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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但我覺得也沒有什麼想不通的。」法子說,「日本警察受到的約束是不是很多?不允許搞誘餌偵查,無論在什麼樣的重要的緊急情況下,都不能搞竊聽。所以,他們只能到複雜的情況中去調查。」
手嶼社長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滋子覺得背上出了冷汗。
最重要的問題是,由美子引發那場風波后,如果記者沒有進行報道的話,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報道這件事情的是當時在現場的攝影雜誌的攝影師。是的,當時他正好在現場。
滋子逃也似地離開了編輯部回到家裡,當然她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手嶼社長也沒有催她,他讓一個辦事員打電話告訴滋子,如果寫不出來就暫時不再連載了。
——你是憑什麼認為栗橋和高井是共犯的?這裏面就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嗎?你所描述的情況並不是再現他們的現實生活,而是從一開始你就認為他們是共犯,你不過是把自己的想法寫成文章了,是不是?所以當你寫出看似非常有道理的文章之後,你是不是也失去了反駁的可能?
「是的。」角田抱著胳膊繼續說,「我……個子不是很高嗎?坐在狹窄的座位上很不舒服,要是再佔用半個座位又太奢侈了,所以每次坐飛機的時候我都訂加寬座位。綱川他們就坐在我前面兩排的座位上。」
這是因為綱川浩一和他那本令人討厭的書——《另一位殺人犯》。
條崎心裏在想,這個女孩回答法子的問題但沒有想過和她這樣見面?還是對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歷難以保持沉默?雖然她的證言不多,但她是不是希望自己能夠解決目前這種混亂的狀態?是為了那些無法逃離困境的女孩子,她希望事情能有個結果?希望真兇——如果真有此人的話——能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綱川浩一帶著高井由美子到她家裡宣布和她絕交,並說為了洗清高井和明的罪名,綱川會自己寫書的。這不過是在他上電視前幾天的事情。《另一位殺人犯》這本書雖然不是太厚,但四百字一頁的稿紙也用了大約三百五十張,但這決不是三四天就能寫成的。而且光有原稿也是成不了書的。校樣出來后要進行校對,然後是裝訂和發售。不管多麼急,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可是我並不了解這些情況,警察也沒有給我這方面的材料。
「我父親是不是負責編輯工作的?因為是負責後方支援的,所以對搜查本部的做法是絕不能發表意見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要問到個人的看法,那隻能是無可奉告。」
「啊,對不起,法子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滋子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啤酒,打開之後就坐在了地板上。就像是要和滋子保持一致似地,電視上的綱川浩一也拿起了酒杯,那是透明的綠色的、非常漂亮的雞尾酒。這是什麼?女主持人問。這是兼烈。他回答。我一直都很喜歡喝這種酒,你看我像不像冷酷文學中的私家偵探?
「啊,好像來了。」
「角田君,你不要緊吧?」聽條崎這麼一問,法子把頭轉了過來。確實,遠遠看去,角田真弓是個溫柔健康的女孩。但走近再看,她的身體好像不是太好,情緒也很低沉,這也不像是因為緊張的緣故。
第一遍滋子把這本書快速通讀了,到第二遍的時候,滋子把主張「真兇X生存說」那部分內容摘錄下來,逐字逐句地看。其中包括說高井和明可能有不在現場的證據,沒有高井和明與案件有關的物證,高井和明的家人認為他是無實之罪,在報案的幾件未遂案件中有一名罪犯像是栗橋浩美而另一位根本不是高井等。另外,還有通過打給HBS特別節目的電話可以推測出來的兩個人的關係——滋子認為他的任何一個主張都站不住腳,即使是死裡逃生的女孩的證言也不能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人的記憶和錄像帶不一樣。而不在現場的證據和物證,如果經過警方調查,哪怕只找到一個,這也屬於可以確認的證據。罪犯給電視台打電話,如果只通過這一件事就斷言後來給電視台打電話的人就是主犯,未免有點太牽強了一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會因情況、局面甚至此與當時的心情不同而不同的。也許就在那一天,高井和明偶然動了心思,他譴責了栗橋浩美所犯的錯誤,非常完美地給他解決了麻煩。平常總是對高井耍威風的栗橋浩美覺得丟了面子,所以就非常生氣地給有馬義男打了個電話——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吧?
條崎吃驚地反問了一句:「真實心理?」
「真煩人,在這裏站著也沒用,人太多了。」
電視上,那位女主持人因為綱川浩一的話而笑得前仰後合。這位從不主持其他節目的女主持人的笑容都是非常有理性的。不知道綱川講了什麼樣的笑話?如果想想他出現在媒體前的目的,在那起連環殺人案得到全面解決之前,他是不應該隨便在電視上大講笑話的——這難道只有滋子會這麼想嗎?
越過人群,條崎目不轉睛地盯著綱川浩一。
法子伸著頭看著出站口,突然她用力地揮動著右手。條崎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了一個非常健康的高個子年輕女孩。
「你的結論呢?」
九-九-藏-書——你是不是像個小女孩?真像個小女孩。
角田眼睛看著地面,趕快解釋。她好像很困惑,又好像很疲憊,又好像很害怕。在等咖啡的時候,法子邊和她聊著天,邊擔心地觀察著她。她悄悄看了看條崎,條崎好像明白似地點了點頭。
這不是在引誘滋子嗎?
法子睜大眼看了看條崎。條崎說。
「我……以前在電視上聽過他說話。」角田真弓的脖子仍很僵硬,「因為我知道他提出了高井和明不是罪犯的新主張,所以我對他有特別的興趣,當然也讀了他的書,看了他的照片,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發現。」
「這是什麼意思?」
走出出站口,三個人來到了機場的候機樓,走進裏面比較安靜的茶室。角田真弓心神不寧地看著手錶。
角田真弓像其他少女一樣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準備今年秋天舉辦婚禮,我和他已經商量好了。其實這次回東京也是為了和父母講明這件事的。所以,如果我真的聽警察安排的話就麻煩了。在劍崎網站上寫的那些東西,因為在網上,誰也不認識我,所以我很放心……」
條崎搖了搖頭,他用手絹擦了擦汗:「我沒有看,最近有什麼新的情況嗎?」
女主持人和綱川浩一就在這群女孩子的歡呼聲中走了,條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法子正在看著他那惡狠狠的表情。法子使勁敲打著他的胳膊肘,條崎往下一看,只見法子略帶微笑地看著他。
——他的主張有足夠的道理,你是無法反駁的,讀者不會認為你的文章是他的對手。仔細想一想,你寫的文章是不是都是自己的猜測?因為你不了解罪犯,所以寫的是不是都是一些想象的東西?
「這種說法太沒有根據了。」
滋子把空啤酒瓶扔進垃圾箱,站起身把電視關了。這個電視節目也該結束了,因為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是個女主持人嗎?」
「是嗎?」條崎小聲地說。他自己沒有和武上討論過這個問題。自從高井由美子自殺未遂以來,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所以沒有辦法進行交流。
走到半路,滋子決定到路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一隻大型手電筒。前往凶谷的道路雖然已經鋪好了,但還是非常陡。特別是到了晚上,人們會覺得比白天還要陡。滋子好像是被人逼著走進了一個未知的世界,她不禁拉了拉衣服領子。
在那個時候和那個場合,武上向他簡單介紹了角田真弓的情況,今天,在和武上法子一起等她的時候,法子又進行了詳細的說明。
——滋子,你不去找他們收集材料嗎?是沒有機會嗎?
「大約一個半小時以後吧。我告訴他們的是下一班的飛機……對不起,我沒有把和你們見面的事情及其他事情告訴家裡人,朋友、老師和他都不知道。」
「對不起,是我帶他來的。」法子坦誠地表示道歉。
「這樣的話會怎麼樣?」
法子聳了聳自己瘦小的肩膀:「金錢或是出名?」
——從開始就是在虛構故事嗎?
「所以,我想見了武上之後就說這些話,然後就趕快逃走的。可是……」
法子歪著個腦袋:「現實生活中也很多的。」
那段時候,滋子非常相信綱川,她只是擔心恐懼之極的由美子,覺得有他在一起會好多了,自己太大意了。那次風波之後,綱川向滋子坦白是自己把這件事告訴由美子的,並向滋子表示歉意,他的道歉非常誠懇,的確是從內心感到後悔了,因此,滋子既沒有往下追究更沒有責備他。
在《日本文獻》的連載暫時遇到了麻煩。高井由美子引起的風波發生后,滋子把事情經過寫成文章進行連載后,滋子就沒有繼續寫文章,她不能再寫了。
「我該怎麼辦?」她呻|吟著,頭仍埋在兩隻手掌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這種時候,也許應該做一些事務性的工作。服務員走了之後,周圍又安靜下來了。條崎拿出筆記本對角田說,他想再確認一下以前角田真弓告訴法子的一些情況。
綱川浩一是警察為吸引真兇X而故意安排的一個角色,他是警方的合作者,他之所以提出和搜查本部不同的意見,也不過是在完成這一劇本的創作。搜查本部這樣做是為了讓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讓他成為暫時的英雄,以便能引出對此決不會抱任何好感的真兇X。
「條崎君,你看過劍崎龍介的網站嗎?」
這些內容要定義為「類似案件」。
這一天的早上,昭二沉著個臉吃完早飯,連聲招呼也沒打就去上班了。等他一出門,滋子也急忙收拾行李,她根本沒有想好要去哪裡,只不過覺得應該離開前煙家。她給昭二留了張字條,上面只寫了「去收集材料了」幾個字,然後就飛也似地離開了家。
雖然這條路白天走過一遍,但到了晚上感覺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滋子差一點就迷了路,所以,她在這條路上絲毫不敢大意。
「我,」角田抱著兩支長長的胳膊,「我計劃和他見面的,從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待在札幌,今天是從千歲機場坐飛機過來的。直到上飛機前,我還打算見了武上以後什麼也不說,也不會去警察局作證,還想讓你把我說過的話全都忘掉。」
read•99csw.com法子走上前問。這位高個子女孩一邊小心謹慎地看著法子和條崎的臉,一邊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
但是綱川浩一卻頻繁地出現在各種場合,而且他還擅長自己演出。最近,自己的養父母也都成了他的「信徒」。他們認為,因為這是小時候朋友說的話,所以應該是有根據的吧,而且人已經死了,所以就不要過分地去指責了。最後,他們還讓滋子改變想法,認可綱川的主張。對他們而言,他們只是知道這是社會上流行的問題,滋子感到非常吃驚。難道這都是理所應當的嗎?社會上的人對於案件的關心都只局限在這種程度上嗎?
角田真弓沒說「不行」或「我不能再合作了」,但身體一動也不動,只是臉更蒼白了。和她面對面坐著,條崎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病了。事實上,在接觸過程中,她一直低著頭,現在好像要說話了。
綱川浩一正在接受這位著名主持人的採訪。採訪地點不是直播間,而是北海道非常有名的滑雪避暑旅館,房間都是原木做成的,燒著大大的壁爐,從窗戶往外看是滿眼的雪景。女主持人穿著一件鮮艷的花毛衣,大大的耳環不時地閃著光芒。綱川浩一則上穿一件十分簡潔的青灰色的毛衣,配上一條牛仔褲,交叉著兩條腿,非常悠閑地靠在椅子上。
突然滋子想去凶谷看一看,滋子當然知道凶谷這個名字的來歷。雖然在沒有陽光的黑夜裡,會有各種各樣的幽靈在那裡遊盪,不管它們有什麼惡意,但對於如今空空如也的滋子的心而言,它們不會造成任何傷害,誰也無法傷害一顆空虛的心靈。如果這個地方留有把栗橋和高井吸引來的東西,哪怕只有一點點,滋子也希望能感受到。要說有什麼吸引力的話,是不是只有在黑夜才能看到他們的表情?好在滋子租了一輛車,她抓起一件外套就走出了房間。
滋子來到東京車站,她在八重洲的地下街道邊走邊考慮去處。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赤井市的凶谷,心裏覺得很難過。那裡是滋子報告文學開始的地方,滋子的文章雖然沒有綱川這本書這樣轟動,但她也是在沉靜中獲得了好評,她也曾錄製過電視新聞節目,那個時候也是在凶谷進行直播的。應該再去一次凶谷,為了重找當時的心情,應該再去那裡感受一下。
但是這也是一個證據,滋子在文章開頭所描寫的情景和氣氛被這潔凈的天地一洗而凈的證據。這裏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滋子第一次來收集素材是去年的11月中旬——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那時候滋子所看到的「準備好的犯罪舞台」的情景難道只是自己的妄想?
這可能是作為女兒看到父親長年的辛苦而產生的真實的想法吧。雖然有些偏激,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也不會如此大意地說出那麼重要的事情。自己確實太輕率了,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誰也不會有戒心的。
「我的父母過一會兒會來接我的。」
法子問他,條崎撓了撓頭。
壁爐里的火苗搖晃著,在相對而坐的兩個人的臉上留下了奇妙的影子。桌子上放著一隻沒有把手的雞尾酒酒杯。有時候兩個人放低了聲音,好像是在竊竊私語。非常親熱和過分的悠閑,周圍的環境很安靜。一個半小時的採訪節目,時間足夠用了。
好像是要把法子的聲音淹沒了似的,門口的那一群女孩們大叫著:「綱川君,我看了你的書了!」「請你繼續努力!」綱川微笑著看著她們,女主持人也微笑著。不一會兒,大廳又響起了一陣尖叫聲。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他才接近由美子的嗎?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書非常有效果地推向社會,因此,他需要由美子的合作——不,打著由美子的旗號是最起效果的辦法。於是,他就開始打聽她的情況,然後找機會接近她的嗎?
「這麼說,你和他們坐的是同一班飛機?」
「是的。」法子用商量的眼光看著他。
想了想,條崎說:「上電視是不是可以掙錢?」
「條崎君,你沒有找到現實生活中的快樂殺人犯嗎?」
但不是這麼回事,現在再回頭看看就很清楚了,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是綱川把消息透露給了攝影雜誌,所以攝影師才會混在人群中。可能綱川已經想到了,如果讓由美子知道家屬聚會這件事,她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或者是那個時候綱川對她有什麼企圖,說了一些挑動她的話?但他一定不會讓由美子感覺出來他是在挑唆她。而且事情發生后,綱川還把因自己做了蠢事而情緒低沉的由美子送回了家,還不忘了去保護她。這樣一來,由美子根本不會去想是誰讓自己做出了如此草率的事情,而是越來越感謝他,越來越依賴他——多麼狡猾的傢伙。
——他這樣寫是完全可以的。
「哎……」法子好像很佩服他,「你確實有辦法,怎麼樣?找到了嗎?」
但是,現在再回頭想一想,這可能全是預先安排好的。
「是主持人。」他把頭轉了過去。
「是不是有什麼明星要下飛機?」就在這時,只見一位戴著墨鏡的時髦女人領著一位穿著一件單色外套、體形很https://read.99csw.com不錯的男人正快步向大廳方向走來。看上去是一位很洋氣的女人,非常有精神。如果條崎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女人就是每個周末主持從夜裡十點到凌晨一點新聞節目的主持人。
「是的,是這樣的。因為我認為,這次案件的一個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罪犯是要編一個故事。」
「不是的,我所調查的不是現實生活中發生的案件,而是看在推理小說中,是不是有類似的案件……」
法子的眼睛瞪圓了:「啊,這麼說來,警方的資料調查也不是太早啊?」
「胡說八道。」前煙滋子衝著電視說了一句。
「在飛機上,綱川還是滔滔不絕地說著,看上去心情不錯。在他的談話內容中出現了浩美這個名字。」
在法子的催促之下,條崎看著筆記本進行了自我介紹。角田真弓細長的眼睛瞪大了。
——你問我嗎?
法子脫口而出:「是綱川浩一,他們一起出來的,可能是去錄製節目的。」
從綱川浩一開始引起社會關注的時候起,滋子的公婆就指責綱川是個狂妄的年輕人而且說他這麼做都是為了掙錢,他們反而護著滋子。昭二也一樣,他說綱川像是剛睡醒一樣才說高井和明是無實之罪,為了正義,滋子還應該繼續努力。
「聽到這句話,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非常清楚地想起來了。當我死裡逃生時,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就是用這個聲音叫栗橋浩美的,就是他,就是這個聲音,決不會錯的。我聽他親口一說就知道了。那個時候,和栗橋浩美一起襲擊我的就是這個綱川浩一。」
可是,如果再認真想一想,真一為什麼會把這樣的事情透露給綱川呢?滋子實在是想不明白。可能是事情透露后的第二天?也許是再以後的某一天吧?滋子見到了由美子,綱川也跟著來了,但在那種時候滋子肯定不會說的,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決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由美子的。大概是後來打電話時說的。那個時候的綱川可能是擔心由美子想了解她的情況,經常打電話給滋子。因為打電話的是綱川,所以滋子可能就不小心給說漏嘴了。
法子換了換腳站著並抱著兩隻胳膊:「是嗎?如果小說和電視劇都能情報化的話,那麼報告文學也和虛構的差不多了,從作者的角度看,是為了要故事化。這也就是說,條崎君一直在尋找既有故事、情節又很完整的案例了。」
「角田……」
「你是不是暈機了?」
這麼說來,綱川浩一在向滋子做絕交宣言前很長時間就把原稿寫完了,到滋子家的時候,很可能書的校樣已經出來了。
「你的表情好可怕,」她不再笑了,「條崎君,你好像不太喜歡綱川。這隻是因為他和搜查本部唱反調嗎?還是因為你通過他正義的表面發現了他真正的真實心理?」
「他在談話中說到了浩美的名字,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他是說,太嚴重了,浩美君。」
「你是角田真弓嗎?」
滋子是在赤井市「綠色公路」附近的一家商業旅館的一個房間里看的電視,事先她也沒有看報紙上的電視節目預報,簡單吃了點飯,從外面回來之後,打開電視后偶然看到的。那裡離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臨死前所在的地方不到兩公里,看著綱川浩一一副憂鬱的表情,在接受電視採訪的情形,滋子覺得很滑稽。最近,綱川浩一不放過任何機會出現在電視和雜誌上,所以,說他有特別意思決不是偶然的。
「真的是警察啊……」
昭二雖然沒有明顯地表現出想法的改變,但他的動搖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了。他非常擔心地說滋子該怎麼辦啦、滋子的形勢是不是不太好啦。滋子是不是親警察派而綱川那傢伙是反警察派?因為他給他們進行了明確的分類,滋子大叫著回答他,我並沒有去討好警察。就因為這些事情,昨天他們大吵了一架。從上一次吵架以來,滋子一直非常小心,盡量避免吵架的發生,但這一切的努力都泡了湯。
「我找了,但是是有條件的。圍繞這個快樂殺人犯,無論是搜查當局、本人、作家或作者,無論是誰都僅限於發表出來的文章及內容,而且還有翻譯過來的。這些只能局限於有名氣的人,像傑弗利·達瑪、埃德·蓋因等等,到了這個級別之後,小說也就會被拍成電影或電視劇。是的,是這樣的。所以,反過來說,雖然沒有發表小說,但也有的電影或電視劇被翻譯成日語版本的。」
但是滋子卻不同,你完全是個局外人,你甚至沒有親耳聽過栗橋或高井說話。
條崎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居然叫她法子,頓時他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看過去有沒有發生過類似案件……」
手嶼社長冷冷地看著滋子。
「不,你搞錯了,不是這件事。」
條崎看著法子,法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角田真弓的臉。
「但是,條崎君不僅僅只是我父親的下屬,他還是我的朋友。所以,今天他不是以搜查本部的一員的身份來這裏的,他只是作為一位朋友過來的。如果角田還是不願意向警方提供材料的話,條崎君和我都會把你以前說過的話忘得乾乾淨淨的,決不會向外界透露的。」
「嗯。」法子咬著紅紅的嘴唇點了點頭,「這些罪九*九*藏*書犯可能真的是在模仿什麼人,只是太少了……我們還不知道。」
就在這時,出站口前出現了一群年輕女孩子,她們好像在接人,吵吵嚷嚷的。她們就站在法子和條崎的前面,但他們也無法一下子搞清楚她們到底是在看什麼。條崎和法子對視了一下。
——但是,警察……從開始就認為他們是共犯……
這個男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把書寫完了。
牆上的鏡子映出了自己罵人的模樣,滋子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但她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憤怒的心情,她用另一隻手抓了抓頭髮。
但是,這個故事真的就是他所獨創的嗎?就沒有模仿的案件嗎?條崎關心的是這些問題。
「這是……和他見面后……如果不小心被卷進了這件事,他一定會擔心的,也會給他帶來麻煩的……他,是個公務員,所以有許多事情不能公開,而且他的父母都是學校的老師。」
太輕率了。條崎笑了。
「我發現了?」
「可是,如果我們安排綱川演戲的話,能夠在秘密情況實施這一計劃的話,那麼搜查本部內部的意見也就統一起來了,無論是高井和明的作用,還是有關真兇還逍遙法外的情況。」
有很多小說都在虛構一種模式,即男性快樂殺人犯一般是綁架女性、關押一段時間后,罪犯進行單方面的交流,如果不順利的話——當然不會順利——最終他們都會殺死被害人並進行拋屍。事實上,在尋求這些原因的過程中,條崎覺得做這樣的事情並沒有什麼意義。小說中虛構出來的這種故事非常多。
於是,滋子開始寫反駁的文章。寫完之後,她把文章拿給手嶼社長看。但是,手嶼社長看了之後,把稿子扔給了滋子,嫌滋子文章的反駁不夠有力。
——這起案件的被害人家屬特別多,他們會不會搞一次家屬聚會呢?
「武上君怎麼說?」
條崎的心裏覺得很狼狽,本來自己是應該說點什麼的,但卻想不起來該說什麼。法子很聰明,居然說自己是她的朋友——當然這是為了獲得角田真弓的信任並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但她的這些話還是讓條崎大吃一驚。
就這樣,滋子下午就到了赤井市,定好旅館后,滋子就租了一輛車直奔凶谷。雖然是冬天,但天氣很不錯,天空湛藍湛藍的,片片雲彩在天空閑庭信步。但在這種天空之間的凶谷並沒有滋子所期望的那種衝擊力。經過開發受到損害的不幸的土地上還略顯貧乏,但周圍的山上樹木林立,多少給人一種回歸自然的感覺。但這決不是不好的景色,至少它能讓人心情沉靜。山是能容忍錯誤的——自然就是這樣任何時候都在等待回歸。
所以,他上的都是一些電影、推理小說和電視劇的論壇或是會議室等。
他可真是個假裝正經的人。
「這傢伙……」
「在千歲機場我還沒有發現,」角田低著頭接著往下說,「飛機起飛后,當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的信號燈滅了之後,我聽到了一個人的說話聲——非常熱鬧的聲音,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因為這是在電視上經常出現的新聞主持人的聲音。」
想想當時的情景,滋子更加懷疑了。綱川從開始就沒有什麼動機嗎?例如,他曾經說過。
但是,法子卻使勁拉著條崎的袖子,讓他趕快看。順著她的視線,條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正緊跟在女主持人後面的年輕男人。他的旁邊還有一位非常麻利的男隨員。走在前面的女主持人回過頭和那兩個男人說了些什麼,那位男隨員露出白白的牙齒,而那位年輕的男人則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是武上法子,這位是……」
「關於團伙作案的快樂殺人和連環殺人的情況,我看到了好多。在美國的推理小說中,採用這種方法的案例實在是太多了。」
對武上私自進行調查,條崎的第一感覺是非常驚訝,但很有興趣。自高井由美子自殺未遂事件發生以來,武上已完全疏遠了他,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但其實條崎自己一直在通過互聯網收集和案件有關的情報。雖然他並不是精通電腦,但他已經可以沒有任何問題地使用了。自從調到編輯組之後,每次他回公寓時,在睡覺前或用老式洗衣機洗衣服時或是吃方便麵的空閑,他都會上網看一看,了解一下網上的各種看法及有關情報。
「角田,你沒事吧?」法子又問了一遍,「你的心情不太好,今天就算了吧,我們回去了。」但角田真弓突然用手捂住了臉。這個動作太突然了,法子和條崎驚訝地坐直了身體。
「他一定又是去錄電視節目了。」法子笑著說,「真是受人歡迎,他是這起案件在目前所產生的一位英雄。」
就像一個孩子閉著眼睛從一隻被拴住的大狗前跑過去一樣,角田真弓握著拳頭鼓起了勇氣。
「因為我都是從法子那裡聽來的,所以,怕有什麼錯誤。」
「角田,」法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坐到了她的旁邊,「你不要想不開,對不起,都是我太草率了,出了這個讓你痛苦的主意。其實,今天我和爸爸講了和你見面的事,他還訓了我一頓……」
條崎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在故事中找到能讓我把所掌握的情況進行聯想的內容,也許我的檢索方法有問題https://read.99csw.com,本來這些犯罪小說和電影就不是太詳細,所以,我就不能相信一定會得出結論來。」
手嶼說著又笑了。
但如果冷靜想一下的話,很有可能他在那個時候就開始寫文章了,完成一半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的。然後他就開始尋找把書推向社會的機會。
——這就是你的理由。你在說什麼?夫人!
這期節目和以前綱川錄製的新聞節目的宗旨完全不同,它是以他的人物形象為焦點而製作的。所以,那位女主持人所提問題完全偏離了這起案件,像什麼綱川少年時代的回憶啦,人生的目標啦,甚至是他喜歡的女孩的類型。綱川的回答始終都非常坦誠,不時還會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為了洗刷小時候的不白之冤而出現的這位默默無聞的好青年在很短的時間里已經完全成為一位明星了。
不光是這些,還有年初發生在飯田橋旅館的事情。把有馬義男他們那天在旅館聚會的事情告訴他的確實是滋子,滋子還記得在這之前也和真一說過,一定不會記錯的。
去年底,大概也就是12月初的時候吧,高井由美子第一次給滋子打電話,決定在三鄉市的汽車站見面。從那個時候起,由美子就一直和綱川在一起。那一天,他說自己是偶然碰到由美子的,再說由美子在那種混亂情緒下也不可能演戲,大概那個時候的情況是真的。
下飛機的乘客都走了,周圍又清靜多了。如果不晚點的話,角田真弓乘坐的飛機也該到了,她馬上該出來了吧,因為她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姑娘,應該非常容易辨認。
「目前劍崎網站最熱鬧的話題就是綱川演戲說。」
——要說為什麼,就因為他是栗橋和高井小時候的朋友,就因為他非常了解活著時候的栗橋和高井。憑自己的感覺來寫,讀者也會接受的。我所認識的任何人都不是做這種可怕事情的人,瞞著父母去喂野狗,在學校里養小雞,正是這些事情,成為了他的「論據」。
當時滋子認為這是偶然的巧合,東京太小了,攝影師又很多,不僅是攝影雜誌有,其他雜誌也都有攝影師。因此,她只是覺得那天的運氣太不好了。
「是的。」角田真弓點了點頭,她的眼睛濕潤了,「她好像是在札幌錄製什麼節目了,和她一起的,還有……還有另外一個人和她在一起。」
「胡說八道。」滋子又罵了一句,「這個裝得一本正經的傢伙。」
為什麼,角田好像有準備似的?她和綱川坐在一起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道。」法子皺起了眉頭。
法子溫和地說:「你是準備結婚了。」
法子什麼也沒說伸出手摸了摸角田的背,其實她的情緒仍然不好。
「這可不是可笑的事情。」法子斜著眼看他,「在這起案件中,媒體是不是狠狠批評了你們?說日本警察的調查方法太落後,無法適應大範圍的犯罪活動,對連環殺人案缺乏應對能力等。雖然批評了警察,但媒體還是希望能改變對警察的限制,讓警察可以進行更自由的調查活動。」
滋子情緒低沉地回到了旅館,她躺在床上,獃獃地望著窗外。一個下午,她就是這麼無聊地打發了。
「條崎君在網上都看些什麼內容?」
法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條崎卻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條崎非常佩服她那敏捷的反應,確實沒有白當她父親的女兒。條崎很高興。
「他——他是綱川浩一。」
——以這種心情進行反駁肯定不行。
不,事情儘管這樣——滋子還是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即使綱川浩一是個惡魔一樣的人,但如果他在書里寫的電視上說的、自己所主張的「高井和明是無實之罪」和「真兇X一定還逍遙法外」有足夠的說服力的話,如果他利用周圍的人只是為了提出這一主張的話,那麼,滋子還有讓步的可能。所以,《另一位殺人犯》這本書一出版,滋子馬上就看了。
「不是嗎?」法子噘著嘴,「我的想法很特別嗎?」
但是條崎並不知道劍崎龍介的網站,和法子一聊,才發現自己的檢索方法有一點偏差。因為回宿舍的機會很少,所以也難免會有遺漏的地方。
這一次輪到法子一動不動了。條崎覺得角田可能是想說些什麼。
角田真弓用手摸著額頭,抬起頭看著法子和條崎。
——警察不是為了你的文章才去調查的,再說他們給你看的資料也並不是調查資料的全部,好像他們自己內部的意見就有分歧。在綱川浩一出現之前,搜查本部內部就有一部分人對高井是否參与犯罪持懷疑態度。
那是1月22日,正好是一個月前的事情,當看到綱川浩一在電視上介紹那本第二天就要發行的書的時候,滋子呆住了,她甚至都忘記了呼吸,而且像是缺氧一樣感到頭暈。
——那我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哪裡反駁得不夠有力?綱川浩一所提出的主張並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也不過是憑自己的想象來寫的。
條崎慢慢清醒過來,他想起了武上交待給他的工作任務。武上說,他和法子一起去羽田機場接角田真弓,並和她一起聽角田的談話,如果角田同意的話,他可以把她帶到墨東警察署。
「我們去坐一會兒吧?」
角田真弓抬起頭,好像要抓住什麼似地用力地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