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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真一猛地回過頭,他的眼睛有點花,雖然能看見周圍很多東西,但卻看不清楚。
是一本書,遠遠望去都能看得清楚,是《另一位殺人犯》。好像是要做什麼暗號似的,把封面向外拿著。
「夫人,你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
兩人的手都停下來了,互相看了一下。
她說不僅是她自己,她還可以讓姐姐和媽媽來幫忙。
「好了,城下先生。」綱川雖然低著頭,但說話還很尖刻,「你不要再說了。」
「有馬先生,這是一個過分的要求。」綱川說,「我能充分理解有馬先生難過的心情,因為沒有物證,所以我們已經下決心要收集能證明和明君無實之罪的狀況證據和心證,也只能這樣了。請你能理解……」
由美子的臉更加蒼白了,從正面看她的眼睛已經沒有什麼光澤了,就好像被誰吸幹了一樣。
城下趕緊挽留她:「但是,足立,你和我們約好了,要報道你們和綱川君的談話情況,所以我們還帶了一名攝影師來。」
「我知道你可愛的孫女被害是多麼痛苦的事情,我知道,但是……我說這些話。」
增本君像是有點泄氣了,足立好子也有點害怕,城下也搖著頭。
「……時間太晚了,對不起,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
「初次見面,我叫足立好子。」
雨水從腳底往裡鑽,人走路的時候會覺得很冷。就這樣,他們一起往車站走去,當看到水野久美撐著一把紅色格紋的雨傘站在這個小小的車站前面的人行道上時,真一覺得有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身上那件混色的毛衣映襯著久美健康的臉色。腳上穿著一雙帶毛的長統靴,就像是陰森森的森林里的精靈。
足立好子想了想,圓圓的臉有了笑意:「啊,好像是有過。」
「如果這件事傷害了你的感情,我再次表示道歉,我也根本不想把由美子和有馬先生的會面向媒體公開,這純屬是誤會。只是……」
這次輪到由美子心神不寧地看著有馬義男和真一他們了。她自己已經不能決定任何一件事了。「你用不著去送我們。」有馬義男平靜地說。
這位叫增本的年輕人話雖不多,但比足立好子要乾脆利落得多。每次說到重要的地方,他都要問一下足立好子以得到認可。真一覺得他的話非常容易理解。這個人和栗橋浩美的母親壽美子住院時是在一個病房嗎……他和來看望壽美子的高井和明說過話嗎……
水野久美的眼睛盯著真一惟一沒有介紹的、沒有和大家站在一起的那個人。有馬義男說:「這位是高井由美子。」
這位女攝影師大約有三十多歲,長得很端莊,看上去比較溫柔和健康。聽真一問她,她獃獃的表情有點緩和了。
沒錯,就是由美子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不是太清楚。
「塚田君,我們回去吧。」有馬義男站了起來,「我看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什麼價值?你是不是把它賣給攝影周刊就可以掙到錢?而且你還可以出名?」
「栗橋浩美的聲音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所以他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但高井和明的聲音沒有鑒定出來,所以現在有許多說法。如果能找到一盤他聲音的錄音帶,一切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再往下——還是沒有聲音,再往下也沒有聲音。
「後天、星期天,是23日吧,我準備和高井由美子見面。」
「夫人。」增本在安慰她。
真一的右手直接向她伸了過去。大廳里來往的人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在往這邊看。這位女攝影師只是看著自己的手,還沒停止擺弄照相機。
是高井由美子。自從走進這個房間,這是真一第一次聽到由美子自願地說話。
在綱川剛提出那本書中所主張的意見時,高井由美子就中斷了和前煙滋子的聯繫。不僅如此,連滋子的報告文學也受到了影響。義男多少有點擔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下去。但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她這位硬派的報告文學的撰稿人的寫作和連載都失敗了,而且也把原來從事的女性雜誌的作家工作也丟掉的話,有馬義男覺得有點太殘酷了。
看到有人替她解圍,由美子悄悄地站起來走進裡屋。只聽見開門和關門的聲音,可能是洗手間吧。真一希望由美子能用房間里豪華的大鏡子好好看一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太可憐、太軟弱了?
「對不起……」
真一沒有回頭,他只是默默地催促著水野久美,讓她走到淋不到雨的屋檐下,兩人把傘收了起來。久美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回過頭看著馬路對面的通口惠。真一從久美的手中拿過傘,握著她的手,向售票機走去。
「對不起,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
義男解釋了一下原因,久美顯得很擔心。
麥奴馬旅館看上去不是太大,但它的內裝修、傢具及所形成的氣氛卻是高級賓館的感覺,這裏的住宿費一定很貴。不管綱川浩一現在多麼有錢,但三個人的見面根本不需要什麼套間。四下看一看,這也不像是生活的地方,所以高井由美子可能也不會住在這裏。這麼說來,準備這個套間是為了採訪用的,也就是說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現在事情的發展都是按計劃進行的。
「我……不明白。」
「但這是沒有用的,」綱川說,「光憑想象是沒有用的。」
這位女攝影師好像也生氣了。
大家決定再在咖啡屋裡坐一會兒。還是水野久美想得周到,她選擇了離窗戶比較遠、最裡面的座位。在飲料送來之前,大家都沒有說話,好像都很累了。
真一沒有說話。一方面是因為生氣,另一方面是他有了一個以前沒有想到的問題,但他沒有馬上說出來。他的心臟在咚咚地跳著,這樣的情況以前也有過,以前也有過……
「我聽他們在說攝影師什麼的,估計又是雜誌社來收集材料的,也許在和有馬先生談完之後,綱川浩一要接受新聞媒體的採訪吧。」
最後的幾條信息都是由美子的,但無論怎麼集中精力去聽,滋子還是聽不明白。由美子只是一個勁地道歉,反覆地說一句話:「我真的不明白」。
「那我進去問一問吧。」
真一第一個說話:「我有一個想法,可能也是瞎說的。我在想和明會不會利用像電話聊天室這樣的地方。」
——攝影師馬上就來了。
看著眼睛瞪大了的真一,有馬義男笑著同意了。幾天後,在有馬義男的不好意思中,久美的母親和姐姐終於來了,他們一起收拾了東中野的家裡,經過一天的忙碌,亂七八糟的傢具和衣服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然後她們就回去了。
啊!增本君發出讚許的聲音。
「什麼?」女攝影師問高井由美子。「什麼?你想說什麼?」
「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的。」真一的眼睛看著久美,「所以,我沒有時間和你慢慢談,我們另找時間吧。」
真一趕緊說:「由美子,你還記得在飯田橋旅館被拍照的事情嗎?」
城下終於不再搖頭了,他裝出一副笑臉說:「綱川君,你還要在這裏接受採訪,晚上也沒有睡好,一定很累了吧。我看就到這吧。」
「他能起到律師的作用,有馬先生就一個人去嗎?」
「但哪一個都不是致命的。」
「可是,我只想見高井由美子一個人,」有馬義男對手嶼社長說,「社長可以在場,但我不想讓那位叫綱川的年輕人在場。」
開始的時候,連真一對她的到九_九_藏_書來都感到意外,有馬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喜歡上了水野久美。因為他們之間有有馬不了解的衝突和爭吵——這對孩子來說是很嚴重的——而水野久美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使兩人的關係能有新的進展,她又回到了真一的身邊。而且水野的性格開朗活潑,也很勤快。每次看到她,有馬義男就會想起鞠子。久美長得並不像鞠子,但她的身上有許多讓人想起鞠子的東西,如夢想、希望、善良和青春的美麗。
周圍很安靜,所以仔細聽的話,還是能聽到他們對話的部分內容。那位穿西服的男人正在起勁地說著。
手嶼社長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他問:「這是為什麼?」
啊,這個人還要道歉。
「真是對不起。」
講完這些話,真一就向她身後的那條馬路走去,水野久美也小跑著走到人行道的盡頭了。
他問水野久美。久美用手絹包著頭,卷著毛衣袖子,牛仔褲的褲腳塞在雨靴裏面,正在專心致志地用抹布擦洗著水泥地板。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塚田真一勇敢地揮舞著抹布打掃著天花板。聽到這話,兩人同時停住了手,對視了一下又看著有馬。
義男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真一在想,剛才和高井由美子見面的時候,他會是什麼態度呢?有馬義男生氣了嗎?失望了嗎?還只是疲憊了呢?
「就算是不好的人,有時也會提出正確的主張的。」
有馬義男站在咖啡屋的門口看著這邊,表情很是擔心,真一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由美子。
「沒有,我沒說過。」由美子抬起頭看著增本,「今天是我第一次說起這件事。」
「怎麼了?」
「對不起……」
雖然有馬義男沒有表態,但綱川已經在催促足立好子了。她邊搓著她那勞動者的粗糙的手,邊開始說了。但是她說的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當然她還不習慣這樣說話,而且在這種環境中,她因為緊張而語無倫次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說什麼或正在說什麼。每次都是綱川從旁邊插話。
房間里再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大家都低著頭,只有增本向有馬義男點了點頭。
「由美子,」綱川的手仍放在額頭上,這次他叫的是站在沙發後面的由美子。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聽到他在叫,由美子的身體在發抖。
「請問……」真一和這位女攝影師打了聲招呼。
「在沒有看到這起案件的罪犯的畫像的時候,有許多人給電話聊天室打電話,都說自己就是罪犯,或者說自己知道誰是罪犯,或者是懷疑自己身邊的人就是罪犯,這該怎麼辦呢?」
「可能是個小地方,也許由美子現在住在那裡。」
「這有什麼奇怪的。」真一的話很乾脆,他擰了擰抹布上的水,「有馬先生,你是一個人去嗎?」
水野久美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個時候,她的呼吸好像都快停止了。
最後,這間豪華套間里只剩下綱川、城下和那位女攝影師三個人了,其餘的人一起來到了走廊上。高井由美子是最後一個離開房間的,她在關門的時候,還戀戀不捨地看了看房間裏面。只有她一個人覺得是被自己最親密的人關在了門外。
有馬義男也回過了頭,他驚訝地要站起來。
很明顯,她說話的方式很奇怪,也許她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儘管這樣,她還在深夜給滋子打電話,儘管知道滋子不在,她還是忍不住要和錄音電話說話。她到底怎麼了呢?因為太著急了,滋子碰到了電話線,電話從床邊的桌子上掉了下來。
——這是在約會嗎?
電話接通之後,只要一按電話上的鍵,就能閱讀十條以上的信息。滋子的電話是台式錄音電話,所以往回倒要花時間。滋子光著腳從床上下來,到冰箱里拿出了一聽橘子汁。她一口氣喝了半聽,覺得非常爽快。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個非常弱的聲音在說。
但這確實挺讓人擔心的。雜誌社的記者或者編輯和攝影師都集中在這裏,而有馬義男和高井由美子卻正在樓上的某個房間里談話,綱川浩一也在那個地方……
真一也猛地回過頭去,傘上的水滴飛落下來,就在這跳躍著的水滴旁邊,他看到了通口惠那蒼白的臉。
咖啡屋的最裡面,一位穿著西服的三十多歲的男子站了起來,他急急忙忙地向那兩個人走去。這個男人剛和那位抱著書的婦女說話,就連忙鞠躬,那位婦女也回著禮。而那位年輕男人卻漠然地看著這一切。
但是,她現在來了,她不是已經出現了嗎?她真的出現了。他懷疑在這之前讓他放心的這些事情都是她精心安排的。
城下勉勉強強地不再說話了。
高井由美子看上去很是害怕,看到她這個樣子,真一的心像是被針刺痛了,這是非常不好的感覺。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真一忽然明白他之所以討厭由美子這個樣子,是因為她的這種恐懼和自己當時從通口惠那裡逃出來的感覺是一個樣子。想到這裏,真一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浩一君讓我和你們一起到大廳里,把你們留到能拍下照片為止。」
「像我們這個歲數的人,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藝術家,只是一名普通人,聽自己的錄音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像錄音電話,我也會用,它最多也就像個收音機。對了,收音機里下午的節目中是不是有個電話猜謎活動?不就是那樣的東西嘛。所以,你可以認真回想一下,你哥哥留下來的錄音帶,這件事只能靠你去做了。警察雖然問了很多,但我還是請你再仔細想一想,還有沒有什麼東西?」
增本回答說:「是這樣的嗎?但是夫人和我卻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夫人根本不想上雜誌什麼的。」
除了整理店鋪,有馬義男還毫不猶豫地把收拾東中野家裡行李的事情也交給了這兩個年輕人。真一還有點害怕,但水野久美卻非常痛快地接受了。她問有馬:「有馬先生,如果你高興的話……」
——只有兩個人。
「這麼說,搜查本部也承認真兇X存在說了。」
上午出發前,有馬義男對他說過:「他們讓我到服務台問一下綱川的房間號,然後直接過去。」也就是說,到服務台問一下的話就能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服務員決不會隱瞞的。
這種時候,該怎麼說呢?真一問由美子:「當和明君遇到一個人解決不了的煩惱時,他會去找誰商量?」
綱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到門口,抓住門把手把門打開。門口的那位女攝影師和剛才在咖啡店看到的兩個人以及那位穿西服的男人都大吃一驚,獃獃地站在那裡。那位穿西服的男人伸出手像是要和真一握手,但真一的手正好抓著門把手。
「膠捲!」真一停下來突然說道。
「是綱川君告訴你的,滋子怕你情緒太激動,所以沒有說。是不是這樣的?」
水野久美看見對面的真一后,把傘拿下來笑了。但突然之間,她的笑容僵硬了,臉色也暗淡下來。她的眼睛盯著真一的背後。
有馬義男笑著對增本說:「由此可見,有些情況可能是警察想不到的,而我們卻想到了。」
真一這個時候看清楚了,確實是在那裡,是剛才那位女攝影師。對方可能也看到了真一,她把照相機放下了,人也縮了回去。
手嶼社長把這些話都轉告了由美子,但仍然不行。浪費了很多read.99csw•com時間,最終還是有馬義男讓了一步,雙方約定對方由綱川和由美子參加,這一邊只有有馬一個人,見面的地點由由美子他們選擇。過了幾天,手嶼社長打來電話告訴有馬見面的時間,把電話掛斷之後,有馬義男嘆了口氣。
「因為這個年輕人是個第三者,儘管是朋友,也畢竟是局外人,和案件沒有直接關係,我不是為聽他說話才去的。」
「我剛從有馬先生那裡領了工資,你隨便點你喜歡吃的東西。」
再往下一個,在電話響過幾聲之後。
手嶼社長笑著把電話掛了。滋子的手按著電話機,眼睛看著通訊錄,想著下一個電話打給誰。她盯住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首先她要檢查一下自己的錄音電話。
「你也許是被他利用了,從開始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由美子沒有回答,她那蒼白的臉對著真一。也許是生氣或者是驚訝,真一看不懂她的表情。
「噢,沒什麼。」義男笑著揮了揮手,「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真一的旁邊,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真一吃驚的回頭一看,原來是高井由美子站在那裡。她的臉色灰灰的,兩隻手抱在胸前。
「沒有關係,你說吧。」有馬義男催著他。
「請你告訴她,我只不過是鞠子的爺爺,去見她不是為了抓她,用不著害怕。」
「這兩位是《日本周刊》的記者,是來報道我和足立的見面情況的,但我們約的是今天下午……」
「如果現在吃得太多的話,等一會兒就吃不動火鍋了。」
「你應該把大家送到大廳去。」
「你如果把照片公開的話,一定會給人留下錯誤的印象。這是綱川的目的。」真一又一次伸出手,「把膠捲給我。」
大家都沒有說話,由美子用更強硬的語氣說:「把膠捲交出來。」
由美子用顫抖的聲音說:「把膠捲交出來。」
在他談話過程中,有馬義男也提出了幾個問題,足立好子回答,而增本則進行補充。綱川浩一板著臉看著這一切,高井由美子低下了頭,記者城下和那位女攝影師則顯得心神不寧。
誰也沒有說話,大家一起走進電梯。到了大廳里,真一就直接向咖啡屋走去。由美子跟在他的後面,真一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對她說:「我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綱川說的那樣去做,我去咖啡屋,是因為我的朋友在裏面等著我。」
有馬義男打斷了綱川的話:「你們下了決心那是你們的事情,但讓我陪著就沒有意義了,他的妹妹是一樣的。」
真一也沒有敲門就悄悄地把門開開了。這位女攝影師可能以為真一是報社或雜誌社的記者或電視台的人了,她沒有多想就讓真一過去了。
「他們是足立和增本,他們知道高井和明活著時候的一些事情,而且他們還同意我的意見,相信高井和明不是殺人犯,想來見見我。」
「誰付錢呢?」
也許她吃了什麼葯嗎?
「好了,」真一拍著久美的肩膀說,「因為是我惹由美子生氣了。」
「也不許拍照。」綱川用手指了指那位女攝影師。她揚起眉,好像很無所謂似地抱著胳膊。
「夫人,我們也回去吧,綱川君想聽的事情我們已經全部說完了,夫人也該放心了。」
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楚。但留言到這個地方就斷了,這是因為錄音時間到了。然後又開始了下一條信息。
「確實像綱川君說的這樣。」城下搓著手說。但是,有馬義男根本沒有理會他,而是對高井由美子說。
「怎麼回事?」
通口惠就像一隻快要凍死的動物一點生氣都沒有,她看著真一。真一也看著她,直直地看著,這種事情對真一來說絕對是第一次。
真一一直認為久美斜著眼看人的樣子非常可愛,同時,它還有一點神秘感。她的視線和別人之間還形成一個小小的角度,所以,在別人眼裡,她是時隱時現的。
綱川浩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旁邊的高井由美子都快要哭了。第一次在汽車站見她的時候,她也是這種表情。但真一覺得那種表情是她自己發自內心的,一種拚命的感覺。而現在的高井由美子簡直就是綱川浩一的附屬品。
正如他所料,服務員馬上就把房間號告訴了他,是一一零一號房間。他急忙坐電梯到了十一樓,這個地方的走廊很長,容易讓人迷路,他邊跑邊看門牌號。讓他大吃一驚的是,一一零一號房間的門前的地板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攝影包和攝影器材,一位穿著牛仔褲和夾克的女攝影師很無聊地站在門口。
很不巧的是,那一天從早上就開始下雨。雲層很厚,雨夾著雪不停地下著,涼嗖嗖的。
「我今天必須出門辦事。」
「她一直住在旅館里嗎?」
「這樣的話,你們就回家說去吧!」
「這件事必須要問浩一君!」
「請問你是到這間房間採訪的嗎?」
在真一看來,這些所有的動作都像是非常拙劣的表演。
「啊,是這樣的。高井家不是開蕎麥店的嗎?而且在當地也經營了很長時間,他們去沒去看電台的公開錄音呢?如果去的話,因為他是經營蕎麥店的,也許有機會接受採訪。」
「是的,因為我哥哥很靦腆。」
因為有點太激動了,真一停了下來:「然後他再把這些消息賣給要搶到獨家新聞的攝影周刊雜誌社。」
他自己都感到有點滑稽,有一段時間他感到非常沮喪。前煙滋子的工作遇到了如此嚴重的挫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和鞠子所遇到的不幸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但是,他還是比較同情滋子的境況……自己雖然沒有這種想法,但確實自己是不是已經忘了對鞠子的悔恨?是不是離鞠子越來越遠呢?
「傷已經好了,你再好好想一想。那個時候,是誰把有馬先生他們聚會的事情告訴你的?」
「你可以回房間了,因為沒有偷|拍成功,綱川君一定會生氣的。你好好聽聽他會對你說什麼,對你是什麼態度。而且你可以把我今天和你說的那個想法告訴他,看他會怎麼樣?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已經褪了色的牛仔褲的褲腳因為被雨水淋濕了顯得顏色更重了。和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相比,穿著廉價雨衣的身體顯得瘦多了。上一次見她的時候,也就是和水野久美吵架分手的時候。
女攝影師斜著眼看著由美子,而由美子則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但真一還是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有比眼神更強烈的東西。
滋子吃了一驚:「為什麼?」
可能是喝醉了?但據滋子所知,由美子的酒量很小,也不喜歡喝酒。要說她喝多了,那是在和明死後最痛苦的時候,她要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是這樣的,這個……」
「關於電台公開錄音的事情,你和警察說過嗎?」
「在哪裡呢?」真一又問了一句。久美拉著他的袖子小聲告訴他。
就在這時,真一的腦海里有一個想法一閃而過。為了搞明白這個想法到底是什麼,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集中精神去想。
「是的,但是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了,誰也沒有來,難道是我走錯地方了嗎?」
義男雇真一來整理已經關了門的有馬豆腐店,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女朋友水野久美也來幫忙了。
真一想起一件事情來,那就是在對滋子的文章進行評論的時候,演員川野鈴子曾在雜誌的訪談中說過的話。
「我剛才還聽高井由美子說過,我也在https://read.99csw.com想。」有馬義男說,「但是光憑嘴上說是不行的。」
「不,你還是去送一下吧。」綱川抬起頭笑著對由美子說,「我一直跟在旁邊,你們沒有機會和由美子單獨說話——我也沒有什麼想說的了。你們一起到大廳里,對了,你們可以到咖啡屋說說話。這樣安排,有馬先生不會反對吧。對不起,因為我想在這裏休息一下。可以嗎,城下君?」
真一通的一聲站了起來,他讓正吃驚地看著自己的久美在這裏等他一會兒,然後就離開咖啡屋向服務台走去。
「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的情況是不是和現在一樣?」真一下了決心要把話說出來,「綱川把旅館聚會的事情告訴你,讓你抱有一線希望——如果去了那裡可以和有馬先生他們直接接觸,你直接和他們說,他們也許會理解。綱川是在挑唆你。你不顧一切地去旅館,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事情。然後……」
「把膠捲交出來。」
「我什麼時候都是認真的。」
「但我還是有點緊張,見面結束后,馬上找你們,咱們一起去吃火鍋,高興高興。」
「罪犯使用了變聲,」這位叫增本的年輕人說,「所以把夫人所聽到的高井和明的聲音和罪犯的電話錄音進行比對,沒有任何意義。」
「足立,拜託了。」
通口惠沒有化妝,臉色灰灰的,嘴唇也裂了口子。眼睛里沒有一點理智,這讓真一不寒而慄。
由美子停下腳,看著真一:「你說的是攝影周刊的事嗎?」
在《日本文獻》社長手嶼的安排下,有馬義男終於可以和高井由美子見面了,時間是在2月20日以後。
——他已經不再逃避。
由美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由美子愣住了,一動也不動。
最初的三條信息都是聯繫業務的,第四條是作家朋友的留言,接下來是朋友的,然後又是聯繫業務的,全都是一些沒用的瑣事。
聽義男這麼一說,足立好子又鞠了一躬,但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她突然哭了。
「綱川君,由美子,」真一叫道,「你們是不是一直認為高井和明已經發現了栗橋浩美所做的事情併為此而感到苦惱嗎?」
「是的,好像是要花錢的。」
滋子的眼睛瞪大了。這不是高井由美子的聲音嗎?
「還不是那個叫綱川的人。」真一滿不在乎地說,「他現在的收入很高。」
「這是有社會價值的消息。」她抬起頭斜著眼看著真一,「我有報道的權力。」
兩個年輕人拿著抹布在收拾義男的辦公桌。真一和久美一定也知道了剛才電話的內容,但兩人像是約好了一樣裝出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什麼也不問。所以,義男自己說出來了。
真一說完,就趕快向她介紹足立好子和增本君,並講了講事情經過。和我們一樣,足立也是和綱川約好今天見面的,他們還要接受記者採訪……
是的,被人追趕的生活已經結束了。
足立好子好像有點害怕,她聳了聳肩膀。
突然,通口惠就像在讀一篇文章似地大聲說道:「我們遇到了這麼不幸的事情,你卻在和女朋友約會。」
女攝影師皺起了眉頭:「你在說什麼?你們為什麼都不說話……」
表面看上去非常平靜的氣氛被完全破壞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綱川還是生氣了。有馬義男冷冷地看著他。這種場合是綱川浩一過去所錄製的電視節目或接受採訪時所不曾遇到過的。
由美子好像很為難,她又看了看綱川。真一還在追問她:「我是在問你,由美子。你不是他的親人嗎?你們在一起生活,和這裏的所有人相比,你是最了解你哥哥的。」
「是的,這也不是隨便說的,這個想法當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是你們……」
自從回到石井家以後,真一一直非常小心,但他已經有思想準備了。每次來往于有馬豆腐店的時候,早上起床開窗戶的時候,每次去附近的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每次帶狗出去散步的時候——他覺得最大的快樂就是能和這隻可愛的狗一起生活——真一經常這麼想並做好了準備。真一每次走到拐彎的時候都會覺得能遇上通口惠;從店裡交完錢出來,他也會覺得她的影子跟在自己後面;傍晚狗衝著路燈陰影大叫的時候,他也會覺得她就藏在裏面。
由美子正在低頭看自己的手,似乎是在責備自己這隻手不聽使喚而去打真一一巴掌。她把手握成拳頭,低下頭哭出聲來。
「不知道。」
啪!真一聽到臉上響了一聲,因為沒有感覺到疼痛,所以也不知道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只聽到水野久美大叫「塚田君」,向他跑過來。
由美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綱川也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但是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夫人,你休息一下吧。」那位叫增本的年輕人出來解圍了,「我來說吧,我就從夫人和她的丈夫還有我一起看電視上的特別節目那天說起吧。」
足立好子使勁點了點頭,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我也學不上來,也說不好,但就是增本君說的那樣。」
但是直到現在,這些想象都沒有變成現實。已經下定決心的真一的心在咚咚地跳著,他屏住呼吸往前走去,但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也許是她真的放棄了,真一的心裏多少感到有點失望。
「是的,也許也有危險的。」
「他們希望真兇X能去接觸綱川浩一,所以在他的周圍布下了一張網。」
「你說話最好能注意些,」他叫起來,「你只是為了起鬨,才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但可憐的由美子都快動搖了。如果你不能老老實實待著的話,那麼就請你出去。」
但是,真一已經不再害怕她,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害怕。真一看著通口惠那日漸消瘦的臉龐,感到自己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勇氣,這讓真一自己都大吃一驚。有馬義男的鼓勵也決不僅限於此。
「和明君是個性格內向的人,事實上,他不會和家裡人說任何事情的。在苦悶的時候,他會不會去和不用報出姓名和住址的媒體說呢。會是什麼情況呢?」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這個時候,城下晃著腦袋插話說:
「從你當時的精神狀態看,你是知道發生了一場風波,所以照片拍得很漂亮,當然要進行大肆報道了。這是不是他的目的?後來我還聽滋子說,他是為了你才跑去旅館的,是為了去幫助你。再往後,你自殺未遂的時候,他又去幫你。就這樣,他得到了你的信任,接著就出版了那本書,還和滋子斷交。最後,他是牢牢地抓住你,開始扮演一個心地善良充滿正義感的媒體寵兒的角色。」
「地點是赤坂的麥奴馬旅館,你們知道這個地方嗎?」
「可是,聲音雖然可以變,但說話的方法是不是不太容易改變?夫人覺得在醫院里見到的高井和明的說話方式和給HBS打電話的那個男人——不是栗橋浩美的那個男人的電話的說話方式不太一樣。是不是這樣的?夫人。」
「不行嗎?」與其說有馬義男是在反問她,倒不如說是在幫她。
滋子把鉛筆放在鼻子上,縮了縮脖子。三條信息,時間間隔是五分鐘。實在討厭,真是個急性子的調皮鬼。
「綱川本人知道警方的行動嗎?」
「我終於明白了,她就是跟著塚田君的幽靈。」
「我必須要回那間房間去。」由美子沒有看真一,只是小聲地說,而且轉過了身。
城下偷偷地看了一眼綱川,綱川read.99csw.com是個絕好的演員,他根本沒有理會他,而是向有馬義男再次鞠了一躬。
突然,女攝影師從拿著的照相機里取出膠捲,扔給了真一。真一急忙接住。女攝影師趁機逃了出去,向電梯跑去。
水野久美拉住真一胳膊像是在保護他,「殘忍的是你,」她回敬由美子:「你為什麼要打塚田君?」
他剩下的只有「前有馬豆腐店」,而且大的機械已經搬走或處理了,然後就是打掃房子,總有一天他也會把房子賣掉的。
——不是已經說好了嘛。
一直沒有說話的有馬義男把手裡拿著的城下的名片放到了桌子上,非常冷靜地說:「如果要把我們的事情進行報道的話,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來的。」
「你是不是有點害怕?」久美小聲問。由美子抬起頭看著她。
麥奴馬旅館的一樓有一間用漂亮的磨花玻璃隔開的咖啡屋,更讓久美高興的是這家咖啡店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三點舉行蛋糕自行車旅行活動。
「如果這些有用的物證都能找到的話,」綱川撇著嘴說,「我們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當她消失在電梯中時,由美子的眼光落在了真一手裡的膠捲上。她小聲說:「對不起。」
「你有什麼事情嗎?」真一問。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平靜,而且也充滿了勇氣。
由美子抬起她那瘦瘦的胳膊,用手按住了額頭說:「對不起,那個時候你還受了傷。」
「你不要那麼生氣,這隻是你的猜想而已。」
沒等有馬義男的話問完,真一騰的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那位女攝影師的藏身之處。她一定是想逃走,但可能是太意外了,她站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手裡面還拿著照相機。
「收音機——」增本小聲說。大家的眼光都盯著他,他的臉紅了,用手撓著頭,「噢,對不起。」
增本點點頭,像是安慰足立好子似地拍了拍她的背。
「這是怎麼回事?綱川君。」
「拜託了,請你一定聽聽足立的話。」綱川浩一探過身子來,「當然,一定不會報道出去的。可以嗎?城下先生。」
「我們早到了一會兒。」那位穿西服的男人非常聰明地接過了話。他確實很會應酬。他遞過來的名片上寫著「《日本周刊》編輯城下勝」。
「是的,那次你去見有馬先生他們,引起了一場風波。」
這三個人一起往咖啡屋的裏面走去,他們來到了那位穿西服的男人事先佔好的座位上。
真一進去站到了有馬義男的旁邊:「對不起,打攪一下,有馬先生。」
「警察是不是一直在找你哥哥的錄音帶或錄像帶?」
「照相機,」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很急促,「有人正在拍照片。」
「我考慮得一定不會太周到,塚田君也不太了解女孩的東西,啊,我們是不要工錢的,我可以找人來幫忙。」
聽到有馬義男這麼問她,由美子有點吃驚,她又看了看綱川。綱川也在看著她。為了不讓他倆之間說什麼話,有馬義男探出身繼續往下說。
「你是說是綱川君在照顧由美子的生活?」
他和水野久美約好,下午一點半在兩國車站的入口處見面。因為不知道談話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但兩個人還是決定在麥奴馬旅館的咖啡店或大廳里等著,直到老人談完話。要是兩個人的話,根本不愁沒有話題,例如,吵架分手以後發生的事情啦,久美去石井家的原因啦,總之,真一就許多事情想說和想問。
久美皺起了眉頭,真一說:「沒聽說過。」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不要這麼逼問由美子,你有這樣的權力嗎?」
「你想和我談一談嗎?」她低聲問。
「你看到那幾個人了嗎?」真一指著那張桌子對久美說。久美回過頭去看。
他輕輕地拉著足立好子那胖胖的胳膊,這位夫人在像是自己兒子的職員的催促下,也好像一下子放了心。她說了句「好吧」,就想站起來,但因為不太靈活,膝蓋還碰到了桌子上。
直到這個時候,真一才發現這個房間還有一個套間。所以,雖然現在人多了,但也感覺不到擁擠,椅子也夠坐的了。
手嶼社長嘆了口氣,然後不緊不慢地說:「搜查本部也在綱川浩一的周圍活動。」
「為什麼?難道拍照的人不是你嗎?」真一已經難於控制自己的憤怒了,「你們好好想一想,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是負責任?」
「我覺得收音機……不行。」
再下一條——沒有聲音。
「前煙,」
「是的,所以房子即使被賣了也很正常,作為我,也就只能來收拾收拾東西和打掃打掃衛生而已。」
「不是這樣的。這是綱川君努力的結果,就連被害人的家屬有馬義男也來傾聽高井和明的無實之罪,我們應該向全社會呼籲。」
房間里一下子沒有聲音了。有馬義男先是看了看真一,然後又看著綱川浩一,高井由美子也看著綱川浩一。
「你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殺人犯,作為親人之間的一種感情,這無可厚非。你認為對病人如此和善的年輕人不會去綁架殺害婦女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足立,我也可以用語言讓別人同意自己的想法。但是因為沒有把握,所以還是不能同意——不,與其用同意這個詞,倒不如用放心這個詞更好一些。這個傢伙確實是罪犯,我們放心;殺死鞠子的罪犯肯定就是這個傢伙,我希望能把這個包袱卸下來。但所有這些都需要有證據,確鑿的證據。」
有馬義男把目光轉向了足立好子,開始仔細地觀察她。雖然有馬的年齡比她大,但還是屬於同年齡層的人,都是在戰前出生,在戰爭中度過了悲慘的童年生活,戰後要靠自己的辛苦工作維持生活。真一認為那個時代可能有獨特的對人進行判斷的方法。義男現在也是在用這種判別法來評判足立好子。可能是她也知道這種判別的方法,所以她馬上和義男對視著。
「這個房子怎麼樣?」真一問。
手嶼社長同意按有馬的意思去安排,他去談了好幾次,但高井由美子的答覆是如果不帶著綱川,她不想見任何人。
當綱川浩一聽說有馬義男想見一見高井由美子的時候,表現得非常高興。他說這件事值得寫進書里或是拍成電視,他非常感動。
在她之後,綱川也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急忙站起身走進由美子去的房間。剩下的人都很難為情,沒有一個人說話。在大家說話之前,綱川又回來了,他連坐都沒有坐就突然對真一說。
「名義上還是古川的?」
「我有事找你,所以才給你打電話,但是……我知道自己沒臉再見你……」
綱川的聲音很強硬,大家吃驚得面面相覷。可能是感覺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過分了,綱川趕緊低下頭用一隻手摸著額頭,嘆了口氣。
門口有一道屏風,裏面很安靜。真一慢慢地把門關上,在這過程中也沒有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從屏風後面探出頭去一看,綱川、高井由美子和有馬義男坐在淺色的漂亮沙發上,面對著面,有馬義男的背對著他。
「這就要看你的態度了,但決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你要先和我聯繫。我會聽你說的,但不是口頭上的,而是你的心裡話。」
「這一點我當然明白。」
義男默默地搖了搖頭。足立好子從手袋中翻出一條手絹,捂住了臉。
真一點點頭,沒有說話。足立好子有點不知所措,但增本君卻很冷靜。他看著有馬義男說。
剛才在咖啡店的那位略微有點胖的中年婦女拘九_九_藏_書謹地介紹著自己,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吧,她那化了妝的臉上滿是汗水。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家開的印刷廠的一名職員。他看著這邊說自己叫增本,他的聲音比想象的要冷靜得多。
「但是,他不是在和高井由美子像好朋友似地在喝茶嘛,這就是有價值的消息。」
「啊,當然可以,你還是休息一下的好。」
很明顯,綱川急了:「唉?你想說什麼?」
由美子鬆了口氣:「不,不要緊的。要是在旅館里的話……」她緊張地縮著脖子看著真一。
「如果是公開錄音或直播的話,和明一定不會在這種時候出風頭的。」綱川使勁地搖著頭,堅決不同意這個說法,「就算你逼著他,他也不會接受採訪的,因為你們不了解他,所以才會這樣瞎猜的。」
「綱川浩一的房間是這一間嗎?」
真一走了之後,水野久美一直在這裏耐心地等待著。她正在獃獃地看著窗外,但是當她看到他們過來時,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夫人,你還記得嗎?就是有馬先生剛才說的,不是有電台到我們家附近來公開錄製節目嗎?那已經有五六年了。」
「剛才,塚田君的話是不是還沒有說完?我想繼續聽下去。你是問我哥哥有煩惱的時候會去找誰商量?」
「從你這裏看過去,對面左邊柱子的後面,看到有盆塑料盆景沒有,就在它的旁邊。」
「確實如此。」有馬義男點點頭。
這是把綱川浩一的書作為暗號和別人約會嗎?如果現在這個時候,這位綱川就在這家旅館的某個房間里,這倒是很有意思的偶遇。但會有這種事情嗎?
「請等一下!」綱川抬高了聲音。高井由美子就像一隻受到威脅的小貓一樣獃獃的。「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滿意的解釋,這裏面一定有誤會,你和我一起去。」
綱川是第一個發現真一的,他長得非常端正的臉上出現了有點滑稽的驚訝的表情,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是你啊!」
「確實如此,確實如此啊!」
「當然想,」真一回答得很簡單,「在一個合適的場合,而且你是認真的。」
「我希望有馬先生也能聽一聽這位足立好子所講的話,我希望你能親耳聽一聽。正是因為有這個願望,我才把會面的地點安排在這裏。你能理解嗎?」
真一特別想質問一句。說什麼早到了一會兒,在咖啡屋裡不是還說攝影師來晚了嗎?你們是為了足立好子和綱川浩一的見面安排的這個套間,如果有馬義男和這件事沒有關係的話,那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間屋子來?有馬義男沒有離開過這間房,綱川浩一也沒有進行聯絡,但他們為什麼都會集中到這間房子來了呢?
真一把傘換到了另一隻手上。這樣一來,通口惠從自己站的地方就能清楚地看見水野久美。仔細一看,水野久美還和剛才一樣站在那裡,只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兩隻手緊緊地抓住傘把,一動不動地站在雨里。
由美子的手放在嘴邊,也陷入了沉思。正在這時,坐在旁邊的水野久美拉了拉真一的衣服袖子。
滋子像個男人似地咂了咂嘴。這個閑著無聊的人,錄音時間是昨天深夜,可能是個惡作劇的電話吧。
然後她又急忙放低聲音看著女攝影師說:「浩一君那裡,我會去說的。」
增本看了看足立好子。
「好像是有過?我沒有從印刷廠出來,但街上的人都出來了,他們和採訪記者進行了接觸,後來,到處都能聽到這樣的節目。」
「你害怕嗎?」久美用更小的聲音重複了一遍,「確實,這裏的人太多了。」
由美子又從洗手間回來了。可能是感覺出了這裏的氣氛吧,她就站在沙發的後面。好像是重新化了妝,她口紅的顏色很鮮艷。這一次,真一更是有點反感了。
由美子把手放了下來,非常詫異地歪著頭。
「是的,好像是這一間。」
他們兩個人坐在窗邊的雙人座位上,咖啡屋裡坐得滿滿的,但一點都不吵。在這種地方,隨便等一個人都不是太辛苦的事情。
「這太殘忍了。」
「這個孩子就像是我的家裡人,」有馬義男說,「他沒有瞎起鬨,我倒是想聽聽塚田君的想法。」
——您辛苦了。
「這女孩呀,只要有了男朋友,是不是就會認為男朋友說的話是世界上最正確的?」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如果有事情的話,最好不要用這種方式。」
「真兇X也不是笨蛋,如果他太過分的話,說不定會引起警方的注意,是不是?當然,這是建立在確有真兇X的前提下。」
「估計警方不會正式告訴他吧。這樣做的話,那警方可太丟面子了。但是我們的記者已經發現了,在支持綱川的記者和作家中也有人發現了警察的這張網,也許他們會把這個消息告訴綱川的。」
「我不希望媒體報道我和高井在這裏見面的事情。」
真一激動地搖著頭說:「有馬先生根本不是來聽高井和明無罪說的,剛才說的話你不是已經聽到了嗎?」
「現在的他,簡直就是高井由美子的保護人,事實上也是這樣的。」
城下滿口答應了。
「請等一下,這是有原因的。」綱川對有馬義男說,他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好青年。「你們在這裏稍等一會兒。」
「你說什麼?」久美問。
在有馬義男還沒來得及說話,真一盯著綱川接著說:「有攝影師在走廊里等著採訪,這是怎麼回事?」
義男和真一在她們的指揮下乾著一些力氣活,像倒垃圾和搬移傢具等。
「把膠捲交出來。」真一大聲說道,「這是偷|拍的膠捲,我們沒有同意你給我們拍照。」
忽然,久美皺起了眉頭:「有馬先生和高井由美子會面的事情和新聞媒體收集材料是兩件根本不同的事情,他卻把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怎麼會這樣做?」
「雖然他們沒有公開表態,但我認為這是非常明智的決定。如果確實有一位真兇X的話,那麼他是不會放過把自己放在一邊在社會上出盡風頭的綱川浩一的。」
真一突然之間覺得非常痛快。當然,在這種場合,沒有一個壞人,大家意見雖然不同但都是為了追求正義,有這種想法確實不太妥當。可是,他就是覺得非常痛快。
「我們決沒有打擾有馬先生和由美子會面的意思,碰到一起,一定是個誤會。」
水野久美小聲地咕噥著,然後緊緊握住真一的手。
「我並不是去討什麼說法的。」義男微微一笑。和一個人的時候相比,現在笑起來要容易得多。
真一邊笑邊隨意向店裡望去。就在這時,他發現在咖啡屋的門口有一位小個子的中年婦女和一位好像是她兒子的體形極好的非常嚴肅的年輕人,正在很不習慣地看著店裡。引起真一注意的是這位婦女懷裡抱著的東西。
手嶼社長說和高井由美子的聯繫非常容易,但是現在不用通過前煙滋子,而是要通過綱川浩一。
女攝影師撇著嘴:「我可決定不了是不是把膠捲給你。」
談話計劃是從下午一點鐘開始的。塚田真一上午就到了有馬豆腐店,整理倉庫里的舊報紙。他和老人早早地吃完午飯,十二點整送老人出門,把店鋪和家裡的窗戶都關好,打著傘向車站走去。
綱川一時語塞。讓真一感到吃驚的是他的臉上馬上呈現出悔意,讓人覺得噁心。
真一不知道綱川所說的「你」指的就是他,一直到綱川拉著他的胳膊往外走的時候他才明白。
他像演戲似地突然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