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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但是……她……認為哥哥是無實之罪,沒有辦法……現在是這種情況。關於高井和明,還有很多搞不明白的地方,也沒有像栗橋浩美的照片那樣明顯的證據。特搜本部到現在不也還搞不清楚他在這起連環綁架殺人案中究竟起了什麼樣的作用嗎?」
伊藤敦子的父母非常肯定地去看了照片,在接觸栗橋和高井的個人記錄前,他們已經知道那一個人就是敦子。
武上說,對方在笑。
條崎的臉更白了,武上還沒有發現事情的關鍵,但已經感覺到被人討厭。
他們來到大川公園門前的馬路上,武上向公園入口處走去。
「滋子現在做的事情對社會有重要意義,大家都在關注著她。前煙家應該為有這樣出色的媳婦感到自豪,家裡的事由我負責。」
事實上,經過細緻的調查,高井和明身上的疑點很多。和栗橋浩美不同,警方几乎沒有找到與高井和明有關的任何物證。
武上悅郎走出三樓的小會議室,穿過走廊,快步走下了樓梯。他腋下夾著的圓筒里裝的是從9月11日大川公園事件發生后的八十天里反覆繪製的地圖的複印件。
記者招待會以後,也就是特搜本部公開她們的情報后不久,一名女性的身份被查清,兩天後,另一個人的身份也被查清。她們分別是前橋市和田無市的女性。大家也知道了栗橋高井殺人團伙的動機了,但剩餘五人的身份和失蹤地點卻無法預測。因此,與其把人員留在墨東警察署的特搜本部,還不如留下部分人員在首都圈裡完成必要的工作,剩下人員輕裝上陣,和關東地區的縣警保持聯繫,加緊調查工作,這樣效率會更高一些。這才是縮小特搜本部的原因。
他之所以圍繞在兒時夥伴栗橋浩美的身邊,是不是因為這種傷害呢?栗橋浩美也有著如高井和明一般無法再來的黃金般的幼年和少年時代。所以他無法離開。
高井和明是一個孤獨的少年,他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當時,學校規定每年要對學生做一次問卷調查。調查的問題有「你最尊敬的人是誰」、「你愛爸爸媽媽嗎」、「你最好的朋友是誰?請寫出他的名字」,被調查者必須寫清自己的姓名。班主任和年級主任要對收上來的問卷進行分析研究,並將結果作為家訪和個人談話的重要資料。
「我以前的一位同事。」
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很快就會沒有幹勁了。其實,在最初的一個星期,條崎剛來的時候,武上就準備了另一名替換人員。只是條崎沒有一點泄氣的表現,仍在積極工作,所以,武上也就隨他去了。可是,也就是從幾天前,就像氣球泄了氣,他一下子變得意志消沉起來。武上難以理解,這很難用能量枯竭來解釋。
「不管怎麼說,估計很難在記者招待會開始前找到。好的,開始吧。」
但是,滋子去採訪了另一位女教師,她是高井和栗橋小學二年級和三年級的老師。現在她已經五十歲,當年擔任他們老師的時候也就三十多歲,是學校的骨幹。但是,她說當時根本沒有發現高井和明的視覺障礙,她對自己工作的失職而羞愧。
但是,什麼人也沒有,沒有發現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追她。從目瞪口呆的配送員的身後駛過來一輛大型貨車,貨車向由美子的方向開去。
條崎跑了過來,這裏還有一個很疲憊的少年。武上的內心在苦笑。
「我父親的高血壓很厲害,住在以前曾去看過病的醫院里,雖然離家很近,但是我和母親都不能去照顧他。媒體的人緊追不放,吵得很。父親住的醫院的醫生非常厲害,絕對不許他們去見我父親,但好像還是有電視台的人去那裡。」
那是11月份已過了一半的時候,勝木宏枝突然半夜來訪。那是一個下著小雨的冰冷的夜晚,外面沒有一個記者和起鬨的人。也許勝木阿姨是專門等這樣的天氣的。
高井和明在這起案件中起什麼樣的作用?隨著案件的一步步發展,他的作用有沒有變化?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想和你見一下,把這樣的事情委託給我,當然?」
由美子終於放心了,她獃獃地盯著擋風玻璃。那位年輕人繼續說:「我在車站前就看到由美子在拚命地跑,於是我就急忙地追你。但後來看不到你,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出了什麼事?誰這麼過分?」
「綠色公路」上發生車禍後幾天,警方讓高井和明的家人領回了屍體,他的葬禮只有家人參加,但是,一家喜歡刊登醜聞的日報報道了葬禮的整個過程。更有甚者,住在舉行葬禮的殯儀館附近的一名學生用攝像機拍下了葬禮的情況,並把錄像帶賣給了和這起案件有很深淵源的HBS。從放大了錄像帶上看不清楚高井夫婦和由美子的正面,但從背影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日刊雜誌並不是好心才沒有露出高井一家的正面圖像的。這是一張拍得相當不錯的照片,後來一家攝影周刊雜誌又轉載了這張放大后的照片。高井夫婦和由美子又面向社會了。
這天早上,高井的父親頭暈昏倒,和明開車送父親去了醫院,然後又回家取換洗的衣服。父親看完病之後,醫生同意他回家,高井家人回到家已經是中午了。高井和明家經營著一家名叫「長壽庵」的日本蕎麥店,他一直幫父親打理生意。這天因為家裡出了點事,店裡臨時休息。高井家有一棟看上去很舒適的三層小樓,一樓是店鋪,二樓和三樓是卧室。
「要是那樣的話就好了……」
武上用小指頭夾住煙,抬起胳膊在空中畫了一間房子的形狀,一個三角形的屋頂。
「建築師回來後接著說,這家的窗戶都很小,這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看見裏面的情況。之所以把窗戶開得這麼小,就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任何人看見女主人的樣子。後來,我們又來到主人位於一樓的車庫。車庫裡有一扇小窗,從車庫裡主人放車的位置可以觀察到客廳的情況。這個小窗很別緻,像船上的小圓窗,看上去像是裝飾窗。但是,當想到隱藏在這扇小窗里的其他意思時,我就不寒而慄。建築師又在說。」
結果,他們沒有寫搜索申請。又過了一個月,三宅碧沒有回來。半年過去了,她還是音信全無。但是因為大女兒的堅決反對而碰了釘子的父母,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心裏擔憂,不好提出搜索申請。沒有證據也沒有線索,家裡人都希望她離開家以後,在市中心和朋友一起生活。
武上用鼻子哼了一聲,也許這就是文學,可以隨意地寫。他們把照片和錄像帶保存在自己的房間,僅僅是因為高興。見到被害人生前的最後模樣,會讓他們想起他們帶給她們的痛苦、她們對活命的懇求和掌握她們生殺大權的絕對支配感,他們通過這些物品可以很容易地隨時回味這種喜悅。這非常有意思,而且他們也不會想到會被抓住關進監獄,所以,他們把照片等物證放在身邊沒有任何的猶豫和不安。
他們沒有給伊藤敦子和三宅碧的家裡打電話,也沒有送過遺物,更沒有向媒體透露殺害她們的消息。這些情況足可以說明,她們對栗橋和高井而言還只是「練習」。如果用「練習」這個詞比較殘酷的話,那可以這樣說——他們把她們抓去、虐待、殺害,用這種方式保持絕對的支配力,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得到滿足。
在漫長的警察生涯中,武上見過太多的罪犯的老窩。做制服警官時,也有很多機會親眼去看,但自從成了專門編輯后,就只能在照片上看了。
無論如何,如果栗橋浩美去了一般的照相館,那麼,在通過記者招待會向社會公開照片后,沖洗過照片的照相館一定會向警察報告的——他們不會只去一家照相館,一定會去好幾家照相館。
秋津指著這些東西說:「這裏共發現兩個紙袋,一個裝著女服,一個裝著已變成白骨的屍體。」
「對待這種大的案件,如果從第一頁就寫『我已經全都搞明白了,我全知道了』,讀者也許會看一遍,但看完后馬上就會扔進垃圾箱里。『不喜歡這個人的自以為是,他是利用這件事為自己呼籲』,就是這種結果。」
武一拿出了圖紙和捲尺,秋津也挽起了胳膊。可能是還沒有習慣那種味道,他們用嘴巴喘著氣。武上一邊在想有味道的不會是他的西服,一邊乾著活。
在開始寫這篇報告文學時,滋子就打算去採訪被害人的家屬,但無論怎麼努力,都未能如願。家人當然想面對媒體說點什麼,但讓他們在電視鏡頭前做這樣的事情,滋子認為還是不太妥當。她的心裏還記著和坂木達夫的約定,就像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樣,你就成了我的同夥了。」
「信息?那我問你,什麼是信息?是你過去寫的美食介紹和減肥方法嗎?還是幽雅的約會地點?還是當做外景的旅館?還是讓他們讀完書後喝英國進口的藥茶?這些都是非常好的信息,有人喜歡並接受,這種信息處理起來比較簡單,所以女性雜誌的作家都比較輕鬆。不需要進行調查,只要把聽來的東西往上一登就可以了。即使讀者認為這些信息不準確,因為刊登在雜誌上,他們還是會把它當做信息的。像這樣的內容,即使你什麼也不說,對方也打算把它當作信息,所以,就可以隨便寫了。」
「大伯母說,由美子不認為她哥哥是罪犯。」
「……突然給你打電話,實在對不起。我有話想和你說,對不起。」
到目前為止,警察還沒有發現木村的手機。所以還無法搞清楚手機狀態不好的原因,但本人沒有必要為這種事撒謊。木村夫人還說,過去木村拿著手機出門的時候,也有幾回因為手機沒電而很不方便。所以,木村夫人勸他換一部待機時間長一些的新型手機,可是因為忙,他一直沒有去買。
就在這種情況下,6月1日的中午,三宅碧從茶室拿了錢離開后,家人也沒有擔心。但是她走了五天後,家人開始擔心,覺得她應該回來了。可是,即便如此,她的父母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當然,他們也沒有去找警察。
「遺憾的是,到雜物間的窗戶跟前,不用經過客廳。」
會不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現了像HBS的電話號碼了呢?
「由美子。」
她當時真的很高興,怎麼說,這也是一家很有實力的報紙。她和昭二手牽著手很是高興。但是,當她一個人待在這間又暗又髒的會議室的時候,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她覺得十分孤獨。你,你到底要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在有這些想法之前寫的東西真的是你自己的嗎?
下午六點左右,栗橋浩美先來了,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他在選座位的時候說他在等人,過一會兒還有一個人要來。在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里,他顯得很著急。女服務員若無其事地觀察著他。八點過後,高井和明終於來了。
這篇報告文學發表時,社會上對這起案件的熱情已經過去了,人們看了晚報和電視,所以買雜誌看連載了解事件真相的人不會太多了。不,就算人很多,也不會進行長篇連載。
他打電話和石田談了,但他似乎不想再做什麼了。他對伊藤敦子案件就這麼處理感到很驚訝,但電話已經掛斷了。前橋警署以不當侵害個人私生活為由對那位上司提起民事訴訟,他發牢騷說非常愚蠢。現在,伊藤敦子被栗橋和高井所殺,自己也被牽連進來弄得很難受。她的那位原上司要是能一起死的話,總比讓他這麼費事要好得多。
武上感到背上涼嗖嗖的,像是得了感冒。
條崎的喉節在上下蠕動。在他想說什麼之前,武上著急地坐了下來:「是最近的事嗎?我大概在半個月前發現你的樣子有點不正常,你是在這個時候見面的嗎?是你喜歡人家而人家不喜歡你嗎?結果見面的時候和女朋友吵架了?」
「像我這樣的人,可能過不了悠閑自在的生活。」
「有一個名叫西澤的女作家,她一直在家寫東西。」社長繼續說。
今天去了一定要問問她,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案件的調查以後再說。滋子乾脆地說:「高井,你想在哪裡見面?你找一個方便的地方吧,我去哪裡都可以。」
武上用右手摸了摸太陽穴:「他的腦子裡一直藏著許多東西,我們是不是要把他利用起來?」
人都是這麼活著的。武上作為一名警察局報告書的責任編輯,也獲得了周圍人的好評,他也在建立自己小的王國,至少他的妻子就是他的臣民,同時,他也是妻子的臣民。人們知道這是一種危險的關係,互相壓制,如果無法忍受就會移民走人。但是有一點是不會錯的,那就是大家都是臣民。我們只能在幻想中存在並生活,奪取領土,聯合與分裂,共同開拓,互為臣民。武上想,說人是脆弱的,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無論是誰,都戴著王冠坐在自我幻想這個小王國的寶座上。這個想法本身既不邪惡,也不罪惡深重。要在這個勾心鬥角的現實社會中生存下去,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事實上,父親和母親也為刊登在《日本文獻》上的報告文學獲得好評而自豪,他們複印了好多份,拿到街道聚會的地方發給大家。我都笑話他們。」
條崎像一座雕像似地一動也不動,他對今天的事情沒有一點兒底數,就像重量不夠的船,遇上小的波浪就會左右搖擺。
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除了東京的初台公寓,栗橋浩美還有一個關押被害人和殺人的藏身之處。包括拍照等活動都是在那裡進行的。
「藥店在高井和明家蕎麥店附近,他們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家不是丈夫一個人的,它也是女主人的。所以,一般來講,無論怎麼老實的女人在建房的時候都不會保持沉默的。更何況這對夫婦還是遠近聞名的恩愛夫妻。丈夫不徵求妻子的意見,怎麼想都不對頭。用建築師的話說,她一直默默地坐在丈夫旁邊,丈夫每說一句,她都像一個木偶似地點著頭。」
她不僅見過他的模樣,還記得曾和他搭過話。在他男朋友向加油站的服務員問路的時候,她去了洗手間,後來又在自動售貨機上買了聽裝咖啡,回來的途中撞上了栗橋浩美。於是她說了聲「對不起」,表示道歉。那個時候,她注意到他在看她。
就這樣說,但她知道這樣說的話一定會被嘲笑的,所以她只是使勁地咬了咬嘴唇。
條崎說完急忙低下了頭,好像是怕看到武上又要點頭。
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這方面的消息。還有那幾本裝有照片的簡單的影集,都是照相館贈送給客人的,警方也順著這條線索進行了調查。可是,一是因為太多了,二是不知道栗橋浩美是不是在沖洗照片時得到的——說句到家的話,也許是利用自家的東西做成的,所以也沒有發現線索。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打過電話,而且到了深夜也沒有回來。母親一直等到第二天也就是16日的早上,她還是沒有回來。於是,她母親前往前橋警察署報案。
就這樣,三宅碧離開家一個星期後,母親感到了不安。她並不完全掌握三宅碧的交友情況。據三宅碧的朋友和熟人說,昨天晚上還在新宿的劇場前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但那個男人的真名和住址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是他的模樣和常用名字,可是這樣的人太多了。
坐到駕駛座上以後,那位年輕人叫道。
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共抓了十個人。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除了這七名找不到屍體和無法查明被害事實的女人以外,還有沒有別的受害者?這七個人被害,是在古川鞠子和日高千秋之前還是之後?
由美子走出電話亭靠在關著的門上,正在這時,那個男人從廁所出來回到了車裡,他轉動方向盤把車往出口處開去。由美子低下頭,轉過身,讓車從身過開過去。當車從她身邊開過的時候,由美子聽到了車載收音機的聲音。
滋子從事寫作已經有十多年了,當然有許多優秀作品,但也有不少不好的作品。生性堅強的滋子從來不哭,即使後悔,也不會在別人面前哭。可是,這時候,她覺得眼睛里熱乎乎的,好像都是眼淚。千萬不能在手嶼社長面前哭,她低下頭,使勁忍住了眼淚。
心跳得很快,她突然覺得自己像一位特訊記者,她拍拍自己的額頭笑了。我可不是記者,更不是什麼特訊記者。
「我決定和建築師一起再去一次現場。在去之前,我們到公司拜訪了那家主人,告訴他很抱歉,還要去家裡檢查一下。他一點都不煩,發自內心地笑著,然後把鑰匙交給了我們。建築師說,這家主人挺自信,好像沒有人知道他是兇手一樣。建築師往屋門口一站就說,首先這家房屋太低。他接著說,這雖說是豪華的定購房屋,但它的一樓和二樓卻只有便宜的新建出售房的高度,如果是不太擔心費用的人建房的話,一般會把房子建得盡量地高。如果不喜歡高房子的話,完全可以建平房。但是這家房子儘管是二層建築,但房子卻是出奇地矮。建築師說,這很能說明這家主人的心態,他要把妻子和孩子關在這座屋裡,就像小鳥一樣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後再讓他們窒息,慢慢地死去。」
在滋子看來,青年時期的栗橋浩美就像一隻患了自尊心狂妄症的狗。也許能進入一所好的大學,但在大學里什麼也沒有學到。滿不在乎地進了一色證券這樣的一流公司。在社會中,只有過去打勝仗經驗的他,知道要向比自己職務高的人行禮,知道必須做像傭人似的雜活才能領到薪水,知道在公司里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不過是沒有實力的零部件,誰也不會尊敬他,誰也不會特別對待他,最後他驕傲地認為「自己不是應該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情的人」,並離開了公司。像他這種情況在現代社會中決不少見。他認為自己生來就不是做這種無聊事情的人,所以還是離開這種無聊的日常生活為好,結果,他無事可做,每日遊手好閒,這個「優秀」的年輕人被社會所唾棄。
好多報紙和電視台都曾報道過,少年時代的高井和明曾因患有視覺障礙而苦惱。這種病,眼的功能都完全正常,只是左眼基本不會動,只能用右眼認識外面的世界,感覺容易產生偏差。這種病導致他不能準確地讀書寫字,和其他孩子相比,他的學習能力明顯低下。乍一聽,似乎不會有人相信,但這種功能障礙病在日本還沒有被完全認識,美國也在深入研究,他們成立了旨在恢復視覺功能的專門訓練機構。
「是嗎?他是什麼樣的人?」
第一個確認身份的照片上的女性是群馬縣前橋市的伊藤敦子,三十歲,職員,1994年3月15日前後失蹤,她的失蹤時間比古川鞠子還要早兩年。
「你的哥哥和其他的朋友一直叫我豌豆。」
她看見栗橋浩美向他們的車跑過來,她邊說邊掉眼淚,顯得很害怕。
當初,從他的屍體、出車禍的汽車裡和「綠色公路」的事故現場都沒有發現他的手機。特搜本部在對現場周圍進行搜查的同時,也搜查了栗橋藥房和栗橋在初台的公寓。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時常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但武上總搖搖頭又否定了。從兩人死於車禍的情況推斷,高井和明不會不知道這件事。他所起的作用是個謎,但他在這起案件中起一定的作用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麼,這個藏身之處到底在哪裡呢?線索有兩個。
有興趣寫小說或畫漫畫和自己拍電影的人,多少都有點不自信,開始時,不太有勇氣把完成的「作品」向社會公開。最初只是自我滿足,只有朋友和自己能看,把這種自我滿足作為動力去完成下一部「作品」。等積累了一定經驗和有了自信之後,他們才會把自己創作的「作品」展示給別人。栗橋和高井的心理可能和這個差不多吧。
「我——」對方猶豫了一下,然後有略微有些發抖的聲音說,「我叫高井由美子,高井和明的妹妹。」
正當她開始敲打鍵盤時,電話鈴響了。滋子隨意地伸手拿起話筒,說了一句:「喂!」
那天下午兩點左右,在採石場寫生的敦子還和待在家裡的母親通了電話。她說,這裏的景色很漂亮,寫生也很愉快,只是天氣不是太好,她要在下雨前回家,以後再找機會來這裏。
但是,電視台認為節目和連載同時進行沒有什麼特色,應該有自己的思路。昨天,負責這個節目的導演打來電話,計劃讓滋子去採訪被害人的家屬,傾聽他們的心聲。首先要去採訪的是古川鞠子的爺爺——有馬義男。
「不行,這裏不行。嗯……這件事我母親還不知道。」
10月11日,也就是古川鞠子的屍體被發現的當天下午,有馬義男去辨認屍體不在家,栗橋浩美給有馬豆腐店打電話。這個電話是服務員木田孝夫接的。這個電話不在東京市區內,用的是位於群馬縣中部的中原地區中繼站。中原地區中繼站的覆蓋範圍包括冰川高原別墅區及其周圍十公里左右的森林地區。
「那位刑警溫和親切,他說三宅碧確實不是一個壞孩子。」
「明顯的建築物……」
條崎眨了眨眼睛。武上的妻子曾見過幾次條崎,她對他的評價是「長著一副孩子剛剛睡醒的臉,這樣的人很受年長的女人喜歡」。他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保護欲,這可不是當刑警的好性格。
從第四部分開始,滋子必須把調查得到的情況和自己的思考糅合在一起,表現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內心世界。連載這種形式,搜集素材和寫作必須同時進行,非常辛苦。雜誌社社長手嶼說,滋子自己通過暗中摸索找到事件關鍵,把這個過程寫出來就很有意義。把所有的內容羅列在一起,把不理解的內容統統去掉,文章就像判決書里的事實認定部分,這樣的報告文學是沒有用的。
「其實,我是有事找他。」
由美子馬上低下了頭,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手裡拿著墨鏡,背上一陣發涼。她想趕快走開,但剛才那兩個女人還在注視著她。兩個人互相示意了一下就往由美子這邊走來。
11月1日打給HBS特別節目報道組和節目結束后打給有馬義男的電話,使用的都是同一個中原地區中繼站。
高井和明和栗橋浩美,究竟誰負責精心安排的行動?誰又負責臨時性的行動呢?他們倆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關係?好像都能想明白一樣,但總有像謎一樣的問題從各種想象和假設中跳出來,每一次都不一樣。
母親很苦惱,和大女兒商量后,就去了當地警察署的少年課。那裡有一位刑警,一年前三宅碧在深夜的路上卷進了一場吵架傷害糾紛時,這位刑警很是照顧她。
儘管如此,《日本文獻》開始的時候也全部否定了滋子的工作和想法。怎麼會有這麼嚴厲的話呢?
主人回家的時候,只看見廚房亮著燈。因為廚房沒有窗戶,從外面是看不見燈光的。主人也是打開大門后才知道妻子還沒有睡覺,所以,當他看見屍體時,大吃一驚。他的妻子穿著睡衣,外面套著一件薄羊毛衫,光著腳穿著一雙拖鞋。因為當時是4月底,天氣還不是太涼。被害人的床上也沒有躺過的痕迹。
「因為他對建築感興趣,所以他首先為自己家重新設計了一所住宅。去慶祝喬遷新居的許多朋友都認為他很不簡單,就請他為自己設計住宅。這樣一來,他就有工作了,不會為生活所煩,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過得很愉快。真是讓人羡慕的生活。」
那位卡車司機使勁地關上車門,從由美子和那位婦女的身邊繞了個大彎開走了。卡車後面冒出一股黑煙,那位婦女被嗆得咳嗽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為什麼要留下那些記錄?
武上覺得他的話裡有話,9月12日?
規模雖然縮小了,但特搜本部仍在緊張的九-九-藏-書工作,這當然是為了那些拍了照片的女性。把她們全部找出來——這是現在最大的目標。他們正在嚴密搜查留下證據但已死亡的罪犯的行蹤,在他們的活動範圍內,很可能會發現隱藏起來的屍體。
如果沒有對社會極深的自卑感、仇恨和排斥,他們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只有栗橋浩美一個人,他是跨越不過去的,所以高井和明才在一起的,讓他在是為了在超過吃水線以後保持平衡。
繼前橋的伊藤敦子之後查清身份的是住在東京都田無市的家政服務員三宅碧,她十七歲,和父母及兩個姐姐住在一起。她於1993年6月1日離開自己的家。她的父母說,準確地講,最後一次見到女兒是在6月1日的中午。她到離家不遠、步行只要五分鐘的父母經營的茶室要零花錢,母親給了她兩萬日元,她把錢裝進錢包就離開了茶室。她的父母不知道她是外出呢還是回自己家了,他們從來都不問女兒會去哪裡。他們就是這樣的生活,三宅碧是個家人無法管教的孩子,能講清楚的是她的姐姐。她從小學高年級起就對學校的功課極不認真,到中學時更是出格,染著頭髮化了妝戴著耳飾去學校,父母不知被多少次地請到學校。參加高中升學考試時,沒有考上理想的學校,怕考不上多報幾所學校也不是她的意思,結果入學后三個月就退了學,以後就在家無所事事。這就是家政服務員的真實情況。
武上知道,最近,條崎一直埋頭于和這件大案有關的工作,連打個盹也會被夢驚醒,存在電腦里的被害女孩子凄慘的形象經常像幻覺一樣浮現在腦海里。困擾著條崎的是這起案件的殘酷性。今天之所以敢問他女孩子的事,是因為現在的環境不一樣,他想製造一種輕鬆的氣氛。
「是。」
聽到這麼問,滋子趕快否定,解釋說是因為他們提供的版面不夠連載一篇的。一般的女性雜誌都有很多的廣告,很難從這種雜誌中找出更多的版面。
當她從公用廁所前面跑過的時候,撞上了一位剛從裏面出來的男人,由美子差點摔倒了。對方驚叫了一聲,生氣地抬起手,看著由美子遠去。後來,他大聲地喊道:「哎,你等一下!」
這一個星期,前煙滋子只是埋頭于寫文章,別的什麼事情都不做,吃飯是叫的外賣或是去外面吃,也不打掃衛生,屋裡亂七八糟。但她洗衣服,等平常穿的衣服都穿完了,她就用全自動洗衣機洗衣服。
紅燈又亮了,也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在人行道上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勇敢地跑了過來,扶起了由美子。
在二樓睡覺的、上小學的兒子卻平安無事,他沒有聽見東西的響聲和母親的叫聲。罪犯是從洗澡間旁邊的雜用房裡進來並逃走的,他從外面割開玻璃拉掉窗栓的。遺憾的是,屋子周圍沒有留下罪犯的腳印,但在屋裡面,卻留下了兩個約二十厘米的橡膠底的腳印。
「高井和明一死,她也很混亂,沒有時間考慮我的事情,這一陣子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說是這麼說,但是蕎麥店現已停業,他的父親病倒住院,母親和妹妹為了躲避新聞媒體東躲西藏。」
「這樣吧,我開車去接你,你周圍的地方有沒有明顯的建築物,或是公園?你可以在那裡等我。」
「我知道了。」
「那他為什麼又去當警察呢?」
但是,在栗橋高井死去車禍的兩天後,也就是11月7日,在冰川高原別墅區以北兩公里處前往新瀉的一片樹林里發現了木村莊司的車。這樣的話,有些事實就可以查清楚了。他的車裡裝有一些設備,發現時,它的電源已經被切斷,按下開關出現的是冰川高原東北部的地圖,但車裡沒有發現木村莊司的手機。
「不要緊吧?腳還疼嗎?你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
「你戴墨鏡嗎?」
「多謝你的幫助。」
「喂,是武上君嗎?」聽起來聲音很熟,「好久沒聯繫了,對不起,我是『建築家』。」
天氣雖然寒冷,但他的熱情卻很高,條崎有點發抖。
——現在,我知道一點了。
因為當時無論武上怎麼跟他說「你沒有責任,在你家人死亡這件事上,你沒有任何罪過」,他也不會聽進去。武上並不直接負責這位少年家人遇害的案件,但他還是知道詳細情況的。搶劫犯之所以去搶劫這位少年的家,是因為他和朋友在說家裡得到了許多錢的話被罪犯聽到了。正因為如此,武上才要說,「你沒有責任」。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句話想說。
「好的,你戴上吧,我可以把它作為見面的暗號。我嘛……穿一件黃色的毛衣,戴黃色的圍脖,胸口綉著一隻大大的玩具熊。那是去年聖誕節時丈夫送我的禮物,非常可愛,但它不是我們這個歲數的女人穿的衣服,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由美子換了換姿勢不讓自己摔倒,她使勁地忍著,趕快往前走。發現了,他發現我是高井由美子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倒霉,逃不掉的,我是逃不掉的。
滋子苦笑了一下,這像是手嶼社長做的事情。也就是他,無論高井由美子什麼時候給編輯部打電話,他都不會提前把這件事告訴她。
這兩個人的證言都說到了「好像是藥品中毒了」,這一點應引起注意。當問他們是否有「接觸具體藥物中毒的患者的經驗」時,他們都說沒有,所以他們的體會只是從電影、電視劇中看到的藥物中毒者類推出來的。但是,至少在加油站時候的栗橋浩美在第三者看來,精神不太正常,這一點非常重要。而且,也許高井和明是因為這個原因去安慰保護他的。
公開宣布之所以有一天的耽擱,決不是特搜本部在猶豫。在根據情況判斷在赤井山中死亡的兩個人是連環綁架殺人案的罪犯問題上,決不能有一點錯誤。之所以推遲公開宣布,是因為在其中一個名叫栗橋浩美的初台公寓的一個房間里發現了物證,要對這些物證進行一次確認的話,至少也要四十個小時。
「藥店也關門了。」
「啊,我是先給《日本文獻》編輯部打的電話——雜誌後面都登有電話號碼,是社長接的電話,他讓我直接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是他告訴我的。」
「叫救護車吧?」
與其心懷罪惡感、懼怕世界上的邪惡,還不如積極地同他們鬥爭。這樣的話,也許會有另一種人生。武上也是早早失去了父母,孩提時決心做一名醫生,他想把這種悲壯的崇高的豪氣送給塚田真一。
就在這時,她發現離電話亭一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能看見穿著旅遊鞋的四隻女人的腳。她抬頭一看,有兩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正在往這邊看。
「綱川君——」
進入臘月以後,連環綁架殺人案的聯合特別搜查本部從黑東警察署二樓的訓話室搬到了二樓北端的會議室。武上他們負責編輯工作,他們把桌子搬到三樓的原是資料室的小會議室里,在那兒繼續工作。因為一些煩瑣的小事,他一天不知要在二樓和三樓之間往返多少趟。
「謝謝!」 那位婦女向他表示感謝,兩個人架著由美子的胳膊把她扶到了人行道上。由美子還是坐在地上,她一個人根本站不起來。
「你想去報告嗎?」武上又點著了一支煙。
「所以想和我見面,因為我是刑警。如果我是報紙或電視台的記者,她也會見面的。無論警察還是新聞媒體都可以,要讓她說,找一個突破口。」
「可以把照片也帶來嗎?」
這有什麼問題嗎?會讓他的臉色都變了?「因為我並不是特別想見面,所以也沒有看對方的簡歷和照片,太忙了。我知道,即使見了面,自己態度冷淡,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所以,當案件發生后把我們召集起來時,我挺高興的。可以說是因為工作,所有的事情都要放下。我給大伯母去電話,說把見面的事忘得乾乾淨淨的,去警察署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模樣和家庭情況,整個就是白紙一張。」
——或者,栗橋的同夥不是高井?
「你是不是打算把栗橋浩美留下來的照片拿給那位建築師看?讓他找出關於他們藏身之處的線索?」
「還好沒說不接電話,實在是忙暈了。」
滋子自己為報告文學聯繫的出版社都是有一定關係的,因為她曾經在女性雜誌社等媒體工作過。那些都是很大的出版社,發行多種雜誌。但是,最後,在沒有和這些出版社談具體問題的時候,聽說滋子寫報告文學的手嶼社長找來了,談了關於報告文學的連載問題。
敦子的這位原上司引起了前橋警察署的注意。通過調查,也發現了一些不太好的情況。他借了很多錢,生活很奢華,和女孩子的關係也很亂,經常和夫人吵架,他夫人幾次帶著兩個孩子離家出走。當掌握了這些情況后,警察認為這不是一樁失蹤案件,可能是一樁潛在的殺人案件。伊藤敦子的父母也不能肯定女兒落入這位逼她恢復關係的男人的魔掌並送了命,把屍體藏在了什麼地方。
社會接受他但沒有給他所希望的地位,他不是努力爭取,而是要建立一個小的獨立王國,他要成為王國的國王。因為國王可以掌握王國里所有人的生殺大權,所以可以隨心所欲。那個時候之所以犧牲品都是女性,那只是因為栗橋浩美的性目標就是同齡的女性。如果他是一個幼兒性|愛者,他會去殺孩子。如果他是一個同性戀者,他會去殺年輕的男人。因為這起案件,在部分女性中間掀起一股風潮,說「女性作為消費品的男性優先的社會」,滋子對這種說法並不贊成。不能否認,日本是一個男性社會,在男人的心裏,確實有強把女性當做玩具的念頭,這為暴力性犯罪提供了土壤。但僅以此作為理由來評判這起案件,似乎有隻見一木不見森林的感覺。
「是的,你錯了。」武上又重新拿出了煙,但因用力過猛,煙被捏碎了。
如果說三宅碧是在1993年6月失蹤的話,那她要比伊藤敦子早,伊藤敦子是在1994年3月15日失蹤的。根據這個情況,也無法判斷剩下的五名被拍照的女性到底是什麼時候失蹤的。武上的腦子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剩餘的五個人會不會都在古川鞠子之前被綁架殺害的呢?
「是哭是叫,那是你的自由,但要等我不在的時候。」
「武上君——」條崎叫著,咳嗽著。因為一直沉默不語,所以聽起來嗓音有點嘶啞。
「很快就會找到的。」武上下了決心似地站了起來,「走吧,我們回去吧。」
最初,是不是栗橋浩美一個人開始的呢?留在他房間里照片和錄像帶上的女性。栗橋浩美綁架她們並對她們實施監禁、拷打、侮辱、殺害和棄屍。他反覆地做這些事情以求得自尊心的滿足,這是一種既骯髒又卑劣的做法。至少他的理性會這麼認識,但比理性更為強烈的「憤怒的自尊心」卻無法讓他放棄這些犯罪行為。
《日本文獻》的出版商是飛翔出版社,其實這是一家規模很小的出版社,這裏雖然是他們自己的大樓,但已經非常破舊了。
這位任課老師認為高井和明純樸善良但有些愚笨,聽了他令人驚訝的回答后,這位老師再三勸他,說他這是非常任性的想法。但無論怎麼說,高井和明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通過不能把「朝」字認作「朝」字可以得出同樣的道理。大家都覺得這種奇怪的方式很有意思。做夢都不會想到只有自己看上去比較奇怪,他覺得大家多好啊,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在現實社會中,就是被稱為笨人並被周圍的人恥笑。
「車站!」 她大聲地重複著。我到底怎麼呢?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坐在這輛車上?還有和前煙滋子的約會?
但是,她們之所以沒有離開家,不只是因為沒有去處,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無法忘記葬禮結束後父親住院時,緊緊拉著由美子的手說:「蕎麥店交給你了,蕎麥店交給你了。」幸運的是,在她們無法出門的日子里,無法見面的鄰居半夜悄悄給她們送來食品,並趕走起鬨的人,她們感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那個時間,武上正好在特搜本部里,他看見一位女警官扶著她從廁所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後來聽說了這件事,他很佩服大姐的聰明,但這種聰明並沒有給她帶來幸運。
但問題是,當他們來到採石場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伊藤敦子,也沒有發現她的車。為了預防萬一,怕她在難以發現的地方,聽不到搜索隊的聲音,他們還請了石材公司的人帶路,並動用了警犬,天黑了以後使用探照燈,一直搜索到半夜,但是連敦子的一根頭髮都沒有找到。
手嶼社長站了起來。
「但是,在我們中間,只有他、那個建築師一直沒有說話。後來他說,這是她丈夫作的案。
人們很難記住家裡人什麼時候在哪裡打的電話。但可以肯定的是,高井沒有專用的電話,即使店裡不開門,他用的也是店裡的電話,長壽庵的電話放在很顯眼的地方。高井和明如果是栗橋浩美手下的共犯,在商量事情的時候,要想不讓家裡人知道,是很難做到的。
「例如,我和他在本廳一起上班的時候,市區發生一起一家主婦被殺案件,案件發生在周末星期六凌晨兩點左右。他的丈夫加班和應酬結束后,非常疲憊地回到家裡,他發現妻子在一樓的廚房裡被人用毛巾勒死。他完全慌了神,在打報警電話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特搜本部決定公開女孩子的這些照片時,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在栗橋浩美房間里找到的照片都非常清楚,被拍的女孩子的模樣清晰可見,但是也不能就原封不動地公開。她們都被繩子綁上,戴著手銬,被鐵鏈鎖住,沒穿衣服,臉上和身上都有被施暴的痕迹。武上在整理這些照片時,就覺得她們即使沒有被綁上,沒有被毆打,沒有半裸,只憑她們臉上的表情,也不能完全向民眾公開。
「是的。」條崎摸著後腦勺。武上突然問他:「你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是為女孩子的事嗎?」
由美子在跑的時候才發現墨鏡丟了,但她仍沒有放慢速度。不加掩飾地在大街上跑來跑去,對由美子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擦肩而過的行人也都吃驚地看著由美子。事實上,他們只是驚訝這個年輕女孩頭髮亂糟糟地好像有人在後面追似地跑著。可是失去冷靜判斷力的由美子看到的卻不是這些。大家都在責罵我,都在追我,我不能讓他們追上,我一定要逃走。
一陣急剎車的聲音。雖然沒有撞上,但突然而至的卡車擋住了由美子的視線,她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卡車的門開了,司機從裏面探出半個身子,這是一個粗壯的但很嚴厲的男人。
首先,從案件的全過程來看,他的所作所為就站不住腳。唯一清楚的就是「銀河」咖啡屋女服務員的證詞。11月4日晚上八點以後,一個像栗橋浩美和一個像高井和明的男人在咖啡店會面,這家咖啡屋位於從上越新幹線開車約十五分鐘的高級別墅區附近。
不管怎麼說,現在可以立起兩塊墓碑了,伊藤敦子和三宅碧。武上摘下老花鏡,用手摸著眼鏡,嘴裏念叨著兩個人的名字和失蹤時間。
武上笑著繼續往下講:「當然,我們也沒有忘了一個原則,即在已婚女性被殺的情況下,首先要懷疑她的丈夫。而且這起案件是她丈夫第一個發現的。因此我們進行了深入調查,看他們的夫妻感情如何,有沒有經濟問題,案發當晚丈夫有沒有可疑舉動。但是,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他們是一對非常幸福、形影不離的夫妻,這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就我的觀察而言,那天晚上她丈夫的慌亂也沒有撒謊和做作的感覺,那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慌亂。所以,我們最後下了一個結論,這是經常在該地區入室盜竊的罪犯所犯的搶劫殺人案。
不知從哪裡傳來發動汽車的聲音,又有誰來了?又有人在追由美子嗎?
為什麼會是兩個人呢?少年惡性犯罪中的多數團伙犯,雖然犯罪情節惡劣,但說到底是因為有近似暴徒的集團心理在作怪。但栗橋和高井的情況卻迥然不同。「二」這個數字,是不是還隱藏著別的意思?
「只是說確實想去散步,但有你想聽的情況。」
「他說,這對夫婦是有錢人,但房子不是新建待售的而是定購的。大家都在苦笑,但我卻對這位古怪的建築師的意見非常有興趣,所以我和他一起去給這對夫婦建房的建築事務所進行調查。果然,我們發現了意外情況。在建這棟房子時,都是丈夫一個人提出意見並交訂金的。作為被害人的妻子只是一味地贊成丈夫的意見,沒有提出自己的要求和希望。而且,和建築師也只是開始時打了招呼,後來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是的。」
「高井由美子願意相信什麼,那是她的自由。她要是認為她哥哥是無實之罪,隨她的心愿。如果不和現實妥協的話,她的想法也會有變化。不久,她會認為哥哥不是無實之罪,而是被栗橋浩美利用的犧牲品。或者,她還會認為哥哥是為了阻止栗橋浩美所作所為而未能成功的軟弱的朋友。或者,她的想法還會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認為哥哥是一個懦弱狡猾陰險的罪犯,她會因為自己為這些事苦惱而憤怒。想什麼樣,就是什麼樣,這些都只是高井由美子自己的理解。」
「她也許會把事情說出來求得我的理解。」
轉椅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武上坐了起來,把煙掐滅了,他緊緊抓住了話筒。正在對面桌上打電腦的條崎也停下手看了看武上。
他歇了口氣接著說:「那是一個星期前,大伯母打來電話,還是見面的事。這次是為上次的事道歉,上回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想了。這一次認真調查了對方的家裡人。我問是怎麼回事,結果……」
「你母親也和你在一起嗎?」
武上一邊吐著煙一邊乾脆地說。條崎抬起頭看著他。
「由美子,由美子,我是勝木阿姨,快把門開開。」
「調查清楚?怎麼調查清楚?嘗嘗那家店裡的飯菜?穿穿那種品牌的衣服?」
「哈哈!就這樣結束了,太不像話了。」
昭二對這種狀況一點也不生氣,當然,他是滋子的後援。心急的婆婆對滋子不太滿意,昭二還替她開脫。
「9月12日。」條崎回答。
「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面?」武上又問了一遍。
「我們又進了主人的書房,書桌的正前方有一扇窗戶,從那往下看,能看見雜物間的天窗。建築師讓我坐在那裡,他下樓去了雜物間。我坐在書房裡可以看到他的頭頂。不用說,這也是監視窗。
高井由美子慢慢地眨著眼睛。
但是如果要在木村夫人接到罪犯電話的3日晚上十一點前趕到冰川高原參与綁架木村莊司,高井和明至少要在晚上八點前從東京出發。「長壽庵」的營業時間是晚上八點,除了家裡人以外,店裡的客人也可以證明這一天和明一直工作在蕎麥店打烊,所以這種猜想也是不可能的。
「照相機呢?」 「沒有找到。在栗橋浩美自己的家中也還沒有發現,也許藏在別的地方了,也許是在出車禍的汽車裡。在汽車墜崖時掉到車外面了,可能是掉在小樹林里了,因為那裡是個很陡的斜坡,所以還沒有發現。」
「不是這麼回事。要是十年前,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但現在不行了,我已經五十多歲了。」
滋子想,她衝著電腦顯示器里的自己笑了起來。
進入臘月後的第一個星期六,昭二說他今天晚上要晚一些回家,附近的朋友邀請他去喝酒,他很高興。
難道他真地是為戀愛問題而苦惱?武上邊想邊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床下面有照片和錄像帶。」秋津邊說邊蹲下身,把胳膊伸到床下面。
另外還有一個非常大的疑點。什麼都不知道的高井和明在東京照顧父親的時候,栗橋浩美和木村莊司到底在哪裡?
一想起這些,武上又記起了當時和那個少年談話的時候,原想和他說、但最後也沒有說的話。
武上認為,引起人的災難的根源只有一個,那就是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但把這種關係如此露骨地表現出來的事情卻很少。追蹤調查栗橋和高井的所作所為,就像在露天挖掘人類的邪惡,到處都能看到散發著腐臭味的烏黑的礦脈。他們的野心非常簡單,就是要從自我滿足發展為獲得社會的喝彩,他們用最簡單和最具破壞性的辦法實現著每個正常人都應該有的正常慾望。
那個時候的昭二就像個愚蠢的朋友,緊跟著從不吵架恩恩愛愛的兩個年輕人,但卻不知道這兩位年輕人正在悄悄地疏遠他。當這個遲鈍的朋友終於走了以後,就像那兩位年輕人相視而笑一樣,滋子看著電腦里已經完成的文章,突然也笑了。啊,我們也變成兩個人了。
當她的父母在可能落入栗橋高井之手的七名女人的照片中發現有一張特別像伊藤敦子時,大吃了一驚。
敦子的車也沒有找到,但是有人提供了目擊情況。停車場旁邊的加油站的店員說,15日下午四點半左右,在澀川站附近的計時停車場,有一位年齡服裝都很像敦子的女性從停著的車裡出來,前往站前的小賣店。雖然記不清楚車是不是小,但是有一點很肯定——她是一個人。伊藤敦子的打扮並不花哨,但看上去還是不到三十歲,她是個身材很高的漂亮女人。這是個男店員,他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不禁在想她的丈夫會是什麼樣子。但是他不知道敦子什麼時候走出小賣店開車離開停車場的。看到漂亮女人,吹個口哨就很心滿意足了。這些只能說明敦子沒有在採石場發生事故,但問題是離開澀川停車場以後的她去了哪裡,她是在哪裡失去聯繫的。
有人喊他,武上猛地抬起頭。正在抽著的煙的煙灰落了下來。武上邊拍著像蚯蚓屍體一樣長長的煙灰一邊拿起了話筒。
「她發現沒有自己待的地方,覺得很寂寞,但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表現這種寂寞,所以就開始了荒唐的生活。等到三宅碧回來之後,爸爸媽媽和姐姐要讓她本人知道,你們去警察局了,很擔心她的事情。而且等她回來后還要告訴她,這次有點過分了。」
「知道了。」
條崎目前正在整理集中到特搜本部的和失蹤女性有關的資料。從被拍照的女性的直接線索資料到電話及寄信人不明的準確度不高的資料,都要在這裏整理到一起,在此基礎上,按武上的安排分門別類,輸進電腦做成資料庫。好在條崎用慣了電腦,他打字的水平也很高。
武上很是驚慌,條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不正常了,他急忙扶好眼鏡,嘟嚷了一聲沒什麼,急急忙忙走開了。
和想的一樣,汽車站的休息室一個人也沒有,站台本身就沒有營業。
高井和明的妹妹。
年輕人向那位婦女表示感謝,他讓由美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向貨車走過去。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人,她一邊過馬路一邊回頭看,只見那位年輕人正輕聲和女孩說著什麼邊把她扶上了車。那個女孩還是毫無反應,連安全帶都是那個年輕人給繫上的。他們倆人是什麼關係?那位婦女一邊猜測著,一邊搖搖頭笑了。這樣可好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約會的時間已經晚了,這一次是她小跑了起來。
電話里傳來有點顫抖的喘息聲。
所有的老窩都給人一個共同的印象,就是特別零亂,並有一股寒意。罪犯策劃的案件越是兇殘,他的房間越是零亂。
「十年前……那他現在有四十歲了?」
從這時起,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發展了。有的照相館在發現膠捲上的內容後會向警察報告;為防止萬一,有的照相館會記下顧客的姓名和電話號碼。也有的會同附近的同行聯繫,問他們看沒看https://read.99csw.com到這位男顧客,或者警告他們這名男顧客可能會去,或者會互相商量。
「我想看一下資料,看看它是不是對我有用。」
武上又點了點頭。
為深入調查兩個人少年時代的情況,神崎警部成立了特別行動組,從上個星期以來,秋津一直在那裡工作。武上不僅可以看到他交上來的報告,而且還可以聽他講。秋津說,還會有許多新的情況出現,但無法馬上得出結論,只從過去兩個人的關係可以推斷出,主犯是栗橋、從犯是高井。
你的哥哥死了,你的哥哥是連續綁架殺人案的兩名嫌犯之一,無論哪一件事都會給你帶來最壞的報應,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條崎不由得問起了照片中的高井由美子。我們正確對待你們一家人了嗎?在向你們調查問題和向你們說明案件的時候,這個人的做法正確嗎?有沒有人能傾聽你心裏的煩惱?
「是寫報告文學的那位作家嗎?」
「對不起,我嚇了一跳。」她實話實說,「電話沒有問題,我在聽。」
那位婦女問這位素不相識熱心的年輕人。這位年輕人長著一雙聰明的細長眼睛,說話很乾脆,頭髮比較長,但梳得很整齊,給人一種非常潔凈的感覺。
「不,東京市區太危險了,我們在崎玉縣。你知道三鄉市嗎?」
但是,在當時情況下,他沒有說出來,因為那個少年看起來非常絕望和疲憊。
這隻是推測,缺少有力的證據。但是,武上也在想,消息不明的五個人和當時情況已經查明的伊藤敦子和三宅碧共七個人,會不會是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在策劃大川公園事件之前作為「練習者」的犧牲品呢?那麼,所有的綁架殺人案都是在古川鞠子事件之前發生的。
房間在七樓,當武上坐著電梯往上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接到赤井山事故后條崎反覆說的「好像是空氣清潔機」。他還想起了神崎警部默默地握著他的手小聲說的一句話——「看見白骨了」。
「我從來不會不經過調查就隨隨便便地為推銷商品而向讀者介紹商店的,我都是用自己的眼睛調查清楚……」
社長不慌不忙地說:「我說的只不過都是實話。」
「地方嘛,哪裡好呢?」 「要不就在你現在待的地方吧。」
「車站。」她小聲地說。
「是的。」
「是的。」條崎看著武上的臉低下了頭。「我也不敢相信,我要見的女孩子叫高井由美子,練馬蕎麥店的女兒。」
「現在栗橋父母下落不明,從調查報告和住宅搜查記錄看,母親在聽到兒子死訊后就精神錯亂了。」
幸虧他這麼說,我有這樣的丈夫真是幸福。昭二不是喜歡向好奇心極強的朋友炫耀滋子的丈夫。周末了你去吧,但不要喝多了。滋子邊叮囑邊把他送出了門。
實際生活中經常有人把手機丟了。武上的女兒平時也不是丟三落四的人,但好像手機例外,她一年就丟了兩部。他還在車站的站台上撿到過手機。在這種時候,撿到手機的人為了尋找失主的線索,就會查看保存在內置存儲器上的號碼和信息——這是善意的,沒有絲毫侵犯別人隱私的意思。如果和自己使用的手機種類不同,不明白其操作方法,有時也會查機主登記的號碼,這樣也可以看到撥打和接聽電話的記錄。
「你和我講這件事情合適嗎?你就不怕我向上司報告?」
高井家的人也知道栗橋和高井之間主人和僕人一樣的關係。由美子對此極為不滿,不止一次地讓哥哥斷絕和栗橋的交往。栗橋向高井借了很多的錢。
「看了那些照片,他不會再胃穿孔吧。」條崎喘著氣說,「還沒有查到沖洗那些照片的照相館嗎?」
「你可能還記得我的外號吧?」
「但是報紙不就是向讀者提供信息的嗎?」滋子反駁說。手嶼社長笑了笑。
高井和明有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妹妹,叫由美子。下面是她的證言。傍晚五點半左右,她和母親在廚房商量晚飯的菜單,待在店裡的和明走進廚房,說要出去一趟。和明沒有自己專用的電話,所以找他的電話都是打到店裡。由美子知道有人從外面打電話給他,可能是栗橋浩美。
他可能還有別的手機。
這兩個人有一種慾望,特別想把自己做的事情向社會公開,特別想看一下社會對自己所作所為的反應。但是,要達到這個目標,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完成自己的「作品」,花費工夫,彌補不足,反覆試驗。對完成的「作品」要進行檢驗,兩個人互相評價,有滿意的,也有需要反省的,然後再開始下一部「作品」。就這樣不斷的重複,他們掌握了完成「作品」所必須的情報和技術,熟練以後就會覺得無聊,他們會有再來一次的慾望。
自從那次具有爆炸性效果的正式記者招待會以後,條崎一直很忙,每天不斷的失蹤者的名單,他們做過的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怪事和尋找他們的家人的聲音。武上在想,這每一個情況都要認真考慮,沒有精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滋子笑著說,但對方沒有說話。滋子又接著說:「不要緊的,我一定會去接你的,而且我也會把你安全送回去的。如果今天晚上太晚的話,你可以住在我家,你放心吧。你還是告訴你母親說是去朋友家的好,等以後再告訴她實情,我想她不會擔心的。」
「你決不會去報告的,也許是你尊重我,也許是你想成為我這樣的人,但這都不是理由。因為你有興趣。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想知道建築師要是真有獨特的鑒別能力,看了照片之後,也許真能為我們一直找不到線索的栗橋浩美的藏身之處提出一些建議?所以,你不會去報告。」
到現在還能感覺到昭二的親切,他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天真的狂熱,漲紅著臉讚揚滋子的時候沒有一點炫耀的意思。真是一個好人,晚上滋子一個人洗澡的時候也會高興地笑出聲來。
從公用廁所里出來的那個男人撿起由美子的墨鏡大聲地喊。但是,由美子什麼也沒有聽到,她不知道那個男人在說什麼。她只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那個男人在大聲地喊,這已經足夠了。
半年前,她發表了一篇報告文學,詳細介紹了都市裡正在不斷增加的虐待兒童情況,文章受到了高度評價。單行本創造了這類報告文學暢銷書的銷售紀錄,出版界授予她青年報告文學作家獎。她比滋子年輕五歲,工作非常出色。
由美子轉過頭看著他,小聲地抽泣。她猛地打開車門,想要跳下車,但因為有安全帶,她沒有成功。年輕人使勁抓住她的肩膀沒有讓她下車。
聯合特別搜查本部於11月7日清晨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式宣布11月5日晚上死於群馬縣赤井山中交通事故的兩個年輕人就是他們正在尋找的罪犯。記者招待會實況在全國播放,連火車站都發了號外。但是,在記者招待會剛開始的時候,普通民眾的反應並不強烈。這是因為,民眾對這兩個年輕人的憤慨和信息量已經達到臨界點,不會再有更強烈的反應了。大家認為,你們終於承認了,終於搞清楚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要花時間做這樣的事情。
從來都沒有被社會認可過,在和不在都一樣,同學們輕視他,老師疏遠他,少年時代就是這麼過來的;後來的情況也沒有好轉,日常生活要靠父母照顧,像個獃子一樣生活的青年。這樣的他看到沉溺於殺人這種非正常生活的兒時朋友的另一種生活。那裡描寫了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手機的性能不是太好。」她說,「好像是電池沒電了,這種地方几乎是無法充電的。」
「那書報架呢?」
「條件允許的話可以這麼做。」
這個單人房間大約有十個草墊子大,裏面讓鋼管床、電視機、音響和衣櫃擠得滿滿的,亂得連只腳都插不進去,其中只能看見一塊蜜橘箱大小的地板。
在這種情況下,讀者真的需要這樣的東西嗎。滋子自己問自己,但這不是她的任務了。如果真的這樣就行了的話,那就不會再有工作了。
武上環視周圍,他在找條崎說過的空氣清潔機,但是它已經被拿走,送到音響研究所對它工作的聲音進行鑒定。據見過實物的秋津講,它性能很高,價格也很貴。只是生活在這種雜亂的房間里,卻放著昂貴的空氣清潔機,武上覺得很像是黑色幽默。
滋子委婉地打斷了她的話:「高井,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們可以見個面嗎?」
「我們暫時不考慮書報架倒地的這個問題,當時,我的想法和現在你的想法一樣,這是一起入室盜竊案。正好在那段時間,有同一個犯罪團伙經常在這一地區盜竊作案,這個地區被指定為重點巡查範圍。」
「但是,你想去報告嗎?你不想去。」
「車站和旅館不行,你一定不喜歡在那種地方等人?」
自11月4日被叫到冰川高原站以後的一兩天里,高井和明一直和栗橋浩美一起行動並支撐著栗橋。即使單獨看這一起案件,也很難發現有第三者,也不是被威脅沒有辦法,他知道這件事,並積極地和栗橋浩美共同行動,並成為精神已經變得脆弱的栗橋浩美的支柱。
「但是,你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嗎?藏在武上一個人心裏就可以了。」
——簡直就像被我包下來的一樣,就我一個人,平時去寫生,經常有人走過來指手畫腳的,很是煩人,但今天非常安靜,我真高興。
儘管這樣,滋子還是開始寫了。既然來了,只有寫了。滋子的文章中堅決不增加手嶼社長的意見,破壞連載的計劃,她很高興。但是,連第一部分連載都沒有破壞的意思。我到底在做什麼?即使寫了這樣的文章,也不會讓事情再回頭,也不會讓死者復活,所以,不能糊裡糊塗地寫文章,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搞不清楚。
滋子不由自主地把話筒拿開了,一動不動地盯著。話筒就是話筒,它當然不會在滋子的手中笑著說「這是開玩笑」。這是現實,不是奇怪的夢。
突然,他看到條崎用懷疑的眼光盯著他。看到武上也在看他,條崎把頭低下了。
「是嗎……你……但是,你去見面了嗎?有必要再見面嗎?」 非常恐怖的偶然事件,如果不見的話,也就沒有必要關心了。但是條崎摘下眼鏡揉了揉了眼睛,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但是,他是一位民間人士,雖然以前是你的同事,但他現在已經辭職了。」
雖然敦子這麼說,但是母親一想到停止作業的採石場中只有女兒一個人,就十分擔心。母親問她在哪裡打的電話,她說是在離採石場約兩公里的一個便利店裡打的。她沒帶手機,母親讓她盡量早一點回來,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一個星期後,根據線索,發現了意外的事實。據和敦子關係不錯的一位女同事介紹,她過去幾年一直和她的上司保持不正常關係,為此,她非常苦惱。這位有問題的上司現在其他分店工作,兩人的關係也在一年前結束了。但是,這位女同事說,最近,這位上司再三表示要回來,敦子為此很是苦惱。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高井和明參加進來,喚起他對挑戰社會的決心,讓以前只是嗜虐的興趣向帶有聲明性的劇場型犯罪發展的呢?這就是武上說的「二人狂」。這種「二人狂」是像栗橋浩美這樣輕薄的人的簡單的腦子就可以建立起來的,實在沒有辦法。
當響到第三聲時,滋子拿起了電話,是學生時代的同學。他是為了編寫同學會的名錄而向滋子詢問電話號碼的。他很興奮,說話的聲音很大。他說,前天晚上看了滋子在電視台做的節目。
「所以,我不是去聽她解釋的,我只是想告訴她警察正在進行調查,如果不對事實進行調查是不會下結論的。我希望她能從這個意義上去理解。」
「這不是惡作劇的電話,我真的是高井由美子,我想和前煙說的是……」
看上去很老實。他在想。照片上的她穿著長袖和服,但笑得很生硬,有點難為情的樣子,單眼皮,眼睛里沒有光澤。估計照這張見面照片的時候她的心情不好。
「這就是意外的情況嗎?」
上學時的生活習慣完全被打亂了,三宅碧的生活很快變得亂七八糟。用她大姐的話說,三宅碧每天和朋友都是玩通宵,早上才回家,太陽高高的時候開始睡覺,和父母及姐姐幾乎沒有話說。只是對錢特別感興趣,整夜地打電話,吵得要死,實在沒有辦法。後來父親給她買了一部手機,這樣一來,她和家裡人更沒有話說了。即使偶爾和家裡人一起吃飯,三宅碧也是不高興,非常不高興。但是如果在那個時候,手機一響,她馬上就高高興興地和對方通話。和眼前的家人相比,能用藏在手掌中的小型機械進行通訊聯繫的對方一定離她很近。
條崎的臉色很難看,好像被煙嗆著了。
「你想去見嗎?如果不去的話會失去勇氣,去的話又該說些什麼呢,該如何處理呢?你在為這些問題苦惱。是不是?」
「喂,喂,前煙,你在聽嗎?喂!」
「是的,這是無法忽略的一個事實。」
會議室里只剩下滋子一個人,她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武上發現,他挽起袖子的兩隻胳膊上淡淡地有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突然不在了,到了我這個年齡,誰都不應該再有什麼秘密了,有的話,結果一定不好,還是應該告訴年輕人。」武上又說,「正如你所說,建築師是一個民間人士,他不會有退休年齡了。等我到那個時候也會退休。但是,如果你和建築師脾氣相投的話,在他去世之前,他是可以成為情報的一個來源的。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你將來想當刑警嗎?
高井由美子哭出聲來,她好像還在說著什麼,但滋子聽不清楚。
「但是……」
但是,無論怎麼調查這部手機的通話記錄,都沒有發現有打給HBS、有馬家、日高家和木村家的電話,但有許多電話是打給高井和明的,還有打給其他熟人的。沒有發現打給關鍵地點的電話,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不用了。」他回答,「她是我的一個熟人,情緒不太好……我帶她去醫院。」
11月1日聯合特搜本部宣布縮小規模時,媒體的反響很大,抗議的電話和信件蜂擁而至。人們責問案件還沒有結束,特搜本部是不是要放慢速度。雖然這次宣布給人留下了這種印象,但也不能解釋。警察自己的表現越來越差。
大家都一樣,確實太累了。在地基的時候,就不能說士氣很高。罪犯都死了,只剩下未被發現的被害人。剩餘五人,該確認身份的沒有確認,該發現屍體的還沒有發現,在受傷的程度上沒有變化。當然,這對遺屬而言也是個很嚴重的錯誤,即使在確認事實上,意義也是很大的。但是如果說刑警的頭上沒有烏雲那是撒謊。
無論如何要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轟炸的中心地區已經全部燃燒起來了。
「我知道,我住在葛飾,離得不是很遠。你父母呢?」
「這是你要的地圖,只要大川公園的就行了嗎?」
這個年輕女人拚命地叫著,滋子又急忙把話筒拿到耳朵邊。
影響栗橋浩美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他對無法如他所願接受自己的現實的憤怒。滋子想,高井和明除了盲目地跟著他、保護他和幫助他以外,找不出化解憤怒的其他辦法。所以兩個人都無法停下來。也許這種想法錯了,但現在不能再想了,就這麼寫吧。
「你要幹什麼?混蛋!」
「身體恢復以後,他變得很無聊,開始學習他以前感興趣的東西。他喜歡建築,小時候就想成為一名建築家。」
武上知道,警察決不是要對聲音鑒定偷懶,因為沒有材料無法進行鑒定。但正是這種情況,讓高井由美子有了說他哥哥是無實之罪的餘地,條崎也在愚蠢地附和。
——都快看不到加油站了,我回頭一看,那個人半蹲著站在路邊,有人過來的話,他就抱著胳膊,好像在安慰別人,但她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要想把這些謎團解開,關鍵是高井和明。特搜本部也這麼認為,武上也堅信不疑。他採用的是什麼方法呢?他是怎麼和栗橋浩美一起瘋狂的呢?
——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幹脆?說什麼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情況,把那個女孩介紹給你,都和你說對不起了,以後不能再相信你的話了,得小心一點。
武上點了點頭。
「這兩位是……」武上指著那兩位中年男女。
鳥居道了謝,接過地圖。
車開走了。由美子摘下墨鏡看看指甲是不是被燒傷了。雖然覺得有點疼,但從外表看,也沒什麼事。這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由美子嘆了口氣,左手摸著右手的指甲,用腳使勁地踩著留在人行道上還著著火的煙頭。
有個豎起衣服領子的年輕男職員急急忙忙地從武上和條崎的身邊走過,他看了看武上,好像在問他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吵架。他向條崎送去同情的目光,然後踏著落葉走了。
警察很快找到了一部手機,手機和專用的充電器一起放在初台的公寓里,合同書和費用申請書放在小廚房的抽屜里。
條崎仰起頭看著天空。
但是坐在寶座上的國王卻嚮往著成為專制君主,這也是任何人都會有的很自然的想法。無論是他,還是她,每天都放眼外面的世界,希望擴張領土,讓住在自己建立起來的城堡都市裡的臣民越來越多。以重複某種程度的「練習」之後,在自己的力量得到確認的時候,國王就會決定出手了。
「我們回到房子里,環顧四周,並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和牆壁。用了兩種牆紙並畫了牆線,還有房間的隔牆,這些設計看上去都不錯,但我突然之間想到了它的意圖。建築師介紹說,這個家到處用的都是銳角,這是一種窮追不捨的角度。這是一棟被人監視、壓制的房屋,如果它是按主人的意思修建的,那這位主人會是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太容易回答的問題了。」
「建築師說,只要看一看房子,就會知道住在裏面的人的心態,一個人的住處能反映他的心態。殺人犯的家是一個樣,而騙子的家又是另一種樣子。他非常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樣的話,你為什麼不正式請求,而是由武上君個人請求他協助調查呢?」
在決定將報告文學放在《日本文獻》上連載前還有曲折的經過。在這個過程中,滋子很是苦惱,結果還是做了不合情理的事情。最早勸滋子把關於失蹤女性的報告文學寫成書的是《沙布利娜》的板垣元社長,但滋子完全辜負了他。他提供連載的地方是由他的學生擔任社長的剛剛創刊的女性雜誌,風格接近於《沙布利娜》,也隨時反映社會問題。如果能夠連載滋子的報告文學,對雙方都有利。但考慮了一個晚上,滋子最後還是謝絕了,她想找一家更時尚一些的媒體。
「請問你是哪位?」 滋子的態度很生硬,對方屏住了呼吸,然後非常快地問: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后,看他自己的表現就可以理解了。自從大川公園事件發生后,動作遲緩的古川鞠子的母親陷入了錯亂狀態,這讓鳥居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想把借的錢還了。秋津不懷好意地眯縫著眼睛,說鳥居後悔要還錢是因為他想消除影響他出名的污點。但武上則認為能想到這兒就很不簡單。
武上想,初台公寓前和大川公園的目擊證詞都要通過嚴格的鑒定才能保證其可靠性。特搜本部負責高井和明的刑警還注意到了除此之外許多可信度很高的證言。這些證言都說明了表面非常老實的年輕人高井和明的心裏隱藏著獸|性,具有很強的刺|激性。但武上個人卻不這樣認為。雖然他把搜查記錄等裝訂成整齊的報告書,但武上卻在想,如果他不是責任編輯,而是現場的指揮官,他一定會讓打報告的人對這些證言的疑點進行重新調查的。
手嶼社長想說的是「把經過真實地寫出來」,要徵求專家和有識之士的意見,但不能把聽來的內容不加思考地羅列在一起,而是要滋子自己去思考和理解,這個過程就是一篇報告文學。
當負責的刑警把三宅碧其他的照片拿給他們看后,他們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不會存在。刑警用儘可能婉轉的態度向他們做了解釋,但這太難了。其中有一張照片是他們的女兒的下身穿著衣服,脖子上掛著狗圈,跪在地上,對著鏡頭的臉上全是被毆打過的痕迹。如果要是他們的成員,他們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她?
當刑警問她有什麼印象的時候,她說:
理由之一,在收集來的照片和錄像帶里沒有古川鞠子和日高千秋。這對於利用大川公園事件首次向社會展示的栗橋和高井而言,與其說是有個人記錄意義,倒不如說他們對有趣的事情感興趣。「有趣」當然是說他們通過綁架殺人向社會傳遞信息,給電視台打電話,引起對事件關心的人的興趣,讓警察生氣。
「都像這麼簡單,你們就很輕鬆了。那減肥怎麼辦?也還要試試看?試了十天半月後,自己確實瘦了兩公斤,是說這種方法不行沒有效果,還是肯定這種減肥方法呢?如何區分真正的戀愛和假戀愛?你也去試試,深入進去獲取信息?等你搞清楚后,你可能會和那個男人結婚了。」
「是的。趕快住院做手術,而且這已經是他的第三次了,他的胃壁已經很薄了。他的夫人又是哭又是生氣,說他這些都是因為當警察才得的,後來他就辭職了。」
當柿崎老師把他解救出來以後,高井和明再看看自己曾長時間待過的透明的牢獄,不寒而慄。自己看到的東西和別人看到的完全不同,這不是因為自己不好,而是因為從開始他就看到了不同的東西,所以反應當然不一樣了。當想到高井有這種認識時的理所當然,滋子感到心痛。在心安理得的同時,過去的時光已無法重來,在敏感的幼年和少年時代,因為是一個不好的孩子而被輕視、冷笑、嘲弄和憐憫。不難想象,這在高井和明的心裏一定會留下無法愈合的創傷。經過視覺障礙的功能訓練可以消除一些影響,但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因為那裡留有傷疤。
武上不吭聲,拿出了煙,並把打火機拿在手上玩。 「她說,哥哥是無實之罪,至於發生車禍時和栗橋浩美在一起,一定是有別的原因,他肯定和殺人沒有關係。他也絕不知道自己汽車的行李箱里裝著木村莊司的屍體。」
「我想我有這個義務。」 「混蛋!有義務,當然有義務。」
武上點了點頭。總之,要讓他們鼓起勇氣來看照片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和大川公園有關的情報都很重要。武上為自己打斷鳥居的電話而道歉,他離開了鳥居的桌子。自己特地到這裏看是因為擔心鳥居的情況,看來他還在努力,自己也就放了心。
秋津想打開窗戶,武上制止了他。一會兒就能習慣這臭味了,這房間還能感覺到殘留在房間里的人的體溫。
最後,特搜本部採取了折中的辦法,他們公開了根據照片精心繪製的肖像畫。根據肖像畫和推測出來的身高、體重和身體的特徵,讓認為她們可能是自己失蹤親人的、報名的、認為可以承受精神打擊的人看真正的照片加以確認。
條崎說。武上也走了進去。和樓下的特搜本部的喧鬧不同,這裏非常安靜,是極普通的機關辦公室的氣氛,連電話機的鈴聲聽上去都很溫柔。只有黑東警察署配備的一台老式複印機正一邊吐著紙,一邊發出奄奄一息的聲音,這是惟一的雜訊。
條崎也站了起來,拍著兩隻手跑了起來,武上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他邊走邊想,等給建築師送膠捲時,一定把條崎帶上。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3日和明還在東京,他離開東京的時間應該是第二天即11月4日下午五點左右,約三個小時后,他在「銀河」咖啡屋和栗橋會面。
read.99csw.com「我問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論,他說,你看看這房子就會明白了。
「要是她堅持自己的哥哥是無實之罪,並通過提起訴訟表達自己的主張,這會讓人受到肉體的傷害和精神上的苦惱,你要建議並忠告她放棄這種想法,你可能會成為訴訟的另一方。但是,你只能做這麼多,千萬不要走進她的心裏。那樣的話,無論你是如何的善意,你都會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放下電話,高井由美子看了看周圍。走廊里就她一個人,沒有別人。再仔細聽一聽,也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勝木阿姨去買東西了,母親還在樓上睡覺。
「武上君,你的電話。」
「為什麼會這麼說?」
條崎邊走邊打噴嚏。
條崎扶了扶眼鏡腿,看著武上。武上笑了。
「沒關係,我不在意。只是,我的電話號碼——」
「……」
她們也是從鄰居那裡得知栗橋夫婦關了藥店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栗橋浩美行為不端,這在當地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所以,鄰居在和文子和由美子聊起來的時候,都說栗橋浩美如何如何不好,說「和明這孩子挺好,都是被栗橋拉下水的」。他們暗示,最壞的栗橋浩美的父母都走了,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呢?但他們都躲開了由美子她們的眼光。由美子慢慢地明白了,他們真正的意思是,我們是因為不能見死不救才幫助你們的,但你們在這裡會給我們增加很多的麻煩,所以還是儘快搬走吧。
「越發不能去報告了。」
這是不是非常奇特的共犯關係?
「那都是很便宜的東西……」
「請你不要生氣。」條崎繼續往下說,「高井和明和栗橋浩美一起坐在裝有屍體的汽車裡,這是事實。而且,從綠色公路加油站所反映的情況看,他也不是被迫跟著的,他好像是去和栗橋浩美一起作案的。」
不知道為什麼,條崎低下了頭。
冷靜下來一想,也應該是這樣。因為這是開往東北和上越方向的夜班高速汽車的休息室,平常白天沒有車經過這裏,當然就不需要把所有的設施都開放。收費處和候車室所在的大樓的門也都鎖上了,怎麼晃它都紋絲不動。從髒兮兮的窗玻璃往裡看,裏面擺著三排長凳,還有一部綠色的公用電話。
——三十分鐘,或者一個小時就可以了,見一面聽我把話說完。
但現實問題是,雖然這個報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們已經成為受人關注的對象,但在街上行走的人們並不會立即認出高井由美子。這種危險性很小,可是,高井由美子的心理負擔並沒有好轉。如果她遇到的十個人、五十個人、一百人中的一個人說一句「你們看」,這種瞬間的結果也是要命的。
條崎沒有笑,只是認真地問:「是嗎?」他在認真聽武上說話,又好像在看頭上的天空。武上有點迷惑了,他帶他出來散步不是還有一個目的嗎?條崎,你有什麼苦惱嗎?沒有精神,怎麼回事?
另一方面,當地少年課的刑警也知道三宅碧失蹤好長時間了,他們通過曾因打架傷害事件一起被輔導的少男少女們尋找線索和三宅碧的消息,並進行了查找,但也沒有太大的進展。有一個女孩子說,三宅碧在失蹤前後曾多次賣淫,主要是在新宿地區,在賣淫期間,她好像和一個像總經理的男人聯繫挺多,但她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具體情況。線索又斷了。
「您是前煙滋子嗎?」
「哥哥不是那樣的人。」武上嘀咕著,把打火機點著了。
「確實如此。」條崎說,態度有點冷淡。
所以,「周圍人能發現」就成了問題。在中學二年級柿崎老師發現前,高井和明一直被看做一個遲鈍的孩子。這一段時間,一定會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留下很多傷害。滋子想,這種傷害會不會像一根扭曲的繩索把高井和明和如日中天的栗橋浩美聯繫在一起呢?
「他出租房屋,基本上不太忙。」武上繼續說。十字路口的綠燈亮了,他大步走了過去,條崎在後面小跑跟著。
「不行,不能去見她,這是命令。」
——浩美其實是個很寂寞的人,這一點只有我知道。現在我這樣做,就是想能像原來一樣和他做朋友,只有我才真正了解他。
條崎低著頭,看著武上手裡的煙:「不行嗎?」
具有破壞性的人決不會成為別人的臣民,他只想做國王,因此他很孤獨。正是因為孤獨,所以他們希望有絕對忠誠和絕對服從的永世臣民,有的人在生理上、有的人在精神上允許殺人。生理上的例子如北極地區的連環殺人犯,栗橋和高井不過是孤獨的國王中的一員,他們身後留下了屍山和血河。
那天夜裡十一點,罪犯給位於川崎的木村的家中打電話時,是木村的妻子接的。在對話過程中,罪犯也沒有講清楚在哪裡綁架木村的。從下午一點木村本人打電話以來,他的夫人再也沒有和他聯繫過。所以還搞不清楚他在被綁架時,究竟是不是在事先告訴她的冰川高原的別墅區。
「你認為這就是提供給讀者的信息?你打算把這種方法用到這篇報告文學里,沒有這個必要。關於罪犯的心理背景和動機,警察、著名犯罪心理學家和女權運動的女評論家的意見都不相同。你要是把這些東西寫到一起,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你可以去找願意刊登這樣文章的其他雜誌。」
如果查清了剩餘五名女性的身份,就沒有必要再做這樣的工作了。但是,現在整理收集到的情報,隨時能提供幫助,也許等到別的失蹤案件或殺人案件時,它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因此,他們向神崎警部申請,購置了一台專用電腦。在社會上還是非常關心這件的時候,在消息消失的無數男女的周圍的人像今天這樣回憶的時候,要儘可能多地收集情報,所以安排一個保管的地方還是不錯的。
「什麼女朋友,我沒有女朋友。」條崎冷冷地說,「我剛被拒絕了,根本不行了。所以決定一個人獨身一輩子,但是有位親戚要我去見面,是我的大伯母。」
她們之所以不得不睜開被打得淤血的眼睛、忍受無法忍受的痛苦、露出和戀人肩並肩拍照留念時的笑容,是因為她們相信只有這樣做才能活命。如果按罪犯說的那樣去做,說不定能獲救。是栗橋和高井把她們引誘到這希望的邊緣。
「理解?理解什麼?」武上吐出一口煙。「無論怎麼說,別人也不會理解。只有高井由美子相信他的哥哥是無實之罪,別人不會相信。就是這麼回事,很可惡。」
這是在目前情況下特搜本部的正式意見,發現栗橋高井的藏身之處是特搜本部目前的一個任務。在仔細搜查兩個人周圍地區、查清他們的社會關係和事實關係、重現案件整個過程等命令中,這個任務顯得十分重要。
現在的年輕女孩經常碰了人連聲對不起都不說,而且也不愛惜東西。剛上完廁所的那個男人撿到了由美子的墨鏡,但什麼也沒做就扔進了廁所旁邊的垃圾箱,離開了那裡。那個女孩到底怎麼回事。他看見兩個中年婦女肩並肩地向站台的出口走去,看上去兩人的關係很不錯。那個女孩究竟為什麼那樣慌張呢?
「你怎麼了?」
這座位於崎玉縣三鄉市郊外的老式木製住宅的主人是勝木阿姨,用勝木的話說,這是「雖然很舊,但還有可取之處的白蟻的家」。在這一個多月中,對高井文子母女二人而言,這裡是惟一安全的避難所,一個隱蔽的家。
就是這樣,到最後母親也不想離開家。經過她們勸說,母親才不得已跟著她們走的。由美子再次感受到了這個家和這個店是父母一輩子的心血。
通過對以前情況的調查,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對照相都沒有什麼興趣,應該不會自己沖印照片和洗相的。他們一定是拿著膠捲去照相館花錢沖印的。
《沙布琳娜》這部電影不也沒做那樣的計劃嗎,滋子想辯解幾句,但她忍住了沒有說出來。確實有幾次是按這種計劃寫下去的,但那是因為工作才寫的,就這樣要求的。讀者需要這樣的東西,他們相信這樣的東西。
「是的,是車站。」那位年輕人把手放到由美子擱在膝蓋上的手上面,溫柔地晃著:「你是在等人?還是要坐車?」
對方笑了,有些晦澀。
和高井和明患有同樣的視覺障礙的人可以非常容易地寫出極其複雜的鏡文字。事實上,對他們而言,這種鏡文字是一種在一般情況下他們可以看到的文字,是不用費力就能寫的文字。也許是得益於這種特殊的美術才能,有的人長大以後在設計方面有所成就。但就是這樣的人,很多人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患有奇怪的視覺障礙症。
「怎麼回事?」
車開到入口處旁邊停了下來,那個男人從車裡跳了下來,進了旁邊的公用廁所。他穿著一件漂亮的毛衣和一條皺皺巴巴的牛仔褲。
「從過去到現在,讓那孩子搞得亂七八糟,她總是做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父母也總考慮她的事情,把我扔在一邊。你們說三宅碧是個麻煩的孩子、麻煩的孩子,還是總考慮她的事情。她要是任性,你們也都聽她的,而我卻總是一個人。她像這樣離開家,你們還是擔心,等她滿不在乎地回來了,難道還要用很溫柔的語氣告訴她你們很擔心她嗎?這可不是在開玩笑,過去一直是我在管她、擔心她。像三宅碧這樣離開家再回來,大家都說她的事情?我覺得只要大家對她冷淡一些,她才會明白。不這樣做,她不會明白的。所以,我可告訴你們,如果你們寫搜索申請,我就離開這個家。」
「所以,她才打算和你見面。」
左轉向燈不停地閃著,汽車在由美子的旁邊停了下來。就在這時,從副駕駛的半開著的車窗伸出一支雪白的胳膊,飛快地向由美子這邊扔過來什麼東西。
手機的信號無法查明,應該得意的栗橋為什麼要在作案時用這種新式手機呢?在調查會議上大家談了好多看法。有人說,如果自己被懷疑了,應儘快把電話處理了,更關鍵的是要減少能作為物證的通話記錄。而武上卻沒有想到這麼多。關鍵是在不小心把手機丟了或忘在什麼地方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其實……我去見過面。」條崎小聲地說,「不,沒去過,正確地說,是我吃了虧。」
當然,在這種幸運中必須注意的一點是高井由美子的目的是什麼?她為什麼要給《日本文獻》打電話?
「——快看,這個家裡所有的房間里都裝有電話,洗臉間、廚房和廁所都有,甚至連樓梯的平台上也有。這決不只是為了方便才安裝的電話,這些不僅僅是電話機,這是一種遠距離監視器。每天,主人也許會從外面打回幾個電話,也許不會打。但是,即使不打,他也要讓女主人知道,我一打電話,你馬上就得接,讓她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伊藤敦子出生在前橋市,東京短大畢業后在當地一家電子產品銷售公司工作,任營業助理,工作非常認真,公司對她的評價很高。父母和兩個弟弟都住在市區的家中。她喜歡養狗,每天上班前,她都要領著自己養的兩隻柴犬散步。
「如果讓你來當負責這起案件的刑警,聽了她的解釋,你會怎麼想?」
「沒問題。」
和一般照相館不同,這種照相館有什麼問題也決不會和警方聯繫的,它是什麼也不會說的。但是,在自己的圈子裡可能會談到這件事的,特搜本部只能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負責照片線索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刑警,經常和武上一起喝酒,他決心在半年之內一定查出栗橋浩美去過的照相館。
在這之前的11月3日的夜裡,5日在高井和明家轎車的行李箱里發現屍體的川崎公司職員木村莊司在冰川高原別墅區的某個地方失去了音信。用變聲給待在家裡的木村夫人打電話讓她折千紙鶴是在那一天的夜裡十一點左右,所以,木村應該是在打電話之前被綁架的。簡單歸納一下,栗橋和高井是在3日十一點之前綁架了木村,把他關在什麼地方,然後兩個人去「銀河」咖啡屋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聽說雜誌賣得很火,它到底寫了些什麼,到底是「文學」。武上略微有點反感,但看上去還是非常冷靜的。
「你的上司是我。」
「哎,小姑娘,你的墨鏡掉了。」
「但是,如果她不從事實和正面看待這件事,那對她今後的人生會有不好的影響。」
「所以,她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幹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到走廊上休息。板著面孔的秋津抽著過濾嘴的香煙,邊看手錶。
三宅碧的照片是很有魅力的,在她們七個人中,她的照片最多。中間還有她穿著衣服的照片,攏著頭髮,坐在椅子里正對著鏡頭拍的。所以,當看了繪畫像后,她的父母和姐姐來到特搜本部時,刑警把這張照片拿給他們看了。她的父母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並問負責的刑警,她是否還活著。因為留下了這麼完整的照片,所以說三宅碧一定和罪犯有關係,但是看起來又像是犯罪團伙的普通成員,不太像綁架殺人案的被害人。
武上想,條崎的大伯母不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能管住嘴巴的人,她會向高井家說一些挖苦的話。
「他在侮辱我,」她在發抖,但後來又想,「他剛才說的話,不是說我一個人的,他是在侮辱女性雜誌的所有作家。」
這就是說,栗橋用了兩部手機,但是搜查本部沒有找到和另一部手機有關的申請書、戶頭轉賬通知單和購貨發票等。也許是栗橋隨身帶著,在出車禍時掉到車子外面去了。後來警察也進行了搜索,那麼小的東西,真的能找到嗎?
「這是……」滋子咬著嘴唇。
條崎不應該拒絕她的懇求,哪怕是三十分鐘或一個小時,怎麼也不能拒絕。
有些國王有時不需要進行談判、交戰、達成協議,也不需要進行意氣相投地商量而擴大王國,留住要移民的人,強行增加臣民的數量。在實際生活中,這種國王有時會觸犯法律,有時又不會觸犯法律。但無論哪一種情況,他們都是具有破壞性的人。
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宏枝麻利地指揮著她們,把換洗衣服等隨身物品裝進包里。「我們還是現在就離開這裏吧,去我家,誰也不會想到你們在我家裡。對不起,我想早點來接你們,但不太容易接近你們家了,我都來好幾回了,每次都圍了很多人。」 由美子自告奮勇收拾東西,但出人意料的是過去一直半死不活沒有思維的母親卻在這時表示反對。她說,你父親什麼也不說把店留下來,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由美子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她尖著嗓門訓斥著母親。現在不是我們不能去醫院照顧父親,也不是我們兩個人看著店混亂一片,現在重要的是要保護好我們自己。
「見面的時候,對方只知道我是地方公務員,但是出了那樣的事情以後,也許大伯母不小心說漏了嘴,告訴她我是墨東警察署的刑警,正在特搜本部處理大川公園案件。」
——看上去像是藥品中毒。
栗橋浩美的初台公寓里隱藏著栗橋浩美灰暗的夢,就像沉入海底的水上飛機,但這裏沒有高井和明的蹤跡。即使在進行徹底的搜查當中,也沒有目擊者證明高井和明來過初台的公寓。只有一位報紙配送員一份不確定的證言。他說,今年10月初,有一個年齡和體形象高井和明的男人站在栗橋的公寓前,仰著頭看公寓的窗戶和其他比較高的地方,這個人比較奇怪的站姿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由美子走進電話亭拿起了話筒,把卡片插了進去,但聽不到聲音。她又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她很是納悶,看了看電話亭的周圍。忽然,她看見腳底下有一張用黑筆寫著的「故障中」的紙板掉在地上,紙板很臟,好像被踩了許多次。這個電話可能早就壞了,不用再試了。由美子突然生氣地敲起了電話機。
在等待失蹤者回家的過程中,絕望和希望就像邪惡的兩人三足似地經常光臨。一天頭上都是絕望,腦子裡又全是那些不吉利的照片;一天又全是希望,希望張開翅膀飛奔而來,他們好像看到女兒坐在廚房裡煮咖啡。這幾乎就是想象力的自家中毒。
「您也知道?」
「我想他會像我希望的那樣,建築師一定會從那些照片中找到線索的。」
一般的照相館注意到拿來的全是女孩子的膠捲的年輕男顧客后,會怎麼處理呢?首先想到的是拒絕沖洗這種膠捲。無論給多少錢,照相館一定會把膠捲退回去的。
走進大川公園的大門,他們來到了公園裡面。雖然這起案件的影響已經完全不存在了,但因為是冬天,人還是很少,只有風刮在身上。
「確實如此。」條崎點了點頭,「武上君,怎麼樣才能從那些照片上判斷出他們的藏身之處呢?我雖然沒有看過所有的照片,但僅從我看過的照片來說,幾乎沒有一張照片有可以證明拍攝地點的背景。」
他們之所以是兩個人,主要原因是要利用彼此的嗜好和感情。一個人是很脆弱的,尤其是作案,一個人是沒有力量的。如果有個同夥的話,感情可以共鳴,變得更為強大。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就是互相產生共振,兩個人一起發瘋的。
「不要緊吧?信號燈又變了,太危險了。」
由美子用右手扶了扶眼鏡,回頭看了看周圍。車站裡也一個人都沒有,落葉和垃圾被風刮起來,在人行道的縫裡發出聲響。
綱川浩一害羞似地摸了摸鼻子。
武上想,無論再早,也應該在古川鞠子被綁架關押之後吧,也許還要晚一些。以前的殺人案可能都是栗橋浩美一個人乾的。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有許多的照片。在那段時間,殺人並留下記錄只是栗橋浩美個人的愛好。
還有七個人被害?她們的屍體在哪裡?會不會還沒有死?真是天真,這隻是一種美好的願望。
自從和明死於車禍以後,高井家平靜的生活被徹底打破。只有家裡三個人參加的高井和明的葬禮被公開后,父親的病情急劇惡化。母親抱著和明的骨灰盒,整天獃獃地坐著,不吃飯,不洗澡,不換衣服,也不睡覺,就像一個有點髒的人體的活標本。母女倆人從白天就得關緊窗戶,長壽庵的招牌也放了下來,但就是這樣,還是有人從外面打電話來,按門鈴,向窗戶上扔石塊和雞蛋,還經常有人在外面叫罵。特別是從栗橋浩美初台公寓發現七名女性的照片和錄像帶以後的幾天里,由美子覺得再也無法在家中生活下去了。會不會有憤怒的人群踹開門衝進來,把文子和由美子拉出去,然後用私刑弄死她們,並用電線捆住倒掛示眾?
略微咳嗽了一聲,「建築師」接著說:
公園裡一座噴泉正有氣無力地噴著水,武上在噴泉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把被害人控制在手中,露出真面目后,他們之所以能從被害人的嘴裏問出他們的個人情況,也是同樣的原因。如果這些人讓我說自己的事情,想了解我,也許還有辦法;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還能活著,還有自己的家人、戀人和朋友,他們會想辦法來救她們的,不會讓罪犯把她們像扔垃圾似地殺死扔掉——因為想到了這些,所以這些被害者就講了自己的情況。
想到這兒,滋子有點害怕。所有人自己看到的東西應該和別人看到的一樣。但是,人們意識到、想到並認準之後,就不會再重新思考了。如果在這裏寫一個「朝」字,你會認為這就是一個漢字「朝」。自己認出這是一個「朝」字后,坐在旁邊一起聽課的同學有誰會說這個「朝」不是「朝」字,應該換一種形式看?
為了看照片,伊藤敦子的父母來到特搜本部,現在,他們和在鳥居桌子旁邊手拉著手的中年男女一樣,一點兒都不害怕。在女兒失蹤的兩年時間里,也許因為害怕,他們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完了。
武上往三樓的小會議室走去,正好看見條崎從對面的走廊走過來。可能是上廁所吧,他正在用手絹擦濕乎乎的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臉色灰灰的。
「不好吧。」
「是的,綱川浩一,你還記得嗎?我到你家店裡玩過。」
伊藤敦子的父母和兩個弟弟聽到她和上司的不正常關係后,非常震驚。驚訝的母親調查了敦子周圍的情況,敦子把交往的過程詳細地寫進了日記。根據日記記載,兩個人的交往是由那位上司引起的,他始終掌握著主動權。這位上司以結婚為誘餌,經常找各種借口向敦子要錢。她之所以要和他斷絕關係,與其說她是無法忍受這種不正常關係的痛苦,倒不如說她發現自己被這個自私的、只為錢的男人用花言巧語欺騙了。
照片中的她們,除了發出不能忍受的悲鳴以外,有的人還在微笑。當然,這不是發自內心的微笑,而是被逼著裝出笑臉的。多數情況下,她們都是歪著嘴在笑,雖然嘴在笑,但眼睛卻像死人一樣沒有任何表情,臉上還能看見淚光。
接受建議的母親和大女兒回家以後,仍沒有寫搜查申請,這是因為大女兒不同意。
——這是一個嫉妒心極強的暴君。殺人犯就是這家主人,不會是別人。
昭二早上要早早地去工廠,如果沒有了他的口羅嗦,從誰在哪裡讚美滋子到以後應該怎麼寫等多餘的擔心,滋子覺得自己解放了,至少有十個小時,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面對自己腦子裡的報告文學的續集。滋子終於鬆了口氣,那個搗亂的人終於走了。
根據她的介紹,當年的高井和明是一個很老實但有點遲鈍的孩子;而栗橋浩美的腦子反應極快,是個非常聰明的可愛的少年,在班裡,他也最有人緣。當時她並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關係特別地好。
聽完她們的介紹,這位刑警勸她們寫一份失蹤者的搜索申請表。事實上,像三宅碧這樣的情況,警察也會馬上進行搜查的。但是,一個星期沒有回家還是一個很危險的情況,他們會和當地及附近街道的派出所交換文書,以增加他們在巡查時發現本人的可能性。從過去她和家裡的關係推斷,三宅碧卷進什麼案件的可能性不太大,可能她離開家后就住在朋友那裡了,或者是在新宿或澀谷附近開心地玩,沒有什麼不好的情況而忘了回家。所以他建議目前還是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
聰明與愚笨,進攻與挨打,栗橋和高井的關係就給人留下了這種印象。這樣的話,要想解開誰是指揮者這個謎團就顯而易見了。
「怪人?」
「但是,因為發現了右胳膊,使你的見面落了空?」
神崎警部成立特別行動小組的時候,武上還不能馬上理解警部的意圖。對查明事情真相而言,這種方法有點太委婉了。也許神崎警部在懷疑兩個人的共犯關係。
鳥居也在打電話,屋裡吵得厲害,他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他桌子旁邊擺著兩把椅子,一對五十歲左右的老夫婦互相攙扶著,看著正在打電話的鳥居。武上心裏不舒服,儘管幹了這麼多年刑偵,他還是看不慣這樣的事情。
武上第一次踏進栗橋浩美的房間是在正式記者招待會前兩個小時,7日的黎明前。他在那裡完成了鑒定搜查和現場拍照。武上之所以要去那裡,是因為他要把從公寓主人和建築公司借來的設計圖和現場的室內情況進行比對,以便做成更加正確的現場檢查地圖。
雖然有人說和明這孩子是被拉下水的,但沒有人說和明什麼也沒做,我們相信你們。這個事實割開了由美子心裏最柔弱的部分,被割開的心靈的碎片沉到了身體的最深處,就像玻璃碎片從水面直往下沉一樣。由美子經常在夢中踏進這座由碎片組成的山裡,非常冷,非常痛苦,她哭著驚醒了,滿臉都是淚水。
——因為當時不知道兩個人是這起案件的罪犯,所以也沒有特別注意,但還是聽到他們在說太危險了。是栗橋浩美嗎?是不太胖的男人,他搖搖晃晃。另read.99csw.com一個人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記得不太清楚了。
「是的。從他當刑警的時候,他就比別人更喜歡建築。我不是和他一起出過現場嗎?到了現場,與向有關人員問話和查看屍體相比,他卻更仔細地觀察現場和周圍的建築物。他說,和撒謊的人說的話相比,這些情報更有可信度。」
——總覺得那個人在追著我們。
「為什麼要建這樣的房子,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的人就會把女主人殺掉。
一開始,前橋署不認為這是一樁失蹤案,而是一次事故,因為採石場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沒有被人發現,也許她是無法行動的。根據她母親的話,他們調查了澀川方面的石材公司,馬上發現了已停止營業的公司的採石場,在離上越線澀川站往北約五公里的山中。途中,有門口擺放著綠色公用電話的便利店,據店員介紹,他記得昨天下午有一位年輕女子來買飲料,她還換零錢打電話,在結賬前,她在電話里高興地說了一會兒話。
如果能找到藏身之處,一定會有答案的。其實在其他地方找不到任何東西,他們的藏身之處一定會告訴人們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的關係及分工,會有許多關於案件的證據。
正如條崎所言,關於栗橋浩美,把他在初台公寓的電話錄音和打給HBS特別節目組的電話進行比對,可以肯定是同一個人的聲音。相符的是在節目前半部分打來的電話,也就是在因廣告而中斷或因生氣而掛斷前的電話。
「等一下,你不要跑。我,我是綱川,你哥哥的朋友!」
為續寫這篇報告文學而進行的素材搜集中,和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家人見面無疑是最困難的事情。說句實在話,只能說滋子運氣真是太好了。
「好,我們走吧。」
「我有興趣,但是如果再搞成胃穿孔就太可怕了,老婆堅決反對。」
「他們讓我把滋子也帶上,想見見我這位才女媳婦,但我說她太忙了,拒絕他們了。」
連環殺人犯因殺人而中毒、然後精神崩潰的例子並不少見。警方也非常清楚這個規律,即超越一定階段后,殺人犯會有很強烈的自殺傾向。從這個意義上講,栗橋浩美是不是也處於這種危險的境地呢?在「綠色公路」上發生的車禍說不定就是他在這種精神狀態下進行的自殺行為。
伊藤敦子的身份被確認以後,武上就讓前橋警署負責敦子案件的刑警石田寫了份報告送來,在歸檔前他把報告通讀了一遍。他當時屬於風紀課,文件還是按失蹤案件完成的。對於有不正常關係的上司,報告稱要另外再談,因為還是缺少必要的證據。
「開始吧,」他把香煙吐了,「我們頭上的炸彈快要爆炸了。」
直到現在,能和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的家人直接談話的只有警察,特搜本部的刑警。但無論是對社會上,還是媒體和電視台,他們從不透露罪犯的家人對他們兩人所作所為所持的看法。滋子一個人說不定能找到突破口。她當然十分激動。
不到一個小時,由美子兩手提著旅行包,宏枝背著一個鼓鼓的旅行袋走出家門。潔白的小雨在路燈的亮光里跳著舞。文子緊緊抱著和明的骨灰盒,生怕被冰冷的雨水淋濕。
栗橋浩美這邊又是什麼樣呢?
一個就是木村被綁架的地方,即冰川高原的別墅區,11月3日星期天,木村莊司告訴他夫人要去參觀的地方。說不定這裏就是他被罪犯綁架的地方。
「高井由美子說,如果說打給HBS特別節目電話的前半部分是栗橋浩美,那麼就可以說後半部分是高井和明。但她認為哥哥不是會說這樣話的人,他決不是那種能在這種場合保持冷靜在向全國轉播的節目中說那些話的人,肯定是別人。大伯母大吃一驚,她不能不把這件事告訴我。」
「是的。」
「那是當然。」
「可能是罪犯和被害人打鬥時碰倒的?不對,錯了,打鬥的地方是廚房,那是罪犯著急逃走時碰倒的。」
另一方面,手機的記錄也可以證明這一推論。
板垣元社長最後也放棄了,但他並不相信滋子說的話。《日本文獻》連載第一篇的時候,他打來電話,問她是什麼時候決定的。滋子說了實話,但他好像很不高興。滋子失去了一位可以信任的、值得尊敬的、值得依靠的既是戰友又是同志還是師長的社長。
被由美子稱為勝木阿姨的勝木宏枝是母親文子小時候的好朋友,兩人有著近半個世紀的交情。勝木夫婦沒有孩子,所以從小時候,他們就非常喜歡由美子。宏枝的丈夫是一位出色的木工,但五年前因心臟病去世了。自從丈夫去世后,宏枝就一個人住在丈夫留給她的寬大的房子里,在回憶中寂寞地度日。現在,她把文子和由美子藏在了這裏。
「高井的妹妹——由美子,她的情況也不好,但是,她這次為什麼想見你呢?」
條崎去拿來散步用的東西,武上在等他。走出墨東警察署的正門,武上點著了煙。就在這時,他想起來了,在大川公園垃圾箱里發現右胳膊的那天,他和塚田就坐在這裏說話。那個時候,透過煙霧看到的是一張略顯疲憊的少年的臉。
由美子睜開了眼睛,但她精疲力竭。雖然離人行道只有一米遠,但只有那位婦女一個人實在扶不動她。周圍並不是沒有男人,只是因為不認識,誰也不肯幫忙。
他們的藏身之處,可能就在這個地區。
「我當然知道。」
條崎又停住了腳步,一動也不動,就像一個小學生坐在教室里,害怕自己一動就會被別人看穿心思。武上笑了,但是沒有說話,這種時候,他既不能表現出生氣也不能表現出可憐的心情。
為了讓由美子放心,他笑著說。男人很少有這樣笑的。
休息室的入口處、人行道的最前頭有一個電話亭。沒辦法,去那裡等著吧。由美子小心地走了過去。因為沒有戴慣墨鏡,由美子不僅覺得視線暗,而且覺得路也很窄,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走。
在木村莊司失蹤、給在家等他的妻子打電話的那天晚上,高井和明在東京的家裡。這樣的話,這件事就應該是栗橋浩美一個人乾的。直到第二天,高井和明才離開家,沒有告訴家人他的去處,不知在哪裡過了一夜,第二天也就是11月5日和栗橋浩美一起死於赤井山的「綠色公路」。在車禍發生前他們去過的加油站里,有人看見高井和明好像在保護著不太正常的栗橋浩美。
對方的聲音很高興:「你要見面嗎?當然可以,我也有機會去拜訪你或你的父母。」
「糟了,我必須回去!」
「是的。」
「請問……」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很年輕,《日本文獻》編輯部里可沒有這樣年輕的女人。
但是,二年級和三年級兩次調查,「在最好的朋友」這一欄中沒有一個同學寫的是「高井和明」。而高井和明兩次寫的都是「栗橋浩美」,栗橋浩美卻從沒有寫過高井和明的名字。她記得自己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年級主任。
另外,在給木村夫人打電話前或后,栗橋浩美必須把木村的車開出別墅區扔到山林里。雖然那是沒人的地方,但如果放一整天的話,也可能被森林巡邏隊發現。他們可能是3日夜裡乾的。這一天,長壽庵晚上打烊后,如果高井不是有特異功能往返于東京和冰川高原的話,栗橋不可能獨自完成這麼多工作的。綜合兩個方面可知,他們的藏身之處可能就在離冰川高原北部不遠的地方。
「她這麼早就出了名。在這之前,她雖然也出版了非常樸實的報告文學,但她也不斷地接近一些不被人看好的女性雜誌。前些日子,一家雜誌讓她列舉出了知識女性必讀的五本書,西澤獃獃地笑,並不關心。但因為能通過介紹自己讓更多的人了解自己,所以她還是找出五本書送去了。雜誌發行后,偶然碰見負責這個版塊的編輯,問他是否讀了自己列出的五本書時,對方笑著說,當然沒有讀過,自己要是有時間的話,也就不會拜託西澤了。」
無論什麼樣的政府報告和新聞報道從來不會提及惡性案件的罪犯的家人的第二次被害,但它卻確實存在著。像這次的案件,案犯都死了,但留給家人的卻是很多額外的苦惱。本來應該由罪犯自己承擔的重負現在全都轉移到了家人身上。
把栗橋浩美的姓名住址和全日本的行動電話通信公司的顧客登記表進行比對,警察只發現了他在初台公寓的電話號碼。另一部電話的號碼會不會是已經不用了,他們很可能是多次換用新號碼了,每用一次再換一個新的。那麼知道為這起案件購買的電話號碼的人只有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了。
灰色的汽車往左一拐駛出了汽車站,好像沒有注意到由美子,當然也沒有笑聲,好像不是故意扔的,他們只是把抽完的煙頭扔出窗外,他們沒有看到由美子,沒有注意到她。
11月3日,高井和明一天都在家裡,所以他不可能參与在冰川高原別墅區發生的木村莊司綁架案。他的家人這樣說——從東京到冰川高原開車走一趟需要三小時,夜裡要快一些。事實上,11月4日,高井和明是按這個時間從家到「銀河」咖啡店的。但有人提出會不會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即11月3日夜裡,高井和明瞞著家裡人開車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悄悄地回來。
武上又看了看條崎。
「但我認為即使做了這樣的事情也毫無意義,她一直會認為警察的調查很馬虎,她會這麼想的。算了吧,說這種話毫無意義。」
「是在東京市區嗎?」
高井和明突然說要出去,看上去很慌張。所以,由美子才猜想打電話的一定是栗橋浩美。但和明沒有說出去見誰,只是急急忙忙地開著自己的車走了。之後,就一直到死於赤井山中的「綠色公路」。家裡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做了什麼,沒有任何消息。他母親說,高井和明從來沒有像這樣離開家,5日早上,她想去警察署報案。但是他的父親不同意,讓再等一天。就在這時,「綠色公路」上發生了車禍。
這種虛假的希望比絕望更可怕,這隻不過是耍了點伎倆讓絕望的效果更大一些。
說完,「建築家」把電話掛了。武上也把電話放了回去。
儘管社會上是這樣,但武上他們卻還陷在這起案件中。他們和掉進地獄血池中的死者一樣,必須不時地潛入池底,搞清楚事件真相和女性的身份及她們是否還活著等問題。
「你盡量在公用電話的旁邊等我,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可以通過公用電話和你保持聯繫。」
「——沒辦法。」
那是一個從夜裡十點開始的新聞節目,女主持人的年齡和滋子差不多大。滋子參加的是這個節目里的一個特集,時間約為十五分鐘。形式是她在大川公園裡邊走邊談自己對連環綁架殺人案的看法。沒有記者採訪,只有一名攝像師跟在後面,也就是一個人演出。當她拿到計劃書的時候,曾打算拒絕的。因為像這樣讓她一個人說對她這個外行來講可能不行。但在《日本文獻》雜誌社社長的勸說下,她還是去做了節目。
「你不要擔心,我想了解的只是建築物,這樣可以嗎?」
如果不是從栗橋浩美的公寓里發現三宅碧的照片,家人還以為她只是永遠離開家了。這樣的話,他們也還能保持一種平穩的心態。
「你記好了,任何人都不會從事實和正面看待問題的,當然事實只有一個,它是客觀存在的。但對事實的解釋卻因和它的關係而不同。所以,事實既沒有正面的,也沒有側面的。人們只看見他想看到的東西,人們只相信他願意相信的事情。」
「我知道,如果見了面,你會把她當成將來可能結婚的對象,這對我們的工作是很必要的。但是,條崎,你和高井由美子見面,也只有這點好處。她會被傷得更深,會更加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實』。這樣的話,是不是真正影響她的人生?對嗎?」
那個時候,時間還不太晚。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栗橋浩美把木村帶到自己的藏身之處后,到夜裡十一點給木村夫人打電話前的這段時間里,還讓木村講了許多自己的事情。那不是一般的話,甚至包括他們戀愛的情況,然後再居心不良地給木村夫人打電話。掌握這些情況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而且要讓木村講出這些事情也是要做一些準備的。不是在行駛的車裡,也不是在可能被別人發現的地方,他們到了對他們自己最安全的藏身之處。然後要讓木村莊司真正明白自己的處境——換言之,必須讓木村明白栗橋他們已掌握了他的生殺大權,必須要回答他們的提問——否則,木村不會輕易講出他的事情的。
對這個問題,一個感傷的作家在8日的晚報上是這樣寫的——毀滅他人的精神,在心靈深處孕藏著自我毀滅的要求,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無意識中希望自己也要死去,並預見了它。驅使他們的是希望毀滅自我和他人的人的本能的衝動。所以,他們死後,讓證據代他們講述應該講述的事情。因此,證據就被保留下來了。
「栗橋浩美家的藥店呢?」
說是去散步,其實大家都知道,武上是要把現場調查案卷中的地圖和圖片和實物融合在一起。其實,條崎也打算這樣做,只是還需要計算幾個數據。武上說,準備好了拿過來。
發生兇殘事件后,這裡是被金錢或感情困擾的人的住處,當然不會有理由把這裏收拾得清潔舒適。但是,給武上留下的零亂的印象卻不僅僅是物質方面的。
「確實如此,這很重要。而且通過對打給電視台電話的聲音鑒定,特搜本部可以推斷出連續綁架殺人案的罪犯是兩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可以鎖定栗橋和高井兩個人。所以,她進入一種思考停滯狀態,懷疑如果真的是栗橋和浩美,警察為什麼不進行嚴密的搜查。例如,實際上,在對打給特別節目組的電話進行的聲音鑒定中,認為符合的只有栗橋浩美一個人。」
「把文件帶來。」
大伯母在電話的另一頭,用略帶嘲諷的口氣說。
「是的。他首先不用擔心生活,夫妻兩人生活,他的夫人是學校的老師,有很穩定的工作,而且他們兩人也不用贍養老人。」
第二天,擴大了搜索範圍,不僅要找伊藤敦子本人,還要找她開的車。她一定會把車停在某個地方,如果車還在,敦子就很可能出事了;如果車不在,那這種可能性就會小一些。當然,他們也考慮了連車帶人被綁架的情況,但這畢竟還是相對而言的。
連載的第四部分寫起來很辛苦。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兩個人的主題是什麼?應該從哪裡寫起呢?從目前手頭掌握的材料看,栗橋浩美屬於成績優異、擅長體育的優等生,而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高井和明則屬於落後生。他們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在二十幾年的短暫人生中,他們沒有大的背叛,一直相伴在一起,最後兩人一起走上了犯罪道路。這是在哪裡、怎麼引起的呢?在哪裡受到了什麼樣的影響?從哪裡寫才是正確的呢?
社長手嶼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於是,他們製造了大川公園事件,以便讓社會上都認可自己是那種國王。如果不在車禍中死亡,他們還會繼續,這隻不過是國王剛剛開始的進攻,他們得意之極。武上想,拍了照片和錄像帶的女人是他們過去的成績,栗橋浩美把收有這些照片和錄像帶的箱子藏在自己睡覺的床下面,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們已經完全忘了呢?
「你還要蓋房子嗎?」條崎有些機械地問。
聽他一問,條崎馬上回答:「盜竊犯入室盜竊時被女主人發現,然後把她殺死。」
由美子好不容易走到了電話亭旁邊,這時有一輛車開到了休息室的入口處。由美子盯著看是不是前煙滋子,那是一輛老式的灰色小汽車,通過車窗,她看清了車裡坐著一對青年男女。她非常失望。
「一個小時后,老地方見。」
「十年前,他和我都在本廳工作,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刑警,但是他因為胃穿孔病倒了。」
「大伯母說,這次是對方想見面。」
栗橋和高井,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們兩人越發瘋狂的呢?這就是他最想弄清楚的。武上想,如果把這些問題搞清楚了,整個案件就會水落石出了。
看完之後,她就跑進警署的廁所吐了起來。
「除了你之外,我還有上司。」
「塑料衣箱……高約二十厘米,兩個,藏在床下的最裡面。打開一看嚇了一跳,裏面有幾盤錄像帶和許多照片。」
武上看見鳥居終於把電話打完了,他一邊和站在旁邊的那對男女說了聲對不起,一邊把地圖拿了出來。
從5日深夜到7日的早上的記者招待會,不斷有人打電話給搜查本部,責問他們為什麼沒有迅速公開宣布,而是允許媒體先行報道。當然,本部也不會保持沉默,關於汽車墜崖事件和裝在行李箱里屍體的身份,只要有查清的事實,他們會對外宣布的。儘管如此,他們仍很難得到社會民眾的理解。
由美子往迴向候車室的大樓走去,後面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當然不會回頭。當她跑到掛著鎖的有兩扇門的大樓前,看到玻璃里還映著兩個中年婦女的影子,她們還在向這邊走來。由美子加快了腳步,向汽車站的門口跑去。出來了,可以離開這裏了,待在這裏真是討厭。
出事的那一天——1994年3月15日,非常平常的一天,敦子在帶薪休假。一年前,她就開始在公司附近的學校學習繪畫,興緻很高。她特別喜歡畫風景畫,周末經常外出寫生。她從不和別人一起去,總是把繪畫用具和畫架放進小車裡,一個人出門。15日出門時,她告訴母親她去要澀川,那裡有漂亮的採石場的遺迹,她一定要去寫生。母親給她帶上了三明治便當,告訴她不管什麼時候回來,一定要從那兒給家裡打個電話。像這樣外出寫生,伊藤敦子都是早早出門,所以一般不會在目的地住宿。澀川離前橋並不遠,所以敦子說晚飯前一定會回來的。
「武上君,你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
第一部分連載寫得非常辛苦,因為她始終找不到關於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這兩個年輕人的明顯的特徵。但是,手嶼社長說,這樣就可以了。他說了好幾次,滋子的報告文學這樣就可以了。他還熱情地說:
這次是條崎不說話了。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栗橋浩美房間里保留的照片和錄像帶里不僅有古川鞠子、日高千秋和木村莊司,還有其他女人的照片。其中一個人可以被推定為身份不明的被切掉右手的屍體已成白骨的那名女性,其他七名女性的模樣也可以得到確認。
由美子離開站台,穿過一條馬路,但她仍在不停地跑著。她對這個地方根本不熟悉,跑的時候她根本不辨方向,一個勁地拐彎,她怕紅燈亮的時候必須停下來,所以就向亮著綠燈的路上跑去,不時地撞到過路行人,但她仍然在使勁地跑。
混亂的感情就像漂在洗澡水上的灰塵一樣到處漂著,並會粘滿全身。武上並不太迷信,也不太相信靈魂和幽靈的存在。但是,在罪犯作案前住過的地方,總覺得有種邪惡的東西,這隻是經驗而已。有一位非常親切的不動產業主曾說過——自殺者的房間、搶劫殺人的被害人住過的房間雖然是不幸的房間,但並不危險;真正危險的是罪犯住過的房間。
「一個不會用自己腦子思考的人是寫不出好的報告文學的,這是從我的經歷中得出的規律。對不起,我沒有想歪曲你的意思。」
聽到他的叫罵聲,由美子喘不上氣,說不出話來,腿上也沒有力氣,她只是睜著眼兩手抱著身體,就像一個痙攣的孩子渾身發抖。她沒有了眼淚和感情,聽到的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
最近幾天條崎看上去沒有精神,這也讓武上擔心。他原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看上去很老實,走路有點內八字。他被心眼不錯但說話刻薄的秋津起外號叫「女孩」。但是,說他沒有精神也不是太明顯。負責編輯的其他同事,誰都沒有發現。自從這件案子在武上的領導下開始工作以來,對同一指示和命令從不用說兩遍的、善於領會的條崎居然重複犯同樣的錯誤。讓他拿四份複印件,他只拿一份;讓他裝訂文件他卻把文件放進文件夾里。這些雖然都是一些小事,但以前的條崎決不會這樣的。
9月12日,栗橋浩美打給HBS的電話用的是練馬的中繼站。23日,栗橋浩美打給有馬義男的電話用的是新宿西部的中繼站。而新宿中繼站的天線覆蓋範圍中包括栗橋浩美的初台公寓。而栗橋浩美家的栗橋藥店和高井和明家的長壽庵則在練馬中繼站的範圍之內。10月4日,咳嗽得很厲害的栗橋浩美也是通過這個中繼站給有馬義男打的電話。
有百萬分之一的危險,但栗橋浩美不會不做好準備的……
滋子什麼也不說,但覺得臉發熱,太陽穴在咚咚地跳,心中的火直往上冒,但她沒有說話。
「走進屋門,這種情況就更加清楚了。因為房子低,所以樓梯很陡,樓梯下面的客廳是那種只有房支柱的建築風格。上了樓梯,二樓就是夫婦兩人的卧室,旁邊是主人的書房,在書房裡對廚房的情況可以一覽無遺。主人站在二樓的平台上,也可以從上面觀察到在廚房裡幹活的女主人的情況,這就像是監獄里看守監視犯人一樣。採用這種建築方式的人家並不多見。廚房就像是舞台上的後台。比如有客人來的時候,帶著客人從客廳到廚房的建築方式有點奇怪。
做完節目后,她覺得效果比想象得要好,聽說後來別人也都誇獎了她。這決不是奉承話,昨天她已經接受了他們的要求,以後《日本文獻》每次刊登新的連載時,都要做相同形式的節目。
條崎像個靦腆的戀人一樣在他後邊跟著。武上打算到大川公園去,在公園裡轉一圈再回來。這樣的話時間也夠了,話也能說完。
兩人最後商量決定,在由美子借住的地方乘計程車約五分鐘的地方有一個公共汽車站,由美子在那裡等滋子。平時那裡的人不太多,滋子開車過去可以馬上把由美子接上。因為高井由美子沒有手機,所以滋子讓她到了車站以後,用那裡的公用電話給滋子的手機打電話。滋子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她。
「是胃穿孔嗎?」
「是的……我們借住在母親一個老朋友的家裡。」
在栗橋浩美房間里發現記錄被害人情況的物證的消息在正式宣布前,就讓媒體知道了,新聞也進行了報道。但是那個時候對情報要巧妙地加以控制,一直到最後說得都很模糊——正在驗證的被害人的記錄。
人們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更大的刺|激。那是11月5日晚上人們正在悠閑地看著電視,突然電視畫面中插入字幕的時候,字幕上寫著一輛行李箱里裝有屍體的汽車發生墜崖事件,車裡的兩個年輕人當場死亡。那是在中斷播放電視劇開始進行特別節目報道的播音員在繼續報道的時候,播音員說,從其中一個人的住處發現了連環綁架殺人案被害人的遺物。暴風雨般的新聞報道瞬間偃旗息鼓,完全確認了車禍中死亡的兩個人就是真正的罪犯。
但是,沒有證據,這位有問題的上司15日全天都在公司上班,在認定敦子失蹤的時間段里,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據。公司下班后他不在現場的證據比較零碎,但這些還不足以讓他做供述。伊藤敦子的失蹤案成了懸案,只有時間在流逝。
這個東北部是冰川高原別墅區中海拔最高的地方,因此,作為別墅地區的開發建設比較晚。聽木村夫人和他的同事介紹,木村莊司是一位非常勤勉敬業的經理,他去尚未開發的地區參觀學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天黑以後雖然九-九-藏-書不能參觀了,但木村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他也許會認為柏油路是通往回家的道路。
「敦子說,她去學畫畫正好是兩個人分手的時候,開始是為了解悶,慢慢覺得繪畫很有意思——她畫畫,覺得自己從噩夢中醒來,她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了。敦子,完全重新站起來了。」
旁邊一對象是公司職員的年輕人看著由美子,其中那個女的問:「哎,怎麼回事?」男的轉過頭,一位正在路邊待客的計程車的司機也吃驚地把頭伸出車窗看著由美子。正要騎車的學生把腳踩在腳蹬上目瞪口呆地看著由美子。停車裝貨的送貨上門的配送員也把目光轉移到正在使勁跑著的蒼白的由美子身上。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樣的壞小子在後面追著這位姑娘?
武上打開二樓狹小的特搜本部的門時,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條崎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邊翻的雜誌,聽說《日本文獻》雜誌的增刊號以報告文學連載的方式開始詳細報道這一案件。而且他還聽說秋津接受了採訪,後來又拒絕了。
「真可憐,你們還算可以,但是一定很擔心你父親的情況。」
要用腦子去想。但是,儘管這樣,條崎還是有點迷糊。
「哎,你到底怎麼呢?」年輕人吃驚地用手扶著她的肩膀:「由美子,不要緊的——」
在發生車禍前不久,他們在「綠色公路」出口處的加油站給車加油。這一點已經從加油站的服務員和在場的客人那裡得到了證實,他們的證言十分可信。其中,引起特搜本部注意的是坐在戀人開的車上、和栗橋高井他們先後進入加油站的一位二十三歲女孩提供的證詞。
那位婦女又仔細地看了看由美子,她一點都沒有認出她是高井由美子,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太可憐了。現在的由美子就像電影里的殭屍,因為瘋跑用盡了力氣,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真是可憐。
「嗨,怎麼回事,我好心好意地幫她撿起來。」
「儘管如此,你是不是還要把不能向一般人公開的照片拿給他看?還為此特地做了文件?」
就這樣,秋津說的「炸彈」在記者招待會開始后的十五分鐘爆炸了。
「你要是去見的話,打算怎麼辦?你會讓高井由美子做些什麼?」
她們的表情里有比絕望更悲慘的東西,那就是栗橋浩美的惡魔般的做法。
剩下她一個人了,滋子沖了一杯新買的咖啡,一股香味撲鼻而來。電話響了,這是今天早上的第一個電話。
到了這個年紀,應該不會再有被人說幾句就會受傷的柔弱性格,但手嶼社長對滋子以前的人生和工作沒有一點同感和理解,簡直就像是被扔掉的垃圾一樣。
關於這一點,武上也知道。栗橋浩美只是個人收藏,對於攝影,他始終是個業餘愛好者,他只拍她們的特寫。當然,這是因為他的目的就是給女人拍照。
「哎,你等一下。」武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環境不一樣嘛,我不是要過問你的私生活,只是不忍心看你的樣子,所以才問的。你到底有什麼煩惱?作為上司,我在認真地問你。」
木村莊司有自己用的手機,但不是公司配發的,而是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用的是快餐店的公用電話呢?他的妻子做了解釋。
「盡說一些表面的好聽話。」武上有點生氣,他把夾在手指中的煙扔了。
「但是,他是個有點怪的人。」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父母兩人傷心地低下頭哭了起來,但她的姐姐還是不相信,堅持還要看看其他的照片,這樣的照片太不可信了。能讓那麼殘忍的罪犯拍這麼普通的照片,妹妹就可能是他們的同夥。這話讓負責的刑警也大吃一驚。他問,你是說你的妹妹是綁架女性的罪犯的幫凶?大姐還在堅持,臉色蒼白。是的,他們要想容易地綁架這麼多的女人,如果同夥中有個女的,是不是就放心多了?我妹妹就是做這個工作的人。
加油站的店長也描述了同樣的場面。他看到栗橋浩美追趕一輛年輕男女乘坐的紅色吉普車(確切地說,他們開的是切諾基),一直追到公路上。但是過後,他好像特別吃驚地向後退,像是要從吉普車開走的方向逃開似地轉過身,高井和明擋住了他,兩個人摟著走到車旁邊。
「條崎,走,一起去散步吧。」武上拉開椅子,站了起來。
今後這種方法可能會改變,現在,購買這種手機不需要任何身份證明,非常容易買到。用假名字和假地址都可以購買,不可能查出栗橋浩美在哪裡買的這種手機。但如果手機在的話,則可以通過檢查手機本身,就可以查出保存在裏面的通話記錄了。
「經過三年的刻苦學習,他成了一級建築師。」武上一邊吐著煙,一邊接著說,「但是他既沒有開家事務所,也沒有去別的地方找個工作。這是因為他夫人不同意,她怕他如果再賣力工作,胃又會穿孔。敢訓斥丈夫『不許上班』的老婆,我見過的也就他夫人一個。」
「是的,我是前煙滋子。」
後來又打來的電話的情況又是什麼樣子呢?能肯定是高井和明的聲音嗎?不,不能肯定。警方既沒有進行鑒定,也沒有他的聲音樣本。一個人如果既不是播音員,也不是演員,又不是歌手,一般很少有機會留下自己的錄音帶,錄音電話的電話錄音是極個別現象。高井和明沒有用過錄音電話,他連專用的電話都沒有。
——高井和明最尊敬的人是爸爸媽媽,理由是「他們是勞動者」。大家都知道,他們家是開蕎麥店的。我覺得很有意思。但是,他寫的字又亂又臟,看不清楚。於是,我把他本人叫來訓了一頓,還讓他的媽媽來學校,把特別製作的聽寫本給了他,讓他好好練習……
她接完朋友的電話后,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坐在電腦前重讀昨天之前寫好的文章。滋子的報告文學比雜誌的連載要快一些,現在手上拿著的是連載的第四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寫滋子採訪赤井山中「綠色公路」的現場、促使她要寫連環綁架殺人害報告文學的經過和滋子對這一連環綁架殺人案的看法。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主要是按時間順序介紹了從案件發生到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死於車禍的經過。而報告文學真正挖掘主題是從第四部分開始的。
誰是指揮者?兩個人不可能邊平等地商量邊進攻的,就算是邁出半步,也還有誰先邁的問題。
「不知道,也許職業訓練學校的目錄里,既有警察學校又有建築學校吧。」
「要是這樣的話,他應該準備好兇器,就不會用洗臉間的毛巾了。罪犯以為家裡人都睡覺了,但是女主人卻還沒睡,她在等還沒有回家的丈夫。是要慰勞他呢,還是要批評他呢,不得而知。罪犯看到她后就開始緊張了,最後把她殺了。罪犯只拿走了容易找到的餐櫃里的現金。他沒有上樓,所以孩子沒有發現他。」
由美子又跑到了一個新的十字路口。綠燈亮了,她不想停下來,她想跑過去。由美子光著腳從人行道上跑了過去。就在這時,一輛正在拐彎的輕型貨車駛到了她的眼前。
那一天,木村莊司本人是下午一點左右給家裡的妻子打電話的,那個時間他還沒有到冰川高原的別墅區。出了離那裡約六公里的收費公路的出口后,木村連吃飯帶休息進了一家快餐店,並在那裡給他夫人打了電話,告訴她當天的安排,這些情況,木村夫人記得特別清楚。這家快餐店公用電話的記錄本上,也清楚地記著木村莊司家裡的電話號碼。
「剛才有一個找我的電話。」他們剛走出墨東警察署的大樓,在第一個拐彎處,武上就開始說話了。
武上抽著煙,生氣地看著條崎。條崎並不害怕,他接著說:「聽大伯母講,高井由美子對警察沒有進行嚴格搜查就斷定她的哥哥是栗橋浩美的同夥而表示懷疑。」
到警察署的門口了,武上上樓了,從裏面走出兩位特搜本部的刑警,他們好像在和武上說著什麼,武上點著頭站在那裡看著他們走了。
正在這時,一輛貨車停在了剛才差點撞上卡車的地方。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毫不猶豫地走到由美子和那位婦女跟前。
條崎嘿嘿地笑著,好像從自行車上摔下來的孩子在笑。
武上從口袋裡掏出煙,在室外抽煙感覺很好。
信號燈又變了,正在等待的人們又繼續過馬路。
把高井和明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的是他中學二年級的游泳部顧問柿崎老師,滋子多次聯繫想去採訪,但都未能如願。滋子也知道柿崎老師的住處和工作的學校,好幾次也都闖了進去,但柿崎老師都躲開了。滋子相信高井和明的視覺障礙一定會影響他以後的人生,並和他與栗橋浩美的關係有很大聯繫,但她終究未能從柿崎老師那裡搜集到素材,實在太遺憾了。
「開始他沒有打算把家裡人殺死嗎?」
三宅碧在外過夜是家常便飯,父母也不責怪她。她經常兩三天都不回家,等到錢用完了她就會回來,父親就費盡口舌地教育她不要浪費錢。母親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以前的那種母女關係。從枯燥的案卷中可以充分想象到她母親那無奈的口氣。從案卷中發現,惟一還有點親人感情的就是她的姐姐毫不隱諱地說出對妹妹的不滿。
以前,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案件中,建築師在作為現場的一座房子的基礎上,發現了讓武上都大吃一驚的情況。首先,他從房間的亮度和映在地上的傢具的影子推算出窗戶的位置、房間的高度和窗框的大小,然後再計算出房間的大小。他還像一位魔術師一樣,列舉了這所房子的一些情況——它不是一套單獨住宅而是一所公寓,樓高不會超過五層,從屋裡能看到的支柱分析這所房子建於昭和六十二年前,至少已轉賣或租賃過兩回,有人家連續居住超過一年以上,其中還有一家有兩名學齡前兒童。這些情況後來被證實是準確的。
「噢,是嗎?」
「不,不要緊的。」
滋子想,什麼時候他們兩人的合作關係又變成這個樣子的呢?栗橋浩美失控了,而高井和明為了保護他而在後面拚命地跟著。
「當然,這並不是說知道從哪兒到哪兒。他也是通過觀察人作為生活空間的建築物才能明白的,但他還慎重地說這隻是一個方面。可是,這些和珍貴的搜查材料有沒有不同呢?他酷愛建築,見過許多建築物。比如和他一起散步的時候,一看見造型獨特的房子,即使是根本不認識的人家,他也會按響門鈴前去拜訪。如果能進去觀察他就進去,如果不能進去,他一定會秘密調查住在這所房子里的人。之所以說他是怪人,就是因為這些事情。」
「來看看是不是半年前離開家的女兒,他們的女兒經常出入大川公園,失蹤那一天就去過大川公園,所以很是擔心。」
滋子喘了一口氣,真誠地說:「以後經常給我打電話吧。謝謝。」
這種視覺障礙不是眼睛的問題而是腦子的問題。如果左眼不能看東西了,就等於控制左眼的右腦失去了部分功能,右眼的情況正好相反。所以,要是能進行適當的功能恢復訓練,讓腦子失去的功能得到恢復,那樣就會好多了。特別是孩子,只要周圍人能發現,就決不是難以恢復的功能障礙。
不管是哪篇報道,還是哪份材料,栗橋浩美周圍的物證很多,但和高井和明有關的物證卻出奇地少。這讓特搜本部非常頭疼。
條崎摘下眼鏡像個孩子似地瞪大了眼睛。
儘管如此,但還是有許多照片上有作為女性背景的壁紙,她們坐的椅子的靠背向著陽面,她們被鐵鏈鎖在床架子上,在床架子旁邊能看到門框,這也不是一點情報都沒有。武上希望建築師能從這些地方發現一些線索。
現在,特搜本部考慮栗橋浩美的這麼多的照片利用的是一家沖洗特殊的「危險」的照片、收費較高的照相館,即使是外行人,也不難找到這種處理危險照片的照相館。翻開一些花哨的雜誌,你會發現上面有許多廣告。當然廣告上不可能寫有「本店處理普通照相館不能沖洗的照片」內容的,但你只要有心,我也會有意。
當鳥居申請特搜本部里的被害者對策班的位置時,很多人都感到意外,武上也吃了一驚。
武上又在空中畫了一下房子的形狀。
那個孩子現在怎麼樣呢?罪犯死了,案件基本結束了,那個孩子會安心了嗎?
高井和明的家人說,高井沒有專用的電話,以前栗橋經常打電話來,他也到過長壽庵,但最近好像少多了。特別是大川公園事件后,11月4日,高井和明說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后就出去了。如果那個電話是栗橋浩美打來的,那可是好久才打來的一個電話。另外,他的家人惟一知道的高井和明打給栗橋的電話是,10月13日栗橋的母親壽美子從樓梯上摔下來受傷住院的時候,高井打的一個慰問電話。這個電話好像打了很長的時間。
多數情況下,連環殺人犯都是單獨作案,很少有兩人一起做的。這樣的例子美國很多,但是,在日本,本來這種連環殺人案就很少,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的這種組合會不會是第一次呢?武上認為之所以對他們感興趣,也就在於此。在這一點上,特搜本部全體人員的意見也非常一致。
但是目標是千差萬別的。他和她到底要做到什麼樣?怎樣才能滿足?要建立什麼規模的王國?是實行善政還是實施專制?武上認為最後的結局也許就是人生。一個女人,作為一名順從、心地善良、性格溫和的妻子,她也許就是一個男人的女王,有著幸福的人生。一個男人,如果能成為一名企業家,被作為當地人物傳中的名人流傳,他也許會因為成了幾百個職員的國王而滿足。一個女人成為一名演員,也許她會建立一個成為某個時代女人們的偶像、獲得男人的嚮往與慾望的自我王國。一個男人,成為一名學者,潛心於研究,即使沒有很多的錢,但在為世人所不知的領域里取得重要成績,也許這就是他的王國。
她的腳被人行道的裂縫絆了一下,左腳上的鞋也掉了,疼得她腳脖子都像要掉下來了。就是這樣,她都沒有停下來,因為跑得太慢,她索性把右腳上的鞋也脫了下來。結果,由美子成了一道異樣的風景,過路的行人都停下腳步看著她。
但最麻煩的是如果開車的話,電話可以在從冰川高原到市區的三個小時內移動,而東京市區裏手機的機站非常多,它們是按幾公里為一個地區進行管轄的,非常複雜。而人口稀少的森林地區則不同,一部天線可以覆蓋很大的地區,所以,中原地區中繼站的管轄範圍相當大。根據這種情況,特搜本部決定以木村莊司車載裝置上地圖所顯示的地點為圓心,半徑五十公里的範圍為重點搜查範圍。其中,冰川高原別墅區是重中之重。對一系列的犯罪行為而言,別墅或租用的別墅都是極好的舞台。在警方進行一間一間地毯式調查的時候,加上以登記簿為原始資料做成冰川高原別墅區建築物的一覽表,但對於這些不動產,僅靠看登記簿還是不太明白,所以還需要群馬縣警方協助補充更詳細的資料。
「太意外了,好好想想,至少有點不正常。等你將來成了家要建自己的房子時就會明白了。」
「條崎,不要緊吧?」
武上和他打了個招呼,條崎一下子跳了起來,並神經質地推了推眼鏡,說了聲:「啊,對不起。」這很像最近年輕人的做法,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說一句「對不起」。
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會談些什麼?他們是不是經常活動?他們在哪裡進行聯絡的呢?
但是,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這麼悠閑,但警視廳確實不能只在這起案件上投入大量的人力。所以,在查清七名女性身份問題上,只靠警視廳的力量是不夠的。
三十分鐘或一個小時,自以為是的大伯母的話還是讓條崎對這位名叫高井由美子的女孩子感到有點內疚。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條崎從公寓的壁櫥里找出扔在一邊的見面的照片看了起來。
由美子趕快抬起右手護住自己的臉,但還是被砸著了。她感到一種被人咬了一口似的疼痛。她再一看掉在腳邊上的東西,那是根二十厘米長的還著著火的煙頭,是那個女的扔的。
如果把人的原因套用在野獸身上,就會停留在用猴毛裝飾起來的深遠的哲學上。如果遠離犯罪作為一個旁觀者是可以的,但它和現場的警察的切身感受相差很遠。
栗橋和高井還留下了因手機被探測到的痕迹。和有線電話一樣,手機也無法在瞬間查明電話號碼。但是,如果在某個地方撥打的特定電話,通過調查使用的中繼站,則可確定電波發射區域。如果沒有這套系統,電信公司就無法向用戶收取費用。
「大川公園發現右胳膊的那一天。」條崎說,回頭朝那個垃圾箱的方向看去,「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話,那一天是我休息,和別人換的,為了見面才休息的。」
栗橋浩美的房間里很亂,開門后,一股垃圾的臭味撲面而來,雖然鑒定班的人已經把垃圾箱里的垃圾全都帶回去了,但還是有股臭味。也許這是和在這裏發現的遺骨的臭味混雜在一起的緣故吧。
武上走在前面,條崎跟在後面。武上對高井由美子現在心態的分析是對的,無論別人怎麼說,她都會一直相信哥哥是無實之罪。就算找到了能證明高井和明殺人的現場錄像帶,她也不會承認的。
那麼,高井和明自己的目標又是什麼呢?在這之前,他是什麼時候和栗橋浩美一起行動的呢?是什麼時間開始的呢?
「說不定我的西服也會變臭的。」一同來這裏的秋津看著武上的臉,皺著眉頭說。
高井由美子還在說著什麼,但已經聽不清楚了。滋子再次確認了見面的地點,就把電話掛斷了。
條崎慢慢地張開嘴,吐出一口氣:「我——也許是我錯了。」
搜查本部認為,這一天的下午,為了新建自家住宅而去別墅區參觀考察的木村,天黑后開車往回趕,他會不會在冰川高原北部的某個地方迷了路?那裡沒有人家,即使有,也是人煙稀少的別墅區。他的手機性能不好,無法聯繫,只能靠卡納比裝置開車。就在這時,他遇上了栗橋浩美。
當接到報案的警察趕到時,被害人的身體還是熱的,這說明是在一兩個小時前作的案。屍體也沒有從廚房移動的痕迹,好像曾經打鬥過,地上鋪的墊子亂了,調味品和餐具掉在地上。被害人好像是要向和罪犯相反的方向逃走,她是在被打倒後用毛巾從後面勒死的。喂,條崎,你是怎麼看這樁案子的?
在這種大的案件中,一旦確定了嫌疑人,警方就會收集各種目擊證詞,必須有足夠的可靠性。人的記憶容易發生變化,和謊話不同,回憶和錯覺不帶有內疚和罪惡感,所以很難判斷其真假。搜查人員就要像老練的古董商,對顧客拿出來的物品「證言」要冷靜地分辨其真假。在這種情況下,「證言」無法反映對方如何誠實和如何熱心的。
關於高井和明,還有人證實,10月中旬,有個很像他的男人在大川公園裡走來走去。他在塚田真一和水野久美髮現右胳膊的垃圾箱周圍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按計劃已經做成了準備文件。」
這裏不需要感傷,完全沒有文學的東西。難道是毀滅自我和他人的本能?武上認為這是胡說八道。
最後,因為她的大姐的堅持,刑警把三宅碧所有的照片都讓她看了,她用了三十分鐘看完了照相館製作的五本薄薄的影集。
但高井和明沒有栗橋浩美這種毀滅的感覺,雖然栗橋浩美是一個沒有職業的青年,但對高井和明而言仍是一個英雄。所以,高井和明還是跟隨著他,並幫助他。如果高井和明的意志稍微堅強一點的話,事情的發展可能就不會是這樣。高井和明也許會從什麼地方逃離這個危險的暴力遊戲,並向警察報告。
關於這起案件,還有許多令人費解的地方,搞清楚的地方並不多。武上在閱讀搜查資料並進行整理的時候,有兩個問題想不明白。其中之一就是在這起案件中,精心安排和隨意行動交織在一起。使用新式手機,說明他們在精心安排;但給有馬義男打電話炫耀卻是臨時性行動。
這兩人真是奇妙的組合。從照片上看,栗橋浩美是個靈巧英俊的年輕人,與之相反,高井和明則長得又矮又胖,周圍沒有人說他聰明。聽秋津說,不管在哪裡,栗橋都是一個很引人注目的青年,也很討女人喜歡,剛搞清楚他是罪犯的時候,看完新聞的他的女同學居然在大家面前痛哭流涕。
這樣一來,至少可以肯定一點,木村莊司綁架案是栗橋浩美一個人做的。他給木村夫人打電話,一個晚上都和木村在一起,直到第二天下午很晚的時候,他才把同夥高井和明叫出來。
宏枝邊說邊走了起來。母親沒有回頭,但由美子還得回頭看看,因為她要肯定確實沒有人在後面跟著她們。
條崎跟了上來,武上生硬地說:「第三個人的身份也搞清楚了,就是剛才鳥居見的人,聽說他們是來認領女兒的。」
聽到敲窗戶和叫她的聲音,無法入睡獃獃坐著的由美子飛也似地跑下樓來。打開門,宏枝穿著一件帶有帽子的外套,非常冷似地站在那裡。當確認她真的是勝木阿姨時,由美子一下子哭出聲來。聽到聲音的文子也下了樓,獃獃地站了一會兒,邊喊邊和宏枝抱在了一起,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放聲大哭。看到這些,由美子也在抽泣。
「是不是拉肚子了?」武上邊開小會議室的門,邊開門見山地問,「是不是該換一家送外賣的便利店了?」
兩人從小學時關係就很好,栗橋浩美經常是主角,高井和明則像影子似地跟著他。據他們的中學老師講,高井和明有一段時間被栗橋浩美和他的朋友組成的團伙欺負。因為擔心,他特地把高井和明叫出來,問問他的心裡話,但和明的回答卻讓他很意外。
因為特搜本部縮小了規模,所以人員也只有原來的一半,但還是把只有訓話室三分之一大的會議室擠得滿滿的。電話也響個不停。武上躲開了兩把椅子,但還是撞上了第三把椅子,他用眼神向正在打電話的年輕同事表示歉意,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這可是悠閑自在的生活。」條崎說。
因為有點討厭他,她馬上回到車裡,並講給自己的男朋友聽,兩人立即開車出發。
「這所公寓垃圾箱的垃圾也要全部帶回警署,我去搭把手。」
廚房和客廳的抽屜全被打開了,書報架也倒在地上,但屋裡還不是太亂。放在餐櫃抽屜里的五萬日元現金不見了。被當做兇器的手巾原來是放在洗臉間的。
「武上君,差不多就自願退休吧,過去默默無聞做出的成績是你全部的價值,你打算去警備公司工作嗎?」
召開正式記者招待會的最大目的,當然是要公布這些內容。果然,已經開始素材大戰的媒體和希望事件圓滿解決的普通民眾都受了很大刺|激,像被人抄了腳跟翻倒在地。
但是,條崎卻停下來,臉唰的地一下變白了。武上也驚得停了下來,因為用力過猛,右腳踩到了左腳上。
只有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才能真正搞清楚栗橋和高井的共犯關係。反過來說,對於完全查清他們兩人在哪裡開始犯罪的、經過什麼樣的過程和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等問題,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至關重要。
聽到「哥哥」和「朋友」兩個詞,由美子呆住了,她的手抓著車門,慢慢地回過頭來。
——栗橋浩美經常欺負和捉弄高井和明。
武上大步往前走。
——滋子,你是因為它是女性雜誌而拒絕的嗎?
條崎又把眼鏡戴上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讓你久等了。」
她又眨了眨眼睛,她的腦子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