」由美子乾脆地說,「所以我特地用了一個借字,可實際上就是送給你。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不可能要求你還錢的,是不是?」
「睡覺前把窗戶稍微開點,以便空氣流通。」
「浩美,媽媽在這裏。」
「樓上還有受傷的人嗎?」一位救護隊員問。
發現這個情況之後,由美子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下。不管怎麼說,這個女孩也要比自己小十歲左右,她還是個孩子,而且現在看上去非常脆弱,非常為難。
「你大病初愈,這樣的任務是不是太大了?」
「我,不是我想說。」可能是受到那溫和的聲音的鼓舞吧,和明的聲音也有了點力氣。
開往池袋的電車過來了,和明很有禮貌地讓下車的乘客從自己身邊走過,然後又是最後一個上了車。
通口惠的臉上放著光:「那當然。」
她伸出右手。由美子有點發獃,沒反應過來。
由美子終於想起了這句話。她還想往後退幾步。
「我,沒關係的!浩美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哥,你的臉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蒼白?」
「你來幹什麼!」
「沒那麼嚴重,也沒有骨折,只是肋骨上有條縫。」
女孩突然抬起頭,用改正錯誤的語氣問:「借給我?不是送給我?」
「你要是受了傷,就老實點。」
「我還不想讓這家人照顧我呢,我馬上就走。」
「我不想當殺人犯,可是我已經做了,請讓我找到歸宿吧。」
穿藍毛衣的女人的臉上又出現了剛剛消失的憤怒。
「救護車來了。」
「嗨,好可愛的小冰箱,哥,你什麼時候買的?」
和明,和明,和明,這個讓人討厭的高井和明。這個胖子為什麼偏要在我的身邊轉悠?
通口惠不省人事了。那位穿著藍毛衣的女人就像抱著一個大大的垃圾袋似地抱著皮包骨頭的通口惠。她說:
「你應該買個更好的盆。」
住在父母家的那段日子,他天天看那鋪天蓋地的關於日高千秋的電視報道,他想看看有馬義男會怎麼做。可這個老頭並沒有上電視,只有一位像服務員的一個男人在驅趕著前往豆腐店的記者們。
這些工作幹完之後,良江客氣地向由美子表示感謝。然後,由美子也把在大川公園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良江點點頭,又把以前的事情告訴了由美子。直到這時,高井由美子才第一次明白了原來石井家和通口惠、還有那位被通口惠直呼其名的叫塚田真一的少年之間發生的故事。
由美子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像個傻兮兮的單人相撲?是不是只是因為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當初做預算的時候,因為對見習職員不太放心,那位董事長也跟著一起來了,當他看到栗橋浩美所規定的合同書上職業一欄是空白時,那傢伙的眼光一下子變得陰險起來。你沒有職業啊?也沒有繼承父母的產業?這麼年輕太可惜了。我們公司也有許多比你還要年輕的職員,雖然他們和你不一樣,沒有上過學,但他們卻在認真地拚命地工作著——
「我可不能讓通口惠呆在我家裡,雖然我這樣做了,但我不是很願意的,只是剛才的情況我沒有辦法……是不是只有警察才能保護這個孩子?」
「有個地方——也許你還記得。」
「正像你所擔心的那樣,哥哥也不應該讓栗橋頤指氣使的,可女孩子可能很難理解,在男人的朋友中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也許哥哥看上去真的像是他的影子,可——」
由美子從旁邊的車廂上了車,差一點讓門給夾住了。跟蹤別人可不像看懸念劇那樣簡單,她一下子還搞不清楚自己所坐的是山手線火車的內側線路或外側線路。
再呆下去也沒有用了。她打開手包,拿出了錢包。她抽出一張乾淨的一萬日元的紙幣,放到了女孩的腿上。
「你是不是不應該把真一藏起來?真一的逃避才不好!」
「下面請你們記一下這個學生的詳細情況和現在的住址及聯繫方法,你們如果要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請不要說你們是警察局的。」
「怎麼辦——」
回憶起來后的憤怒與不快,在新聞上看到的坂崎董事長那青灰色的臉,當時的快|感,這些都交織在一起,湧上心頭。因此,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由美子給他下了很嚴厲的評語之後,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啤酒冰得很好,味道不錯,嗓子也很舒服。
「不用,我給一位比較了解事情經過的警察打電話。」
「這樣吧,我們到山莊再談吧。不管怎麼說,我們要去那裡把古川鞠子的屍體挖出來,然後再慢慢談吧。好了,都交給我了。」
「是的,所以我才要你好好地靜養,把感冒完全治好,這種力氣活,我一個人可做不了。」
最後,石井良江決定讓通口惠躺在客廳旁邊一間像預備室的小房間里。地板上鋪著線毯,頭下面墊了一個靠墊,身上蓋著床單。通口惠那蒼白的臉色在這個過程中也變成原來的灰色了。她的呼吸也很平穩,與其說她不省人事,倒不如說是在熟睡。
「你說不可靠可能就是不可靠吧,可是,有時候,這種曖昧委婉的做法也能把事情做得很好,這就是社會。」
「我也說不清楚。因為父親犯了罪而讓他的女兒退學,這是不是侵犯人權啊?我本人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所以,學校就拐彎抹角地煩我……朋友們對我也很刻薄。」
由美子還不知道,這個救護車的聲音將讓她不得不開始面對一個新的噩夢。雖然通口惠逃走了,可這個噩夢是逃不掉的。
由美子一下子把通口惠的手推開了。她急忙把眼光移開了。
自從這一系列的連環殺人案開始以來,由美子就聽到了各種立場和各個年齡層的客人關於這件事的看法,總之,大家都非常想講這件事,大家也都在說著這件事。她去送外賣的時候,在等著拿餐具和錢的時候,客人家裡的阿姨經常會說「一個人送外賣,不害怕嗎?」「我家女兒正在上高中,我很擔心」等等。
那個叫坂崎的董事長是個非常討厭的傢伙。我雖然是個搬家公司,可我們真正的工作卻是個便利店,幫助有困難的人是我的人生目標——我什麼也沒問,他卻說了這麼一通話。一副說教的口氣,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因為是這個家我才說這個家的,怎麼了?阿姨,你口口聲聲說真一、真一的,其實他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完全是一個外人?你不過是收養了他嗎?你有什麼權力指責我爸爸?和塚田家絲毫沒有關係的你,根本就沒有這個權力。」
「好了,哥哥晚安。」
為什麼晚上睡不好覺的人白天卻能睡得著呢?這是因為白天周圍不黑暗,不會有東西趁著黑暗來威脅他。可是每次睡覺的時候,在那個睡眠的世界里還是有黑暗。更可怕的是,在睡眠的世界里,每個人都絕對是孤獨一人的。所以栗橋浩美就做夢了,而且夢裡還出現了那個女孩。
栗橋浩美放心了,在走出候診室的時候,還特地從她的身邊經過。她沒有抬頭,好像在和孩子說著什麼。在這一瞬間,栗橋浩美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他希望這個孩子的高燒一個星期都不退,無論用什麼葯都治不好,最後只能死去。如果這樣的話,這位母親也許就會忘記了栗橋浩美,忘記了日高千秋和連環殺人案。
她啪地拍了一下和明的肩膀,哥哥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的手心濕乎乎的。
不一會兒,救護隊員就跑到了樓梯下面,他們看到受傷的人倒在地上,而旁邊坐著的那位正抬頭看著二樓的年輕男人讓他們感到非常奇怪。
「我爸爸是個殺人犯。」
要在平時,大家都會笑的。可這時,兩個人都沒有笑。「所以,我覺得大川公園——也許和浩美有點什麼關係吧。現在也許不記得了,我去了那裡之後也許我能想起什麼來。浩美熟悉的地方,也許我也很熟悉。」
「請你跟著那輛計程車。」
「要擔心的是我,你相親的事情又拖后了,你是不是有點失落感?」
由美子突然想到了一個很根本又很簡單的問題。為什麼男人要殺死女人?殺死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殺死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而且就是因為是個女人,什麼時候都會成為被殺的對象。男人好像有一種特別的權力,可以殺死女人——
不一會兒,前面出現了一片和這條街道極不相稱的茂密的樹林。哥哥的車一直向那裡開去。好像是一座公園,入口處有一扇大門。正好有一位牽著狗的老人正在向公園裡走去。
栗橋浩美趕緊找出紙和筆,把「豌豆」說的話全都記了下來。
由美子吃了一驚。哥哥很少反駁別人的,這種追問更是空前絕後。
她已經感覺出了這不是在開玩笑,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
從他的話里可以聽得出,他希望有一位年輕女性租住這間公寓,現在把它租給了他是對他比較客氣了。栗橋浩美決定租下這間公寓,「豌豆」聽到這個消息時也笑得直不起腰來,他說,浩美你可真壞,真是讓人討厭。
她急忙回到了服務台。父親沒有看別的地方,只是在開水鍋前忙碌著,母親正在越過服務台關注著電視,她的表情既有同情,也有放心,更有不安。
「師傅,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也許是有錢人,但總給人暴發戶的感覺——由美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什麼也沒說。就讓通口惠信口開河吧。
「往那邊走,笨蛋。」
「我也是擔心由美子的安全,所以在真正的危險到來之前,不想把你牽連進去。我之所以不讓你把這些話告訴警察和媒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罪犯雖然被抓到了,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由美子成為犧牲品的話,那這件事對我們而言就沒有一點意義了,是不是?你會理解我的。」他儘可能平靜地說,小聲地說。
(怎麼會?不可能有這種事的!)
這種不痛快並沒有過去,他只是把它藏在了心裏。當他和「豌豆」商量把古川鞠子的屍體扔到哪裡的時候,他說最好扔到坂崎董事長的眼皮子底下,裝到袋子里扔過去吧。聽說那位董事長有個小孩子,最好是那個小兔崽子把袋子解開,讓他受一受這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精神創傷,看他還有什麼人生目標,看他還怎麼去幫助人。
「哥哥不是這樣想的嗎?」
由美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手裡的一枚硬幣也掉到了地上。
「哥哥也說不清楚。」
「你像是喝醉了酒,像個孩子似的。」
是的,這件事只有我才能做成。
即使在這裏,和明也很清楚要去的地方。他匆匆忙忙地上了一輛開過來的火車,這一次他沒有站在門邊上,而是站在對面的車門的前面。
和明慢吞吞地站起來,拉開窗帘打開窗戶。
「當時,那個孩子還沒有把通口惠逼他的事情告訴我們……他什麼也沒說就離家出走了。」
「我在這裏。」
石井良江並沒有被他的話駁倒,只是因為她的反應遲鈍而不知說什麼才好,她閉上了嘴巴喘著粗氣。
「量血壓了。」
在這一剎那間,和明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為什麼?你為什麼會這樣保證?」
「我一定會這樣做的,到那時,就算你想退縮,我也會逼著你幫我的。」
回家的路上,浩美進了一家家庭餐館吃了點飯。吃飽之後,他覺得有點累了,打了個呵欠。
栗橋浩美粗暴地說,他像個金剛力士一樣站在樓梯上。他認為,如果自己不高興的話,母親自己會爬起來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由美子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不公平?」
「——和明,這件事你還記得挺清楚的。」
可是,也不是不一樣,他還是猜中了。只是和明比「豌豆」猜測的還要膽小。古川鞠子的屍體被發現之後,他一定會忍不住去追問浩美的——按「豌豆」的指示,栗橋浩美要說許多讓和明思考的話,到時候一定會全都告訴你的,那時你一定要幫我啊——儘管如此,可是如果沒有其他借口,也不好給他打電話。
由美子微微一笑:「請你記住,我至少還不是個笨蛋,你並不可愛。」
1996年10月11日。
她抱歉地看了看由美子,然後又看著通口惠。這個女人接著往下說:
「在這起兇殘的案件中,讓我懷疑他的直接理由是他在上學時寫的一篇作文中明確地表示要對女性實施暴力行為。『要把所有像老闆一樣的女人關進牢房裡殺死』,這雖然是極其幼稚的想法,可把它放到國語課上所寫的作文中,是想看看老師的反應。他的這種嗜好和這起案件的罪犯有異曲同工之處。
「等、等一下!你這個小偷!」
「我們可以利用他啊,這件事交給我吧。現在你必須要做的是再給和明打個電話,你可以這樣說。剛才和明在電話里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我也找到一些線索了,可這些話現在不能說,因為太危險了,事實上我現在也處在很危險的境地中。」
「是嗎?那我是多餘了——啊read.99csw•com,出來了。」
「真是討厭,這台冰箱不會是他租的那間公寓里的備用品吧?不應該隨便拿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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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江從由美子的身邊跑過去,閃電般地來到通口惠的身邊。她抬起右手,使盡渾身的力氣向通口惠的臉上打去。
「拜託了,和明,你一定要聽聽我的請求,現在我需要時間。」
這裏面的任何人都不會認為日高千秋是個真正的女高中生的。他們也許會瞧不起她這個只知道出賣自己身體的女高中生,或者會認為她沒有別的能力只能出賣自己的身體,或者是投以好色的眼光,認為只要自己喜歡也沒什麼不好,諸如此類。可是,她死了,被人殺了。在這種情況下,她得到了全日本的同情,她變成了一個只會流淚的純潔的少女。至少在目前情況下,在她的私生活被公開之前。
可能是太意外了,石井良江站了起來:「這個家怎麼了!」
伊藤和折部兩位談話員也就此交換過意見,從這三次的談話內容以及談話對象的態度分析,這位談話對象正是像他所苦惱的那樣是個性格內向的人,但他確實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不像是那些起鬨的人在編些假話。在這一點上,他們兩個人的意見是一致的。因此,他們認為今後必須更加認真地對待他的談話內容。
正在這時,就聽一個女的在叫:「通口惠?」
問完這句話,由美子又趕緊補充說:
公園裡的人比在外面想象的要多。有的坐在長椅上,有的在人行道上散步,有的牽著狗,還有的推著自行車。
「由美子,你喝啤酒嗎?」
「是嘛,那就好,真是幸運。」
「我明白了,這很簡單。」
栗橋浩美正要外出,去和「豌豆」約好的地方。可這裏還有和明,他會不會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去公寓的房間里調查呢——雖然他也知道這是妄想,雖然他也知道和明沒有這種能力,可一想到這種事情,浩美就無法忍受。於是,他又急忙回到了公寓。
那天晚上過後,由美子想了很多,和明那蒼白的臉色,難辨真假的說自己有喜歡的女性的那些話,說自己要是個有勇氣的人時的那種真切的口氣。
讓人意外的是,女孩居然放聲大笑起來。由美子所說的話是想笑話她的,沒想到她卻如此大笑。
「可你一個人搬不動這個姑娘吧?」
由美子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也許這樣跟蹤是沒有用的。可她想不起來哥哥上周休息的時候都幹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由此可見,關於哥哥的活動範圍及除了栗橋浩美以外的交友情況,還有很多是由美子所不了解的。
這種憤怒讓由美子採取了行動。她抬起頭,從正面盯著巡警,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這樣的話,我把這個孩子送回家,或者送到她父親律師那裡,我把她帶走!」
「通口惠不能就這樣躺在這裏吧?這樣做沒有道理的。要叫警察嗎?或者是和她的家人或律師聯繫一下吧?必須要把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以及事情的過程告訴對方,我可以幫你的,我可以作證。如果只有通口和石井兩個人,因為都是當事人,而且還不知道通口惠會說些什麼,有個證人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栗橋浩美在心裏罵著。為什麼我熟悉的地方,你就會熟悉?怎麼會有這種可能呢?
設在警視廳墨東警察署的連環綁架殺人拋屍案的聯合搜查本部連日來也掌握了許多情況。只在從大川公園案件發生的9月12日到10月30日,他們大約收到的通過電話或寫信報告情況的約為兩千件。
「有人和你熱情說話時,你不應該說別人是笨蛋吧?」
事實上,浩美那狼狽的心情已經恢復平靜了,說話的語氣也和以前一樣了。
和明在秋葉原站下了車。當由美子知道他要下車的車站時,很是失望。什麼呀,他是要去電氣一條街嗎——
「什麼、什麼,怎麼突然又說起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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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他不高興,在他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我要儘快離開這裏。那個女孩正在進行痛苦地抉擇,栗橋浩美在觀察著她那細長的眼睛。他知道她會答應的。她好不容易從戴著手銬的手上摘下了戒指交給了栗橋浩美。謝謝你。他說。十分鐘之後,當他用繩子勒住她的脖子並從樓梯上弔下去的時候,他也說了聲謝謝,非常有意思,謝謝你。
「怎麼呢?你不是總對哥哥說嗎?不能再被栗橋敲詐了,所以我就向他要了這台冰箱。」
通口惠搖了搖頭:「什麼也不做,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去偷東西的,作為你給我一萬日元的感謝。」
「我不想讓你給素不相識的人找麻煩,所以才過來看看,結果還是來晚了。」
「對、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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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方向沒有錯吧?就這麼一直走嗎?」
他壓根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所以在快要搬家時,他把和明叫來幫忙了。董事長先生,我也有打個電話就會跑來幫忙的朋友。
由美子大步流星走到通口惠身旁,抓住她的肩膀讓她把頭轉了過來,然後馬上拽住了她的衣領子。雖然由美子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可她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
像是在讀書上的內容——規定或法律等不可否認的內容——和明一本正經地說。
要是「豌豆」就好了。他邊想邊拿起了電話。電話里傳來的是高井和明的聲音:
和明走到車站裡面,掏出幾張整整齊齊的零錢買了張票。由美子離他有十來米的距離,在通過檢票口的時候,由美子的心咚咚地跳個不停,身上還一個勁地出汗。距離十來米有點太近了,可她又怕太遠了會把他給跟丟了。她只好祈禱和明千萬不要回頭——不,如果被他發現了,她只要裝出很驚奇的樣子就可以了。啊,哥,你要出門啊?我也要和朋友一起去新宿去,有一些要買的東西。是的,完全可以矇混過關的。而且我還可以順便問一句,哥,你要去哪裡?
女孩表情僵硬地看著下面,她在咬牙硬挺著,看上去像一幅畫,她長得很不錯。放在腿上的兩隻手來回地搓著褲子上的布。很明顯,她有點緊張,而且這是一種希望的緊張。這個姑娘想要錢,她正在尋求幫助。
「你在幹什麼?」
推理之後建立一種假設,然後又被推翻,由美子覺得做這些事的自己也有點不正常,有時她也會笑話自己。我也是吃飽了撐的,與其拿哥哥的事情開玩笑,還不如清理一下自己腦子裡的那些不良想法。
當然,和明並沒有來,門鈴也沒有響。栗橋浩美遲到了,被「豌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警察就來了。從客廳的窗戶往外看,石井家門前停著一輛自行車。由美子有點生氣了,騎自行車來,怎麼能把通口惠帶走呢?機關里辦事都是這樣的。
必須要告訴石井,必須要向她道歉。可是,自己卻不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由美子又想哭了。
計程車的前方出現了一座很大的車站大樓和西武商場。
(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我有時也很生氣,可栗橋,哎,他也是個可憐的傢伙。」
就在公園前的信號燈變成紅燈的時候,和明坐的計程車停下來了。因為正好是紅燈,由美子坐的那輛計程車也停了下來。司機問她:
「你的聲音不要太大了,這樣對旁邊的病人不太好。」
「爸爸」這個詞是發自通口惠內心的稱呼,剛才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她應該是個從小生活環境不錯的女孩,恐怕從小到大沒有什麼不自由的地方。由美子有這種感覺。
「我知道了。」和明乾脆地回答。小學生的正義感,這個極易輕信的單純的腦子。栗橋浩美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否則他會笑出聲來了。
由美子一邊搖頭,一邊逗著和明。和明把那胖胖的身體轉了過去,又重新從那台小冰箱里拿出了兩罐啤酒。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高井由美子的人生一敲就會發出空響,就像是一個空空的罐子。
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喂,你,姑娘!」
有馬義男沒有哭,他好像已經完全失望了。在打電話的時候,他又開始咳嗽,很難受,但當聽到這個老頭仍然說要聽一聽鞠子的聲音時,栗橋浩美很是生氣。
和明眨了眨那雙小眼睛,點點頭把門打開了。哥哥的房間比想象的要整齊得多,垃圾箱里沒有堆滿垃圾,換洗的衣服也沒有扔得到處都是。床罩雖然是皺巴巴的,可那是因為和明剛才一直在床上睡覺的緣故。
壽美子曾經說過,這樣的牙齒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有點太小了,讓人感到嘴巴太小氣。那個時候,栗橋浩美才十多歲,是個對自己長相的好壞非常敏感的年齡,所以他被母親的話深深地刺傷了。他翻遍了按行業分類的電話簿,然後給牙齒整形科打電話,詢問拔掉一些小牙而鑲一口具有男人味的假牙需要多少錢。但所有的整形醫生都說,如果只是牙齒比較小的話就算不上不正常,不需要進行矯正,因此,像他這樣的情況做不了。栗橋浩美很不滿意。
突然,通口惠發出一聲尖叫:「殺人犯!你是殺人犯!」
在她們談論這件事的時候,良江的聲音還是有點發顫。至少從聲音上聽,良江已經恢復了一些。良江突然向由美子表示歉意,說是因為自己讓她受了傷。
對通口惠有點歇斯底里的問話,這個女人沒有回答,她看著由美子。她似乎在問由美子剛才和通口惠在一起的情況以及通口惠所引起的這場混亂。
這個街道上的人們好像總是在等待出現受傷的人、病人或死人。受傷的是誰?生病的是誰?那傢伙快不行了吧?什麼時候會死啊?
於是,趁父母都不在家的時候,他悄悄地從房間里打了一個電話。
「您的錢掉了!」
和明苦笑了一下:「嗯,有這回事。」
「那件事,什麼事?」
「前面的車停下來了,您也在這裏下車嗎?」
「我想買點吃的,那裡不是有家便利店嗎,我肚子還餓著呢。」
大房間都住滿了人,壽美子被安排住進了雙人病房。從被抬進病房時起,她就一直邊哭邊說這裏疼那裡痛的,等那位態度和藹的護士一走,壽美子就開始罵人了。肯定有空著的更便宜的房間,住這樣的病房是要花很多錢的,怎麼能相信醫生的話呢?
即使沒有了電視上關於案件的報道,由美子還是說不出口。哥哥,白天你為什麼那麼驚訝?
從車廂後面的窗玻璃上能清楚地看到站在旁邊車廂後門邊上的和明的臉,他好像快要睡著了。很難搞清楚他到底要去什麼地方,他既不像是去約會的,也不像是去看一看自己的意中人,他的表情一點也不緊張。
女孩一點也不高興。她那歇斯底里的笑聲引得在公園裡散步的人們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邊。女孩的笑聲還不是那種惹得別人大笑的笑聲,所以人們停下來之後又會很快地往前走。
「什麼?」
可是這一次,當問到對方為什麼會懷疑朋友和案件有關時(上一次,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回答說:「我聽到了朋友打的一個很奇怪的電話。」
「說是這麼說,可我突然想到哥哥會不會就是罪犯呢?如此恐懼的表情——」
「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卷進這件事來,我真是應該道歉。」
「不要緊的,栗橋又買了一台更好的冰箱,雖然也是小型冰箱,但帶有冷凍裝置,而且他會一直住在那間公寓里的。」
你多保重吧。沒辦法,由美子不高興地把電話掛斷了。這位朋友和由美子不同,她是一位無憂無慮的人,有人幫她做家務,因此,她比由美子更能花錢。她每天很閑,所以就像牙疼她也會趕快跑去治療,由美子看著天空想發火。
因為我們還有遊戲,作為蕎麥店送外賣的你,這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參加的遊戲。
說得多好,太順利了。栗橋浩美的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拿著電話的手上已經汗乎乎的了。太緊張了,也不過分吧?這可是最重要的一場戲。
良江的話裡帶著哭聲。
又是暫時的沉默。
通口惠抬起頭,表情很嚴肅,她向由美子逼近了一步:
愚鈍的傢伙到什麼時候都還是很愚蠢,別說參加這個遊戲了,他連這個遊戲的存在都不知道。用不著懷疑和明,所以那個時候,他很快就把這件事忘記了。可是,仰著頭看著初台公寓的和明那認真的表情卻完全打破了浩美那個時候的輕鬆與譏笑。
「我叫通口惠。」
「你——」
眼前的這位客人突然叫了起來,他繞過由美子看著後面,由美子也猛地回過頭,她以為他又在逗她玩。
火車搖晃著,由美子抬起了頭。她看了看和明,他的樣子沒有一點兒變化,那胖胖的身體塞在門邊那小小的空間里。和由美子所站的位置比起來,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對戀人有說有笑的情形,也許是他沒有興趣吧,或者是他嫌他們太吵了吧。哥哥現在在想什麼呢?
栗橋浩美跑到樓梯上。壽美子頭朝下,兩隻腳在樓梯上,仰著倒在了地上。身體就像在跳搖擺舞似地扭曲著,兩條腿也交叉在一起。
來信·匿名·在像是用密碼寫成的文章中,只有一處是這樣寫的:
「豌豆」笑著挖苦他,可浩美沒有笑。
栗橋浩美想起來了,他知道這個護士像誰了,是八王子的那個OL,在古川鞠子之後被抓來的那個小個子女孩。她不像古川鞠子那麼堅強,只是一個勁地哭,搞得「豌豆」很煩她。
「你好像覺得很好喝啊。」
醫生要是能懷疑母親腦子有問題的話就能讓她一直住在醫院里了。栗橋浩美覺得很遺憾。
因為晚上睡不好覺,所以他白天也在睡覺,可儘管這樣,他還是在睡眠的孤獨世界里做著夢。就在這時,壽美子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終於找到了」、「真可憐」、「還是很早以前就被殺死了」、「看這次罪犯會說些什麼」、「是在哪裡發現的?」、「由美子,別看民間播放了,看看NHK吧,遙控器在哪裡?」
「哥哥,是想她了,具體說吧,你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了,所以才會苦惱啊,是不是?」
「有意思——」
「古川鞠子的屍體是被扔在坂崎搬家公司的門前。」似乎他是故意要讓浩美著急,和明慢吞吞地說,「你搬家的時候請的就是這家公司,你還記得嗎?」
雖然很殘酷,可大家還是推測那位叫古川鞠子的女性已經被殺了。日本所有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她活不成了。或者,如果她還活著,即使是被罪犯關押起來了,倒不如被殺了,省得受罪——
「不要緊,我想想辦法吧。」
「我們給她做了腦電圖,沒有發現異常,所以她不會有問題的。摔跤之後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可能是因為受了刺|激吧。因為她還要接受許多外科的治療,我想不要緊的。你母親運氣不錯,而且她人不太胖也是萬幸,她的身體很輕。」
「他有許多心事,雖然現在他都沒有好好地上班,可這傢伙也是有原因的。」
「由美子,不太好吧,能給我倒杯涼水嗎?」
居然敢對我直呼其名。
通口惠又說了一句:「醜女人。」
「知道了,爸爸媽媽也這麼嘮叨過。」
由美子認為通口惠一定會生氣的。她當然會生氣,因為這是一個含有諷刺意義的問題。
他忽然發現旁邊的那位年輕母親不再搖晃了,孩子的眼角上還有淚痕。那位年輕母親好像很困惑似地看著栗橋浩美,確實是在看著他。因為自己還在笑,栗橋浩美趕緊低下了頭。
日高千秋的死讓全日本都感到恐懼。警察在尋找嫌疑犯,媒體在勾畫罪犯的模樣,全社會都害怕了,民眾在議論的同時,又在猜測著下一個受害人會在什麼時候出現。這些都是「豌豆」和栗橋浩美的功勞。
正要下樓的栗橋浩美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母親。壽美子胖胖的下巴衝著天花板,她每哭著說一句話,下巴都要動一動。
平常高井和明的表情不是太豐富,他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可愛,可這也不太明顯,除此之外,和明的表情是很匱乏的。大家既不討厭也不會責怪,自己也無所謂,所以就一直這麼笑眯眯的。
沒費多少事,他發現在公寓南側兩個街區的地方有個醫院的廣告牌。只能看到「指定急救代代木」幾個字,底下就看不見了,如果是指定急救的話,那它一定是家醫院了。
栗橋浩美告訴醫生,母親從樓梯上摔下之後就說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她的腦子裡會不會有拍片子也看不出來的問題呢?
在這一瞬間,他想把高井由美子也弄到山莊去。栗橋浩美的心裏湧上了這個讓人迷惑的衝動,他緊張得全身顫抖著。
確實,右邊的街道上有家便利店。
由美子的精神又為之一振,總武線,以前坐過。她想起來了,高中一位同學在經過一個叫新小岩的車站時曾說過總武線是流氓的世外桃源。這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她記得非常清楚。雖然流氓經常出沒于山手線、中央線和西武池袋線,可那麼說還是有點傻乎乎的。因此,這位同學講完總武線流氓的情況后,她覺得他們很陰險,所以這件事給她留下了很深很特別的印象。
聽到「豌豆」稱讚他,栗橋浩美心情很不錯。剛才他就在想,是的,就是我們兩個人,就能做出讓社會轟動的連環殺人案,這是具有創造性的行為。
這個奇怪的傢伙,真是太可笑了。他居然還提到了女孩子的幽靈,這和這起案件會有什麼關係嗎?
「警察也許能搞清楚,打報警電話嗎?」
是這樣的,所以我才會選擇這家公司。
然後栗橋浩美又給「豌豆」打電話,他說因為剛剛利用日高千秋上演了那場極具戲劇性的好戲,讓他現在保持沉默太難受了。
由美子手裡的盆動了一下,裝著涼水的玻璃杯掉到了地板上,發出了很響亮的聲音。
「她最近才這樣的嗎?還是你父親出事之後一直就是這樣的?」
「什麼?是的,我們看見警察來調查情況了,但時間我忘了,真的,我是在看許多報道時想起來的,是的,是這樣的。
這隻是你的理由——由美子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她只是想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因為不明不白地來到這個公園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女孩沒有說話。她還整整齊齊地穿著襯衣,裙子很長,化著淡妝。如果你們是以那些可惡的女人為目標的話,那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注意到我,所以你是在撒謊。她低垂著眼光在責備著栗橋浩美。可是,她沒有說出來,沒有進行反駁。因為他太可怕了。栗橋浩美很是激動。
另外,罪犯好像又給電視台打了電話,讓他們趕快去發現那個紙袋。於是,有客人說:「HBS會怎麼做呢?換個頻道看看吧。」電視畫面又在變換著。
八王子的那個OL長著那麼漂亮的手指了嗎?我沒有太深的印象。她手上戴著一個可能是戀人送的鑽石戒指,她請求他們不要把它拿走。浩美溫柔地告訴她,當然不會把戒指拿走。在他想把她帶進房間的時候,「豌豆」皺著眉頭勸阻了他。「豌豆」說她可能正在生理的特殊時期。他覺得不可思議,「豌豆」怎麼會知道的?「豌豆」說,你沒有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嗎?你沒有聞到嗎?你可真是感覺遲鈍啊。是的,他就是這麼遲鈍,不過也不要緊。他對那個女孩說了,這樣不用擔心懷孕了,反而更好。那個女孩好像也聽明白了。不管怎麼說,當她恢復意識后發現自己被關在山莊的時候,可能就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事情了,也沒有辦法吧。可是因為她太害怕了,非常緊張,做起那事來反而沒什麼意思了。
電話·女性三十八歲·姓名住址明確
栗橋浩美的血直往頭上涌,他被激怒了。可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和明卻愚蠢地在繼續往下說。我有件事想和你談,最近我們能不能見個面?
愚蠢的和明一下子放了心。我母親受了傷,用得著你那麼擔心嗎?誰讓你操心了?
「這些錢送給你,再見。」
後來說到這件事的時候,他還讓「豌豆」笑話了一頓。遇到這種讓人不愉快的商家,馬上換一家不就行了嘛。可是,他非常討厭有那種想法的那位董事長,居然指責他沒有職業讓他感到很慚愧。他這麼一說,「豌豆」又笑話他太好強了。
「孩子?」
1996年10月16日 「居民生活談心室」通話記錄通話編號:96-101601談話員:伊藤雄一來電時間:上午九點零五分通話時間:約四十分鐘談話對象:二十九歲,男性,自營業者談話內容:有關朋友關係的苦惱這是10月11日通話編號為「96-101128」的談話對象的又一次談話,他好像一直在等著談心電話的開通。
石井良江第一次微微一笑:「每次見到不知道這起案件的人,我們都會覺得很輕鬆。」
順便還要告訴你,你也有很多優點。罪犯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曾經也和你很親近的人。你還記得「豌豆」嗎?就是他,最初選擇大川公園讓這場好戲開場的也是他——
通口惠咬牙切齒地回敬她:
「真一是我的兒子,不是讓你直呼其名的。」
可是,現在他很喜歡自己的小牙齒。壽美子因為任何時候都瞧不起他,所以才會說他的牙齒很小氣。事實上正好相反。正因為他的牙小,所以他微微一笑,就有一種城市男人的靈氣與瀟洒。如果牙齒又大又長的話,則像個鄉下人,就像一匹愚蠢的馬。
和明沒有說話,只能聽到他那顫抖的喘息聲。是的,你會發抖的,和明?因為這是你最最重要的妹妹。
正好是中午,長壽庵一天中最忙的時候。店裡西牆角的架子上的那台十四英寸的彩電正在播放臨時新聞的時候,由美子在為剛剛進來的一位很熟的公司職員點菜。
面對通口惠的瘋狂要求,石井夫婦擔心養子的處境並給予保護也是理所當然的。通口惠沒有權力要求塚田真一做任何一件事情。
哥哥是不是知道這起案件的什麼情況呢?他不會和這起案件有什麼關係吧?
和明儘可能說得快一些,可他的話說得不是太清楚。就像是一個跑得很慢的孩子,想超出自己能力去跑,這種努力是很痛苦,也是很愚蠢的。然後——
她雖然沒有馬上說出來,但和明抽著煙看著由美子,好像知道她想說什麼。旁邊的一台小電視正在播放著新聞節目,一張發現古川鞠子屍體的中野區坂崎搬家公司附近的地圖鋪滿了整個畫面。
「我無所謂,本來就是送嘛。可你真的是個笨蛋。」
可這個遊戲實在太有意思了,絕對有意思,與其在絮絮叨叨地想這件事,還不如參加到這個遊戲中來,這要好得多。所以,他也不是太在意。可是那傢伙——和明的臉總是放著光,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非常奇怪。
「那麼高井,你到大川公園來幹什麼?你還特地坐車從練馬趕過來。」
女孩沒有抬頭,只是翻著白眼看著由美子。雖然這種眼神充滿了自卑和厭惡,但這女孩卻顯得非常老練,就好像生來就有人教她眼光也可以用來偷別人的東西似的。
如果要說還錢,多少錢也是要還的。
也許是猜測中了,電話另一頭的他越發沉默了。不一會兒,他用幾乎聽不太清楚的聲音回答說:「嗯……」
和明十分失望地點點頭:「如果不早點抓住罪犯的話,真的,我們都不能安心地睡覺。」
由美子放心了,她突然發現出門時慌慌張張穿在腳上的那雙運動鞋和身上穿的連衣裙很不相稱,簡直就像是剛進城的鄉巴佬。如果哥哥出站的話,她就再坐山手線去有樂街買雙鞋去。銀座的東西雖然貴,但質量不錯。
「是的,我是個笨蛋,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送你回家。」
栗橋浩美非常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何等重要。被和明抓住把柄只能說是自己的運氣不好,是自己的失誤。「豌豆」利用了這個失誤,讓這個遊戲更加有趣,也更加驚險了。栗橋浩美一定要努力完成任務以挽回自己的名譽。
和明坐上了前往練馬站前的公共汽車。和明在汽車站的時候,由美子躲在房子後面,當他坐上汽車之後,她馬上跑到馬路上攔住了一輛計程車。當然,計程車先到了車站,由美子下車后跑進車站買了一張到池袋的車票,然後又跑到一個能看見公共汽車站的地方。這時,那輛汽車正好進站了。
「不管怎麼說,這也不是值得稱讚的事情,他是怎麼敲詐你的?」 「栗橋浩美租住公寓時,我不是去幫他搬家了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由美子突然意識到從旁邊走過的行人們都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和通口惠。她想哭,太丟人了,太讓人不好意思了。我為什麼會這麼倒霉?
「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我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子,可是如果條件般配的話,短頭髮也可以啊。」
說完,由美子伸出手,抓過石井良江的右手,使勁地握了一下,read.99csw•com然後轉身向通口惠追去。她剛剛跑出家門,不一會兒,由美子就追上她了。
由美子呆住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了?這個女孩。
「你在前面能不能停下車?哎,借我點錢。」
即使沒有這一連串的事情,最近一個月來,由美子的心情也不太平靜。因為對方的原因取消見面后,管野阿姨又跑到家裡來,表示道歉,雖然沒有必要,但她還是要安慰由美子,上演了很熱鬧的一幕。阿姨說,為了怕由美子先入為主,她只是說對方是地方公務員,而沒有介紹其他詳細的情況,其實和她相親的那個人是墨東警察署的一名刑警,自從大川公園案件之後,他忙得不可開交。阿姨還說,對方看了由美子的照片很喜歡,還怕她嫌棄自己是一名警察。父親打斷了她的話,說對方在忙著這起案件的時候是無法相親的。這位認真的阿姨沒過十天又來談下次見面的事情了。上次拿來的照片和簡歷還在由美子那裡,她只是隨便地看了看,沒有想得太多。因為她認為只能靠相親才能談戀愛的自己很可憐也很不完美,而且她要見面的這個人看上去惟一的優點就是比較老實。
由美子從哥哥的手裡接過冰鎮好的啤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儘管這樣,他還是過了一個星期才能起床,體重也減輕了,臉色很不好看,而且,咳嗽還是沒有治好。在給「豌豆」打電話的時候,他好幾次都不得不放下電話使勁地咳上幾聲。所以,雖然彙報近期的情況不需要多長時間,但他還是用了很長的時間。
「怎麼做才能不讓女人被害呢?」
「如果因為我感冒不能打電話的話,那你是不是可以打個電話啊?」 「豌豆」笑了。「如果不是必須的話,還是浩美打電話吧,我沒有你會說,你說得真是不錯,你把社會上正在尋找的罪犯的情況說得恰到好處,我肯定做不好。」
「可我從小學習不太好,經常把尊稱搞混,有時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也會搞錯。」
因為臨時新聞的出現,這種氣氛更明顯了,所有的客人都成為一體了,大家都在說著什麼,討論著什麼。
「——我雖然不是非常清楚……可是,朋友在打……打那個奇怪的電話時我正好碰上了,後來在看新聞前沒有發現什麼,可這個會不會就是打給古川鞠子爺爺的電話呢……
「出來了!」這位公司職員經常說些奇怪的話嚇唬由美子,他像個孩子似地很有意思,以前,他曾經把一條用塑料做成的蛇放在她的工作服的口袋裡,或者是從裙子下面拿出手鏡來。另外他的部下、年輕的OL(office lady)們也是這裏的常客,她們告訴由美子他在公司里也經常這樣捉弄她們。
由美子一走進公園大門,就看到一塊很大的廣告牌。用的是白底黑字,重點強調的幾個字是用紅筆寫的。這是書法不錯的人寫的,漢字的撇寫得非常有力度。
「你是不是寧願賣淫也要為你爸爸堅持啊?雖然不好,可是你隨便。但是,只有今天,不管怎麼樣我也要把你送回家去。因為如果我這樣把你放了的話,我不知道你接下來會做什麼。如果還去偷東西的話,那個時候,也許你偷的不是像我這樣跑得快的年輕女人,而是一位老人,或者是一個孩子,也許你還會讓他們受傷的。我一想到這些,就會睡不著覺的。因此,不管你怎麼哭鬧,怎麼胡鬧,我也要抓住你的脖子把你送回家。你說,你們家住哪裡?」
栗橋浩美又按了一下通話鍵,撥通了「豌豆」的電話號碼。還沒等電話響第二聲,「豌豆」就接通了。這可是從來都不會等人的男人,一個從來都是做好準備的男人。
「是曙光商店的老闆告訴我的,她是不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大叔一定嚇得夠嗆。」
「那個孩子,往哪邊跑了?」
要說為什麼,這是因為這個世界是圍繞栗橋浩美轉的。在這起案件開始之後到結束之前,為了這個偉大的劇本殺死女孩們之前,這個世界要裝作沒有發現栗橋浩美的存在。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由美子無意中看了一下車視鏡,她看到司機皺著眉頭。可能是太臭了吧。在他埋怨之前還是先想想辦法吧。於是,由美子說:「對不起,這個孩子病了,不能洗澡。」 司機什麼也沒說,可車開得卻猛了點。由美子從包里拿出一盒手紙遞給了通口惠。
在這一瞬間,由美子也忘記了工作,抬起頭看著電視畫面。那位性急的顧客已經用遙控器把頻道換到了NHK,直播間的主持人表情既嚴肅又緊張,正在和進行現場轉播的主持人交流著意見。據他們介紹,古川鞠子已經變成白骨的屍體被裝在一個紙袋裡,今天早上被扔在東京市區內運輸公司的門口。
「豌豆」說,這必須要做謹慎的準備,而且還要選擇時機。當所有的條件都具備的時候,就把和明騙到山莊。在他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不讓任何人知道去處,讓他從家裡來到山莊,然後就照計劃行事。
「姑娘,你沒事吧?」
「浩美?」
雖然候診室里擠滿了身體有病需要打針吃藥的人們,但目前大家最關心的事情仍是那個被害的女高中生。栗橋浩美忽然想笑,但他低下頭忍住了。這裏的叔叔阿姨以及年輕的母親們如果見到活著的日高千秋,他們一定會對她予以譴責的。如果是坐在右邊角落裡椅子上的滿臉冒油的那位大叔,他也許會花上幾萬日元讓日高陪他一個小時的,他不會喜歡她的善良的。
當他抽完兩根煙走出吸煙室的時候,剛才的那位護士也正好往這邊走來。一看到他,她誇張地笑了笑。栗橋浩美也對她笑了笑。從她那輕快的腳步就可以知道她的心情不錯。
要說為什麼嘛,這是因為大概只有高井和明一個人能做成這件事。
栗橋浩美很興奮,對他的問題,「豌豆」想了想回答說:「把古川鞠子的屍體弄出來,怎麼樣?」
也許是發現了吧,通口惠跑了出去,她在向大門口跑去。
「穩妥?這是誰想出來的?為了這個孩子和她那不負責任自私的母親,讓真一產生痛苦的想法嗎——我死也不會給她的母親打電話的!」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起引起轟動的重大案件,很多人想到現場看看,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女孩子,夫人。」
可是,只有一個問題她比較難回答:
她挑釁似地笑著看著由美子。
第二天,「豌豆」就完成了新的劇本。浩美又和他見了面,聽他詳細地講解,然後一起商量並做進一步的討論。
「笨蛋!我怎麼可能就住在附近!」女孩罵道。雖然她在自暴自棄地哭個不停,但說起話來卻相當尖刻。
由美子不高興了。石井良江的憤怒與悲哀,在巡警所代表的「社會」面前,不應該只是用「不要那麼激動」來說服的。可現實就是這樣的,沒有辦法。
「由美子,你喝啤酒了嗎?」
「可是,哥哥,不管是多麼有智慧和有勇氣的女孩子,還是存在著我們比不上的可惡的男人。在連環殺人案中被害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智慧和勇氣的,可她們比不上罪犯。我覺得這個時候的女人是很可悲的,就像是無條件被殺一樣。我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現實社會就是這樣。」
好不容易說出這幾句話后,栗橋浩美像是打呵欠似地吸了口氣,他既沒有把電話機扔到地上,也沒有用腳踹牆,更沒有砸破玻璃,而是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
栗橋浩美下了幾級樓梯后,用力地向倒在地上的壽美子的右腰踢去。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自己都搖搖晃晃的,差一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壽美子啊地大叫一聲,擰著個身子向樓梯下面滾去,她的頭碰到了地坂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於是,她還是認為哥哥有了一個心儀已久的女孩了。因為和明非常關心她,可目前這起殘酷的案件又沒有解決,連罪犯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出現下一個受害人,所以他每天才會如此寢食難安。他對古川鞠子的情況反應過於敏感,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所喜歡的女孩會像古川鞠子那樣遭遇不測。
由美子的兩條腿不聽話地停下來了,然後又慢慢地回過頭去。
高井和明——和明好像沒有意識到栗橋浩美那挖苦的口氣。大家都不會意識到,這個街道上的所有人。
由美子從另一個門上了和和明同一輛的電車。哥哥站在車廂前面的車門旁邊,和剛才的表情一樣,他顯得很悠閑,正抬著頭看車廂里的廣告。在到達池袋前,他既沒有看書,也沒有閉上眼睛,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我家離古川鞠子家大概有五百米吧,是的,我和家人住在一起,我的父母,這些話我父母也知道,我們商量之後決定給你們打電話。
對由美子的問題,通口惠回答得很快:
當他聽完上次打完電話以後的情況時,他想說認為朋友和某起案件有關是不是這位談話對象想得太多了。他再三地說:「他不像幹這種事的人。」
哥哥正在付錢。一雙大腳從車上下來了,接著是他那圓溜溜的胖身子。他正在往公園入口處看,和明並沒有發現由美子。
可這也是到了極限。良江的身體在不停地搖晃,臉色越發蒼白了,她精疲力竭地坐到了地上。過於激動的情緒和疲勞感交織在一起,她的身體似乎已經承受不了了。
「今天白天,我去了大川公園。」
由美子真想對她說——你的父親殺了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女孩,他不可能再有自由的了,不會,一定不會。所以,你不要再抱有幻想了,面對現實吧——
「救救我!」外面傳來壽美子的哭聲。
「是的,我有很多煩惱,可只有這一件是最大的煩惱,我還是說出來吧。
「我……沒有的事,本來我也不是太想去相親的。」
在和明旁邊的座位上,一對戀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雖然聽不清聲音,但他們的表情很豐富,通過身體和手勢在親熱地說著話。那對男女的年齡都和由美子差不多大,或者比她還要年輕,像是一對大學生——他們的打扮很簡潔。是的,他們是學生。
由美子很失望,然後又有點生氣,甚至後悔得有點想哭。
「不好意思,在今天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佐和市發生過一家三口被殺事件。」由美子說,「因為我不太看報紙。」
「豌豆」還說,在這之前,既不能疏遠和明,也不能過於接近他,態度必須很曖昧,這場好戲一定會更出效果。
也許和明還沒有睡醒,他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揉著眼睛打呵欠。不管怎麼看,他的樣子看上去都很悠閑,這和白天受到刺|激后的那種表情簡直是判若兩人。
備註:這位談話對象不是第一次來到談話室,在過去的兩年中,他和伊藤及折部兩位談話員已經談過三次了。可是,以前的三次談話,內容都是關於他本人的問題——因為性格內向,他和周圍的人無法很好的溝通,而且無法和女孩進行交往,和這起案件沒有任何關係。
「啊,對不起。」
計程車猛地停了下來,由美子急忙付了車錢。
房間里傳來電視的聲音,好像是新聞節目,主持人正在介紹發現古川鞠子屍體的過程。
「高井,由美子,我不知道你是哪裡的什麼人,不可能把這件事交給你,你不是當事人。」
就在這時,他發現高井和明——胖胖的和明正一動不動地站在路燈下,抬頭看著這扇窗戶。
「由美子,你還記得嗎?」
聽到這話,由美子不由得笑出聲來。也許是驚訝吧,那個女孩也轉過身來看著由美子。
可能是話題變得太快了吧,和明驚訝地睜大了他那雙小眼睛。
兩天前,栗橋浩美就回到了練馬的父母家。他不是心情好才回來的,他的心裏非常煩躁。壽美子因為風濕病膝蓋和肩膀都很疼,不停地哼哼著,攪得栗橋浩美晚上也睡不好覺。
由美子看都沒看女孩一眼就站起身來走了。背後的笑聲一下子停住了。
由美子抬起頭找說話的人。她看見一個身穿藍色毛衣和白色褲子、身材苗條的女人從花壇左邊向這裏走來。從由美子站的地方看,這個女人的頭髮里稀稀落落地有了一些白頭髮,可長相看上去挺年輕的,大概還不到四十歲吧。
女孩很滿足——終於讓她滿足了。栗橋浩美平生第一次被這種喜悅和輕鬆所包圍。可這個女孩為什麼如此喜歡這個遊戲呢?姐姐那恨自己生下來不久就被奪去生的權力、奪去姓名和奪去其存在權力的亡靈為什麼會喜歡「豌豆」和浩美的遊戲呢?
「你,你的包被人偷了!被人偷走了!」
對於由美子的問題,和明像是突然意識到說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似的,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為—為—為什麼你會監視著罪犯呢?你已經查清他的真實身份了嗎?他是誰?」
栗橋浩美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中間,大聲地說。可是,壽美子把那難看的腳伸向他,仍然有氣無力地哭著。
「豌豆」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必須的幾秒鐘。然後他說:
女孩使勁兒地點著頭:「是的,所以我才覺得很奇怪啊。如果開始就知道對方還不了的話,為什麼還要說借呢?如果要換個詞的話,就不會那麼假了。所以我說大人都不可靠。」
「不想說。」女孩趕緊回答。
「在那起案件的搜查本部里有一位刑警也知道發生在佐和市的案件,他非常擔心真一的情況。這位刑警給我留過一張名片,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我希望自己能勇敢一點。」
那個女孩也不示弱,因為有淚痕,臉上閃著光,她尖聲叫著:「我想說誰是笨蛋就說誰是笨蛋!」
「這麼說,你是來見這位高中生的?」
「我知道一個人下落不明,那是我在上大學時勤工儉學時教過的一個女孩子,現在應該有二十歲了。
「你是因為父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才離家出走的?」
「我要死了……浩美,媽媽要死了。」
「原來是這樣的……我終於明白了。」
「你認識她嗎?」這個女人問。由美子急忙使勁地搖了搖頭。
這個女孩眼睛放著光,仍在不停地笑著。很明顯,這種笑聲讓由美子很不愉快。在她的身旁,由美子感覺到她變成了記憶中的那位大叔了。
「什麼?被他拒絕了?」那位警察又在挖苦她。不知為什麼,這個人好像瞧不起由美子。
和明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了,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一定是在裝模作樣,對高井和明而言,確實不應該用「思考」這個動詞的。因為他畢竟是個沒有腦子的人嘛。栗橋浩美很明白這一點。
那個女孩問,你們能放我回家嗎?栗橋浩美點點頭,當然會,讓你害怕了,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不錯的女孩,我們是不想把你帶到這裏來的,因為我們這樣做只是為了懲罰那些可惡的女人。
由美子悄悄地走出來。哥哥是去見那個女孩子——是一對一的見面呢還是大家在一塊呢?他只是去那個女孩所在的商店或公司嗎?她不知道更詳細的情況。
當然,在一開始的時候,他是隱藏在「連環殺人犯」的幻覺中,他的目的是要從殺死岸田明美和嘉浦舞衣的不可改變的事實中逃出來,可現在這種想法已經改變了。現在他非常想看著事情能做到哪一步,這個殺人犯的形象能勾畫得如何精緻,自己一個人能不能走下去。
「我母親太任性了,總是嘮嘮叨叨的,很煩人,對不起。」栗橋浩美也笑著回答她。從她的態度看,這位護士對他是有好感的。這是當然,栗橋浩美還是很有魅力的。只有壽美子不明白也不知道這一點。
石井良江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有些和被害人年齡差不多大的女性確實可能會成為目標,她們當然會表現出強烈的不安、痛苦與憤怒,可她們有時也會徒勞地、不客氣地起勁地談論著這件事。她們嘲笑罪犯是「變態」,而且還會不恰當地譴責那些被害的女性——「因為她們對不認識的男人也是笑眯眯的。」——也許她們終於可以放心了。由美子也能理解這種心情,大家都太害怕了,這件事太恐怖了。
從未有過的緊張,栗橋浩美在等待著。可是,和明沒有到這個房間來,門鈴也沒有響。過了一會兒,栗橋浩美再往窗外看時,和明已經不見了。
「太過分了!為什麼要逃避!」
高井和明。
1996年11月1日 「居民生活談心室」談話日報(摘錄)記錄員:伊藤雄一今天是月初的第一天,談話員會議還討論了那個稱「朋友和一起案件有關」的談話對象後來沒有再聯繫的情況。因為還不了解犯罪的性質和內容等,所以不能輕易地把他當成一個起鬨的人,可這是一件值得關心其經過的案件。我和各位負責談話的談話員商量了一下這位談話對象再打來電話時的應對辦法。
「哥,怎麼回事……」
「這個我還不能說,」這是「豌豆」教給他的台詞。「現在還不能說,我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也可以說是物證吧,確鑿無疑的證據。正是因為還沒有掌握鐵證,所以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和明你,我也不能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話。」
由美子把車費給了司機。計程車一離開,她更難受了,這錢算是浪費了。
「今天中午,電視上不是報道了古川鞠子的屍體已經被發現的消息嗎?當你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那表情就像是被嚇破了膽?很恐懼的樣子。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對這條新聞如此恐懼?」
「偏偏這個時候我母親住院了,我是有點猶豫了。不過,她傷得也不重,最多住半個月就能回家了。想一想吧,這樣也許更好一點。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也不用向我母親解釋,也不會讓她擔驚受怕的。」 孝敬父母的浩美。不好嗎?這是多麼有說服力的台詞啊。這可是我的即興表演。
在他生病的第三天,他的體溫降到了三十七度,栗橋浩美坐計程車回到了練馬的父母家。因為事先打過電話,所以壽美子鋪好毯子在等著他。他並不指望母親的照顧——事實上,壽美子也不會給他任何的護理——可栗橋家畢竟是開藥店的,對病人總是要方便一些,至少有人給他做飯。
「即使栗橋不上班整天無所事事,即使他都是在胡說八道,栗橋就是栗橋,他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強,他的長相,他的聰明,哥哥我是怎麼也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的。」
可哥哥——是怎麼回事呢?
候診室的一邊放著一台小電視機,畫面晃來晃去的,效果很不好。這是一台比日高千秋所呆的那個房間里的電視還要舊的型號。儘管如此,大多數等得不耐煩的病人還是在看著電視。
「可是後來再細細一想,他真的得了急病了嗎?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他們的緊張。而且走夜路的時候,總覺得後面有車在跟著自己,感覺很不好,好像他們是在等著我似的。
可是她還是要擔心,她擔心的事情也是事實,那就是看電視時和明的那張臉。站在坂崎搬家公司廣告牌前的那位記者的表情再認真一百倍也趕不上和明那個時候的表情,那不是在看別人事情時的表情,這就像是原以為球飛到了那一邊,可突然球落到了自己頭上時的那種表情。
和明來初台公寓的時候,正好是日本被像日高千秋這樣愚蠢的女孩的死而轟動的時候。栗橋浩美的重感冒剛好,他無意中往窗外一看,正看見和明仰著頭往窗戶上看。這時,浩美像是又發起了高燒。這傢伙怎麼會知道初台公寓的?他雖然很驚訝,但後來一想,噢,搬家的時候他曾經來幫過忙。所以,他還記得這個地方。像他這樣愚鈍的人,對這樣的事情記得倒很清楚。
「浩美。」和明叫他。
那個女孩沒有化妝,頭髮是很隨意的那種半長發,長得十分可愛。從由美子站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臉,而旁邊的男孩子,則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可儘管如此,從他的後面觀察也能知道他是笑著聽女朋友說話,並不時地點著頭。
過了一會兒,栗橋浩美這麼說。他剛剛和「豌豆」就以何種形式讓古川鞠子的屍體亮相於社會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剛剛度過了一個充實的晚上,為什麼還要和這種低級的人說話呢?
值班的談話員的印象是這位談話對象對自己所擔心的這件事感到非常恐懼。他的這次談話,與其說是想徵求意見,倒不如說是想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在他自己一個人說完之後,也不等談話員提出建議就把電話掛斷了。
和明不安地小聲咕噥著。
通口惠說,她把紙捲成一團拿在手中。
「啊,對不起,你已經睡了?可哥哥你還沒洗澡呢?」
「勇敢,誰?你哥哥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做過勇敢的事情。」
通口惠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一字一句地說:「不管怎麼說,我媽媽就是一個病人,什麼也幹不了。」
「出來了!」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由美子也明白了。
那位身穿藍毛衣的女人叫石井良江。
不管這些事了——通口惠呢?通口惠跑到哪裡去了?
「因為難受就不上班了?」由美子小聲地問,「他是不是進了一所好大學,然後又進了一家一流的企業?可他卻完全工作不下去?他是不是很快就辭職了?我長大以後就沒有再和他親熱地說過話,所以也不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可你曾經問過他為什麼會從公司辭職,他說公司的上司太愚蠢了,是不是?」
「危險?不,沒有感覺出來。剛才我不是說了嘛,他是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像是學校的老師。車子的顏色嗎?記不清楚了,但汽車是很流行的四輪驅動。
可是直到現在,自己還只能在一邊觀察這個謊言是從哪裡來的。如果他真的和那起案件有關係的話——如果這個推測是正確的話,那他所說的「不會再出現新的受害人」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相信的。
在壽美子出院之前,藥店一直是關門停業。栗橋浩美去看了看招牌是不是放下來了,又把窗戶全都關好了。回到家裡之後,他一邊泡著熱水澡,一邊喝著啤酒。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就這樣吧,我會一直等著你的,希望能儘快抓到罪犯。」
是的,必須要這樣做。11日以後,雖然全社會都被古川鞠子屍體的出現而震驚了,可和明並沒有和他聯繫。這一點,倒是和與「豌豆」商量的時候,自己所預測的情況不一樣。
由美子趕快蹲下身開始撿碎片,母親忙向客人道歉,連聲說著「對不起」。正在聚精會神看電視的客人們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
「豌豆」說,什麼時候把這枚戒指寄給她的戀人。如此有戲劇性,故事一定很激動人心——
「啊,可以。」
栗橋浩美訓斥著壽美子。壽美子尖著嗓門叫道,我是個受了傷的人。
因為擔心是肺炎,栗橋浩美做了胸透,還打了點滴。在接受檢查和治療的時候,栗橋浩美有點筋疲力盡了,可他突然有點生氣了,還有點失望。
「爸爸太可憐了,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爸爸之所以做出那樣的事情,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這決不是他想做的事情,他也是被逼無奈,爸爸也是受害者。我想讓大家都明白這一點。」
這家醫院名叫「代代木診所」。他以為這裏一定是代代木八幡的醫院,其實不是這樣的,醫院的院長名叫代代木。這位名叫代代木的院長負責接待內科的患者,正在忙著給病人看病。因此,給栗橋浩美看病的也是他。他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在診室里給病人看病。栗橋浩美原以為他是雇來的醫生,聽到護士叫他院長的時候,他吃了一驚,並非常看不起這位院長。在栗橋浩美看來,醫院的院長是不應該給得了感冒的病人看病的,他們只在有疑難病症的時候才會出現,院長應該忙於醫生協會的工作和忙著接觸政治家。
由美子心咚咚地跳個不停,她撿起了碎片,洗洗手,又重新倒了一杯涼水——在這個過程中,她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了,可有一個事實她是無法忘記的,那就是「看到哥哥的表情嚇了一跳」。
「豌豆,我被人發現了。」栗橋浩美說。他的心在咚咚地跳個不停。
電話·男性四十五歲·姓名不詳·公司職員
「這根本不是起鬨,簡直太過分了。」也有的女職員氣憤得不得了。
她故意這麼做的,她是要讓我難受,她不喜歡我。
「浩美,你要讓和明封口,那個善良的和明,那個能理解浩美的和明。是不是?這件事只能拜託你了。」
下了公共汽車后,她快步向長壽庵走去。就在還差一個拐彎就到自己家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她停下腳步,豎著耳朵仔細地聽,救護車在向這邊開來。
由美子抬起了頭。眼前站著一位買完東西回家的阿姨,她正著急地東張西望。她身體的一半對著由美子坐的那條長椅右邊通往散步道和樹叢方向。
「她的名字叫淺井緣。現在的住址?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雖然知道她過去的住址,但從幾年前,寄往那裡的賀年卡就全都退了回來,她的父母好像離婚了。從我做家庭教師的時候起,她的家就不是一個和睦的家庭……」read.99csw.com
這話讓栗橋浩美感到意外,他又抓緊了電話:
通口惠也抬起頭看了看叫她的那個女人。可一看到她,通口惠一下子又變得兇巴巴的了。
可能他不是單純的感冒吧,他燒到了將近四十度。到了第二天,栗橋浩美有點撐不住了,他想去醫院看看。因為頭太暈了而且走路都走不穩,所以,他從公寓七層樓高的窗戶往外尋找醫院。
「她真可憐,本來應該無憂無慮的——我也這麼想。可是和明,你不要擔心,在罪犯被抓到之前——已經為時不遠了——不會再出現新的受害者了,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良江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我們多次找過對方的律師,律師也說過她好幾回了,可是那個姑娘對任何人的話都聽不進去。」
栗橋浩美想著想著,他既沒有笑出聲來,臉上也沒有一絲笑意,他啪的一聲突然把電話扔在了一邊。手機掉在了鋪著地毯的地板上了。
同一病房的病人是個一看就知道只能躺在床上的小個子老年婦女。她頭下枕的那個枕頭好像都要比她的人還要大。頭上戴著氧氣罩,身上到處都插著透明的管子,她在打著盹。
女孩還坐在長椅上,腿上放著那一萬日元。她沒有笑,臉上的淚痕變成了一條條黑印。
最後一句話是說給石井良江聽的。良江看了看由美子,漫不經心地說:「是嗎?」
而現在,看著這一對戀人,由美子之所以感到羡慕,是因為這兩個人看上去非常般配,也非常快樂和幸福,而且看上去還十分健康。這兩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健康氣息正說明了他們是一對很般配的戀人。一方勉強迎合另一方的戀人是不會給人這種感覺的。蕎麥店雖然是普通的生意人,但從小在做生意的家庭中長大並幫忙做生意的由美子,因為長期的積累,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清這一切。
但是,通口惠剛才卻說,她的父親在事業出現危機,甚至要用搶劫殺人來獲取金錢的時候,卻還能裝得讓妻女絲毫沒有發覺。對此,由美子很難相信。同時,對父親的這種狀態和事業的危機沒有絲毫感覺,卻只在意他所提出的海外旅行計劃的通口惠和她母親的心理狀態,由美子也難以理解。這是什麼樣的家庭?這種反應遲鈍是什麼?如果通口惠的這種遲鈍正是支撐著她對塚田真一採取這種超利己主義行動的話,那就不可能說服她停止這種無聊的行動的。至少由美子和石井良江做不到,那位派出所的巡警更是不可能。
通口惠有點不安的咕噥著,她抬起頭看著窗外。
聽到這句話,石井良江也看著由美子。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由美子總覺得她的眼光里好像有刺。
和明慌神了。因為長年生活在一起,由美子很了解這一點。哥哥的腳趾在不停地抽|動著。過去,吃晚飯的時候,當著父母的面,當由美子知道他白天在學校被人欺負哭的事情時,他會感到很不好意思,他當時的反應就是這樣的。和明還會哭嗎?你不是男孩子嘛,要堅強一些。儘管如此,由美子真的很了解嗎?媽媽,你看,哥哥的臉上還有淚痕。於是,和明便會蜷縮著他那胖胖的身體,手指和腳趾在不停地抽|動著——
「別這樣了,趕快回你媽媽那裡吧。」
「可是,由美子,你不用擔心,真的,因為哥哥還沒有勇氣,如果要是再勇敢一點的話。」
那個女孩的嘴巴在動,說出了一句話。
正是因為她在這樣想,正是因為她缺少變化和刺|激,可能才會對哥哥的一丁點兒反應就產生過多的想法,也許和明表情的變化沒有任何其他含義——
掛斷電話后,由美子向便利店的人打聽了一下道路,她一瘸一拐地向最近的車站走去。腰和小腹部都很疼,用手揉一揉就要好一些。真的,沒有碰著腦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由美子按住疼得不行的腰,四處看了看。可沒有用,這裏到處都是一些又圓又小的房子,還有許多衚衕和岔路。
看不出她有什麼好辦法。這位穿藍毛衣的女人個子是很高,可太瘦了,而且她的臉色也不好,像是剛剛得過一場病。
護士把血壓帶纏到了壽美子的右手上,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在不停地微笑著。「我那不禮貌的兒子一直直勾勾地看著你。」壽美子說。護士猛地抬起頭看了看栗橋浩美,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和剛才奶奶的場面一樣,電視上也是一片悲嘆。栗橋浩美看到這些光想笑,旁邊的那位年輕母親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栗橋浩美直後悔自己太大意了。他趕緊看了看周圍想換個座位,但椅子上已經全都坐滿了人。沒辦法,他只好把頭低下了。好不容易聽到叫他的名字了,他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取葯。他又用眼睛的餘光看了看,那位年輕的母親已經不再看他了,她在用手摸孩子的額頭。
高井由美子是從電視的新聞快報中得知古川鞠子的屍體被發現的消息的。
「啊,這樣的情況男孩子是非常討厭的,到了這種時候,一點也指望不上,要是有個女兒就好了。」
「這個……以後不要再說『女人們』了,這可不像浩美說的話。」
她突然這麼一問,啤酒沫弄得他一臉都是,他笨拙地張大了嘴巴。然後,他想了想回答說:
在練馬車站下車后,她第一次覺得輕鬆了,似乎又有了想哭的感覺了。因為這是很不正常的一種體驗,所以她暫時忘記了對哥哥行動的懷疑,全都忘了。
可是,他是因為高燒不退才來醫院的,所以他連說這種話的力氣都沒有。即使繃著臉,或不願回答醫生的問題,醫生也不會在意,他們會認為這是因為病人生病的緣故吧。代代木院長態度和藹,看病也很認真。他是一個四十五歲到五十歲左右的小個子男人,頭髮已經半白了,給人非常潔凈的感覺。可是即使他脫去了白大褂,身上一定也會有股藥味。
因此,當他的母親從樓梯上面摔下來的時候,栗橋浩美正在他以前的那間位於二樓的六疊大小的房間里睡覺。他睡得很輕,雖然已經是十月中旬了,什麼也沒蓋,但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他在做夢。
「這個……我該怎麼做呢?我只是懷疑……這是不行的,是不是應該搞清楚?」
即使這裏不是通口惠現在真正的住處——她母親住的地方,可從她的口氣看對這一帶很熟悉,這一點對由美子是最不利的地方。
「坂崎搬家公司——」
——可是,從此以後,「居民生活談心室」再也沒有接到這位談話對象打來的電話,負責和他談話的伊藤和加賀見兩位談話員也沒有辦法搞清楚這位談話對象的身份、他所說內容的真假以及他的擔心是否正確。
這大概是同情和慶幸不是自己的妹妹、女兒和孫女的心情混合在一起的緣故吧。在這種複雜的心情中,多多少少還多了另外一種感情,那就是出現了這樣的罪犯,即使他們一定是要殺人的,但他們只是對被殺的人有罪,我的妹妹、女兒和孫女不要緊。可是,如果這種心情表現在外面是不能道歉的,所以最後就變成了恐懼的表情。
「這也許只是個巧合吧,那家公司以前作為一家便利店受到人們的好評,好像有雜誌正在採訪他們。」
「你為什麼要栗橋的東西,別再要了。」
而且,這個女孩很臭,身上穿的衣服也很臟。她身穿一件長袖襯衣和一條牛仔褲,運動鞋的鞋跟處還壞了一個大洞。
通口惠沒有笑。如果說認真,到現在為止,這會兒也許是最認真的了。在這之前,她只是興奮。
「我——被他發現了一點,不,我被他偷聽了。我想可能是這樣的吧。我沒把它當回事,所以一直就沒有說出來。」
由美子的血直往頭上涌,可她還是笑了:「醜女人,你還知道古文啊?可醜女人是你,你早晚會變成醜女人的,不是嗎?就算你回家了,是不是還要到處去找塚田真一?這是不是需要錢啊,可你偷竊的本領又實在太拙劣了,因此你會出賣你自己的身體,一定會這樣的。你會去澀谷或池袋,等那些大叔去找你,賣身是很簡單的。這樣的女人才叫醜女人,叫賣淫|女。」
女孩又看了看由美子。由美子也看著她,想看看她的眼睛里到底有什麼東西。但是,就像是一個小偷發現攝像鏡頭而停止偷竊一樣,這個女孩發現由美子的眼光后,馬上就變得面無表情,目光也變得遮遮掩掩,似乎在說我沒有做任何事情。
「是嘛?騙人,你要抽一包吧。」
「就在昨天,那個叫古川的女孩的屍體被人發現了?」
「太不好了,你不要嚇唬我,哥哥真的是罪犯?太可怕了——」
由美子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可她怎麼也忍受不了了,所以她尖著嗓門說:
「等一下!」
而男人們——由美子認為他們什麼時候都是很客觀的,看不出來是真的同情,緊張,憤怒和心情不好。當然,他們對這件事也會有很濃厚的興趣,可真正有興趣的只是那些有和被害人相同年紀的女兒的父親們。
「本來,你要做什麼和我也沒有關係,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真是麻煩。」
其實,他是為了接近和明才回家的。要想了解和明的情況,保持物理距離是不行的。只有這樣,才能密切地收集情況並讓和明接近自己。
由美子順著司機指的方向跑過去了。因為剛才摔跤的緣故,她的頭還暈乎乎的。好在頭沒有被碰著,可腰被摔著了,走起路來不是太靈活。她跑到那個拐角處一看,那裡根本就沒有通口惠的影子。
「總之,和明你不要擔心,也不要想得太多了。」
事實上,這可能也是由美子的真實想法。
「去澳大利亞旅遊,我真的是很高興。」
「你真是羅嗦。」
「是浩美嗎?啊,你回來了,聽說阿姨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情況怎麼樣了?」
如果在平時,由美子一定會尖聲反擊他的,可今天,和明卻是從未有過的積極的樣子,她就沒有說話。而且和明還稱栗橋浩美為「那傢伙」,這讓由美子有點驚訝。
女孩用手擦了把臉,依然沒有看由美子,可仍固執地說:「你為什麼不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你。」
就像剛才的那些諷刺都是撒謊一樣,通口惠按由美子說的那樣做了。支撐著她對別人虛張聲勢的那種力量也消失殆盡了。由美子想,因為痛哭了一場,心理壓力也都沒有了吧。
由美子走到房間中央,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因為太用勁了,床彈了起來,由美子摔了下去,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不由得笑了。
「和明打算做我們的同夥了。」栗橋浩美說,他嘿嘿地笑著,「是不是太滑稽了?」
「為什麼?」
「可是夫人,作為一名警察,我不能只聽你單方面的說法,這些話總有點不太可信。與其讓警察出面,還不如夫人你儘早給她的父母打電話,讓他們來把她帶回去,這樣不是更穩妥一些。」
「你怎麼會這樣想?」
栗橋浩美啪地一下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它。他緊緊抓在手裡的是一部很靈巧的手機。從裏面傳來和明的聲音——和明要求栗橋浩美做什麼事情的聲音。
良江把手撐在椅子上,想要站起來,可她是一點力也用不上了。由美子彎下腰蹲在她面前:
還在被掛斷的電話的另一端,此時此刻,高井和明用手捂住臉,一動不動地低著頭呆在電話的旁邊。蕎麥店正在休息,旁邊沒有一個人。燈也沒有開,只有裏面走廊里的燈照進來的一點亮光。
和明沒有看由美子,而是盯著空中的一個地方,就好像在想一個具體的人,而且是那個假定的人。這種眼神讓人感覺到這隻是一種假定,而沒有和她說過話。
「我們可以走新大橋路嗎?」他態度生硬地問。
「那傢伙所考慮的問題,大概哥哥也理解不了吧,栗橋的腦子很聰明,以前就是這樣的吧?他很機靈,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通口惠慢吞吞地走著,步履蹣跚。她仍然沒有吃飯,而且也很疲憊,所以當然會這樣。
當然,他之所以如此關心這一系列的案件,也是因為他希望能儘快破案,至少希望能有一點進展。「我要是再勇敢一點」這句話也不難理解,正如由美子開始想的那樣,和明還沒有向那個女孩表明心跡,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太膽小了,所以才情不自禁地說出來的吧。如果再往深處想可能還有這麼一層意思——如果自己再有一點勇氣,如果是個勇敢的男人,他會成為一名警官或刑警,可以親手抓獲這些狂妄的罪犯。
每天就在這些困惑中看著家人的臉,有時她的心裏也是亂糟糟的。為什麼自己就會樂於過種理所應當的、安全的和平淡無味的生活呢?哥哥為什麼也不感到特別著急呢?為什麼沒有鬥志呢?為什麼快到三十歲了?哥哥的人生就這樣了嗎?這樣他就滿意了嗎?她想使勁地跺腳,大聲地喊叫,我太難受了!
對高井和明而言,和讓這一系列的案件結束一樣,幫助栗橋浩美也是很重要的。
「父親做什麼了?」 好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父親向樓梯下面看去。他右手拿著報紙,額頭上架著一副老花鏡。
「雞絲麵。」
可是,當她側過頭看著通口惠的時候,她的臉上洋溢著快樂和希望。與其說是感動,倒不如說是恐懼,由美子閉上了嘴巴。這個女孩生活在和現行法律及倫理道德根本不同的一個小世界里。計程車還是早一點到個地方吧,到了之後就可以把這個女孩放走了,我可弄不了她。
「不是的,我才不是那種脆弱的女孩。」
由美子已經和朋友約好了,下一個休息日一起去逛街。她想換換心情,同時也想聽聽好朋友關於相親一事的看法,所以由美子心情很不錯。可是,就在她準備出門的時候,直通由美子房間的電話響了。是約好的那位朋友的電話。她說從昨天夜裡開始,她的牙就腫起來了,疼得不行,好不容易和牙醫約好了,要去做治療,她想約由美子下個星期再去逛街。
「有人向我問路,是兩個年輕的男人,其中一個人說得了闌尾炎,肚子突然疼得厲害,想問問哪裡有急救醫院。我告訴他附近有一家中野外科醫院。對方說了句謝謝,讓人覺得他們是很有禮貌的男人。
電話·男性·姓名年齡不詳·說話的聲音非常小,聽得不太清楚。
可是,當他說不行的時候,栗橋浩美更加著急了。有馬那個老頭是不是在拿著鞠子的手錶哭泣呢?他想聽一聽有馬的聲音。
「沒有,我是獨生女。」
「附近的人都知道你在這個公園裡胡鬧。」穿藍毛衣的女人說。雖然說話的口氣不是太溫柔,可她說得非常慢,似乎是要爭取說得平靜一點。
由美子脫口而出,這句話她早就想說了:「你把這件事告訴我以後準備怎麼做?」
「我已經喝夠了,我已經醉了。」
「這可不是感謝,而是你的借口,你想說,我之所以這麼壞、態度如此惡劣是有原因的。」
這正是最好的理由。要為你鼓掌嗎?高井和明。以前是不是從來沒有人為你鼓過掌啊?
「對不起,她太淘氣了,我會請警察處理這件事的,請你不用擔心。你請回吧。」
「你真臭。」由美子說。
由美子啞口無言,她又重新看了看通口惠。這個女孩決不是那種笨女孩,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解釋是多麼的自私和以自我為中心,多麼具有破壞力。這種骨子裡的壞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為什麼,電視上沒有報道有關這個電話的內容。如今,這個老頭的身邊一定有許多警察,也許是這幫傢伙不讓報道的。雖然他沒有聽「豌豆」的話,但好在他不知道這件事,可是栗橋浩美總有一種不滿足的感覺。
和明盤著腿坐在了榻榻米上,他看了看周圍。床邊有一個畫有可口可樂圖案的金屬小盆,裏面裝著煙灰缸、煙盒和打火機。和明把盆拉到了跟前,點著了一根煙。是克斯特·邁爾牌,他以前抽的是雲雀牌香煙——由美子獃獃地想。
「大叔不要緊吧?」
這位自稱叫通口惠的女孩有氣無力地說。這既不是告白也不是辯解,而是一種義務,像是在讀設定舞台的說明書。
好不容易讓自己鎮定下來之後,栗橋浩美說。
這位護士走進了吸煙室前面的那部電梯,她長得很漂亮,站姿也不錯。從她的背部及腰部的曲線看,她一定已經有男人了。栗橋浩美想。如果把她那白|嫩的手指跺下來送給他,那個男人會是什麼表情?
「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偷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樣的罪犯都抓不到,你們在做什麼?聞名世界的日本警察到底在幹什麼?我們為什麼還要為你們支付薪水?完全沒有必要了!」
那位巡警板起了臉。
由美子吃了一驚。和明是個很節省的人,平時從來不坐計程車。不管開往練馬車站的公共汽車有多晚,他都會耐心等待。外出辦事,不管回來得多晚,如果他是坐火車回來后末班的公共汽車已經開走了,他都會步行回家的。
把孩子抱在腿上的那位母親擰著身子看著栗橋浩美的背影。
栗橋浩美的耳朵被高井和明的聲音刺痛了。案件,那起案件,我很擔心。
(想哭的應該是我……)
「啊?是的,我的女婿很怪異,我——啊?根據?當然有,像證據之類的東西——那是警察應該做的事情吧?可是我的女婿雖然沒有學歷,但花起錢來卻是大手大腳的——」
「警察真的是很難探測到手提電話的嗎?
和位於練馬的長壽庵附近相比,這裏的道路寬闊,但房屋都比較舊了,住宅區和公寓建得很漂亮。因為計程車緊緊跟住了和明的車,所以她也不用擔心會跟丟了。雖然都是在東京範圍內,可由美子一點都不了解墨東區的街道。她一邊看著一邊想了很多。這裡會不會有許多需要送外賣的客人?是不是有許多的蕎麥店?最後的結論還是不太想住在這裏。
石井良江說,我很擔心你的傷勢,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把你的聯繫電話告訴我?由美子很禮貌地拒絕了。你真的不用擔心。良江也沒有再追問。也許是她認為由美子不再想卷進這樣的糾紛之中了。
「你——說我——沒有指責的權力?」
(也許……)
哥哥,你所喜歡的女孩是不是我認識的人啊——就在由美子想問這句話的時候,和明突然說。
綠燈亮了。和明下車之後變成空車的那輛計程車和由美子坐的這輛計程車一起發動了。由美子轉過身去從後面的車窗觀察哥哥,他進了公園。
由美子呆若木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她說的都是真的。由美子只是張大了嘴巴。
「是的,我爸爸又不是自己願意去當強盜的。」
「師傅,請停車!」
在這種情況下,大病初愈的栗橋浩美處於準備和等待的狀態。因為他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出遠門,他只能在家看看生病卧床時攢下的報紙雜誌,做一做剪報,整理整理女孩子的錄像帶和遺留物品,過得倒也悠閑。
那個女孩似乎覺得必須要罵自己是笨蛋。她說話已經不帶刺了。
計程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右邊是一片灰色的已經有點破舊的住宅樓,左邊是一排小而圓的商店。
討厭!討厭!討厭!
通口惠大叫著在後面追著由美子,由美子拚命地跑。直到這時,那雙運動鞋才發揮了威力,肚子空空的通口惠現在不可能追上由美子的。快了,由美子馬上就能從大門跑出去了,跑出去之後馬上就打輛計程車離開這裏——
「你不要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是為什麼?」
一直等下去,看看浩美的做法,等搞清楚他下一次會撒什麼樣的謊之後再行動吧。機會,一定會有的。
由美子小聲說,她獃獃地站在那裡,已經沒有力氣大聲說話了。
「你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代代木診所分為內科、外科、兒科、眼科和口腔科。因為這是一家很小的醫院,所以,內科和兒科都在一起。因此,候診室里全是人,在看完病等著拿葯的一個小時里,栗橋浩美必須坐在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的旁邊,這個孩子正在不停地哭鬧著。孩子可能也是感冒發燒了,穿著厚厚的衣服,小臉紅撲撲的。母親可能是一夜未睡吧,看上去很疲憊,她不停地晃著腿哄著要哭的孩子,孩子不哭的時候,她就會歇一會兒,低頭打個盹,但她又會馬上醒過來開始了搖晃。她不斷地重複著這一連串的動作。
(哥哥……)
那個女孩站在那裡,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表情。那是一副成年男人的嗤笑,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所以我們關係才會很好啊。
由美子幫她把不省人事的通口惠搬到了從大川公園步行十分鐘的石井家,通口惠雖然很瘦,也不重,可石井良江還是很吃力,大半的路途,都是由美子背著通口惠的。
1996年10月21日 「居民生活談心室」通話記錄通話編號:96-102103談話員:加賀見一美來電時間:上午九點零二分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談話對象:二十九歲,男性,未婚,自營業者談話內容:有關朋友關係的苦惱備註:對方指名要找伊藤談話員,當告訴他伊藤今天休息時,他馬上就把電話掛斷了。
「那會是什麼事,和你不一樣,我很忙的。」
「最近……」和明嘟囔了一句。
「嗯,發現了。」
司機把車門打開了,由美子先下了車,通口惠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
鏡子能照出人來——照出人的臉、姿態、眼睛和眼中的光芒。這隻是一種物理作用,鏡子雖然能照出它們來,但鏡子當然不會知道人的任何想法。鏡子是沒有意識的,它是漠不關心的。正因為這樣,人們才可以在鏡子面前毫無顧忌地暴露自己,檢查自己,不用在意對別人的客氣與謙遜,把自己完全地解放。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鏡子、人們必須互相看對方的臉,只能自己觀察自己生活的話,那麼,人們只有比現在更加深刻地檢查自己才能高興、放心和放鬆,人們的生活會很困難的——
這是男人追求女孩子很重要的一個方面。由美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把和明遞過來的啤酒拿在手中轉來轉去。
「嗯,要不叫你山田花子吧。」
他的回答不太清楚。可栗橋浩美的心像被刺痛了一樣,什麼?這傢伙想說什麼?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由美子話說到半截就沒有往下說,哥哥的臉越發蒼白了。
栗橋浩美在顫抖。他一邊抖一邊笑。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所以我們關係才會很好啊——
「小時候,噢,中學二年級的時候,你還記得對我說過的話嗎?對了,就是我去治眼睛的時候,在書店的門口碰見你——」
「如果不打擾的話,我想去看看她。」
「他殺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個孩子,現在他正在接受審判,他肯定會被判死刑的,我就是有著這樣一位父親的女孩。」
對方的態度很誠懇,口氣也很輕鬆。可是,當談話員問及他所說的和朋友有關的案件的情況時,對方會岔開話題不做回答。但如果要問「那種嚴重的事情具體是哪種事情」的話,對方回答說是「報紙和電視都在報道的那樣的案件。」
「那現在就是你和母親一起生活了?我說這些話可能也是多餘的,你今天做的這些事,你母親一定會擔心的。」
「我覺得這樣可不好,認為只有自己是了不起,周圍的所有人都是笨蛋。如果這樣想的話,他是不是什麼事情也不會做得好?栗橋難受——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難受——可這是不是他自食其果呢?」 和明喝了口啤酒。他邊喝邊不停地眨著眼睛,似乎在品味著由美子所說的話。
栗橋浩美溫和地說,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電話可真是方便!
和明稍微把頭側了側看著電視,由美子則看著他的臉。
「這個嘛——是不是只能把傷害或殺死女性的罪犯抓起來啊?」
「對不高興的事情,我一般是記不住的,從小就是這樣。」
是的,那位房地產商也是心術不正。如果他不希望租給一個男人的話,從開始他就不應該把男客戶帶過去,並且應該在廣告上寫明「只限女性」。因為他沒有這麼做,所以等到客人來了之後而嘮叨不休,這是違反規定的。
「豌豆」的這番話多多少少刺傷了栗橋浩美。
通口惠跳了起來,然後毫不客氣地攻擊著那個女人:
——這個人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
「喂,喂,浩美?生氣了?對不起啊。可是我擔心——許多——你在那起案件中——讓你很痛苦的女孩子的幽靈——」
「你、還沒吃飯吧?」由美子說,「我沒有義務幫助你,所以你應該趕快起來回家去。可這樣做的話,我可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因此,我想借給你一點錢,讓你去吃頓飯,再買幾件換洗的衣服,怎麼樣?」
不一會兒,和明站起來,開門出去了。由美子趕快跑下樓來從鞋櫃里找出一雙好穿的運動鞋穿在腳上,吸了口氣走到門外。和明正向左拐到通往汽車站的那條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