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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由美子的腦子非常迷惑,她在琢磨綱川所說的話——對,是他說的這樣子。即使現在把真相公佈於眾,由美子也不會有一個朋友。
承蒙她的關照,不久的將來,綱川還必須背負起死者的靈魂。
「雖然他沒有具體說,但條崎警官說過最好是要讓綱川驚慌。從這句話上我覺得他們是不是在擔心綱川。也許他們找到了確鑿證據,可以推翻綱川的看法,把這起案件確定下來。」
年輕的服務員跑出去了,綱川慢慢地關上門,靠在門上。
「早上好!這麼早就來打擾你們,實在不好意思。」
義男一臉的苦澀,他又看著電視,然後拿過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所以,由美子。」
「我也許不該去找她,我不應該去見她。」
慢慢地,非常非常地慢,真一看清楚了。那是什麼,藏在自己的身體裏面的難以捉摸的東西,久美的喊聲叫醒了,好像在真一的身體裏面開始活動了。
「這封遺書?」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由美子不能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她不應該和綱川浩一在一起。」
「你沒事吧?」
「怎麼說呢——這確實是真的。」
這個情節不太高明。
但這種等待是非常辛苦的,所以,他寫了很多東西,高井和明的遺書也是其中之一,這是在山莊寫的。兩個人既然以這種方式死了的話,則必須要有一封假的遺書。因此,他就寫了這封遺書。他是為了消遣時間而寫的。在冰川高原公路開放之前,而且只要在附近開車就會引起盤問,所以他必須這麼不動不動地忍耐著,藏在山莊里,他有的是時間。
周圍一片沉默,就像時間都停止了流動,連流水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冰冷的空氣。
有馬義男皺起了眉頭:「會是什麼呢?」
這就是他的計劃。但反過來說,在這個計劃中,在綱川滿意之前,想讓由美子主動背叛他是比較困難的。
久美倒吸了口涼氣,輕輕地把手放了下來:「我們……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當他聽說在事故現場並沒有發現栗橋浩美的手機時,他高興地叫了起來。如果要調查栗橋的手機記錄的話,就會發現栗橋一直在和豌豆進行著聯絡,這是最危險的證據,但是警方沒有發現手機。手機好像被赤井山吞沒了。
「對不起。」
「這件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綱川本人並不吃驚,因為他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而且事情的發展讓他今後的行動將無法按計劃實施了,所以他無法入睡,他要設想各種情況。他把房間里所有的為燈都關了,穿著睡衣,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盯著這黑黑的夜。
這個時候,在由美子的心底里浮現出哥哥那無憂無慮的笑臉。這是一張對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會有絲毫敵意的臉,這是一張值得由美子信賴的臉。
「還有一些細節沒有搞清楚,電視台的報道都不太一樣,有的電視台說有遺書,有的電視台說沒有遺書。」
「到底怎麼回事?」真一問,但良江和善之都沒有回答。善之的眼睛還盯著電視,良江則不安地皺起眉頭看著真一。
可是很無奈,已經晚了,他不能再走和前煙滋子一樣的路了,他必須走另外一條路,讓這起案件有別的閃光點。
真一講了那個星期天的第二天,綱川把他叫到大川公園的事情。他還講了通口惠也出現在那裡,她還請綱川為自己的父親寫書,綱川那副得意的樣子。因為這些事,自己被搞得很狼狽,也很害怕,然後就去了墨東警察署,但沒有見到他想見的武上警官,而是和他的部下、一個叫條崎的警官談了談。
但是,只有哭讓他很為難,他從來沒有試著裝哭。
「啊,是的,對不起。」
老天幫了綱川浩一。
「不光是這樣,你所遇到的情況可能會比當初還要糟糕。例如,你要反對我的看法,想到遺書公開,因為你認為必須要搞清楚真相,你會邊哭邊講,但不會有人相信你的話。你說這些都是綱川浩一乾的,但我卻說什麼也不知道,聽說之後大吃一驚,你說他們會相信誰的話?大家只會這麼說——做出這樣不錯的事情,也是個沒有用的女人,綱川從開始就知道事情的整個真相卻在撒謊,而她卻一直和綱川待在一起,被蒙在鼓裡。到了現在才把遺書公開,只是讓警察找到了證明高井和明是殺人犯的確鑿證據。她先說出來,至少可通過自己的解釋,能讓自己的處境好一些!」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情形。從大https://read.99csw.com川公園垃圾箱里掉出來的那隻右胳膊,用紫紅色指甲油染過的指甲筆直地指著他。
我知道,這些事情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但是……
「我沒事,為什麼要這麼問?」
「你心裏明白和在現實生活中接受它是兩回事,」綱川確實能看透由美子的心思,「如果現在把這封遺書公佈於眾的話,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這樣一來,可以說由美子有小學生的正義感。但誰又會從這件事上得到好處呢?前煙滋子一定會想方設法上電視的,可是她並沒有為由美子做任何事情。」
那些照片和威脅信已經被他從由美子那裡拿了回來,這種東西,怎麼能讓你拿著呢?今天晚上你先休息吧。說完這些話,他就離開了由美子的房間。她獃獃地坐著,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上去她連裝都裝不下去了,束手無措,簡直就像個用手耍弄的木偶人。要是個木偶人恐怕還要好一些,即使繩子斷了,還能剩下個木偶。但用手指耍弄的木偶人卻不同,如果沒有人耍弄的話,它就會變成一個空殼。這就是說,她連做個木偶人都是不完整的。
星期天以後,由美子遇到什麼事了嗎?她為女攝影師的事情和綱川吵架了嗎?還是因為是她的事情,什麼也沒有說,悶悶不樂呢?
作為和高井和明關係不錯的同學,只要去栗橋家或長壽庵看一下,就能馬上知道高井由美子認為哥哥是無實之罪的想法,而且她還不想隱瞞這種想法。確實,她也和高井中學時的恩師——柿崎老師商量過了。柿崎老師出席了高井和明的葬禮,也聽她講了自己的想法。綱川是直接聽柿崎老師講這件事的。他認為這位老師也許會知道一些情況,於是給他打電話聯繫,這位老師馬上就告訴了他。綱川再一次體會到了學生時代老師對自己的好感和信任。
死神,死神,塚田真一,我是你的死神,只有我才是死神。即使我能欺騙活著的人,但我不能去騙死者的靈魂。你為了讓自己繼續活下去,你為了從自己內心的負疚中解脫出來變得快樂起來,你的周圍都是死亡……
然後他告訴由美子,和明真的是罪犯,他從開始就知道。
「你還是把這封信和遺書的事情都忘了吧,可以嗎?權當這件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是無法分開的朋友,我們也是另一種共犯。所以,你不要背叛我,也不要離開我,請留在我的身邊。我也決不會讓由美子受到任何傷害。我們是同志,我們是盟友。」
他想,這可能是天分吧。
這是水野久美在說話。
真一說了句什麼,但是連他自己都聽不懂,根本就不是一句話。
「總覺得這件事和綱川有關係。」
「昨天夜裡,凌晨三點左右。」
新的一幕又開始了。綱川慢慢地站起身來,微微一笑。
因為他是有這個能力的。
「這麼說,這是真的了?」
真兇X,這個人正是綱川自己,但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這一點他根本沒有擔心過。是不是這樣的呢?如果綱川就是真兇X的話,那他為什麼還要為高井排除嫌疑呢?他應該什麼也不說藏起來,讓警察媒體直至整個社會都自動認為栗橋和高井是罪犯,讓案件就這麼結束。真兇有什麼理由要和這種現實唱反調呢?
「還是……」
到了12月份,綱川相信自己是安全的了。警察雖然還在繼續調查,但他們從浩美的公寓里發現了照片。他是在一年前把這些照片從山莊帶到東京的吧?綱川不是太高興,他叮囑過浩美絕不能把女孩子的物品和衣服拿出去,但後來他也就不再說了。照片都是在山莊的暗室里沖洗的,他拿著底片,所以他也不擔心。栗橋浩美性格怪僻,拿著這些照片有一種滿足感。有時候,他看著栗橋的這個樣子,還會想可能會有些用處吧,所以也沒有想去責備他。栗橋自認為自己是個相當有頭腦的人,其實他是個傻瓜。有時候生氣,他也會覺得當時的想法毫無道理。而現在卻幫了他很大的忙。日高千秋那起案件就是最好的證明。他認為在條件容許的前提下,有時候是可以按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的。但如果不利於控制的話,那也只能放棄。
可是,好像有點不夠十全十美,總感覺到有些不滿足。在引起社會如此關注的這起案件中,人們至少應該關注點他,他有充分的權利受到關注,因為他畢竟是案件的當事人。
真一蹲下來,把手放在久美的肩膀上:「對不起。」
九*九*藏*書—你是個自私的人!
真一看著久美:「為什麼有人死了,你們大家要來問我是不是不要緊,這不是我的原因。」
「不是想,要趕快叫!」
冰冷的寒夜,清澈的夜空,滿天都是星星,它們就像是一塊導體冰片一樣。
他的想法和自己的一樣。真一搖著頭:「不是這樣的。」
久美瞪大了兩隻圓圓的眼睛,她像是要伸出兩手似地,手指著這一邊「為什麼?」真一聲音沙啞地迸出幾個字,這次倒是一句話了,「為什麼大家都要問我是不是不要緊?」
「好、好的,我已經和警方聯繫了。」他斷斷續續地說。
然後,他就藏在她的附近,等待接近她的機會。他確實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好。那一天,他跟蹤由美子,一直到了三鄉市的汽車站,他還沒有弄清楚她想幹什麼。後來,就像前面講過的那樣,他不僅得到了由美子的信任,而且意外地得到了一個接近前煙滋子的機會。
久美邊哭邊大叫一聲,然後抱住了真一,真一也緊緊地抱住了他。久美的眼淚把他的耳朵、臉和下巴全都弄濕了。他們就這樣互相擁抱著,久美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又搖晃著真一,她似乎是要確認真一確實在這裏,使勁,再使勁。
「採取行動?」
「我在這裏!你也在這裏!你為什麼不能往前看?為什麼沒有希望?我要怎麼做才行?你告訴我,我怎麼做才能幫助你?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讓你恢復勇氣,而不是讓你說自己還是死了的好。哎,我到底該怎麼做?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的。」
「真的?」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從高井和明出了車禍以來,由美子一直是站在懸崖邊上,她面對著懸崖,而且她的背後還有一股大風吹來。別說是一步,哪怕她往前半步,就會掉入懸崖之中。這股強風颳得她站立不穩,颳得她差一點就要邁出這半步了。
「啊、水野。」
「今天,我本來是想去長壽庵看一看的,」他說,「我想去見見附近的鄰居,聽一聽高井和明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現在也去不成了,在這種時候,什麼也做不了。」
「是這樣的。」久美說。
可以說上個星期天是一個轉折,他對由美子盡說了些難聽的話。那個時候她的臉,和女攝影師對峙時由美子的表情。
久美邊哭邊抱緊了真一,但她的胳膊鬆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啊,我想該叫。」
但是,他沒有動,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很麻煩。雖然他知道,但覺得很麻煩。不管怎麼樣,今後會很麻煩,自己的行動必須更加謹慎。自己是不是需要流淚,雖然他不喜歡。
於是,綱川浩一創作了這個故事,像大家所希望的那樣創作出來了。
塚田真一的這股風當然也在這股強風之中。
綱川好像說出了由美子的內心想法,她已經從心裏認可他的意見。所以,由美子雖然內心混亂,但她必須說幾句。
綱川就像曲藝節目中那個搞笑的主持人似地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
——你和通口惠一樣。
當栗橋和高井聯繫上並把他送到赤井山時,綱川就首先想到要讓高井頂罪,然後讓栗橋浩美自殺。到那個時候,社會上一定會從談論關於高井和明的話題上轉移到比他要壞得多的栗橋浩美身上,認為他的自殺一定和連環綁架殺人案有關係。這就是結果,不是很好嗎?
真一想起了自己所做過的事情,所說過的話,不僅是上個星期天的這一件,在離開前煙滋子家的時候,他也對由美子說了很過分的話。那個時候,他真的是那麼想的,根本不是因為生氣才那樣說的,因為他是真的那麼想才會那麼說的——
「如果是因為這位卑鄙的威脅者,你不用擔心。」綱川乾脆地說,他抓起了照片,「我一定會查出這個人究竟是誰,他不敢把照片送給我,而是送給你,看著似乎非常狡猾,其實也說明了他是個膽小鬼,連和我交鋒的勇氣都沒有。你不要怕,我一定會制服這個傢伙的,因為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錢。」
真一什麼也不能做,他都走不到久美的身邊,只是垂著胳膊獃獃地站著。久美突然閉上眼睛,悔恨地跺著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真一撲了過來。
「時至今日,再說這些事情也無法安慰由美子了,但從那位叫條崎的警官的談話中可以感覺到搜查本部也正在採取行動,雖然還沒有公開。」
真一根本沒有九九藏書聽見她在說什麼,他像是在說夢話:「真的是這樣的嗎?不是因為我嗎?真的不是因為我嗎?」
「由美子,你還想讓別人到處追逐著你嗎?你的父母好不容易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你還想讓他們到處流浪嗎?更何況你父親的病很嚴重,也許不會治愈了。」
他生氣了,非常生氣,如果換成了他,他一定會做得更好。如果這種傻乎乎的女作家都能受到奉承的話,那他自己一定會受到更高的評價。
「啊?」
「看了新聞之後非常吃驚,塚田君呢?」
真一搖著好像還沒有睡醒的頭問。不,困意早都飛跑了,因為受了刺|激,頭已經不會動了。
「塚田君……」
所以,從事情剛開始擴大的時候起,綱川就一直在想,要儘快把栗橋浩美處理掉。
「再說,去見她的又不是有馬先生一個人,我也一起去了,而且在這之前,我還讓由美子生過氣。」
他必須為高井由美子的自殺而流淚,這是一位正義的騎士失去自己所保護的姑娘的哭。可是,如果讓別人看出來這是裝哭,那還不如不哭。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冷酷的人,總比讓別人笑話自己裝哭要好得多吧。
久美抬起了頭,淚水把她的臉都浸濕了,但看上去卻非常好看。
——高井由美子非常可憐,而如今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們這些過去的同學,遇到這種事情,有的是幫不上忙,有的是不想幫。但是,你,綱川君,如果可以的話,你幫些小忙也行,給由美子她們一點幫助。我雖然沒有權力要求你這麼做,可是我擔心栗橋和高井家人的情況,能和我們聯繫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跟在後面的良江,可能是想得比較周到吧,她又回到了客廳。
但是,聲音還是能聽得見的。在後來得到詳細消息之前,綱川浩一認為第一個發現的人應該是深夜開車的計程車司機。但事實上,旅館的服務員聽到撲通一聲之後也非常納悶,跑出來一看,證實了自己那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個時候,他在電視上發現了前煙滋子,讀了她的報告文學,連載的第一部分,那個非常感傷的開頭。什麼「約好的一個絕望的地方」,這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話題,前煙滋子也受到了大家的關注。但如果讓綱川浩一說的話,那隻不過是一篇作文。
於是,綱川準備寫第二本書了,內容既可以是犯罪問題,也可以是教育問題。如果想讓大家都關注這個問題的話,他還是要接近媒體。如果有人問他栗橋高井的案件怎麼樣了,他可以回答說自己的看法不變;為了一直繼續自己的主張,他將繼續進行他作為一個作家所應該做的事情。
我明白,我會儘力而為的。綱川向老師保證說。正因如此,就在由美子和母親一起離開家躲起來的時候,他也是通過柿崎老師知道了她們的去處。
在這個時候,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在笑,他必須忍耐著,還要裝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在現在這個時候都不能笑,他覺得自己挺可憐的。
你倆進來吧——老人說,但老人看上去老多了。
他又說了一遍,這一次稍微清楚了一點。
作為綱川浩一的替罪羊,高井和明比想象的還要合適。
高井由美子選擇了後者。
「為、為、為什麼?」她斷斷續續地邊哭邊說,「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為什麼,會那樣。」
但結果起了作用的還是這裏。
「你為什麼要隨便說出那樣的話!為什麼不明白我的心情!為什麼不明白大家對你的擔心!」
「救護車呢?」
她是什麼樣的反應呢?雙方打了個平手。她能相信綱川的話,不再想被社會所關注,為了現在的生活和今後的人生,和過去一樣留在他的身邊,聽他的命令成為他的玩偶嗎?
「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起案件而死了。」義男失望地說。
她舉著拳頭,晃來晃去,像是要順手去打真一似的,久美一直在大聲叫著。過了一會兒,她不再打他,也不再拍他,而是用兩隻手抓住真一,邊搖邊叫。
「什麼時候的事?」
「人就這麼死了,」真一小聲說,「為什麼我還沒有死,人死了一切就解脫了,為什麼只有我還活著?」
「如果有遺書的話,說不定還能把事情搞清楚。」久美小聲地說。
好在服務員打開門見到他的時候,他裝成剛才一直在熟睡,燈光非常刺眼一樣,他還沒有完全睡醒。所以他對服務員帶來的消息,不能立即做出吃驚的反應——你說什麼?出了什麼事?不是在做噩夢吧?沒有睡醒,對他的掩飾起了很大九九藏書作用。
綱川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過來,蹲在她的旁邊。
真一回過頭衝進了洗臉間。他用冰冷的水衝著臉,不停地衝著,他低著頭,水龍頭全都開著,兩隻手抓著洗臉台的邊。
「但是……」
當然,這種失望和綱川所創作的案件的整個過程沒有任何關係,由美子還沒有那麼聰明。這個女人沒有自知之明,居然認為綱川是她的。這不是事實,一旦她發現這是自己的錯覺之後,她就會開始背叛自己。
最好是一直利用由美子。至少在當初的計劃中,如果警察不再尋找真兇X,把栗橋和高井作為系列案件的罪犯移交檢察機關的話,他也要把由美子控制在手中。
「你說呢?」
由美子用手捂住臉,她不想看綱川,也不想讓綱川看著她。
因為一直是一個人,沒有說話,舌頭也不靈活了。年輕的服務員都快哭了。
當他們兩人決定去有馬豆腐店的時候,電視也開始進行正式的報道了。老人坐在過去豆腐店最裡面的一個小座位上看著電視,他一直在不停地抽煙,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因為這是在深夜發生的事情,所以還沒有太大的動靜,即使是凌晨三點鐘,即使發生在市中心。麥哈馬旅館附近的路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了,可能誰也不會馬上發現。
首先,這原本就是他編寫的故事,是他創作的劇本,和前煙滋子沒有任何關係,她沒有一丁點的權利。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師更不是犯罪心理學家,她是一個如果不用老一套的修辭比喻就寫不出任何東西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卻搶走了他的劇本,他怎麼能保持沉默呢?
目前最有效的辦法是提出高井和明是無實之罪,另有一位真兇X仍逍遙法外。這個想法非常好,一定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都想知道事情的後續情況。這是一個沒有想到的非常棒的故事……
前煙滋子是在《日本文獻》編輯部看了關於這件事的新聞報道。
綱川繼續為高井的無實之罪而呼籲,在繼續著他的表演。但是,媒體逐漸離他遠了,電視台也一樣。這樣也好,他可以悄悄地穩穩噹噹地繼續著自己的主張,只是媒體不想再談這個問題了——他們認為可以不再談栗橋和高井的問題了。
是的,他一直是這麼想的,他認為由美子正在逃避,他認為由美子無法自立,真一責備了由美子。雖然他也覺得由美子非常可憐,但他更想去責備她。在這種責備中,真正應該屬於她的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責備都是真一內心的憤怒,對自己不公平命運的憤怒。但是,他是不是把這種憤怒發泄到了身邊的由美子身上?
老人說著,又把一支剛抽完的煙頭塞進已經裝滿煙頭的煙灰缸里,煙沒有滅,還在冒著淡淡的煙。
他來往山莊的時候,決不會走收費公路,所以任何一個監視探頭和ORBIS(自動拍攝違章超速車輛的設備)都不會拍下他本人及他的車。而且,他一直都非常小心,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非常小心。
灰色的水泥路上有一個用白粉筆畫的人的輪廓,周圍拉起了一條禁止進入的黃色的帶子,旅館的大門前圍了許多新聞記者。
去房間通知綱川的服務員非常年輕,可能是去年春天剛招進來的吧,雖然有點驚慌失措,但還是比較清醒的。他的手發抖,臉色發青,這傢伙可能都快要哭出來了。不按門鈴,直接咚咚地敲門讓客人起床,這是嚴重違反職工守則的,可是他好像把這些全都忘掉了。
「啊?」久美走過來,想碰一下他的胳膊,但他一下子把手縮了回去。
水野久美喘了口氣,趕緊往前走了一步,揚起手給了真一一耳光。
「對不起。」
那座山莊也不是他的名字,那是他母親的財產,而且名字和他的完全不同。只要警方不進行深入調查,沒有人會發現這裏和綱川浩一有什麼關係。因為這裡是綁架木村莊司的地方,警察很可能會搜查山莊附近地區,但這裡有許許多多的住戶和別墅。如果單靠地毯式搜查,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必須逐漸和由美子脫離關係,他必須非常巧妙地讓他們之間有一段距離,但還不能讓由美子感覺出來。
非常清脆的聲音,真一的眼睛里又閃過一陣火花,但他又低下了頭。
「啊,早上好。」
從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死了之後,整個11月份,綱川浩一一直在等待,等待調查的進展,等待被發現的物證,等待目擊證詞。如果這些東西中有任何一樣是針對他的,他都必須迅速地採取恰https://read.99csw.com當的行動。
終於聽到警車的聲音了,雖然還比較遠,但還是聽到它在清澈的夜空中響著,越來越近。
「要說起這種事情,那就沒個完了,如果要想哪件事最不好,那也會沒有完的。」
「有馬先生。」
久美看到真一的眼睛時,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那隻打了真一的手。手掌都紅了。久美無可奈何地盯著那隻手,好像手上寫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必須趕快讀懂它。
這一次他幹得很漂亮。
他之所以選擇麥奴馬旅館作為住處,是因為這裏離位於市中心的出版社和電視台都很近,來往非常方便,而且比較安靜,小巧玲瓏的,他非常喜歡。
綱川浩一看了一眼拉著窗帘的窗戶,在這裏,只要拉開一扇窗帘就應該能看得見底下。如果自己也像快要掉下去似地探出身子去,也應該能搞清楚由美子落地的位置吧。
但是,自從星期日那次失態以來,由美子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不是懷疑,也不是責備,但在她的眼神里有一種失望的色彩。
要把它奪回來——他這麼想著。要把劇本搶回來。
對這些話,真一和久美只能點點頭。
聽到真一在叫他,老人好像不太願意動彈似地回過頭。
「塚田君!」久美闖了進來。因為天氣太冷,她的臉被凍得通紅,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配著一條牛仔褲。
義男沒有說話,看著真一。真一沒有低下頭,而是迎接著老人的目光。
這時候的柿崎老師已經是另外一所學校的校長了,但他害怕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他好像剛剛做完手術,體力非常差。
第一聲,像是嘆息的聲音。
良江叫著真一,但真一沒有回答。他仍獃獃地站在那裡,下巴直往下滴水。聽到一陣腳步聲,洗臉間的門開了。
首先,如果從事故現場和發生車禍的汽車上找不到他和栗橋浩美有直接關係的物證的話,那他就是安全的。幾天來的報道,將高井和明寂寞的個人生活和他的視覺障礙都歸結為他的犯罪動機,和比他更陰暗的栗橋浩美混在一起以及在後備箱里發現木村莊司的屍體都是對他極為不利的材料。
這裡是幾樓?最高一層,十一層。這樣的話,救護車來了也沒有用了,但如果不叫還不好。年輕的小夥子。
是的。不管怎麼說,前煙滋子也是外人,她不可能代替由美子的人生。這也正是由美子所考慮的問題。
高井由美子跳樓了,從十一樓的窗戶跳了下去。
所以,他開始行動了,他給由美子送來了那封威脅信和遺書的照片。
「我的周圍是不是全都是死人啊?人會不會不斷地死去?」
「好像是從她住的那家旅館的窗戶上跳下來的。」善之指著電視畫面,「看,就是那扇窗戶,一直這麼掉下來,落到了旅館前的人行橫道上。」
還是選擇死呢?
大家都會這麼想的,事實上,人們也是這麼想了。綱川進入了一個盲點,這也是他從小就非常擅長的一種本事。無論誰在觀察他,他都會把自己放到一個別人無法看見的地方,一個甚至沒有必要隱藏的地方。
大門的門鈴響了,良江急忙跑了出去,電視的聲音太大了。
早上,塚田真一被諾基吵醒了,他準備起來帶它去散步。正在他穿衣服的時候,石井良江跑了進來,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真一下樓來到客廳,石井善之也一動不動地站在電視前面。
從小,他就能非常隨意地表現各種感情,任何一種表情,他都能裝得非常像。無論什麼場合,都能做到對方所希望的那個樣子。有些時候,雖然對方自己沒有意識到,但綱川還是能看得出對方在無意識中所希望的內容,他也能事先裝得很像。
但現實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都死於車禍,兩個人都被處理掉了,省了綱川費事。而且最幸運的是綱川完全置身於案件之外……
「知、知道了,我們趕快去吧,我換下衣服——不,還是趕快下樓吧。」
然後,她握起那隻手放到嘴邊,哇哇地哭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和現代的高層旅館不同,這家旅館的客房都有窗戶,人可以從窗戶出去,這也是他決定選擇這裏的原因。但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當時也沒有拿定主意是不是一直住在這裏。
最好把這件事放一放並把它忘掉,應該這麼做,一定要這麼做。
「你已經聽說了由美子的事情了?哎,你不要緊吧。」
老人什麼也沒說,把眼光從電視上轉移過來,又點起了一支煙。
「混蛋!」
高井由美子的自殺,確實引起了非常大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