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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我大吃一驚,那一晚上,我徹夜未眠。早上起床后,鼓足勇氣給那個傢伙打了電話,但是,他既不在東京的家裡,也不在別墅。我很害怕,決定去警察局。」
栗橋浩美跳了起來,也許是聲音太大,加油站里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這裏。栗橋浩美冷靜下來,腦子一下子也清醒了,就好像電路被切斷電流不通了一樣。他在想——我這麼做會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大家都能記住我的模樣——都記得有一個奇怪的傢伙……
高井和明想,在這兒得換人了,我要把汽車和浩美帶回東京。
「你剛才說什麼?」
「他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們可以用對付岸田明美的辦法。」
「在回家的電車中,我感到了一絲寒意,那個傢伙一定是個不理智的人。」
栗橋浩美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他以前的結論錯了——判斷失誤,他錯看了和明。和明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笨蛋。
和明的嚴肅認真讓人覺得很意外,文子和由美子面面相覷,好像是送他上戰場。這樣的場面只有在電影中才能見到。
「連環殺人犯自殺並不少見。在美國,如果一名姓名不詳的未被逮捕的連環殺人犯突然停止殺人,首先會推定他已經自殺,多數情況也是這樣的。因為罪犯的破壞行動,不一定只針對外面的人。」
我所認識的和明,是一個很重友情的優秀男人。不相信?
停車的時候,栗橋浩美突然想起來了,他和明美一起來過這個加油站。但她已經死了,就在那個夜晚。
大家都會這樣想,非常自然。
「讓您久等了,您辛苦了!」女服務員說。
和明低聲說,他的聲音不太清楚:「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留下看門吧,我們要去吃早飯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
從開始聽豌豆講這個計劃的時候,栗橋浩美就提出了一個疑問,讓「罪犯」和明自殺是不是太唐突了點,警察也不會過於追究;再讓驕傲的女評論員難堪的惡作劇中,殺死木村,作為「罪犯」,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殺人後馬上結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
「是要勸阻你。」
為了不在和明的身體上留下痕迹,他們用很薄的床單包著,外面用繩子捆住。和明太胖,就像一隻大芋蟲。看到這個樣子,栗橋浩美不由得咯咯地笑出聲來。
客廳里很明亮,壁爐燒得很熱,空調也開著,頭嗡地一下變得很熱。
站在醫生對面的母親後面的由美子聞著藥品和消毒水的怪味,背後還有病人向醫生訴說著自己的一些大小癥狀,而醫生則耐心地回答著。這所由區里出錢、把醫生都集中在一起的診所是高井家經常看病的地方,今年夏天,由美子就因為輕微的鼻炎來這裏的耳鼻科看過病。
但是,浩美裝著什麼也沒有聽見,等車子發動好了,他就準備開車走人。
「對不起,可能是我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我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你說得很對,看電視了嗎?罪犯可能是一個犯罪團伙,我來準備防身用的工具。」
我非常寂寞。栗橋浩美想起來了。寂寞得難以忍受,當碰見和明時,不由得傾訴了一番。你見過奇怪的東西嗎?那是什麼心情?現在是不是開始治病了?我見到奇怪的東西,是不是去看醫生就能治好?
應該是這樣的,我希望的應該是這樣的。但現在好像有些不同了。
栗橋浩美看見左邊不遠處的加油站了,他轉了下方向盤靠了過去。豌豆曾再三叮囑過,雖然和明已完全在他們的控制之中,但也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發現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豌豆的警告好像越來越遠,連危機感也越來越淡。通過長時間的傾訴,他已經把自己肩上的重擔交給了和明。
「我們可以按名片上的號碼打個電話試試。」和明說。
但栗橋浩美根本沒往高井和明這邊看,身體僵硬,縮著脖子,眼盯著前方。過了一會兒,他用生硬的聲音說:「不去凶谷了!」
和明把手放在栗橋浩美的肩膀上,溫和地說:「浩美,換一下吧,我來開,你好好休息一下。」
「岸田明美,和明認識的那個女孩,剛才聽他說過的。」
「總是笑眯眯的,很難相信他是連環殺人案的罪犯。這下,你知道我的煩惱了嗎?」
栗橋浩美拚命地搖頭,「必須去凶谷。」
和明默默地把錢包折成兩層,發出啪的一聲。
「我們會把你的遺體完整地送回家的,放心吧!」豌豆說。
和明推開栗橋浩美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這時候的栗橋浩美完全忘了事情經過,忘了計劃,忘了故事情節,忘了自己的態度,他使勁地喊:「等一下,等一下,那樣不好!」
和明使盡全力,使被捆住的身體往前移了移,他拚命地抬起頭來。
女服務員真的用鼻尖在笑,她離開收銀台去收拾那位年輕男人坐過的座位,把咖啡杯和煙灰缸放進盆里,再用抹布把桌子擦乾淨。等做完這些再往窗外看時,那輛白色轎車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開到哪兒去了。她對這些已經沒有興趣了。
「如果這個傢伙不是罪犯,這件事完全是自己判斷錯誤,那我一定會失去一位重要的朋友。」
和明又問:「你沒在公司上過班嗎?浩美可說過你是一個高收入者。」
也許會有這樣的證言!
把和明培養成罪犯讓他去殺人,情況也不會有任何改善,而危險則會越來越大——至少對栗橋浩美是這樣的。
走過去要做些什麼、要說些什麼,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他是想抓住女人的頭髮把她從車上拉下來然後騎在身上擰她的脖子嗎?還是想用手指插|進那個男人的雙眼讓那張平和明快無憂無慮的得意的笑臉消失嗎?也許只是想大喊一聲,我不是令人討厭的男人、我是和你們一樣的年輕人、我也可以穿著漂亮衣服靈巧地開著車不用奔波也能掙到錢、並能把世上所有煩人的事都讓別人去做的上等人。
「已經找到確切的證據了,不用再檢查其他的房間了。」浩美總算解放了,「我們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聯繫在一起了,和明,你真是好樣的,我們會得到警察的表揚,而且會出現在新聞媒體上,也可以查清連續誘拐殺人案了。」
「難道不能和美人成為朋友嗎?」
在這一瞬間,即使讓栗橋浩美殘缺的人生全都變過來,他還是想和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換一下位置。今天的這個想法在加油站的洗車機前就已決定了,他想和長著一雙漂亮的腳、有一頭栗色短髮的女人一起從這個地方離去。
工作告一段落後,天也快亮了。兩人覺得有點累了,於是決定小睡一會兒。但是,他們怎麼也睡不著,太興奮了。也沒有商量,兩人在九點前都醒了,一點都不覺得累了,決心要把今天最後的大事做完。
和明高興地搶著回答:「柿崎老師!」
高井和明當然不會反對。
十一點了,快到商店開門的時間了。伸勝側著身子從店裡走出去,到門口把帘子打開。平常這都是由美子的工作,但是如果父親想隨手做了的話那不是更好嗎,由美子一邊想著一邊擦著冰涼的玻璃。一年中總會有一兩次大家都不高興的情況。
但是,豌豆強調說:「這個計劃最重要的是和明在冰川高原站借到一輛計程車,沒有計程車肯定不行。」
高井和明仍不放棄:「這不是被殺的女孩子成為幽靈的證據!浩美並不是要殺人,而是要擺脫幽靈的困擾。不要指望永遠不被抓住再繼續殺人了。如果不再殺人了,她們的幽靈會回來,會追到監獄為止。這樣的話,不就有意義了嗎?」
「太謙虛了,豌豆君的廚藝是很棒的。」
「呀!那輛車,簡直就像賓士。真好笑!」
「明白什麼?」
「名字?嗯,這不能告訴你,現在還不能,請原諒。但是,和明你也認識他,只不過沒有我們那麼熟而已。」
「等到豌豆睡著了,我們去檢查儲藏室,還可以去別的空著的房間。」
「什麼武器?擀麵杖嗎?」
從小時候起,由美子就認為哥哥是一個溫和、老實、文靜的男孩,作為一個男人,哥哥並不值得依賴,他不具備那個殺人犯的能力。而且這種想法到現在仍影響著由美子。她的結論就是——哥哥絕不可能和那樣的恐怖事件有關係!隨之而來的就是她對哥哥的信任——無論如何,哥哥也不會和那樣的案件有關係。這些想法都是在無意識中產生的。11月4日的這個時候,對哥哥半個月以來的反常舉動和低落的情緒,由美子似乎感到很無奈。
這是當然。這是因為豌豆和浩美完全控制了她們的肉體和靈魂。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自從她們落到豌豆和浩美的手中之後,她們完全成了被支配者,是奴隸,是玩偶。因此,他們不可能被她們的魂靈所威脅。
問完這話,自己都吃了一驚,怎麼會問這種話?我不是和他站在一邊了嗎?
「如今的浩美成了什麼樣子?一個失業者,整日遊戲人生,毫無目標,而且還殺人,殺了好幾個女孩子,然後給死者的家人和電視台打電話,想成為名人。可結果是什麼呢?沒有人會認為浩美很偉大。說你不會回到過去的栗橋浩美,純屬假話。浩美,決不能再干這樣的事了。」
「你們做這些事情,覺得有什麼樂趣嗎?」
「好啦!」文子笑著說。
「是的。」和明一邊轉動著眼睛一邊回答。他的頭一動,好像很痛苦,頭向前一傾就能靠著下巴,活像一隻烏龜。
栗橋浩美更正了和明的問話:「不是我要去哪兒,而是要帶你去哪兒。」
「我不要緊……」伸勝不滿地嘀咕著。
他們把已經昏迷的和明放進他自己車子的後座上,栗橋浩美坐進駕駛座,從山莊出發前往赤井山。這時是下午兩點以後。
就算讓和明順利「自殺」,警察也許也不會放棄追捕「另外一個人」,那麼,他被抓獲的可能性也不會變小。
「嗯……」浩美覺得有點緊張,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和明比較難對付。為什麼呢?
栗橋浩美在心裏給從小到大這麼長時間里的事情排了排位置,結果出來了。豌豆是第一位的。無論何時,第一位的總是豌豆。栗橋浩美把車窗搖了下來。和明的轎車引擎發出嘈雜的聲音。
「好的。」浩美沖和明笑了笑,遞了個眼色。但心裏卻在想,今天必須要按豌豆說的那樣去做。和明好像什麼都明白似地眨了眨眼。栗橋浩美覺得很可笑,這傢伙居然還好像明白似地沖我眨眼睛。
「孩子他爸!」
「在這個路上,可不要被人看見。」栗橋浩美低聲咕噥著。
說到這兒,豌豆好像很是滿足,他把手從車上拿開。栗橋浩美也沒有想制止他,所以還是把車窗開著。
從外表看,從小就和高井和明很熟的栗橋浩美是在以和明為中心的任何一個同心圓上。直到現在,栗橋浩美自己都認為他是站在離中心很遠的圓的邊上。但真的是這樣嗎?向和明要錢,去和明家玩,被和明的妹妹痛罵,不讓他纏著和明。在第三者看來,無職業的兒時夥伴,栗橋浩美在離和明最近的地方轉悠。
「怎麼辦,浩美,我們趕快報告警察吧。」
「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那個傢伙有棟別墅,很大的別墅,可能因為經濟拮据,有一小部分成了出租的公寓。9月初,我去那兒玩,因為房子太大,我迷了路,無意中走進了一間好像是儲藏室的屋子。」
「事實上,我在這裡是為了寫劇本。」
「究竟該怎麼辦呢?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是懷疑我的朋友,而且這不是小事情。這是殺人!誘拐和殺人!決不是簡單說說就行的事情,萬一搞錯了,將會給他的人格和人生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最後決定由豌豆做咖喱飯。和明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對不起,我想用一下電話,給家裡打個電話。」
說到和明,就會想到浩美。
豌豆非常自信地笑了。
「吃了安眠藥,會有嘔吐物,如果把嘴巴堵上,他會因嘔吐物窒息而死。這個人要是死了可就麻煩了,我們可不能幹這種危險的蠢事。」
和明已經從昏迷中清醒,聽到栗橋浩美的笑聲,他睜開了眼睛。他滾到身體右側的地面,但就是在這兒,仍無法看清栗橋浩美的臉。
栗橋浩美伸出手,把藏著的木村的錢包拿了出來。讓自己發現錢包,這和當初的計劃完全不同,但沒有辦法。總之,要讓和明碰到它。
「啊?」
2.必須讓和明借一輛計程車。
「我說像少年偵探團。」和明又說了一遍。這一次可是開玩笑,聲音無力。就像……對了,就像陪孩子做遊戲的疲勞而又狼狽的大人,心安理得地催孩子們回家。
和明說著,用兩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和明的話越發尖刻:「你們兩人都是小孩子,編謊話都不考慮先後順序,信口開河,還想用這樣的謊話去騙大人,只有孩子才會做這樣的事情。」
汽車剛剛離開加油站,栗橋浩美就開始不停地嘟囔,什麼和明要死在凶谷啦,豌豆的計劃是完美的啦,好像在說胡話。
豌豆端來了咖啡。浩美說他最近咖啡喝得太多,沒有接過杯子;而和明則一邊客氣著一邊接過杯子。和明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他編的故事有什麼疑點,只是不停地注意著豌豆。恍恍惚惚的,覺得有點奇怪,真是個愚蠢的傢伙。
「今天休息一天!」文子大聲宣布。
「那可不行,你忘了醫生說的話了嗎?今天休息!」
「說實在的,你一直為了我們而待在我們身邊,對你的友情,我深表感謝!」
「在那兒等著,我和豌豆約好了,計劃也是這樣的。」
這樣一來,又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和明是這個連環誘拐殺人案的罪犯。
和明大吃一驚:「什麼?」
木村把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看成是「在外過夜」,這讓豌豆很滿意。
「我去打個電話試試。」和明說著要從床上起來。栗橋浩美衝動地按住他,和明又躺到了床上。
和明從車上下來后,也說了幾句問候的話。豌豆更熱情了,用手指著山莊。
「寫今日臨時歇業是對顧客的不禮貌,應該寫休息,這樣才禮貌。」
他感到煩躁。要是豌豆,一定會從容地引導著和明;要是豌豆,一定會把戲演得很完美,一定會把和明拉攏住。不會像我這樣。栗橋浩美的言語和行動中帶有了對這個膽小鬼的不耐煩。
一邊笑著一邊追著女孩的婦女急忙抓住小女孩的手表示道歉。大概,這是一位母親吧。
和明低聲分辯著。車子駛進「綠色丘陵」外圍的街道。街道上沒有鋪設單車行車線,周圍是茂密的樹林,路燈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盞,和明覺得有點……車子緩慢行駛著。
「獸醫用的麻|醉|葯,就算是大型的狗,一下子也能解決了。」
——一個人什麼也幹不了!
「從哪兒搞的這個東西?」
下山後,在附近國道的三岔路口有一家餐館。因為讓別人看到豌豆和浩美在一起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他們平時很少光臨這家餐館。但今天,他們兩個覺得自己像是餓狼一樣,商量一下,兩人就把車開進了專門的停車場。
「我們原則上是不殺熟人和朋友的,他們的死會讓我們很難過,但如果是其他人就無所謂了。」
醫生一邊把血壓計放到伸勝的胳膊上,一邊笑著說:「不要緊的,高井先生,還沒有人因為這樣的高血壓和眩暈而去世。」
「什麼?有這個必要嗎?」
豌豆微微一笑,他的牙和注射器的針頭一起閃著光。
栗橋浩美睜大了雙眼,喘著粗氣,仰望著前面的凶谷。他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高井和明的話。
「根本沒有,沒有!」栗橋浩美在撒謊。
高井和明相信了,他從小就是這個樣子。他完全相信了浩美講的事情。
栗橋浩美給高井和明打電話的時間是——11月4月下午五點以後,這時候的他在上越新幹線的冰川高原站,用的是車站裡的公用電話。
和明剛把車停下,豌豆就沿著鋪著沙子的車道走過來了,大聲對他們說道。
和明機警地斜著眼看著浩美,但是這種「機警」只不過是和明的「機警」。豌豆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從和明的眼神以及浩美的狼狽樣,豌豆心裏有點明白了。
就在這時,豌豆用手拍打著車窗,發出很響的聲音。栗橋浩美吃驚地回頭一看,豌豆那張歪歪扭扭的臉滿滿地貼在車窗上。
「什麼?」浩美邊說邊把手電筒指向和明說話的方向。
今天,從豌豆身上再一次找到了相同的感覺。小時候,他們是「用腦派」,經常吵架,但沒有在一起玩過,栗橋浩美還是第一次如此親近豌豆的身體。
我是逃不掉了。豌豆的計劃正如和明所說,稍稍看一下,就會發現全是漏洞,也許從過去到現在都是如此。再緊一點,還不知道我們兩個人能不能躲起來,躲到只有我們自己的世界里。之所以到現在還未被抓住,是因為時間還不到。因為警察要從豌豆滿是漏洞的計劃里收集證據並進行分析,他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僅此而已。
「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說?」
「那麼大的公司,一定會有值班的保安員。」和明接著說。為了保持冷靜,他圓圓的喉節上下蠕動著,「也許他能告訴我們這位公司職員在哪兒。我們也可以把事情告訴他們,說是非常緊急的事情。」
「但是,世界上像這樣的人並不是很多,別說好學習、連學習的能力都沒有,天生就沒有,剛才的那個醜女孩就是一個典型。」
栗橋浩美差點被自己的話感動地流下眼淚,如果說是為了和明而流淚可能有點過分,但這確實是因為自己擁有像和明這樣的朋友而感動的淚。
「不是緊張,只是擔心嘛。」
和明又搖了搖頭,一針見血地說:「說這種話的人才是個孩子,浩美,這是孩子說的話。」
當然,這是第一次從山莊前往赤井山。看著地圖,加上有車,出人意料地在很短的時間就到了。和從東京到赤井山、從東京到山莊相比,這一路上感覺很舒服。關東北部的山區都鋪有非常狹窄的公路。
「於是,我就絞盡腦汁地想,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假裝成罪犯,向電視台做犯罪聲明,當然,這些都是杜撰出來的。這樣就可以看看那個傢伙的反應。如果他是罪犯,面對完全是憑空編造的犯罪聲明,他的反應一定和平常人不一樣吧。但是如果他不是罪犯,他的反應一定很正常。他會因為犯下滔天罪行的罪犯居然敢無所顧忌地給電視台打電話而感到氣憤。這樣一來就可以分辨出來了。」
但是,栗橋浩美也沒有就此罷休,因為今天晚上,和明要來「山莊」。如果木村在這個房間喊叫,叫聲讓和明聽到可就麻煩了。
「胡說八道!」豌豆大叫著從沙發里站起來,他看都沒看像要決鬥似的高井和明和栗橋浩美,快步離開了客廳。
「她的死,是沒有辦法的。我不想殺她,也沒有打算殺死她。」
「遺書我已經準備好了,放在以前用過的課本里,我寫了很多,他喜歡岸田明美。從整體看,這是一篇水平很高的文章,只是要讓人感覺到這是和明寫的,所以只有降低一個檔次,實在是遺憾!」
和明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我沒有藝術細胞,連電影都很少去看。」
從昨晚到現在,木村沒吃沒喝,現在好像還是沒有食慾,開始的時候,他連飯碗都不想端。這一天,在送飯上來之前,豌豆和栗橋浩美都沒有進過木村的房間。和吃飯、休息以及喝水比起來,木村更希望他們能對目前的狀況做一個解釋或從他們那裡得九九藏書到一些信息,他大聲嚷嚷,提出了許多質問。
如今,木村的錢包在和明手中,他擺弄錢包,一定會在上面留下許多指紋。剛才栗橋浩美拿過的指紋一定已經看不清了。在這一瞬間,栗橋浩美又覺得他是個值得感謝的笨蛋。事情是挺麻煩的,但還是做成了,豌豆。
「是嗎?但這些都和我們沒有關係!」
「只是父親今天身體不舒服……」
我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呢?必須按豌豆說的去做嗎?豌豆的計劃滿是漏洞,今天不是剛剛發現了嗎?
「啊!爸爸有意識了!」由美子好像不敢相信似地坐了下來。
「知道了,那就拜託了。」
豌豆說:「不要被和明所迷惑。那傢伙說的話沒有任何意義,像他那種無能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的想法和目標的。」
這一天很忙。儘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但早上七點他還是起來了,洗洗車,打掃「山莊」的衛生,並把客廳裏面、原來用作儲藏室的房間收拾出來,和明來了之後就住在這裏。
從晚飯時,他就覺得和明很難處理,這並不是他的錯覺。即使在檢查儲藏室時,和明的反應也不是栗橋浩美所希望的那樣,既不是不按指示做,也不是開玩笑。看上去非常認真,只是有點害怕。和明現在的表現,和栗橋浩美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明美?岸田明美?
「嗯。」栗橋浩美的回答仍很簡單。可能是毛線帽子的緣故,他覺得太陽穴和額頭很癢,於是他用手指撓了撓。
浩美一邊嘟囔著,一邊把頭伸到架子旁邊。正在這時,從後邊傳來和明的聲音。
「那你就不擔心我的事情嗎?」
「這個地方,不會藏著什麼東西吧?」
血從打壞的鼻子里流到嘴唇上,他邊吐著血邊使勁地挺起身,接著說:「我要勸阻這樣的事情,要儘快勸阻。我要說服浩美一起去警察局,我從來沒有被那樣的謊話欺騙過。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們就會被抓住的。」
因為豌豆讓給她們離店門口非常近的方便的車位,兩個女孩向他微笑以表示感謝。
什麼時候可以試一試,等這件事做完吧。這是和豌豆所創作的故事的下一章回吧。
雖是這麼想的,但和明沒有坐新幹線,耽誤了時間,現在周圍都黑了,別墅區不會有人在外面走動,不能指望再會有目擊者了。
「對不起!坐新幹線的話,我就無法儘快回家了。」
「一個人來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是這樣的……美國是這樣的,但並不能表明日本警察也習慣這樣想吧?」
「這傢伙真是讓人吃驚,高井和明就像在講授犯罪心理學。」豌豆拍著手望著天花板。
這傢伙真是笨蛋中的笨蛋!
「嗯,要是豌豆一定會這樣做的,看來,你還挺好學習的。」浩美聳了聳肩說。
拐過下一個彎道,就到了「綠色公路」的比較緩一些的直行的上坡路,中間設計了一個緊急停車區。栗橋浩美直接把車開進了緊急停車區,歇了火,趴在方向盤上。
高井和明顯出一副很滑稽的樣子:「所以,我才開著車來,萬一有什麼事,我們兩人可以逃走。」
「但是,成為朋友后,美人和醜人在相處過程中,醜人不是可以向美人學習嗎?像化妝的方法呀,時尚呀,或者減肥等。如果我是一個土氣的女孩,我一定會向被親友誇獎、漂亮時髦的女孩學習,尋求一些建議。」
「那是因為葯的緣故,給你打的是狗用的麻|醉|葯。」
「是這麼回事,是怎麼回事?」栗橋浩美問,「難道你一直在懷疑我的事情?」
「也許我們在診所時,和明已經開張了。」
「浩美,不要緊吧!」
豌豆把車停在通往車站前面的道路上,栗橋浩美輕快地從車上下來。
「浩美,能一起去警察局嗎?」和明——高井和明一個勁地問浩美。
和明急忙走進自己的房間,望著他的背影,文子嚷著:「熨好的襯衣放在抽屜裏面了!」
「小心點!別讓豌豆聽見!」
豌豆一離開,浩美頓時感到很失落和無助。他「咕咚」一聲,跪在和明的旁邊。
「回車裡去吧。」和明平靜地說,「回東京去。」
栗橋浩美有點驚慌失措,像和明這樣的人是不應該說出這種話的,這可是事先沒想到的。
「好的,我順便去趟洗手間。」
「是嗎?」他打開兩層的錢包,仔細地看裏面。因為左手拿著手電筒,所以他只用右手的指尖檢查錢包里的東西。這樣的話,他很難在錢包上留下指紋,浩美又煩躁起來。
「別弄那麼大的聲音。」浩美低聲說。
豌豆笑了,「你認為我在做什麼?」
「什麼時候處理木村?」
是的,高井君來過,11月4日的夜裡,就是這個山莊。我和豌豆從10月底就一直住在這兒,和明打電話來,要來這住幾天,非常急的電話,我們吃了一驚。
「離開別墅回東京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應該跟那個傢伙說一下。哎,儲藏室里你還藏著以前女朋友的手包,如果不趕快扔掉的話,讓現在的女朋友發現,可就麻煩了。當然,這隻是開個玩笑。」
「浩美,確實,我是個笨蛋,和小時候比起來,許多地方都沒有變,變的只是一小部分。我的能力不夠,但是,我拚命幹活,為了讓我家的蕎麥麵得到更多人的喜歡,我拚命地幹活。這就是我的——我的生活、我的人生!」
我們兩人是長大的孩子,不僅僅是長大的孩子,而且是偉大的孩子。
「然後……」浩美的兩隻手一下子垂了下去,「後來,你為什麼要來這裏呢?」
豌豆仍在喋喋不休。「哎,和明,你在哪兒學的這些話?栗橋浩美要殺死纏著他的幽靈,就要殺死幽靈的化身——活著的女孩子。誰曾經說過一句話——要用自己不聰明的腦袋想出辦法來。」
和明沒有回答。豌豆打開別墅的門在等他們,他們兩人快步走上碎石小道。
「幽靈回來了。」栗橋浩美小聲說。
柿崎老師把栗橋浩美叫來,並沒有其他事情,只是因為他的家離高井和明的家很近,而且從小學時就是好朋友。柿崎老師說:
「是的,」和明說,「我有時也想到外面轉轉,只是今天父親身體不好,店裡休息。」
栗橋浩美拿著手電筒到處亂照,很快靠近了藏有木村錢包的架子。得趕快讓和明發現錢包,然後離開儲藏室,煩死人了。總覺得是我一個人在瞎忙活,可能是我神經過敏了吧,不知為什麼,我可不想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相信了。」
和高井和明在一起的傢伙?啊,是栗橋浩美。
栗橋浩美在講述連續殺人案的經過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久以前,他曾向和明講過很多很多心裡話,就像現在一樣。過去一直把這件事忘了,但現在想一想,確實有過。
要是在很久以前,有人說這句話,一定會遭到他的指責。這是誰——誰會有對女孩子的記憶?——為什麼還要說是一個人什麼也幹不了的懦夫!
「明美?」和明紅腫的、小小的眼睛睜大了,「明美?就是以前和浩美關係很不一般的女孩子?」
吃完飯後,豌豆問他們累不累,要不要洗澡。栗橋浩美向和明使了個眼色,兩人都謝絕了。豌豆說他要去洗個澡。
剛回到車裡,還沒離開停車場,浩美就忍不住地問:「哎,在哪兒處理和明?和明的遺書寫好了沒有?」
「沒有幽靈,我開始殺死她們的時候,幽靈就消失了。」
他使勁推開門走了出去。和他進來時不一樣的是,門外吹進來的冷風讓女服務員覺得身上發抖。哎呀!這種感覺不好!什麼事情呢?
「裏面的架子上。」
「我們可以調查一下這個叫木村的人現在在哪兒,是不是下落不明?」
但是,豌豆卻若無其事地接過話說:「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已經辭去公司的工作了。」
他想起了和明說過的話——孩子撒謊時總是不考慮順序,然後再去欺騙大人。
「但是如果這個傢伙就是罪犯,我……我是不是處境很危險?因為他知道我看見過那個手提包,是我向警察報的案,他一定會封我的嘴,他一定會殺人的。所以,我猶豫了。」
山莊的窗戶露出明亮的燈光,車子剛一靠近,就看見豌豆把大門打開了,豌豆滿臉帶笑地迎接著和明的車。栗橋浩美從那張白皙的臉上感到了一絲恐怖。
是這樣的……
「吃了葯正睡著呢,剛才還吐了一次。」
很明顯,那個連續殺人犯的頭腦有問題,我的哥哥為什麼要為他而苦惱呢?這樣的犯罪和哥哥沒有任何關係,我很了解自己的哥哥。哥哥不應該和這樣的犯罪有關係。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但它又是什麼呢?
豌豆收回了他的眼光,眨眨眼,換了另一副表情。我確實生氣了,但我可以原諒你。
「當然有樂趣。你要是做了這些事情也會明白的。只是,無能的人是做不了的,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11月4日,下午七時三十五分。在上越新幹線冰川高原站北口的交叉路口,駛過來一輛老式的白色小轎車。坐在駕駛座上的是一個稍胖的年輕男人,他指著市區地圖,向一位正在停車待客的計程車司機打聽通往位於市區北部別墅區的「綠色丘陵」的道路。司機告訴了他,這個稍胖男人禮貌地道了謝,說這裏比東京冷多了,就把車窗搖了下來。
「不要那麼大聲,我的頭都快疼死了!」高井伸勝顯得很不耐煩地說。
我的眼睛——和明用兩隻手按著兩隻眼睛,接著說。
兩人寒暄之後就分了手。栗橋目送著豌豆遠去的車,一直到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后,才向車站方向走去。風很冷,他掩緊了夾克的領子。
躺在專為客人準備的床上,和明再次從錢包里拿出名片,在房間的燈下仔細地看。而栗橋浩美則是從上往下看。「挺新的名片,我看過這家公司在電視上做的廣告,是一家很大的公司。」
從豌豆說和明必死無疑、和明的話勾起他對兒時的回憶時起,栗橋浩美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騎手還是馬。無論是騎手還是馬,都應該比對手站得高。如果是騎手,就是騎著馬的騎手;如果是馬,就是讓騎手騎的馬。但他既不是騎著馬到處跑的騎手,也不是被騎手騎著到處跑的馬。無論是哪種情況,憑今天的心情,他都覺得自己一個人什麼也幹不了。
和明一邊收拾吃完的盤子,一邊說:「我同意浩美的說法,只要有能力,不愁找不到工作。」
那一年的聖誕節,和明準備送一份禮物給那個女孩子。他用鮮艷的包裝紙包了一隻不太好看的布制玩具熊,但女孩連拆都沒拆就退了回來。和明會怎麼辦呢?浩美和豌豆打了個賭,浩美認為和明會把禮物扔掉,豌豆則認為和明會把禮物送給妹妹。這一回,豌豆贏了,浩美輸了。在那個聖誕節結束的冬天,當看到高井由美子抱著布制玩具熊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浩美輸給豌豆一千塊錢。
「真的,裝著名片。」
「高井先生,總而言之,這是年齡的原因。」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笑著說。
「快過來!」那位母親招呼著。仔細一看,她也很漂亮,穿著貴重的服裝。
「別跑,太危險!」
教唆高井和明做壞事的傢伙?只有栗橋浩美吧。
和明充血的眼睛里滿是淚水,因為淚水迷了眼睛,所以他使勁地眨眼,但他仍用一雙小眼睛死盯著栗橋浩美。
回到山莊后,他們把和明從儲藏室里拖了出來。因為完全被床單包住了,所以就一直拖到客廳。把他靠在壁爐旁邊的牆上,面對著面,浩美第一次對和明說:「謝謝!」
高井和明一邊搖著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栗橋浩美,一邊回頭看著後面。從彎道反視鏡里,他看到一輛車——兩輛車開過來了。
栗橋浩美上完洗手間回來一看,那倆人正坐在一起說話,好像在討論晚飯吃什麼。
女人一走動,剪得短短的栗色的頭髮就一下子散開了。當她從栗橋浩美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柑橘的香味,可能是香波留下的味道吧。
「浩美!」
「別人的生命?我們不考慮別人的生命。」豌豆微笑著說。
「什麼時候我都很羡慕浩美,你什麼都行,成績好,跑得還快,大家都非常喜歡你。我沒有的東西,你都有。我的妹妹,就是由美子,在她小時候就說過,我什麼也不行,要是栗橋君是她的哥哥就好了。我也這麼想。浩美君要是能重新做人就好了。」
栗橋浩美問:「你沒有告訴家裡人要去哪兒嗎?」多麼直白的問話。如果和明給家裡人留話說「去冰川高原和浩美見面」,就完全可以放心了。警察要是問起來,他就可以這樣說:
「我知道。困擾浩美,讓你發狂的是不是女孩子的幽靈?她們是不是追著你、讓你還命?還有小時候就死去的、浩美姐姐的幽靈。浩美,你還記得你那在世上沒活多長時間的姐姐的名字嗎?」
由美子知道,母親一直為不能讓和明與由美子像其他同齡人一樣每周休息兩天、一年有十四天的帶薪年假而感到內疚。特別是和明,他是一個成熟晚的孩子,又在少有約會的地方工作,到現在為止,很少有女孩子願意給長壽庵做未來的兒媳婦,所以,文子經常為這些事而嘆息。因此,和明說想出去的話,文子沒有理由反對。
「什麼樣的劇本?」和明問。
和明偷偷地看了看豌豆,怯生生地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可以用一下洗手間嗎?洗手間在哪兒?」栗橋浩美邊說邊站了起來。「在這邊。」豌豆領著他。兩個人穿過客廳,來到走廊上,豌豆把門關上了。剛把門關上,豌豆就壓低聲音問:「和明,怎麼開自己的車來?」
和明好像電影里的秘密偵察員一樣斜著眼看著,並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的。但是……讓我吃驚的是浩美懷疑的人居然是他!」
「不會的,我相信。譬如一位給我治好眼病的大學老師,他一定會相信的。」
這時,和明第一次轉過身子看著栗橋浩美。
豌豆又和浩美商量下一步計劃,他把新編的故事情節講給浩美聽,並讓他明白。他將比浩美晚半個小時離開山莊,他要回一次東京,去高井和明家看看情況。然後,搜集到需要的東西后,等晚上再回到赤井山的凶谷和浩美會合。
診所看病用的床實在是有年頭了,身體健壯的伸勝往上一躺,就發出「吱呀」的聲音。不知道什麼原因,當由美子看到身體魁梧的父親頭枕著發舊的圓形枕頭仰面躺著的樣子,覺得非常可愛,她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想起來了。正是因為羡慕,所以從柿崎老師那兒回來之後,他更加欺負和明。
「什麼真奇怪?」浩美不假思索地問。
「暈乎乎的。」和明小聲說,他把兩隻手伸到了眼前,「呀,手指在抖。」
難得的休息開始了,但是不管怎樣,畢竟家裡還有事情做,誰都不好意思出去。下午,由美子打掃了自己房間的衛生,然後看看電視;文子收拾了廚房。和明待在店裡,偶爾接接電話。這個時候,也很可能有電話打來找他本人。
豌豆特彆強調「無聊」兩個字。
他用一隻大手摸著脖子,那是豌豆打針的地方。
知道了。明白了。但心裏卻根本不是這樣想的。豌豆的計劃不是完美的,要是面對現實的話,和明的話確實說中了要害。所以,浩美的話就是虛的,在空中飄著,那口氣就像自己在勸自己,充滿了信徒的狂熱,但一點都不真實。說出這麼狂熱的話,只能讓自己更加疲憊,迷失方向,只剩下非常殘酷和露骨的一面。
和明看著浩美,浩美儘可能冷淡地說:「他暫時在一家學校當老師,一個星期上三天班,挺悠閑的,這傢伙有錢。」
百萬分之一秒——甚至比這還要短的時間里,栗橋浩美的腦子裡有一個反對的聲音。怎麼來判斷和明有沒有能力?把和明叫到山莊來,但並沒有如我們所願控制他,還把我們自己搞得非常苦惱。這樣的和明,真的是「無能」嗎?
事先,儲藏室已進行了非常自然的整理,裝著木村名片的錢包就放在最裡面牆邊架子上的高爾夫球包里,藏得很是地方。
栗橋浩美為了解釋,毫不隱諱地把整個過程講了出來。「我開始時是不喜歡,你說我是被豌豆利用了,其實你錯了。豌豆救了我。我殺了明美后,不知道如何是好,是豌豆幫助了我。這才是我的開始。」
「木村君,窒息而死不會太痛苦。為了慎重起見,我還要再用繩子捆一遍,不過放心,到那個時候,你已經處於假死狀態,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我保證!」
「……」
伸勝在店裡發病的時候,由美子的腦海里不時閃現出大型綜合醫院的集中治療室、腳穿護士鞋在走廊走動的護士的腳步聲和手術室前面走廊里白色牆壁下固定的長椅;還有父親的葬禮上自己穿著喪服和母親、哥哥站在一起的樣子。儘管這些都是想象的,但還是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
一位年輕的男店員走近了低頭看了看說,栗橋浩美馬上從車上下來。
「先吃早飯吧!」豌豆說,「但是,今天早上我不想做飯,去路邊的餐館吃吧。今天很忙,一定要好好吃。」
「木村的錢包已經藏好了,一定要讓和明在上面留下指紋,千萬別忘了。」
這幾乎就是一種關愛的眼神:「還是和明能幹,幸虧有你,我們才能吃上好吃的咖喱飯,明天再收拾吧,大家都去休息了。」
浩美用手捅了捅和明的腰部:「走吧,不進去有點不合適吧。」
性子很慢的和明根本沒有看穿浩美的謊言,他完全相信了這個愚蠢的謊言。這種例子很多,只要他能想明白,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如果浩美在電話里告訴和明,因為流感學校停課,但明天只有我們班不上課。和明一定會相信,第二天不去上課。即使和他一個年級的孩子們放學後走在長壽庵前面的馬路上,他仍相信學校停課,若無其事地打掃著店裡的衛生。還有對他嚴厲的愚蠢的父母居然也相信和明的話,連打個電話到學校問一下的心思都沒有。一直到傍晚,老師為了解情況來到他家,他們才知道真相,老師還把他們訓斥了一頓。
通往冰川高原站的公路已被整修過,過往的車輛又少,所以,開起車來感覺很舒服。豌豆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心情很好,嘴角掛著笑意。
「你是為了讓我夫人擔心?」
「我要走了!」
「屋裡堆放著舊的椅子和沒有用過的電爐子,和這些東西在一起的還有個手提包,就是從大川公園裡發現的女孩古川鞠子的手提包。用舊報紙包著,藏在傢具的後面。當我想離開儲藏室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原來是舊報紙掉下來砸到了我的肩膀,打開一看,原來是那個手提包……」
「……你一定會被抓住的。」和明在栗橋浩美的腳邊說。芋蟲說話了!
裝修開店?盆花?栗橋浩美已經記不清楚了,他不知道。
「那個老師叫什麼名字?就是游泳部的那個。」栗橋浩美小聲說。
由美子和他打招呼,但和明好像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下跳了起來。
面對和明非常客氣的請求,豌豆表現出一副非常遺憾的樣子:「對不起,今天電話不能用,因為房子太舊,屋裡的配線出了問題,我也覺得很不方便,找人來修,但是,NTT的服務實在太差,他們要到明後天才能來。」
真是不可思議。以前,也被「女演員」罵過,蔑視過。但和明竭盡全力、全身心地在指責我,難道我是一個人做不了任何事情的懦夫?難道我是一個只能九*九*藏*書殺女人的膽小鬼?
「什麼?」和明馬上就問。
切諾基發出一聲轟鳴消失了,那兒孤零零地站著一個女孩子。
「只有你會說這種好聽話,誰會原諒我做過的事情?女孩子們的幽靈,一定也會笑話我的。」
「託人搞的。藥力一過就化驗不出來了……對了,需要四個小時,我們不能浪費這段時間,沒辦法。」豌豆用腳尖踢了踢和明的頭,高興地說。
豌豆邊倒著啤酒邊接著說:「但是,在演藝界還挺受關注的,我用的都是筆名,所以你們可能不太了解。」
豌豆說,9月12日,栗橋浩美在停在他家附近的公園旁邊的車裡給電視台打電話時,讓高井和明偷聽到了。從那個時候起,高井和明——這個可憐的人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終於可以離開儲藏室了,兩個人悄悄地回到廚房,把手電筒放回到廚具櫃下面的抽屜里,然後回自己的房間。
「我睡著的時候,你們還去檢查儲藏室嗎?」
文子一邊喊著,一邊快步從裏面的廚房跑過來,由美子也跟著跑了過來。看著面如土色的父親精疲力竭地閉著雙眼,由美子知道自己的父親病倒了。
所以,豌豆認為,必須要讓別人從和明借來的計程車里發現木村的屍體與和明自殺的屍體。
直到這個時候,由美子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還局限在一個圈子裡,如果她稍微改變一下思路,她就會得出另外一個結論。例如,高井和明認識連續誘拐殺人案的案犯或者和這個案犯是老熟人,他正在為是否到警察局報案而苦惱。
「你是想錯了,浩美那當然不是做這種事情的人,這一點,我非常清楚,所以才趕到這裏來勸阻你。」
豌豆笑著大聲地說:「所以,那樣的人自己根本不會想到剛才我們所想到的問題。」
到目前為止,長壽庵從來沒有臨時歇業過,這是第一次貼這樣的字條。和明苦笑著拿出白紙,寫了好幾張給父親看,一直寫到了十幾張才有一張合格的。
過了十幾分鐘,在冰川高原站前值勤的警車看見這輛老式的白色小轎車停在從冰川高原站前的交岔路口往北約一百米的十字路口處。因為車停在人行橫道上,所以引起警車的注意,當警車靠近時,正好看到那個稍胖的年輕男人從人行橫道上的電話亭中走出來,急急忙忙地向轎車走去。他好像是剛打完電話,急急忙忙跑回車裡,很冷似地聳著肩膀,板著臉。
栗橋浩美感到自己又要發作,他把掐住豌豆脖子的手鬆開了。他身體的感覺一消失,剛才的衝動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掃帚星一樣,消失的時候一點痕迹都沒有。栗橋浩美已經想不起來在剛才的一瞬間他自己在想些什麼。
是的。豌豆說。和明曾經問過我們為什麼總是欺騙利用他,我告訴他你就是這樣的人。這種回答就是這個意思。
「你們看那些字,真是讓人討厭!」
是的。浩美在想。我是有一點害怕,但我最害怕的是你豌豆。
在監禁古川鞠子的時候,只要他高興,他就要毆打她,隨後進行強|奸。因為古川鞠子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所以那是他非常快樂的一段時間。但是因為多次強|奸,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不會哭,不會生氣,也不會叫。浩美也乏味了,但在決定勒死她之前,他還邊強|奸,邊用手勒住她的脖子。她的臉變得通紅,白眼球像煮熟的雞蛋白,當裏面出現血絲時,浩美再把手放開。古川鞠子吐得到處都是,包括浩美的衣服上。他生氣地又打了她一頓。但是,和打她的感覺相比,用手勒住女孩子的脖子,那纖細的頸骨在他的手裡就像嫩竹子被折彎了一樣鮮嫩。他還想勒女孩子的脖子,但因豌豆的訓斥而罷手。
哈!讓我給猜中了。「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栗橋,算了吧,你還和那種人交往。」
全都是謊話!豌豆和小劇團沒有任何關係,至於劇本,除了正在寫的「劇本」以外,他連一個字都沒有寫過,更不認識什麼演員、女演員。全部都是謊話!他的口才真不錯。
明美在那兒,她在等著栗橋浩美。
「其他人!其他人也有家人、熟人和朋友!他們的死也會讓這些人難過的。」
「是的。」豌豆高興地說。
高井和明與浩美核對完時間后,突然冒出一句栗橋浩美想都沒有想到的話:「要帶什麼武器嗎?」栗橋浩美不由得笑了。
晚飯吃得很熱鬧,但不自然。豌豆不停地說值得懷念、值得懷念,講著中學時代的故事;和明也圍繞這個話題在說。浩美自己也覺得確實令人難忘,想起過去的許多事情,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
「這可難說。」伸勝兩眼望著天花板小聲地嘀咕著,「你們呢,馬上就緊張起來。」
在栗橋浩美的自言自語告一段落之前,和明一直在靜靜地聽著。不一會兒,當栗橋浩美像斷了電的玩具機器人一樣閉上嘴巴時,和明慢慢抬起頭,用儘可能平靜的聲音說:「我們回東京吧,浩美。」
快到午夜零時了。為了裝得更像,栗橋浩美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才按照事先的安排,把和明帶到了一樓的儲藏室。
這就像握著方向盤突然失去控制一樣,以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在平整的風光明媚的觀光公路上飛馳,什麼也不想,孤獨而愜意地兜風,心中一片空白,天地一色。但是突然間方向盤停住了——就像方向盤中滿含自己的情感而雙手無法控制一樣,雖然沒踩油門,但速度仍在加快。車仍在飛馳,一邊破壞著眼前的障礙物,一邊以更快的速度行進。車體受到破壞性衝擊發出刺耳的聲音,但速度仍在加快,無法趕超這個速度的栗橋浩美的精神隨著速度的加快而不能忍受,他被從駕駛座上趕到了後面,最後被擠在後面的座位上。在那兒,他陶醉地遠遠看著發動機罩及眼前所有被破壞的東西……
栗橋浩美一下子想起來了,那是中學時代的事情了。是一個暑假,也許更早些。和明所在的游泳部的顧問老師——叫什麼名字,因為不喜歡他,所以記不住——叫浩美去教員室。游泳部和浩美沒有一點關係,而且他還不喜歡那位老師,所以無論他叫上多少回,開始的時候他都沒去。後來他和豌豆說了,豌豆認為老師叫了不去不太好,勸他還是去一趟。就這樣,他非常不情願地去了——那是老師第四次叫他去的時候。
而栗橋浩美則抱著枕頭對豌豆說:「我們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在這種狀態下,還會輕易相信謊話的人的心理過程。」
豌豆明白,因為和明來得太晚,已經打亂了原來的計劃。
「當然,記得很清楚。」
店員剛走過去,男的就開始搭話,女的則打開副駕駛的門,非常輕便地下了車。超短裙下穿的是一雙高跟的長統靴,恐怕這是這個女人最值得驕傲的地方吧。浩美出神地盯著這雙漂亮的腳。
就在這短暫的兩三秒時間里,栗橋浩美都想不聽他的命令就這樣把車開走。隔著一層玻璃,和豌豆面對面,簡直太滑稽了。但是栗橋浩美實在太累了,在這個下午,他看見什麼滑稽的事情也笑不出來。因為到赤井山還有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的路程,還有先前的計劃,所以決不會是輕鬆的勞動。
栗橋浩美一坐上高井和明的車就開始生氣地嚷嚷。因為生氣,腦子有點不對勁,他太狂妄了。和明居然不聽我的安排!他居然沒按我說的去做!
「現在什麼時間?公司里會有人嗎?」
豌豆走了,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和明並不覺得很興奮,嘴裏嘟囔著:「真奇怪!」
確實如此。
是的,確實有過這樣的事情。過去為什麼會把這些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但是,他為什麼就操縱不了和明呢?
和明趕緊問:「豌豆在這做什麼工作?這個問題是不是太直接了?」
豌豆的手放在車身上,在引擎蓋反射的下午的陽光里,他眯縫著眼。
他一定會哭著跟我說,而我則會冷靜地勸他:「等等,再等等,再認真查一查,也許還有別的證據,光憑我們說的話,警察是不會相信的。」
5.4日深夜,乘和明在山莊睡著之際,殺死木村,把屍體藏在和明借來的計程車里。
不一會兒,話題轉到了三人各自的未來。
他們給沾滿灰塵的木村的屍體換上新的衣服,說是新的,其實也不是最近剛買的,而是這座山莊的整理櫃里放著的備用品。他們根本不擔心在這兒會留下痕迹。換完衣服后,他們兩人把屍體放進和明車子的行李箱里,並把木村拿的公文包也放了進去,包里裝著他的所有東西,除了手機。他們留下手機,是為了做個紀念。
豌豆微笑著說:「挺冷的吧?餓不餓?趕快進來,把車停在那兒就行了。」
栗橋浩美一下子清醒過來。開著的窗戶咣的一聲關上了。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和明,有沒有相信我編的故事呢?」
中學二年級的時候,和明喜歡上了班裡最漂亮的女孩,他好不容易寫了一封情書,他把藏在鞋盒裡的情書緊緊抱在懷裡,去找浩美商量怎樣才能把情書送出去。這個壞蛋一邊教和明不讓女孩寫回信,一邊繼續寫假的情書。看著和明高興的樣子,他和豌豆兩人暗地裡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因為這個時候,班裡最漂亮的女孩已經是豌豆的女朋友了。
「別光站著,趕快進來,喝點咖啡什麼的!」
「但是現實問題是和明家的車裡找不到女孩們的痕迹。而且,警察不可能不這麼懷疑,也許有警察會這麼想——高井和明在其他作案時間用的是其他的車。總覺得有點不正常,這傢伙是真正的罪犯嗎?是不是還有別的同夥?這是很危險的。」
說到這兒,豌豆一下子站了起來,打開門,把栗橋浩美叫了進來。栗橋浩美拿著一隻羽絨枕頭走進木村的房間,這隻枕頭必須用兩隻手才能抱得住。
「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現在還無法理解,我殺了很多女孩。對我而言,殺人只是一件小事。像你這樣正經的人,應該覺得我很可怕,像死一樣,應該想到逃跑。」
栗橋浩美大笑起來:「今天我們是來給豌豆幫忙的,這傢伙貓在這兒幹活時,我們可以打掃打掃衛生或者去買東西。」
「你有過紙鶴嗎?」
「認識,還見過幾次面。栗橋藥房有一個漂亮女孩出入,在附近很有名氣。由美子也說過這個事。我們家裝修開店時,你們不是還送了一盆花,那個時候你們還在一起呢。」
和明不吭聲,看著廚房。
高井和明邊點著頭,邊微笑著說,他的聲音既緩慢又平靜。
栗橋也笑了笑。不是幻覺,這個女孩實實在在存在著,因為太近,他甚至能聞到糖果的香味。這不是幽靈,也不是噩夢。
高井和明打開門,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栗橋浩美的臉。這種情形還第一次出現,和明居然盯著我的眼睛!和我這樣面對面地認真對視!這個像垃圾一樣的傢伙!
「還有這麼漂亮的別墅。」和明接過了話。
「浩美!」
「什麼事情?我,忘了問什麼事情嗎?」栗橋浩美問。
「知道了。」
如果有人出來這樣做證的話,那麼警察局和新聞媒體一定會把這件事當成大事,也許罪犯是兩個人。給特別節目組打電話,實在是個愚蠢的錯誤。
栗橋浩美沒有解釋,只是默默地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中。
「當然要去,這是故事的一個情節。」
留下來的男人拿出地圖和店員頭挨著頭在說著什麼,好像那個男的在問路。那個店員很熱情,兩人不時發出毫無顧忌的笑聲。只聽那個店員說,很多人都會在三岔路口迷路,不過不要緊,從這兒往回走,馬上就到。原來這對夫婦迷了路,在「綠色公路」上迷了路。
「我們該怎麼辦呢?把這個證據帶走嗎?」
當豌豆開始給他講整個計劃的時候,栗橋浩美就有相同的疑問,可是,豌豆沒有聽。——當然,如果不小心讓別人看見他和和明在一起,就麻煩了。
「我跟你說過的,女孩子的幽靈。我殺死她們的時候,不知道都消失到哪裡去了?」
高井和明放心地喘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覺得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啪!」高井和明使勁打了栗橋浩美一巴掌。打完之後,栗橋浩美的頭像玩具木偶似地「咕咚」一聲倒了下去。這樣可不行——高井和明很是恐慌。不行!栗橋浩美變得完全不正常。我必須要把車開走,但是怎樣才能把浩美從駕駛座上弄下來呢?
「啊!對不起!」
自從把她埋了以後,栗橋浩美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以前,不僅是明美,他從沒有怕過被殺死的女孩子們的魂。
說完,栗橋浩美用雙手摸了摸臉,他的手在發抖。
從哥哥剛開始出現這種奇怪的憂鬱情緒時,由美子就一直在觀察他,甚至還跟蹤過哥哥。但是,她還是不明白哥哥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平常只有在看電視劇時才拿起電視雜誌的哥哥居然看起了報紙和雜誌,而且沒事時還去大川公園。想到這些,由美子不得不懷疑哥哥的煩惱是不是和社會上流傳的連續誘拐殺人案有關係,但是她覺得這是一個荒唐無聊的想法,非常不現實。
「浩美,我們不要成為敵人!不要聽那個傢伙的話!這種笨蛋能明白什麼?」
年輕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女服務員,扔下一句話:「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吧!」
栗橋浩美猛地踩了一下剎車,車子往前一撲停了下來。高井和明沒有系安全帶,他也猛地往前一衝,差點撞上了擋風玻璃。
還有到現在都記不住名字的不幸的女孩,為了保住性命,把自己當成他的對手。那個時候,他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但他會提出一些問題讓她們回答,諸如從這裏出去最想做什麼、如果活命會不會改變人生道路等。她們就使勁地想,有的說想當美容師,有的想當保姆,有的說喜歡孩子,還有的說想見一見一直沒有來往的親戚。還有的說,雖然父親很嚴厲,但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以後要盡一點孝心。他還嘀咕,在這些回答中誰要是能觸動他的靈魂,他相信會讓她重獲自由。
文子真的說中了。爐子里的火滅了,廚房裡顯得很冷清,和明端坐在那裡等著他們。商店外面貼著和明寫的紙條「今日臨時歇業」。
「不要緊,我們不讓和明上二樓。」豌豆說。
「岸田明美死的地方。」
和明什麼也沒說,只是擺弄著那隻錢包。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和明的指尖在發抖。浩美看見了,心裏很痛快。到底還是害怕了!我精心地導演這齣戲,你就應該害怕。
「當然擔心。所以我才開車來,等幫完浩美君后,我可以在半夜或明天早晨回東京去,而新幹線則有首車和末班車的限制。」
和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態度非常認真和真誠。栗橋浩美啞然失笑,他趕快把頭轉向車窗一邊,唯恐露出破綻。
「但是……」
總算把和明帶到山莊來了,浩美長舒了一口氣。
「什麼也不是。」
女孩拉著母親的手,從他身邊走過。一定是個乖順的孩子!突然,這個小女孩回過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只見,浩美用枕頭捂住了他的臉,開始還能聽到木村的叫聲。這可不太像是一個聰明人乾的事情。
「高井先生的父親晚年是不是得過高血壓,這種體質是會遺傳的。高井先生,你也到時候了,每天要測量血壓,並根據情況服用降壓藥。」
「嗯。」和明又點了點頭,「我相信。但是為什麼要把我帶到她死的地方去?」
「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搞不清這個錢包主人的身份,就無法搞清這個錢包出現在這兒的原因,也許只是豌豆的熟人忘在這裏的。」
在教員室里,他坐在在老師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其他的老師在旁邊吵吵鬧鬧的。我心裏在想,這傢伙把我叫到這種熱鬧的地方批評我!當我聽到他說的都是關於和明的事情時,心裏一下子輕鬆多了。那是和明的事情,和明的眼睛……
「為什麼要逃呢?警察一定會找到浩美的住處的,無論想什麼辦法也沒有用……」
穩定。是的,和豌豆兩個人組成的「穩定」。所以,當豌豆不在的時候,栗橋浩美感到非常孤獨,寂寞,而且會頻繁遭遇女孩子的幽靈。每天晚上做夢時看到,睡醒了仍然能看到。仔細想想,女孩子的幽靈自由地從黑夜來到白天的時候,正是豌豆因為不可告知的原因離開的時候。
「給車加油后,要把作案用的轎車和自殺的人一起燒掉嗎?如果全都燒掉的話,警察就很難查清楚了。」
一直到最後被處理的時候,木村莊司都無法理解。之前,他被緊緊地綁在床上,動彈不得,用不著擔心他會反抗。豌豆還端了把摺疊椅坐在他的枕頭邊,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給他講發生在木村身上的故事以及發生的原因。這些對豌豆和木村都非常重要,豌豆還說他們兩人十分高興碰見木村。這簡直就像一位醫生在溫和地給一位耳朵不好的老人講述今後的治療方案。
如果和明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會從我們的言談舉止懷疑自己什麼時候被騙了。答案非常簡單,美人和醜人是關係親密的組合。栗橋浩美知道的事情,和明未必知道。他根本沒有探索人生的能力,僅此而已。
栗橋浩美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又把目光轉向了和明。和明也抬起了頭,盯著浩美說:「浩美,這種事情該結束了,別幹了,應該結束了。浩美,你需要幫助。」
——你們兩個人都是孩子。
「爸爸,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按照豌豆的想法,栗橋浩美對和明說:「和明嗎?你好!在家呢,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別緊張,有個好機會。噢,想知道什麼事情,就是那件事。雖然找到了罪犯的線索,但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需要你的幫助。不知你能不能來幫一下忙?」
栗橋浩美聽到這話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水撒到地上。豌豆確實在寫劇本,把和明作為故事中的一個人物來寫。這樣說,會不會暴露事情真相?
「應該把盤子泡在水裡面。」
他轉過身來,想掐死豌豆。就在這一瞬間,一陣風吹過來,這陣風好像把栗橋浩美心裏緊閉的窗戶全都吹開了。在所有窗戶的外面,他看到了豌豆的臉,還有瘦弱的身體。非常簡單,毆打然後掐死。這一次不是失去了對車的控制,而是可以完全地控制方向盤踩向油門……
栗橋浩美咬緊牙關,斜著眼看著正在開車的高井和明。這傢伙,從一開始就讓我們的計劃落了空。
車慢慢地向左拐去,漸漸地看見冰川高原站了。新幹線的車站都是現代建築,用了許多玻璃材料。連接新幹線和原來線路的通道也是用玻璃做的,所以能看見在裏面走動的稀稀拉拉的人群。今天是連休,又是秋天的觀光季節,人要比想象的多。浩美覺得必須小心一點,千萬不能讓別人發現。
「知道了。」和明掛斷了電話。栗橋浩美只能等待。
栗橋浩美點了點頭。
還好,後面沒有車。但這兒正好是拐彎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會出車禍。高井和明伸出手,與其說他是抓住方向盤,還不如說他握著栗橋浩美的手,他搖著浩美的手說:「浩美,堅持一下,趕快把車發動起來吧!」
栗橋浩美看著豌豆,他的臉色都變了,說話時非常認真,而且把浩美當成同伴,這已經無法迴避。
「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不要擔心自己的身體。」
不僅是這些,這個年輕男人還長著一張讓人一看就不會忘記的臉。他長得很帥,個子高高的,穿著大城市的服裝,頭髮稍稍有點九_九_藏_書長,下巴周圍長著好長時間未剃的鬍鬚,可能是位職員吧。女服務員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並想趁送咖啡的時候和他搭個話兒。
浩美把名片伸到和明的眼前,和明用右手接住,把手電筒靠近了仔細地看。
「你知道我的處境嗎?你明白我有多危險嗎?你以為到那傢伙的別墅里打掃完衛生就可以說聲再見嗎?我們要去調查一個可能是殺人犯的傢伙!」
這就是哥哥留給由美子的最後印象。
告別紅色跑車來到公路上,豌豆興奮地說:「真是想不通!為什麼兩個女孩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一個是美人,另一個是醜人?」
11月4日,由美子不知道這一天是否有找哥哥的電話。因為對高井家而言,這一天是個非常重要的開始,所以她沒有時間去關心哥哥的事情。
「每年寄一張賀年片,他現在是出色的柿崎校長。」
豌豆的工夫確實具有職業性,雖然用的是金屬球棒,但根本沒有殺死他。只是頭上起了一個非常大的包,當血從這個包里飛濺出來,人還會出鼻血,人會在幾個小時內失去知覺。但這幾個小時實在太寶貴了。他們完全可以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給他的嘴裏塞上東西,關在儲藏室里。
「我想把它變成一個片斷。」外面傳來豌豆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豌豆站在和明打開的門的對面,滿面含笑,手裡握著擊倒木村的金屬球棒。
和明一定發瘋了,發瘋最厲害的是在自殺前。我覺得他殺木村,是要給自己找個伴。他突然來見我們,可能是要和我們告別吧,我們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大約一個星期以後,大川公園事件發生了。」
「胡說八道!」豌豆臉色一變,大聲吼叫。栗橋浩美還是第一次看見豌豆這麼大聲說話,他有點陶醉了。正在這時,豌豆把矛頭指向了他。
「是嗎?」文子根本不相信。「不要隨便地說你哥哥。」
「好的,好的。」
栗橋浩美什麼也不明白,只是眨著眼睛。不一會兒,女孩消失了,不知誰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候的豌豆正在給駛進停車場的一輛紅色跑車讓車位,他在用手勢和眼光和對方的司機交流著。栗橋浩美一看,紅色跑車的司機是一位年輕的、有點像男孩子的漂亮女孩。旁邊坐的好像是她的朋友,圓圓的臉,梳著有點土氣的長發,但也是個年輕女孩。可能是來看紅葉的吧,非常優雅。
「浩美君以前說過的話是真的吧,這樣的話,我們一起去警察局吧,不要再磨蹭了。」
和明沒有泄氣,眼睛仍盯著浩美。
和明的話還沒有說完,客廳的門開了,豌豆又出現了。他微笑著走到和明的身邊,左手抓住他的頭,右手拿著注射器向和明的脖子扎去。
豌豆還在說著什麼,浩美好不容易才聽明白。
那年夏天——是的,那是中學二年級的初夏。我和柿崎老師的見面是在暑假前,梅雨剛剛過去的一天放學以後。天空晴朗,沒有一絲雲彩,夏日火辣辣的陽光照耀著整個校園,籃球架上籃圈的影子清晰地落在校園的沙地上。
我記得是這樣的,我能想起來。在那次馬拉松比賽的前後,不知什麼原因,豌豆好長時間不到學校上課了。有兩個星期,或許更長時間。老師知道事情的原因,但沒有告訴我們。豌豆本人,也什麼都不說。
栗橋浩美覺得自己心中有一股久違了的怒氣要發作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從開始誘殺「女演員」以來,他幾乎不再發火。在這兩三年中,與其說是擔心自己發火,倒不如說是擔心豌豆那敏感和冷酷的性格,他簡直都忘了發火是怎麼回事了。
到下午五點左右,也許是葯的作用,也許是午覺睡得好,伸勝感覺好多了,他讓商店開門營業,但文子非常嚴厲地制止了他。由美子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麼嚴厲地訓斥過父親。由此可見,母親今天一定是煩躁、不安和恐懼了。母親的腦海里也一定出現了和由美子一樣的集中治療室和葬禮的情景。
和明根本沒有理睬豌豆,只是看著栗橋浩美,接著往下說:
不知什麼時候,他很想把心中的疑惑講出來。和明點了點頭。
開車前,栗橋浩美把自己的夾克蓋在和明身上,自己則穿著和明的夾克。為了不讓別人通過車窗發現和明,他還在和明的身上蓋上了毛毯和座墊。他設想了車子離開山莊后被人發現的情況,為了保險起見,對一些細微的地方一定不能馬虎。要不要戴上墨鏡呢?其實他平時開車時沒有戴墨鏡的習慣,怕影響視線,而且感覺壓抑,所以,他就沒有戴。萬一要出車禍,可就麻煩了。想到這裏,浩美戴上了和明放在夾克口袋裡的毛線帽。這是一頂手工編織的,不太好看的灰色的帽子。帽子把眉毛以上部分全都蓋住,人看上去,模樣都變了。
豌豆放下抱著的雙手,坐在沙發里,開玩笑似地說:「真讓我吃驚。我是第一次看見和明說這麼多的話,我也算是和和明在一起待過許多年的。」
夏天終於到了,心很浮躁,無法平靜下來,這是只有那個年紀的孩子才能感覺到的,不可思議的昂揚感。現在可以非常清楚地想起這些事情來。
但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都進行不下去呢?為什麼這傢伙就不能聽話地在這裏住下呢?為什麼要給木村的公司打電話?還要去警察局!這傢伙不應該有這些想法的。
「你們可不要把我看成不勞而獲者,我可是勞動者。」
「浩美,想想看。」
一個女孩子熱情的聲音。她好像還是個高中生,秋天的陽光毫不憐惜地照著超短裙下露出的健壯的雙腿。
「真煩!」浩美突然說了一句,「真煩!我不想去凶谷。」
但是,栗橋浩美搖了搖頭說:「我開車。」
浩美不由得回頭看了看和明,他說這話的口氣好像在開玩笑。
這位和顏悅色的醫生不過四十歲,比伸勝還年輕。為了讓自以為是的病人的家屬聽明白,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看著伸勝和文子。
和明在我們身邊,他和那些醜人一樣,會終生不變地信奉著友情。周圍的人會想到可能和朋友分手,或者向朋友學點什麼以提高自己的水平,但是沒有人會自己想到這些事情。總之,就是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就好像有一條魚,無論怎麼向兔子解釋,它能在岸上進行呼吸,但它畢竟沒有肺呼吸的本領。和這個例子一樣,缺的是能力和功能。
「和明!」
「現在,大家差不多都是這樣。」
栗橋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豌豆解釋說:「這次的木村事件,和明用的是自家的轎車,如果把木村的屍體放進計程車里,和明的車裡就會留下木村的痕迹。」
「我的眼睛看東西一直是模模糊糊的。」
「你害怕什麼!浩美!和明說的話有什麼好害怕的!不要裝出可憐樣!」
「但是,要當心。浩美和我可都不喜歡發生事故。」
「這樣的調查怎麼進行?要做什麼?」
「幫助?」浩美又重複了一遍,「幫助?」
浩美高興地點著頭,但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和明。這說的也是和明的事,到現在為止,和明沒有從我們這兒學到一點東西。
這是個很正經的理由。栗橋浩美把手搭在車門上,瞪著和明,但什麼話也沒說。和明說的是對的。
栗橋浩美再次回到了現實,在這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從背後伸出雙手,掐住了豌豆的脖子。和明像只大芋蟲似地呆在腳邊,地板上有好多血塊。栗橋浩美握緊了拳頭,拳頭上也有血跡。
「大學時代的朋友組織了一個小劇團,我是劇團的專職作家,但幾乎是沒有錢的。」
「我是說浩美從小就是一個很好的人,一個特別的人,長大以後,也會成為我可望不可及的有著美好人生的人。但是,現在是什麼樣?」高井和明扯著嗓門喊。
最聰明的辦法是在山莊里待到晚上。今天的表演是不是有點不夠充分?
「但是那傢伙看我緊張的樣子居然笑了,一個人在笑。這個手提包一定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故事。於是,我跟自己說,栗橋,你最好忘了這件事。」
「嗯,沒錯,就是這樣的。包里裝著女孩子用的錢包和定期存摺,確實寫著古川鞠子的名字,但我不能斷然下結論,也不能貿然猜測。」
豌豆微微一笑:「不要緊,把電話插頭拔掉,就說電話有故障不能用。」然後,他回到了客廳。
接下來,他就開始講述,他過去的全部和將來的一切。他講了很多,和明沒有聽懂的時候,他會讓浩美再解釋一下;聽懂了,就點點頭讓浩美接著往下講。
6.在5日晚上之前管制和明,把他留在山莊,告訴他真相。
「我就是在那兒發現古川鞠子的手提包的,哎呀,現在又有兩個提包!那兒!」
「紙鶴?」
「所以,你說的沒有任何道理。」豌豆嚴厲地指責道,「和明決不可能讓我們的計劃落空。」
——高井的眼睛不太好,想請專門的醫生檢查,你從小就和高井很熟,有沒有注意到一些事情?具體地說,比如你會讀的字而高井卻不會讀,或者說高井沒有方向感。要想正確地下診斷結論,光靠患者本人的感覺是不夠的,還需要周圍的人所認識的情況,所以我要問一問過去就和高井很熟的朋友。
不知道是死了心還是太累的緣故,木村拿起放在飯碗上的水杯,什麼也不想,一口氣喝了半杯。在豌豆的催促下,栗橋浩美離開了房間。過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再回到木村的房間時,只見杯子和湯碗都空了,木村把被鐵鏈鎖住的雙腳放在地板上,人靠著床睡著了。他低垂著頭,下巴緊貼著胸口,一副呼吸很困難的樣子。
豌豆那張嚴肅的臉露了出來,在車窗慢慢搖下來的時候,他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一些,他沒有馬上說話。他斜著眼看著浩美。
高井和明感到不可理解。栗橋浩美的眼睛里好像有黑色的旋渦在轉,裏面充滿了混亂和恐懼。這種狀態怎麼能開車,真讓人不放心。
他從後視鏡里看到豌豆的身影越來越小。與此同時,在後座上昏睡的和明,則發出了越來越大的鼾聲。
「所以,和明聽到的電話就是這麼一個電話。」
「栗橋浩美原來可以做得更出色,如果在一色證券的話,現在一定會成為一名高級職員,而如今卻只能失業在家。」
周密的計劃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豌豆張開大嘴笑了:「是的,我們是真正的大人了,但是大人之間也是有能力差別的,你就是一個愚蠢的人,和明。」
和明裝得很隨意地說。他弓著背,向前傾著,急急忙忙地走著。他走路的樣子非常像父親。
高井和明像一隻沒有知覺的動物看著浩美,他的左眼充血,右眼沒什麼事。這不是因為眼淚的緣故,而是被球棒擊打的後遺症。或者是被擊打倒在地板上后,左眼碰著什麼東西了。
「是嗎?但是你說的話可是和孩子差不多,好好想想看。」
女的回來了。她對自己漂亮的腳有著充分的認識,走路對她而言,可以讓別人看到她一雙美麗的腳。——栗橋浩美在想她的走路的樣子。如果抓住那個女的捆住她的腳脖子,然後綁在床上,一定非常有意思。用繩子拴住細細的脖子,蒙住雙眼,讓她走到樓梯處——讓她好好地表現、走得更漂亮,然後笑著使勁按住她的背從樓梯上倒掛下來。
「千萬不要相信豌豆說的話,不是那樣的。和你相比,我雖然很笨,但我沒有被騙。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浩美君編的故事,我一直在想,浩美是罪犯,是浩美殺死了那個女孩子的。」
「為什麼不坐新幹線來!不是都說好了嗎?坐新幹線只用一個小時,而開車則要花三個多小時,所以我才讓你坐新幹線來。讓我等得好慘。」
「哎!你聽到了沒有?」他大聲喊著,「把車窗開開,開開!」
「說不定豌豆也會成為有名的作家。」
「我還是擔心父親的病。」
這樣的話,計劃也無法照常進行。豌豆,現在是一點都沒按計劃進行,該怎麼辦呢?
「不要緊,這次一定能成為典型案例,我已經寫好了精彩的遺書。不要擔心!」
1.把和明從東京叫出來。這樣,就搞不清從11月4日下午到5日深夜他是否在現場。
這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想著想著,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正往這邊走的女人搖搖晃晃地撞到了栗橋身上。端著兩杯咖啡的她的右肘輕輕地碰到了栗橋浩美的腹部。
「藥量是不是大了點?」豌豆面帶愁容地說,「安眠藥的使用方法很難的。」
過去的話是真的嗎?怎麼會從和明嘴裏問出這樣的話。
「我想讓它變成一個片斷,但是……」
「過去,我從不會不告訴夫人就在外過夜,她一定會擔心的!想明白,不是那麼容易的。」
浩美的回答很簡短,隨後他便把車窗關上了。豌豆皺著眉站起身,急忙離開了車子,嘴裏還說著「什麼事情」。看上去,他也有點緊張害怕。
「我對他們的手錶和結婚戒指沒有興趣。」豌豆笑著說。
「停下來,浩美,停下來!」
栗橋浩美覺得背上一涼:「這個,是什麼?」
「我住在冰川高原站附近的旅館里,這個地方很難找,你坐上計程車后打我的手機,我會告訴你見面的地方,在那兒你會見到我。我還要和那位有問題的朋友聯繫,告訴他我要帶一位朋友去。」
栗橋浩美完全陷入到他和豌豆杜撰的故事當中,在這一剎那,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演戲。我要讓這麼親近的朋友背上殺人的嫌疑,這個命苦的、善良的男人,太命苦的男人!卻還要用自己的力量幫朋友消除疑惑,真是個高尚的男人!
浩美把全部計劃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檢查儲藏室、發現木村的錢包、讓和明留下指紋;然後,今天晚上住在這裏,明天看豌豆的情況再謹慎行動——和明到這裏就停下了。如果睡不著就叫他起來喝點酒,在威士忌里放入安眠藥。和明睡死過去后,我再去處理木村,把他的屍體放進和明的車裡面。然後再找時機把遺書從郵局寄出。最後只剩下處理和明,準備工作就算完成,這時他還沒有睡醒。這就是計劃的全部過程。
「我不想被抓住。」
「按計劃進行!」
和明與由美子的父親——高井伸勝不愛說話、經常板著面孔。他平常就不是一個最好的爸爸,這一天更是變本加厲,心情非常不好。從早上起來就陰沉著臉,連由美子問他早上好,他都沒有反應。作為生意人的孩子,由美子從小就受到了嚴格的禮貌教育,即使學習不好,也必須打招呼問好。對父親的這種態度,由美子以為是長輩生氣了。
「我要去東京,才這麼說的。我在東京的時候,和明家人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不老實的話,我會讓他的父母和妹妹替和明難受的。」
「女演員」的身體,多麼柔嫩的骨頭!在栗橋浩美面前顯得如此軟弱,簡單地一弄,簡單地一擰。
「原來浩美帶來的朋友就是高井君,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我難道逃不掉嗎?」他不由得說出聲來。
「東西都藏在儲藏室里鎖著門,不過不要緊,還有事情可以做,過一會兒,我必須離開這兒。」
栗橋浩美回頭看著和明的臉,發現他脖子被打針的地方已經淤血了,變成十日元硬幣大小的黑痣。和明「自殺」后,檢屍官一定會注意到這塊黑痣的。死者不可能自己往自己脖子的這個地方打針的,這肯定是第三者打的針。
不應該這樣的,怎麼會搞成這樣?過去,我們的計劃搞得多好,警察、被殺女演員的家人、新聞媒體,全日本都是我們的玩物。誰也沒有發現我們的真實身份,他們都是一些只會製造混亂的笨蛋,沒有誰能比得上我們——豌豆和我!
趁和明給爐子加炭的時候,豌豆和浩美交換了一下眼神,會意地笑了。但豌豆很快就把目光轉向了和明。
「真正的友情,不是學校的同學,說明白點,是等級。只有相同等級的人們之間才會有友情。是不是這樣的?要理解優秀的人,就要有優秀的靈魂。無論和明多少次地說他和你之間有友情,那也不過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和明是沒有能力理解浩美的。」
「不是,不是大人。」和明並沒有服輸,勇敢地回擊著,「豌豆和浩美根本不是大人。你們剛才說的話就像是小孩子的自吹自擂,完全是個孩子。孩子都認為自己是世界的全部。」
栗橋浩美望著車窗外的夜空,心裏想,以後一定要管好這傢伙,千萬不能讓我們的計劃再落空了。
正說著話,汽車開到了通往赤井山的美麗的收費公路「赤井山綠色公路」的入口處。那個凶谷就在穿過赤井山的這條公路的八合目附近。
「胡說八道!」栗橋浩美笑了。他看了看豌豆,像是要得到認可。豌豆沒有笑,只是搖著頭。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由美子接了一個電話:「送外賣?對不起,今天店裡臨時休息。」她在看雜誌時,哥哥走了過來。他穿著一件鮮艷的花格襯衣,咖啡色的夾克和一條露著膝蓋的工裝褲。
和明總會落入浩美和豌豆設計好的圈套中,他好像專門充當浩美和豌豆這些有準備的看客們的笑料。
恢復意識的和明,就像是電影裏面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吸血鬼一樣,突然挺起了上半身,毯子和座墊從他肥胖的身上掉了下去。當栗橋浩美從車視鏡里看到這個情景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拜託了,別再干這樣的事情了,不要再殺人了,不要!」
仔細了解木村本人在被帶上豌豆的車子之前的行動和行程就是為和明準備的。木村去過的地方,高井和明也要去。這樣做是為了能有個目擊者見過和明,可以做有利的證言。
他們偷完東西栽贓給和明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他們在車站前面的百貨店裡偷了女性內褲,然後把它塞到等在附近麥當勞店裡的和明的包里,和明從包里拿錢買漢堡包的時候,一條用漂亮絲帶鑲著花邊的女式內褲掉在麥當勞的櫃檯上。其實,這並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和平常一樣,豌豆的語氣里充滿了煽動力,但和明根本就沒有看他。只有栗橋浩美注意到他的兩眼和悲慘的臉上都表明了死期將至。
難道和明不相信我說的罪犯是另有他人?
「現在你打算去哪兒?」
一直以來,他從來不去理會如此多的回憶,他把它們藏在一個永遠不會去碰的抽屜裏面。可是,這個抽屜沒有鎖,一旦打開,所有的回憶都飛奔出來。這麼清晰的回憶幾乎讓栗橋浩美暈過去。
栗橋浩美回答:「知道了。」停了一會兒,他又說:「豌豆?」
「你不要自以為是,這不是浩美一個人的事,我和他一起的,指揮的人是我。所以,你沒有佔上風,你在過去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佔上風的時候,連一秒鐘都沒有。」
「在這個時候,我想了很多。我確實看見過那個手提包,但是只有我自己看到了。要是它不是真正的證據呢?再說,那個傢伙是個很正派的人,在一家非常好的公司任職,收入也很高,怎麼看,也不像是做那種恐怖事情的人。」
「急事?什麼事情?」文子問道。
「知道了。」
「浩美,不要緊吧?」
車發動起來后,冒著白煙,豌豆走到駕駛座旁邊的車窗前。浩美剛把車窗搖下來,他就把臉貼近了,對浩美說:「好了吧?如果和明要逃跑,或是說一些無聊的話,如一起去警察局、你被豌豆騙了……」
「對不起!」她又一次道歉,並快步向切諾基走去。只見她打開九*九*藏*書車門,坐了進去。那個男人正在把手伸出車窗給店員付錢,被女的一碰便回過頭來。那個女人把咖啡遞給了他並縮著脖子低聲說著什麼。
栗橋浩美抬起頭,看到車視鏡里小得像象眼一樣的和明的眼睛仍在盯著自己,他嘆了口氣。
他再一次絕望地叫著。就在這時,栗橋浩美的眼睛睜開了。他也看見了從彎道拐彎、越來越近的汽車,緊接著他踩了下油門把車開走了。以極快速度開起來的車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地行駛在「綠色公路」上。
「我來做吧,但我做得不怎麼樣。」豌豆笑著說。
「我當然知道浩美君的處境很危險。」
「浩美,你是知道的,蕎麥店是一個簡易、不太好做的買賣,我肯定不會成為有錢人,更不受女孩子的歡迎,但我仍要努力,越是不聰明,越要努力,努力成為大人。你明白嗎?」
這間裝滿亂七八糟行李的儲藏室對身材碩大、笨重的和明來說,顯得有點太小。他稍稍一動,就會碰到什麼東西。落了一鼻子灰的他總想打噴嚏。他每次想打噴嚏的時候,栗橋浩美總是飛快地站起來裝出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是的,讓你在這兒受苦,就是為了讓你夫人難受。這樣做,是不是有點戲劇性?我並不是特別要傷害別人,我不是變態狂。作為大導演,我只追求最好的效果和最激動人心的劇情,所以,我會非常注意一些細微的地方的。」
作為目擊者,就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嗎?無論離和明多遠,他畢竟是與和明同乘一輛車出發的。和明「自殺」后,要查同在凶谷的還有誰,這個加油站的人或者是在「綠色公路」上開車的司機,一定會說:「這個高井和明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
「那時,還沒有發生大川公園的事件,所以我也就沒把這隻包的事放在心上。如果是那位朋友感情很深的女朋友把錢包放在這兒也不足為怪,只是定期存摺已經過期了。」
家中的這種不快情緒像流感一樣很快傳染給了別人。上午十點,由美子打掃完店裡店外的衛生后,開始準備店裡面的工作,把放在桌上的椅子按順序放了下來。但是,這種不愉快和亂髮脾氣的情緒不僅影響了由美子,而且也影響了她的母親文子。只有和明沒有受到這種情緒的影響。
栗橋浩美沒有說話。這時,有兩個年輕男女開著一輛敞篷車從後面飛馳而過,女孩子的頭髮在空中飛舞,隱約地,還能聽到音樂聲,搖擺舞的音樂。
切諾基和栗橋浩美擦身而過,來到「綠色公路」上。戴著帽子的店員招呼著:「謝謝光臨。」
「我們去別墅吧!」
「滿的。」
「難道沒有走歪嗎?」 栗橋浩美又抬起手想毆打和明,和明咚的一聲把頭靠在了牆上,但是,嘴裏仍在不停地說著。
「這是要去哪兒?」和明問。他一點兒也不害怕,一點兒也不迷惑。可能是藥力還沒過去吧,他還算平靜。
「浩美……你把她殺了?那是第一次?」和明有點緊張地問,「你不是只殺素不相識的女孩子嗎?那個明美是第一個?是嗎?」
豌豆剛想起來似地高興地說:「對啦!和明君家是開蕎麥麵館的。」
「叫豌豆吧。」
我必須和豌豆商量一下。
因為一時感到氣憤,這個女服務員在收銀台里踮起腳尖往外看。年輕男人進了一輛停在酒吧對面的白色轎車,從駕駛座上露出半個身子的稍胖的男人在說著什麼。因為離得遠,聽不清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他們在吵架。
「浩美,明白了嗎?我剛才說的話,你明白了嗎?」和明說,他的嘴裏仍舊流著血液和唾液的混合物。
儘管已經到了山莊,但原先設想的計程車變成了賓士車,豌豆一定猜到了原因。他的腦筋非常聰明。
「我沒有上班族的經驗,也沒有那麼高的覺悟,第一次在公司上班就辭職了。」
豌豆笑了。如果稍被拒絕,他的眼睛就會變得像石頭一樣生硬;而稍被讚揚,他的眼睛會變得像未被加工的寶石閃著光。
即使在下著梅雨的冰冷的天氣,如果浩美說一句「今天體育課的內容是游泳,只要水不涼,就可以進游泳池」,和明也會信以為真的換上游泳褲,成為全班的笑料。上課的老師也哈哈大笑,讓他穿著游泳褲站在走廊里。
「喂!睡醒了?」栗橋浩美說,他笑得很開心,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意。
「話是這麼說,但如果我真的走進警察局把事情全都講出來,他們會相信嗎?我是不是很奇怪?也許他們能相信我的話,警察一定會去那個傢伙的家裡,朋友們會不會議論我這位英雄?我會怎麼想呢?」
柿崎老師的熱心讓栗橋浩美倍加尊重,他始終表示「希望能幫助高井」。而在栗橋浩美的內心,則是一直在利用和明。老師一點都沒有發現,真是個笨蛋。但是,老師對和明的熱心還是讓浩美很羡慕——是的,羡慕。這種感情好像又回來了。
「要是現在走的話還來得及,我知道浩美一直有心病。浩美以前做的事情一半是因為心病,一半是為了豌豆。所以,不能再干那樣的事了。」
「謝謝!」
「快來看!錢包!男人的錢包!還裝著名片!」
「但是,要讓和明活著開車去凶谷還比較麻煩,必須花時間想出好辦法,看來只能用安眠藥了。」
「無論你想得多周到,只要你做了這樣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抓住的。」
即使是再蹩腳的演技,無論如何,也要讓和明碰到木村的錢包,必須要留下指紋。從這個意義上講,栗橋浩美一定會拚命完成自己在這個故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們是抓不到的。」豌豆說。他走到栗橋浩美的面前,蹲在和明的旁邊,他把摔倒的和明抱了起來讓他像原來一樣坐著。
高井和明從夾克里的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打火機遞給了他。栗橋浩美很急,把煙盒裡的煙全掉到膝蓋上,他總算撿起一根點著了火,像一個飢餓的人見到飯一樣,使勁地吸著。
計劃已基本結束,以後的路也很清楚。他們為這種喜悅和成功感而興高采烈。栗橋浩美的嘴不停地動著,總想早一點把以後的事情說一說。也不知道豌豆是不是把「高井和明的遺書」寫完了。
「是的。」
「對不起,失禮了。」
「浩美,」和明叫道,「讓我自殺絕對不合適,這都是豌豆的主意,在那兒說這些話,什麼都能做。但在現實中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你冷靜地想一想。如果讓人看到我和你這樣在一起,浩美一定會被懷疑的。」
那個男人通過擋風玻璃看了看栗橋浩美,女的也看了他一眼。男的在說著什麼,女的搖了搖頭。這對栗橋浩美而言,是一個非常容易想象的場面。那個女的在說被一個讓人討厭的男人盯著看,男的問他說了什麼沒有。沒有,不要緊。他碰到你了嗎?沒有,當然沒有。不過,咱們還是趕快走吧。
女人急忙把胳膊縮了回去,向栗橋浩美道歉。此時此刻,他們四目相對。女人的眼睛抓住了栗橋浩美的目光,而且越變越大。
「這根本不是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也不需要隱瞞,早一點來看病,店裡就不會發生什麼變故了。」
栗橋點點頭,小聲把事情講給豌豆聽。
(因為那兒有岸田明美。)
「那,晚上見!」浩美平靜地說,他把腳踩向油門。
浩美壓低了聲音,彎著腰,手裡拿著手電筒,有點神經質似地回過頭來。用手電筒是他自己的主意。他說,萬一豌豆上廁所或干別的事,從儲藏室的門縫裡發現有光的話,就糟了。
「但是,他能聽見聲音的。」
豌豆發出一種沉悶的笑聲。
「當然有。因為我一直羡慕你,我不希望看到我所羡慕的人成為冷酷的只會殺人的人。但是,浩美殺人,完全是受豌豆蒙蔽,決不是浩美的本意,你到現在都很痛苦,被女孩子的幽靈所纏,被幽靈所困擾。在夢中逃出來的時候,一定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走錯了。因此,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擺脫女孩子幽靈的困擾。」
日高千秋的身體,古川鞠子的身體,不幸的女孩子的身體。她們的身體都很柔弱,很容易就會被殺死。在日高千秋的頭上拴根繩子,當她要往下落的時候,栗橋浩美似乎是在用手把她的纖細的背骨折彎,這種感覺現在還留在他的手掌中,舔一下就能品嘗到日高千秋的味道。
「你不要害怕。」栗橋浩美望著前面說,「你不要擔心自己將來會成什麼樣子。」
「沒有時間跟你說得更多了,但是因為以後要做的事情和這件事有關係,所以我可以簡單地告訴你一些以前的事情。就像你猜的那樣,我們認識罪犯,他是我們身邊的人。」
浩美和豌豆動作非常麻利地忙碌著。他們把木村的屍體拖到浴室,把脫下的臟衣服仍舊放到儲藏室,然後打掃關木村的房間的衛生,而床墊和毛毯則準備以後再晒乾。
和明「哇」地大叫起來,折騰了幾下,不一會兒,他就昏倒在地。豌豆拔出注射器,喘了口氣,仍是笑眯眯地看著浩美:「像這樣胡說八道,只好讓他保持安靜。」
「那傢伙一聽,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恐怖,兩眼瞪得像圍棋子那麼黑,就像動物的眼睛,我有點害怕,好像有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
「浩美,快開車!」
——「明美很重要,是吧?」
現在再想一想,那個時候他可能已經把木村的屍體放進車子的行李箱里。啊,是的,讓木村下落不明的地方一定離別墅不遠……
原計劃是和明在冰川高原站借一輛計程車,然後他借口在車裡商量事情到處轉悠。當然,到處轉的地方中包括冰川高原一帶木村去過的地方。
「是的,是有過。」
「只有一次,那時浩美向我講了自己的心裡話。被要還命的女孩子的幽靈所困擾。」
但是,如今這種信念開始動搖了。岸田明美在那裡。她的幽靈,在凶谷背面的洞里,她準備把栗橋浩美拉進去,帶他去她所待的那個黑暗的世界。
是和明!不知什麼時候,和明從車裡出來站在栗橋浩美的背後,一邊很是擔心地眨著眼睛,一邊偷偷地看著他。
但是,一兩天過後,豌豆又變成了原來的豌豆,所以也沒有留心。豌豆和浩美的組合又復活了,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穩定狀態。
經過醫生的詢問,才知道伸勝從幾天前就開始感到頭暈,例如早上起床、從座位上站起或提著重物等時候。今天早上起床頭暈得特別厲害,這也是心情非常糟糕的原因,他本人也擔心起來。
要想實現這個目的,他就不能刺|激栗橋浩美,防止他逃走。他想開車,讓他開,也許不會有問題。
最後也沒有把木村的嘴巴堵上,萬一他在睡覺期間嘔吐了也不會出事。他們把木村的臉橫著放在枕頭上就離開了房間。隨後,兩人仔細檢查了容易起火的地方,把門緊緊鎖住,開車離開了。
「我的人生道路走歪了?」栗橋浩美大聲說,「你憑什麼這麼說?」
和明搖了搖大腦袋,眼睛睜開又閉上。他邊晃著腦袋邊說:「浩美的事情,並不可怕。」
「木村——庄司,還有公司的名字,日本林業住宅。」
栗橋浩美在發抖,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手腳像是麻木了一樣。
「簡直就像少年偵察團。」
和明趕緊搖頭說:「不是這麼回事。栗橋確實也要去,但我不是說了,這是朋友的聚會。」
豌豆仍在憤怒之中:「幹什麼?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7.夜裡,坐和明的計程車離開山莊。栗橋浩美把車開到赤井山中的「凶谷」。在那兒,向計程車的排氣孔灌入瓦斯,製造和明「自殺」現場,豌豆已經替他寫好遺書了。
「歡迎光臨!」
「冰的。」男的回答。
讓豌豆這麼一說,栗橋浩美才真正明白了和明借計程車的重要性。他們必須要讓警察感覺到,連環誘拐殺人案是和明一個人乾的,他是真正的罪犯,除此之外,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罪犯就是和明,他是單獨作案,不是兩人共同作案。
「浩美,去警察局吧!」和明無視豌豆的存在,接著說,「不能再做這樣的事了,你不是這種人,你是有什麼苦衷,才把人生的道路走歪的。」
「女演員」們都是如此,連岸田明美也是這樣。栗橋浩美把她勒死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而且是最好的方法。
「我去買咖啡,你要熱的,還是冰的?」女的問。
豌豆突然吹起了口哨,顯得非常有興緻地睜開眼,他回頭看著浩美:「哎,浩美,是這樣的嗎?」
但是,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如果懷疑和明「無能」的話,那麼,他們對自己的能力也會產生懷疑。要是和明真的「無能」的話,他真誠的勸說里居然有值得聽的東西;聽了話,讓豌豆和浩美重要的世界里出現了一個缺口。
豌豆的身體讓栗橋浩美想到了「女演員」,但錯了,他不是「女演員」!不是豌豆的「女演員」。而豌豆是栗橋浩美的「女人」,是他的女人!
這時,只聽豌豆在旁邊不屑一顧地說:「是嗎?這種笨蛋還要長大成人,生的孩子一定也是笨孩子。」
栗橋浩美感覺到自己在喘粗氣,喉嚨也在咕咕作響。這並不只是久違的發怒,而且他第一次體會到了解放的自由。
「我們不會把根本不美的中年男人的屍體留在手裡的。警察發現你以後,會進行屍檢調查,然後送還給你的夫人。這樣一來,你的夫人就會知道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了。當你的屍體被送回去的時候,你的夫人所受到的打擊一定不會像死亡這樣難受。這一晚上的時間,難道你還沒有想明白?」
「是的。」
「木村呢?」
「為什麼?」
「浩美難道不是走了一條錯誤的人生之路嗎?像我這種無能的人只要能繼承父親的商店就很滿足了,我自己對這事有著正確的認識。但你和我不一樣,從小時候起就非常優秀,什麼都能做,從事什麼工作都能行。可是,現在你在做什麼?有沒有一份正經的工作?有沒有收入?有朋友嗎?有戀人嗎?」
風吹著栗橋浩美,女孩的頭髮很柔順,手摸著的感覺真好。如果把那個孩子的頭往後一擰會是什麼樣?一定會發出和掰斷手指餅乾一樣動聽的聲音。把脖子擰斷了,那種香味一定會更濃,那是小女孩靈魂的香味,如果靈魂散發到體外的話,那味道一定更濃更香。
因為一直到肩膀的上面,都被繩子捆住了,所以木村就像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被繃帶纏住一樣,只有頭能在枕頭上上下左右地晃動。他使勁地伸了伸頭,對豌豆嚷著。
4.把和明帶進山莊,借口檢查儲藏室,讓他在木村的衣服和用具上留下指紋。
「你!——是他的同夥嗎?你知道這傢伙是連續誘拐殺人案的罪犯,快幫幫我吧!」木村面如土色,冒著冷汗,迫不及待地叫著。
當栗橋浩美走到計程車停車場附近的時候,突然從身後傳來小女孩的笑聲,他大吃一驚,停下了腳步。猛地一回頭,差點撞到那個小女孩。
「和明是不是留意過那個女孩?你少年時代的戀人,好比一朵盛開在山頂的永遠摘不到的鮮花。高井和明居然會這麼沒數地喜歡上她,但是明美不會相中他的。明美喜歡像栗橋浩美這樣優秀的男人。」
「這個錢包的主人木村肯定被殺死了,豌豆到底還是罪犯,這個就是證據。看來不是我的多慮,也不是判斷錯誤。」
女服務員也快步走向收銀台,在等人的時候,光是咖啡他就喝了五杯。女服務員再一次近距離地觀察這個男人。他身上穿的毛衣很高級,從側面看似乎很疲勞,從鼻子到下巴稜角分明,這個男人一定是位很不錯的有知識品位的人。
出發前,他們去看了看被關在儲藏室的和明。
高井和明覺得冷汗還在慢慢地往下淌,同時,他還在盯著離他們不遠的後面的汽車。那是一輛計程車,看不清乘客的臉,好像是兩個人。司機是一個稍胖的男人,他似乎根本沒有留意高井和明的目光,開著車,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
「——你,現在還和他有來往嗎?」
稍胖的年輕男人坐進駕駛座后急忙系好安全帶,通過十字路口開往冰川高原站北面的別墅區。因為這個時候警車正好向左拐彎,所以沒有看見這輛車。他們沒有看見這位需要跟蹤或調查的司機;而且因為車牌是東京練馬的,他們認為這個時候到達這裏的遊客一般是在聯繫住宿的旅館或家庭公寓。
只要離開山莊,就不能談論這件事和整個計劃。兩人一直嚴格地遵守這條規矩,因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會被什麼人聽見。兩個人非常餓,吃得很盡興。
這個年輕男人可能也遇上同樣的事情了,但他沒有帶樂器,女服務員猜他可能是個音樂評論家或者是音樂雜誌的編輯。正當她在盡情展開想象的時候,可能是要等的人來了,這個年輕男人急忙站起來跑向收銀台。
「浩美!」和明叫道,「我的頭很疼。」
「快點吧,我開車來真是對了。」
很長時間過後,豌豆回到學校了,但他心情低落,人也瘦了,也不愛笑了。之所以說他瘦了,只是覺得他的個子長高了。當我問他,這麼長時間不上學,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也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家裡有事,和浩美沒有關係。
這個年輕男人把找的零錢塞進褲子的口袋,往店外走去,突然,他回過頭看著女服務員。
由美子跑到店門口去看,只見和明用非常禮貌的詞句寫著「實在對不起,今天因特殊情況需要休息,明天照常營業,請多關照!」
和明使勁地喊道:「不要相信豌豆騙人的鬼話,浩美,不要讓他騙了你。我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互相很了解的,所以我才要說。我知道,浩美一直為過著幽靈般的生活而苦惱,所以拜託了,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快回到正道上吧!浩美!」
「但是這樣做也會有另一個危險。如果木村的屍體是從和明自家轎車裡發現的話,警察就會認為和明每次作案用的可能都是自家的車。那麼在和明的車子里一定會留有木村之前被害的人——像古川鞠子、高野千秋等女孩的痕迹,如一根頭髮或衣服的纖維。如果警察用科學的搜查方法,一定會找出來的。」
但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下一次是孩子!孩子!孩子!孩子真好!
不知道為什麼,豌豆這麼一說,木村就不吭聲了。豌豆只是在說「還」字時加重了語氣。
「中學二年級,也是現在這個季節。全校馬拉松比賽的第二天,補休,我們在車站前的書店裡碰面了。」
和明怯生生地看著倆人:「我會做蕎麥麵,或者麵條,或者蓋飯。」
最後,伸勝躺在門診的病床上打起了點滴,打完點滴后,醫生開了一大袋子的葯,讓他們出院回家了。回去的車是由美子開的,放了心的文子開心地笑著,靠在後面座位上的伸勝也一掃早上的不快情緒,顯得很高興。
「我們還有借的錢沒還,我要是卧床不起,這個店……」
浩美回答道,他在副駕駛位置上挪了挪腳靠在座位上。開車兜風真痛快。馬上有大事要做,他很興奮。當他和豌豆兩人開車以一百公里的時速通過這條建在冬季枯萎的樹林中的公路時,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感到很浪漫。
他又把身體挪了挪,坐起來小聲說:「豌豆要做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豌豆也許就是在這兒把女孩們殺死的。」
「不,那樣不行。這樣的事情還要慎重,不能說。我們應該儘快去找警察,我,拿著這個去找警察。浩美君也一起去吧。我們去把警察叫到別墅來。那時,也可以講read.99csw.com古川鞠子錢包的事了。警察,一定會認真處理這件事的。」
不一會兒,栗橋浩美吃完了咖喱飯,因為大家沒有太多的話可說,他趕緊去端杯子里的水。
「我沒有告訴他們我要去哪兒。」和明的這句話讓栗橋浩美清醒了。「這樣的話,他們是會擔心的。」豌豆皺了皺眉,「再晚也要回去嗎?一定是浩美強迫和明來的,過去,浩美也總是強迫和明做事。」
「哥哥真是奇怪。」由美子自言自語,她把這段時間一直憋在心裏的話一下子倒了出來,「媽媽,難道你沒有感覺到,最近,噢,半個月以來,哥哥的樣子有點奇怪嗎?」
和明一點也不害怕,點了點頭:「是的。好吧,你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對不起!請把這個座位給我留著。」因為對方的態度太突然,女服務員吃了一驚。
哥哥過去只有在尿床的時候才會有這種表情。在承認事情之前,他的兩隻手來回搓著,雙腳來回不停地動著。今天的情形和以前一模一樣。哥哥,難道你一點都沒有長大嗎?由美子覺得不可思議。
「電視台特別節目的女評論員曾因連續誘拐殺人案的罪犯只殺婦女而稱他是個懦夫,這個罪犯很是生氣,說下一次要殺一名中年男子,是不是?」
聽著這充滿羡慕之情的讚賞,豌豆好像很高興。他繪聲繪色地講著過去曾經寫過的作品、正在創作作品的內容、劇團演員以及發行的煩惱。和明完全聽進去了,栗橋浩美暗暗地佩服著豌豆。
「你開車,是不是打算把我帶到凶谷去?這可不行。還是我來開車。」
然後他又用鼻子哼起了歌,一首很古老的感嘆愛人之死的歌。
「回家?為什麼要回家?」
和明顯得有些不安:「噢,也沒什麼事情,只是正好有幾個朋友聚一下,突然打電話來。」
豌豆搖了搖頭,站起身向廚房走去:「還要不要啤酒?」
「我們不會被抓住的,我們的計劃是周密的,是一個讓人著迷的故事。和明,最重要的是,社會上所有的人都喜歡我們編的故事,他們一直在等待,接下去的是精彩的高潮和回味無窮的結尾。只是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要和我們一起演戲。」
「這樣吧,你把這個錢包帶走,可別讓豌豆發現。」
因為伸勝非常討厭救護車,所以家裡三個人把他弄上車,由和明開車送過來的。來到治療室,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伸勝還是用家長的口氣對和明說:「店裡不能沒有人,你趕快先回去!」和明老實地答應著,也許從父親的樣子看,他覺得不會有什麼要緊事。他只把車停在停車場就回去了,鑰匙留給了由美子。
他還想加上一句——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但忍了忍,沒有說出來。
「啊,對不起!」
好像是真的,下午西斜的陽光映照著女孩子的頭髮,在微風中裙擺隨風搖擺。栗橋浩美認為這就是女孩子的「實體」。這可能是來加油站的一個客人吧。
浩美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不應該,這種時候怎麼還能開玩笑呢?自己的命、已經死去的純潔女子的命和將來可能還死去的女子的命,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會發展到讓朋友懷疑的地步呢?
高井和明邊流淚邊說:「如果不被抓住,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結束。要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必須要結束這種事情,必須要進行清算。」
「因為得不到岸田明美,所以和明殺了她。這也激起了他心中涌動著的殘酷性。高井和明開始了他人生中對女性的毫無顧忌的復讎——他到處尋找女性。怎麼樣?這是不是一個很棒的故事?一定是大家都喜歡的故事情節。」
正當由美子和文子在商量晚飯做什麼、父親是不是還要喝粥的時候,和明從店裡過來,說他有點急事要出去一趟。
正在這時,加油站里又來了一輛紅色的切諾基,車上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男的開車。
「左眼和右眼要一起動的,通常,只有兩隻眼睛協調起來,才能看見東西——先生說這叫『成像』。但是無論我的右眼怎麼動,左眼就是不動,所以,我通常是看不見東西的。」
由美子不禁想起剛才母親訓斥父親的情景,她學著母親的聲調問:「哥哥,是栗橋叫你嗎?」
栗橋浩美有一種兇殘的衝動,他想跳起來揍和明一頓,胳膊都舉了起來。你怎麼會想起這些事?你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會想的笨蛋嗎?你不是一個我們用簡單幾句話就可以騙到手的笨蛋嗎?
「有什麼不好?浩美君。」和明問,「為什麼不好,浩美,告訴我,為什麼?」
栗橋浩美開著車,和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如果要執行豌豆的計劃和指示的話,栗橋浩美是不會允許這麼做的,和明應該被塞到後面的座位里。
「不要緊張,我們還不想殺你!」
「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不要這樣想。」
「讓我來吧,持續的緊張讓我有點興奮,我特別想去做。」
「他那麼狼狽,加上那麼多的好話,換了我,我也會相信。」
由美子悲痛欲絕,大聲地喊著。
和明開始洗盤子,栗橋浩美說他又要上洗手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理由,他來到浴室。豌豆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用鼻子在哼著歌。
「你不認識她。」
3.開著借來的車在木村待過的地方轉。這個時候,栗橋浩美躺在車子後面的座位上,不讓別人發現。
但是,如果強行不讓他開車,那麼事情可能就不會按想象那樣發展,反而會越弄越困難。高井和明真切希望的是讓栗橋浩美擺脫豌豆的影響,讓煩惱、迷茫、失去控制的他以後不再受到傷害,並把他帶回東京。回到東京后,他不會去栗橋藥房,而是把浩美帶回自己家,讓他休息、吃飯、換換衣服,然後再帶他去警察局。在那兒他可以講出所有的事情。
「我的話,你相信嗎?」
一直無視豌豆的存在,死盯著浩美的高井和明,在這個時候第一次把頭轉過去,看著豌豆;「當然,我也會長大。你們現在有多大?二十九歲?不是十九歲,不是個孩子了。」
「會有這種事情?和明那孩子不會這麼做的。」
栗橋浩美仍然一動不動。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浩美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頭上冒出了冷汗,他讓和明搞得不知所措。
「好的,不去了,在哪兒可以把車掉頭?」
「當然。」
浩美說:「打掃得真乾淨,只可惜了我一天的報酬。」
「在哪兒發現的?」他問。
「浩美就這樣結束的話,一定會有幽靈一直追著你,是不是?浩美要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被這個幽靈所困擾,是小女孩的幽靈。你殺死素不相識的女孩,她們都變成了幽靈。浩美真正要殺死的,是困擾你的女孩子們的幽靈。」
栗橋浩美開著車,只是望著前面。
豌豆兩手叉著腰,用主人對一隻犯了錯誤的寵物說:
「這樣的話……要不把他面朝上綁在床上,這樣樓下就不會聽到他的喊叫聲了,」豌豆拍著浩美的肩膀,「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也住在二樓,我們要把該做的事情做好,認真點!不要大意!不用擔心!」
「啪」的一聲,豌豆打了個指響,他對浩美說:「我已經想好了和明死的地方——他自殺的地方,和岸田明美一樣,去赤井山中的凶谷。」
「就是這麼回事。」
不可能逃掉的!
「哎呀,萬一這裏就是殺人現場怎麼辦?」栗橋浩美裝著一邊找東西,一邊對和明說。
「夠了!如果警察在解剖和明屍體的時候,發現他的身體生前有毆打和踢踹的痕迹,我們的計劃就全落空了。」豌豆說。他從背後抱住栗橋浩美的手脖子很細,不僅如此,他渾身的感覺會讓人聯想到過去沒有想到的東西。
和明的喉節還在蠕動,頭也在搖,說話也出人意料地快,他突然握緊錢包,繼續往下說。
「嗯?」
聽著母親的責備,由美子沒有把話說下去。
午飯比較簡單,是豌豆做的。他熱了點罐頭做的湯,烤了幾塊麵包。可能是幹活比較辛苦,他們兩個人吃得都很多。吃完以後,他們端著同樣的飯菜給樓上的木村送去。
但是,這個女孩子直勾勾地盯著栗橋浩美,她的腳底下沒有影子,她撇著嘴對栗橋浩美說:「還我的身體。」
栗橋浩美越發煩躁,和明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和明就應該做他該做的事。過去的和明如果聽我這麼說,一定會害怕的,成倍的害怕。
「咕咚」一聲,撐著帘子的粗粗的竹竿掉到了地上。往店門口望去,伸勝好像在對誰跪伏行禮,雙手和雙膝都放在地上,低垂著頭,額頭也挨著地面……
「知道了。沒有辦法,必須要改變計劃,讓我再想一下。」
說完,他吐了一口帶有血絲的唾沫,抿了抿嘴唇,接著往下說:
一個人說謊很容易,難的是記住自己說過的謊話。
「那種話就不可能是真的,」和明淡淡的,口氣一點都沒變,「簡直就像拙劣的電視劇,這種話,不會有人相信的。」
他邊說邊舉起了球棒,在發出沉悶的聲音的同時,栗橋浩美閉上了眼睛,但是,他還是看見了紅紅的鮮血。
汽車在「綠色公路」上飛快地行駛著,爬上了赤井山一個非常陡的斜坡,一個、兩個拐彎,再拐過一個彎,前面出現了凶谷的輪廓。這一瞬間,握著方向盤的栗橋浩美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怕!我怕!我怕去那兒!為什麼要去那兒——那兒……
「為什麼不相信?有什麼不對嗎?」
「按計劃進行!」
「高級職員?不要用這種漂亮的詞語。」
「你說什麼?」栗橋浩美問。
但是,當她走近座位時,年輕男人顯得不是太平靜。這一定是女服務員的職業病。他不僅是在著急地等人,而且還好像很生氣和害怕。難道他是還未出名的音樂家?「綠色丘陵」中建有瑞典公寓,有許多著名的作曲家長期在此居住,經常聽說好多從東京特地趕來請教的音樂愛好者被他們刻薄對待的故事。以前,她還安慰過一名被大音樂家訓斥、回東京途中在店裡痛哭的小提琴手。她把作曲家請來,但他的下場很慘。在他演奏了五分鐘后,女服務員就讓他滾出去了。
和明從車視鏡里看了看栗橋浩美的臉,這種眼光,深深觸動了浩美。
「今天店裡休息,爸爸,聽明白了嗎?」
栗橋浩美下意識地移動了腳步,向切諾基走去。他幾乎是在跑,但凡是他看到東西都成了慢鏡頭,那個女的表情在慢慢扭曲,在對男的說著什麼;那個男人則急忙把車發動起來,回頭看了看後面,車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嚇得正在引導車輛的加油站的店員大叫起來……
豌豆又用腳踢了一下和明的頭,高興地說:「社會需要的不是真實心理那樣的不值錢的東西,而是精彩的故事。只有精彩的故事情節才會有真正的力量。這傢伙永遠也不會理解的。」
栗橋浩美走近和明蹲了下來,四目相對。豌豆坐在沙發里點著了煙。這可是少見,豌豆平時很少抽煙的。從自動售貨機里買的煙,經常半年後還有一半剩在桌子的抽屜里。
「我們把你剛關到這裏的時候,是不是讓你講和你夫人戀愛初期的故事?後來,我們給你夫人打了電話,勸她給你折些紙鶴。所以,她一定能猜到你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情。我們這樣做,就想讓你講一講和你夫人之間最重要的情節。」豌豆仍舊微笑著說。
「沒有問題的,醫生不是說了,像他這樣的高血壓不會有問題的,今天休息一天,你去吧!」
豌豆說,高井和明很可能聽到了打給電視台的電話,要掩蓋這一事實,必須編造假話讓和明產生錯覺。首先,必須承認確實打了電話,告訴電視台的新聞記者古川鞠子的屍體不是從大川公園裡找出來的。其次,要編造一個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動機。
「不是這麼回事,只要有能力,你可以再另找一份工作。」
和明沒有堅持:「那好吧,我們還是去凶谷,你來開車吧!」
「你說什麼呢?認真點!這可是殺人案!」
「您說得對,真對不起了!」文子緊張地說道。
以前,他們在殺女演員的時候也留下各種各樣的紀念品,但都是一些女用的小物件,像衣服上的飾品或手包等等,留下手機可是第一次。
豌豆已經在一樓客廳旁邊準備了一間卧室讓栗橋浩美和和明過夜,然後他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和明站在儲藏室門的旁邊,什麼也沒做,兩手無力地耷拉著,歪著個大圓腦袋,看著栗橋浩美這一邊。和明手中的電筒光照著地板,當栗橋浩美用手電筒照他臉的時候,因為晃眼,他把臉轉了過去。
但是她們的思維好像枯竭了,開始重複相同的回答,他突然抬起手向她們打去,倒地后再騎在她們身上,用手勒她們的脖子。這是一種很愜意的感覺。女孩子的頭骨、背骨和肋骨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他的耳朵,還有他的身體都聽到了。她們的骨頭一響,他的骨頭也能感覺到。
「你好!」
和明躺在地上喊著。他的鼻子破了,不停地往外流著血,兩隻眼睛也睜不開。和明邊說邊抬起頭,他的嘴裏流著血液和唾液的混合物。
「是的,和明什麼也不會明白。」
「什麼……」
儘管如此,豌豆今天還是被和明並不高明的話所激怒,和明究竟用什麼辦法刺|激了豌豆?為了搞清自己心中的疑惑,栗橋浩美盯著豌豆的臉。
通往冰川高原「綠色丘陵」的公路對面有一家「銀河」酒吧,晚上八點半過後,這家酒吧的女服務員發現從下午六點前就一直佔著窗邊座位的年輕男人站起來走出去。這個年輕男人剛才還特別關心窗外的情況,像是在等人,恐怕是對方沒有遵守約好的時間,他好像很著急。
他打開冰箱,拿著啤酒瓶笑著走了回來。
和明就是和明,他根本沒有考慮這裏的情況,因為他平常就不愛和家人交流,所以不能指望他能起調和作用。實際上,由美子看到的時候,哥哥心神不寧,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除了他以外,以伸勝為首,家裡其餘三個人都得了「刻薄病」。
栗橋浩美好像被咖喱飯堵住了喉嚨。因為懷疑好朋友是連環殺人案的罪犯,和明問這話是為了搞清情況。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和明想辦完事回東京,他擔心父親的身體,可能會給家裡打電話,怎麼辦?」
栗橋浩美從車上下來,像逃似地離開了,但是頭腦中的這些想法仍在追著他。
「浩美還能記住柿崎老師,真是不可思議。」
車子開往國道時,和明像是要睡醒似地發出細微的聲音。大約三十分鐘后,他睜開了眼睛。栗橋浩美則嚴格按地圖指示的圖線開著車,這時候,車子已開出有一半的路程了。
高井和明低下頭,懇求浩美:「浩美,拜託了,想想我說過的話吧,不要再上豌豆的當了,他不是在幫助你,而是在利用你。他用花言巧語欺騙你,讓你殺了幾個女孩子,是不是總有女孩子的幽靈在纏著你?」
「如果警察認為和明每次作案時都會借不同的計程車,他們不會想在全日本到處跑,查出作案的計程車,這是不可能的。」
「路上慢點!」
和明正在檢查放在牆邊的衣櫃,聽了這話,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回頭看著栗橋浩美。
「我們要檢查的地方只有儲藏室嗎?」
「不要再說什麼幽靈了。」他小聲地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請求高井和明,「我不想再聽幽靈的事情了。」
和明抬頭看著浩美,他的眼光里開始有一點反抗的意思。栗橋浩美有點懷疑自己的眼光,這是真正的和明嗎?以前的他是一叫就把錢拿出來、像只狗似地搖著尾巴的傢伙。他就是那樣的人。
他笑著對女孩說。這個女孩的頭正好到他的腰部,浩美忽然有一種衝動,他輕輕地摸著女孩的頭,還聞到了一股奶香味。
豌豆和栗橋浩美兩人把木村抬上了床,用繩子把他綁在床上。因為怕木村吵鬧叫嚷,栗橋浩美提議用東西把他的嘴巴塞上,但是豌豆搖頭不同意。
但是,豌豆聽了這些話,絲毫不覺得害怕。在豌豆的心裏,他早就預料到「女演員」們的輕微反抗,任何時候都顯得從容不迫。
豌豆一邊吃著咖喱飯,一邊高談闊論。「繼承家業,挺不錯的。我不是父母所希望的那種孩子,以前一直想做一個和父親一樣的職員,而如今卻是個自由職業者。」
「什麼時候都行。」
最好不要讓這種事變成現實,但願這個診所能是個結束吧,這種想法實在是太早了。但是,有個女孩從學生時代就和由美子是好朋友,她已經送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和明和那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土氣的醜女孩一樣。雖然他坐在豌豆和我這樣的「美人」身邊,知道自己很悲慘,但決不會想到要離開。正因如此,他即使跟我們學,也不會成為我們這樣的人。和明愚蠢、遲鈍、無能,只能永遠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不要說這種混賬話!」栗橋浩美說。他的雙眼閃著光,冒著汗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一會兒,把爐子弄成小火。」
「對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好人。」
但是,事情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無法改變豌豆計劃的大部分內容的話,就只好前往凶谷。但小地方是可以改變的。對栗橋浩美而言,如果沒有豌豆的計劃,自己是決不可能寫完下面的情節的。所以,就像是無法拒絕已經接受的工作,但業主提出的嚴格條件又不清楚,所以只能給轉包的人帶來許多矛盾。
「和明!」栗橋浩美低聲、興奮、使勁地喊。
是的,我是和柿崎老師談了話,聽說了和明的眼病。我還記得在夏天過後的秋天的馬拉松比賽后,我突然碰見了和明,和你講了自己見到的幽靈。說不定,這個幽靈也得了眼病。
「你們,把別人的生命當成什麼呢?」
「和明,有煙嗎?」
「我不是個孩子!」
——要讓自殺前的和明看到他站在殺死岸田明美的地方,這是所有事情的引子。所以,必須要在天黑前把和明帶到赤井山的凶谷。不要緊,浩美。只要離開的時候小心一點,誰也不會想到你和和明在一起。只有和明一個人看到了,這樣更好。他的身體那麼好,一定會很好的。
伸勝一回來就表示出對這件事的不滿。
和平常一樣,在離開「山莊」所在的別墅區之前,豌豆開著車,栗橋浩美藏在後面的座位上。當車快要開到通往冰川高原站的幹線道路上時,豌豆把車停在路邊,栗橋浩美坐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他們兩人一邊研究著今後的計劃一邊向車站開去。
「車的事,和明沒有處理好,很麻煩。」
但是,就算是這樣,木村仍是不理解。他認為要殺他,就應該早點殺,到現在才要殺他是不合情理的。他罵豌豆像孩子一樣狗屁不懂。豌豆非常有耐心地解釋,我們的計劃就必須要讓木村活到現在,但是他的死期已到,這次必須要讓他死。
這是個新來的客人。這家店地處「綠色丘陵」高級別墅區的入口,常客比較多,女服務員能記住大多數客人的樣子,這個年輕男人一定是第一次來這家店。
「拜託了……」和明的眼淚流了下來。豌豆一消失,浩美覺得支柱沒有了。和明也有同感,他放聲痛哭。
「豌豆,到現在,你還記得那件事呀?」
「你們太晚了,我先來一步,已經把衛生打掃好了。」
他想起來了。他們會向新聞媒體提供微型膠捲,向警方提供筆記本。是的,他們會這樣做的。臉色灰白,發出很大的聲音,一直跑到公路上去追一輛年輕夫婦開著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