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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這倒不是一個有什麼新發現或新進展的節目,但是,可能是由美子的死影響太大了吧,觀眾發表了很多意見,其中還有人在指責綱川。這讓真一既感到意外,又覺得非常新鮮……
「還在電視台,在休息室里。」
想想看,向坂是這起案件有大的動作時在現場的人。11月1日,他在直播間和那個代栗橋浩美打電話的人對過話,但那個時候這個人的身份還不明。然後,他又見到了綱川浩一,並和他談過話,還是他參加的電視節目的主持人。
怎麼會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剛才四樓上要拿攝像機的吵鬧聲?
綱川認真地聽著這些措辭嚴厲的意見,但這些始終都是一些表面的東西。滋子很明白。
「是這樣的。」
「可以,隨你的便。」
真一向她問了聲好,義男也溫柔地和她說話,但她還是沒有開口。不知道她獃獃地在看什麼,時而清楚,時而迷糊,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情況的呢?光從外表看是發現不了的。義男都習慣了,他邊照顧真智子吃晚飯,邊高興地把他在找房子和木田下周開店的事情講給她聽。
「嫌疑人也死了?」
儘管滋子竭力控制不讓情緒表現出來,但她還是非常吃驚。讓手嶼社長猜對了。在收的傳真中,許多人都在鼓勵綱川,而且還表示雖然由美子死了,但他們仍然會支持綱川的。也有人認為既然高井由美子都自殺了,綱川就不應該再上電視,而是應該和她在一起。還有人認為,為了證明高井和明的無實之罪,綱川不應參加電視節目,而是應該協助警方進行調查。甚至還有人說,綱川如果沒做一些多餘的事情,由美子可能會很難過,但還不至於選擇自殺。
「要提起責任,那就更麻煩了。那個男人。」義男小心翼翼地下了最後一級樓梯,向大門口走去,「我對他還有點過意不去,最近經常在想,當初沒有同意他的要求是有點遺憾,那是因為以前太生氣了,但現在已經不再這麼想了。」
所以,這個店還會照樣被使用——真一想說這句話,但還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這是不行的,這是不能做的。
「不,好啦。」滋子搖搖頭,「謝謝你特地來和我說這些話。」
他又插了進來,滋子看看他,假畫那部分已經沒有了,現在已經能非常清楚地看到綱川浩一一直藏在果盤裡的那張臉,畫面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臉。但這時候的他,已經不再像蒙娜麗莎那樣微笑了,永遠像個謎一樣的微笑已經不復存在了。
義男很高興:「這樣吧,等真智子吃完晚飯,我們再一起找個地方吃飯,今天你已經陪了我大半天了,我請客。」
滋子沒有成為他的對手,也沒有人公開地成為他的同夥。很明顯,綱川著急了。新聞記者陳述了一般性的意見,他說,對犯罪案件進行報道非常困難,尤其要認真考慮和加害人及嫌疑犯家人的接觸方法。所以,他也被人罵過作為記者只會說些好聽話,很是不好意思。
「在那個時候,和我比起來,由美子和你的關係更近一點,她很信任你。但就是因為這件事,你不再理睬由美子,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助她,希望你不要拋棄由美子。今天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要推卸責任,但在這件事上,我不能不恨你。」
「是的。」滋子說,她哭出聲了,已經說不了話了。
「不要緊了,我不要緊的,我還不會死的。」義男看了看他倆說。
這就像是一幅騙人的畫。當有人第一次告訴你說這個果盤裡藏有蒙娜麗莎的臉,等你下次再看時,你好像真地能看見蒙娜麗莎了。明白綱川真面目的滋子,看到他的作為,他的做作,他的每一個表情,都覺得非常有意思。
「喂——喂!」滋子都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奇怪,和剛才的不一樣,這是沒有通過話筒的自己的原聲。很奇怪,不過才兩個小時,只是上了一回電視,自己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都不一樣了。
綱川浩一撇著嘴在笑,然後他又大聲叫起來。
「倒不如說,這才是今天晚上的主題。」
話題慢慢轉移到了高井由美子的自殺。也許是忍不住了,綱川開始了他的能言善辯。由美子從窗戶跳下去的時候,他正在隔壁房間里寫文章;在他回到房間前還和她談過話,那時的由美子非常消沉,他想盡辦法鼓勵她;看到她精神振作起來了,他就說了聲明天見離開了她的房間。
他的聲音雖然沒有綱川的清楚,但卻要冷靜得多。滋子聽到他在問。
向坂又鞠了一躬。然後,他終於看著滋子的眼睛了,從正面看。
但到了最後,這豈止是新鮮所能引起的轟動。
「主治醫生告訴我,說真智子已經好多了。」
沒有人說話,那位半坐著的新聞記者也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邊。
他又打了過去,水野問他現在在哪裡。
滋子九_九_藏_書回答:「嗯!」
說完這些話,他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似地吃了一驚。「打擾了。」向坂又鞠了一躬就想離開了。
「你說發現?」
「就在附近,他正在找合適的租賃物品。」
直播應該結束了吧,電視台是不是該播廣告了,我幹得不錯吧,和他針鋒相對。腦子裡全是這件事,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綱川,好像全身都癱了似地坐在椅子上,滋子一動也動不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滋子真了不起,幹得不錯,堅持下去。」
「……嗯。」
「不不,你別客氣。」
「在節目開始前,作為主持人和播音員的我要說什麼話恐怕不太好。」
剛過五點,就有人敲休息室的門。滋子打開門一看,一位似曾相識的、長得非常端正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他穿著筆挺的西服,打著領帶。他說:
「你不要再說這種蠢話!綱川還在那裡!電視里正在放著!不知藏到哪裡去了!就在電視台裏面!」
「怎麼回事,」義男說,「啊,怎麼回事,那傢伙不是罪犯嗎?全部的事情不全是他乾的嗎?」
滋子也急了,節目最後肯定會給她發言的機會的,但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留給滋子的時間可能也就十秒鐘左右吧。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自己能做好嗎?
「古川茂失去了寶貝女兒,這是個事實。」義男小聲說。
「不知道,是HBS,他們一定會談到高井由美子的自殺吧?我,有點擔心,所以才給你打的電話,但是……有馬先生已經不再想看這種電視節目了……」
「你是前煙吧,今天的節目就拜託你了。」
「喂,喂,滋子,是滋子嗎?滋子,你在聽嗎?」
「是的……以後一定會很寂寞的。」
「我想看電視,馬上就要開始的特別節目中有前煙,和綱川一起參加這個節目。」
「嗯,你看她像個木偶似的,不敢相信吧,但她真的在好轉。其實,醫生說,真智子能聽見我們的談話,也能清楚我們是誰,也能明白周圍所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她沒有勇氣跨出這一步。」
「最明顯的相似之處在於,這本書中所根據的真實案件中,最初被懷疑為罪犯的人也死了……」
「不,書里的罪犯是一個人。」
「豆腐店既然都關了,一個人住在這麼大房子里有點太浪費了,我想在真智子所住的醫院附近找間房子。」
「請等一下,前煙。」那位新聞記者不高興地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滋子的桌子,「你說的這些事雖然都是事實,但這次的案件不見得就是完全模仿十一年前的那起案件吧?如果這麼說的話,那綱川君……」
綱川的臉僵硬了,儘管是在直播間里,還是有人發出了嗨的一聲。
「滋子!」他大聲說道,「啊,真不錯!你沒事吧?你,不要緊吧?你現在在哪裡?你是不是在安全的地方?啊?」
四目相對,好像都在問著對方。雙方都在想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和對方一樣,但沒有確認的辦法。
「這個意見不是針對我,而是責備由美子的,是不是?」
「是的,是這樣的,但還不完全是這些。」滋子始終對著鏡頭說。雖然看不見她的姿勢,但她是面對著全國觀眾的。
「我不知道。」滋子又笑了,眼睛滿含淚水,「我想警察應該已經進來了,你還是不要進來吧。綱川浩一的周圍本來就有警察。」
聽完這話之後,雖然義男沒有邀請他,但真一還是決定和老人一起去找房子,因為他不忍讓義男一個人去找房子。也許他這是多管閑事了。其實,這是有馬義男第一次完全一個人獨自生活,情況還不太熟悉,所以,他希望真一能教教他。
「古川先生——就是鞠子的父親,是一點也指望不上了嗎?」
向坂出去了,滋子又坐在椅子上,她看著鏡子。
「你說案件的過程很相似?」男主持人問,「譬如,罪犯也是兩個人嗎?」
「滋子!滋子!你說話!你回答我!」
「是的,很偉大,很了不起。你……你讓那個傢伙坦白了。」
沒有人說一句話。下一個廣告又開始了,這次是一輛車,一輛深藍色的麵包車在行駛著。
「其實,也就是最近,我又發現了一些東西,非常讓我吃驚。」
僅從開頭看,這個節目也沒有想的那麼不好。直播室非常簡樸,參加節目的人也不多。座位分成兩排,一排坐的是向坂播音員和他的一位女助手,還有綱川浩一。另一排坐的是前煙滋子、HBS的一名新聞記者和負責HBS主要新聞的男主持人。這位男主持人本身也有著非常豐富的採訪經驗,滋子以前經常看他的節目,但確實做夢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坐在一起。
電話響了,不停地響著,這是滋子留在休息室的手機。但是,她站起來看了看四周,她都走不到電話的旁邊。電話還在響read•99csw.com,還在響,不響了,又響了,一直不停地響著。
滋子還在哭。
綱川浩一還在臉紅脖子粗地叫著,用任何音響效果都無法掩飾的聲音叫著。
「好了,在綱川被抓到之前,你一定要藏好了,聽到了嗎?藏好了,不要讓他發現。對於那種傢伙,還是不能大意的。藏好了,知道嗎?在我到之前一定要藏好了。在我叫你之前,任何人叫你都不能出來!記住了!」
不光是演員,直播間里所有的人都一齊看著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光看著他。要說為什麼,這是因為他所發出的聲音是大家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聲音。
HBS變更了以後所有節目的播出計劃,將從綱川藏身的四樓資料室的直播和直播間的特別節目交叉進行,適時播出現場情況。其他電視台也都停止了原定節目的播出,開始進行新聞快報。各電視台都在轉播HBS的評論員的畫面。各電視台除了轉播綱川現在所在的HBS四樓資料室的情況之外,還用各種畫面進行切換。報道的演播室,HBS大樓前的轉播,特別節目剛才情況的錄像帶,綱川浩一的照片,過去他在其他電視台錄製節目的錄像帶,笑著和女主持人對話的綱川,說高井和明是無實之罪的綱川。
大家都在看嗎?
「你剛才的話是承認了你就是真正的兇手,我們可以這麼理解嗎?」
「這是十年前美國出版的一本報告文學,」滋子把書對著鏡頭,「作者原來是《紐約時報》的記者,他以現實生活中的案件為依據寫了好幾本報告文學,這是其中的一本,而且這還是原版書,非常遺憾,這本書沒有被翻譯成日語,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最後,是久美跑過來,他們三個人一起看的電視。真一想,滋子比想象得還要精神,真不錯。久美也這麼說:「但是,她有點瘦了。」久美皺起了眉頭。
走出醫院,真一接通了手機的電源,在醫院裏面都要關掉手機。他一看手機,上面有水野久美的一條信息,大約在十分鐘前給他打的電話。
綱川浩一問滋子,他的手指著她:「我、我借用了現成的東西,並變成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再提供給社會,是不是?是我嗎?這個人是我嗎?」
「我只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
這次在特設的直播間里還安裝了電話和傳真,那位女助手正在登記電話和傳真號碼。
是這樣的啊。真一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那房子最好要大一些。」
滋子坐在椅子上把腿挪了挪,轉向了綱川。
滋子拿來的這本書的書名叫JUST CAUSE,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叫《為什麼》吧。那當然,內容完全不同,這本書雖然是犯罪小說,但它的情節卻完全不同。滋子正是因為覺得這本書的名字很奇怪才借來看的。
「是吧。」昭二長長地鬆了口氣,「儘管這樣,我也要馬上去你那裡,我說是滋子的丈夫,他們會讓我進去的。是吧?」
「不、不要緊的。」義男顫抖著張開嘴,呻|吟著,「不要緊的,不要緊。」
義男馬上說:「你在路上買點東西,然後回家,什麼都可以,最好是扔到鍋里就不用管的東西。」
義男搖了搖頭:「他倒說過可以幫一點,但被我拒絕了,我有點太著急了。」
在這一瞬間,真一說不出話來:「還有什麼?」
「這不是開玩笑!我怎麼會模仿干那種事情呢?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我的獨創!所有都是我的創作!我,我的。你們好好想一想,這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兩個人轉了好多地方,也看了好多物品,看到有喜歡的,就要一張廣告單,義男把它們放進筆記本里。老人馬甲口袋裡有一個小筆記本,那是大豆批發商為顧客提供服務所用的物品。老人邊用一支已經磨禿了的鉛筆工工整整的寫字,一邊說銀行和信用銀行給的筆記本不好用。
綱川浩一則是一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抑鬱的表情,不說話,即使向坂引導著他,他也說得不多。這是滋子第一次看到他這種樣子。
滋子好不容易拿到了電話,她把電話放到耳邊又蹲下了。
過了一會兒,昭二激動地說:「滋子,你,做得很對。」
「是的。」
廣告播完了,畫面又出人意料地回到了剛才的直播間,但座位上只剩下播音員向坂和那位男主持人了,工作人員也從畫面上跑過,向坂正在和畫面外的什麼人不停地說著話。
現在,前煙滋子看到了這種目光,過去栗橋浩美曾看到過的目光,高井和明已經看清的目光。
綱川浩一躲在四樓的HBS的資料室里,沒有人質。他是一個人跑進去的,把惟一的一扇門從裏面鎖上了。首先是電視台的保安,然後是監控綱川的搜查本部的警察,他們已經把房間包圍了,並在九九藏書對綱川喊話,但裏面沒有回答。
滋子講了講已經準備好的內容。她說,這次的連環系列綁架殺人案的經過和這本書中所列舉的案例的情節非常相似,因為我看不懂原文,所以只能讓別人翻譯給她聽,確實如此……
好在這還不是一個公開的節目,她不會直接地看到觀眾。雖然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但她還是不願意去看將向自己扔石頭的那個人。滋子知道,如果真相大白,他一定會大吃一驚的,但現在還是什麼也不知道。她不想當面責罵這種人。
「那是當然。」
滋子停了一下,直播間里靜悄悄的。
對於案件的總結,主要是由錄像帶進行的,滋子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她只能忍受著直播間的悶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向坂說完后,好像是在等滋子說話,但滋子沉默了。
「嗯。」
這種接待似乎是要把滋子隔離,也好像是為了怕她逃跑而把她關了起來。
好啦,我明天還會來的。義男對真智子說,並對同屋的人鞠了一躬。他們一起走出病房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下樓的時候,義男說。
「你不要胡說八道了。」
「嗯,跑出直播間,要下樓時被堵住了——他像是要往外逃,但不是他想怎麼著就能怎麼著的——說是藏在哪個地方,詳細情況還不清楚。」
義男的臉色比剛才畫面上出現的綱川的臉色還要蒼白,灰灰的嘴唇正在不停地顫抖,坐在那裡,身體都僵硬了,手握成了拳頭,好像什麼也聽不見了。
滋子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用手捂住了嘴:「……嗯,我沒事。」
滋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在想。
「你來嗎?」
不是手嶼社長,是前煙昭二的聲音。
「我沒有胡說八道。」滋子平靜地回敬他。她的心跳加快,腿也開始發抖了,就連拿著書的手指都有點發麻,手心裏全都是汗。
「但是我們也是追求真實的人。表面看來,我們是不考慮對與錯,只是為了引起轟動才做節目的,其實不是這樣的,不完全是這樣的。我雖然只是一個播音員,但我想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前煙。」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看看她。」
「綱川君。」
向坂開始總結了,終於輪到滋子發言了。綱川是最後一個,太好了!
「請讓我再說幾句,這個很重要。」
「救、救護車。」久美像要爬到電話跟前。
「你是說我在模仿嗎?」
「昭二,」滋子又哭又笑,「不要緊,我沒事的。」
「是的,在他死了之後,也有人站出來說他是無實之罪不是殺人犯,這個人是已經死去的年輕嫌疑犯的朋友。」
「昭二嗎?」
但是,她並沒有問,如果問了,一定會很勇敢。
「突然對你提出邀請,你能非常爽快地同意參加節目,對此我表示感謝。」
綱川浩一跑出直播間后,滋子也被帶到了休息室,他們告訴她,在有人來接她之前,希望她能待在這裏。即使沒有這樣的要求,滋子現在一個人無論在什麼地方也是什麼都做不了。她的全身開始不停地顫抖,別說坐下去,就連把椅子都拉不動,最後,她就抱著膝蓋蹲在那裡。
向坂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文件袋還留在直播間里,但她還抱著那本書。謝謝,謝謝。說得真好、說得真好、說得真好。
這正是滋子所希望的,滋子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她在靜靜地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製片人也來了,忙完之後就勿勿忙忙走了,好像只是指示他們任何人都不要和滋子談話,也不許和她談話。
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在走來走去,人聲嘈雜。哪裡?這裏、這裏!把鏡頭轉過來!四樓!四樓!
「在被害人家屬聚會這件事上,我確實有責任,但是,前煙……」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把椅子往後推了推,發出刺耳的聲音。但是,他的聲音比這個聲音還要大,迴響在整個直播間,傳到了全國各地。
節目一開始,向坂先簡單說明了節目的宗旨。他說。這期特別節目是為了對這起案件過去以來的情況進行一下總結,介紹調查工作的最新進展,其中還會涉及到高井由美子的自殺,我們將圍繞她為什麼要選擇自殺這條路以及有關自殺的可疑之處進行討論。
你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滋子淡淡地回答。當時自己雖然沒有接受由美子的意見,但這件事已經和她說得很清楚,在被害人聚會問題上自己也有失誤,事先沒有採取預防措施,確實遺憾……
滋子催著問他:「但是?」
剩下的只是對傷害他自尊心的憤怒。
自己馬上就要在全國電視觀眾前被人圍攻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根本不是什麼壞事。
「人如果太悲傷或是太恐懼的話,都會變成那個樣子的,但她並不是全都不行了,只是暫時看上去好像不行了,真智子的心裏一定還有沒有被破壞的九*九*藏*書東西。有馬先生,我覺得現在的治療方法不是太好。像她目前這種狀態,她自己應該做康復鍛煉。如果她出院了,在一段時間內她可以坐在輪椅上生活。」
「我,」向坂說,但他馬上又換了說法,「我個人覺得事先還是有一些事情要和滋子講一講的。」
「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懷疑他了,只不過沒有公開,我向他們保證過不會對任何人講的。」
「今天晚上的節目,除了要重新查證案件之外,還會涉及到高井由美子的自殺。」
綱川叫了起來。
「又開始直播了,」真一說,「哇,這是真的,剛才的——真的是現場直播……」
石頭一樣的眼光。讓活著的栗橋浩美覺得豌豆像個不解之謎並敬而遠之的正是他的這種眼光。雖然外界沒有什麼壓力,但綱川浩一的存在就是一個凶兆,就是通知人們以他為中心的完全自我的系統開始啟動了。
「這個……」
像個播音員,話說得很圓滑,而且聲音很好聽。他好像有點激動,眼光停留在滋子的肩膀上。
「我是自己想出來的!全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從頭到尾!所有的都是我的獨創!栗橋也不過是一個棋子,他不會想到任何事情的,但他只想殺了她們。把高井和明牽連進來的計劃也全都是我想出來的,是我訂的計劃並實施的!沒有東西讓我模仿!我根本沒有模仿別人!我不是一個模仿犯!」
「這麼說,警方也懷疑這個傢伙?」
時間大概差不多了吧,雖然有點困,但她還是感覺到了那位在自己稍不留神的工夫就會做一些讓人意外的事情的綱川浩一的存在,可能該去了吧。
要是不來就好了。在這一瞬間,滋子有點後悔了。
看見了吧,大家都能看見嗎?
嘩啦!聽到聲音,真一清醒了,馬上回過頭去。是久美把剛剛吃完飯的碗和盤子想送到廚房裡,但她把它們摔到了地上。
綱川浩一在叫前煙滋子。
「我知道,還會追究我在這件事上的責任。事實上我到底有沒有責任,因為我是當事人,所以我什麼也不能說。但如果有人問我是不是對她不夠熱情,是不是沒能採取措施預防她的自殺,我也不能回答說我自己什麼也不能做。所以,今天我打算接受指責。你不要擔心。」
「我——不管這期節目的主題是什麼,我都沒有圍攻滋子一個人的意思。」
在中間插播廣告的時候,綱川的臉紅了,那位女助手馬上過去安慰他。
久美把話還沒有說完就想跑過來的真一推到了一邊,一下子跑到義男的身邊:「有馬先生!有馬先生堅持住!堅持住!」
剛才她是想這麼問的。向坂先生,你是不是也認為綱川浩一有可疑之處?
綱川每說一句話就拍拍自己的胸口。是我嗎?這個人是我嗎?
但是,隨著節目的進行,當介紹觀眾打給節目組的電話情況時,形勢發生了變化。
滋子翻開了那本她帶來的文件袋,裏面只有一本書,書很薄,也就三百頁左右吧,封面已經破了,簡單的黑底上用白紅兩種顏色寫著書名和作者的姓名。
「我不是模仿犯!」
「是嗎……」
「我不會去模仿,絕對不會!」
滋子也看著他的眼睛。
「是嗎?」
真正的兇手就是他了。如果話要說到這個分上,滋子就打算一笑了之。是的,我也沒打算說這些話,這個時候節目正好結束了。說話的人就贏了。
「木田君準備在哪裡開店?」
「你倆準備去哪裡?」
「我說的所有的內容都是這本書上寫的,這是個事實。十年前,不,準確地說,這起案件發生在十一年前的美國馬里蘭州。這樣的案件還在發生,我們所面對的這起案件的罪犯也知道十一年前的這件事,但並沒有太多的日本人了解這件事,這是不是在模仿呢?是模仿,真的是模仿。讀完這本書後,我都覺得很慚愧。」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那你是說在選擇女性作為受害人和與媒體及被害人家人聯繫等方面是一樣的嗎?這些可是這起案件的最顯著的特徵。」
那一天,塚田真一一直是和有馬義男在一起的,他們到處看房子,這是為了給老人找個新的住處。
到了傍晚,義男說他要順道去醫院看看真智子。
「喘口氣!有馬先生,你喘口氣,你喘口氣呀!」
「是的,」昭二說,「是你讓那個傢伙坦白的。」
旁邊的義男笑著接了一句:「請客。」
「當然以前也是一個人生活,但因為開著店,還有孝在這裏,早飯和午飯都是和他一起吃的。」
一聽聲音,滋子想起來了,是播音員向坂。他也是11月1日那期特別節目的主持人,可能是上個月吧,他還主持了綱川浩一在凶谷的直播節目。向坂走進休息室后就輕輕地把門關上了。滋子也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但因不明白對方的來意,所以也不能表現得太熱九-九-藏-書情。
「是一個人嗎?你在哪裡?」
真智子住在四人一間的病房裡,她正坐在靠窗戶的床上,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一眼看上去,除了臉色不好看有點瘦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好。雖然她受的傷已基本上都好了,但走起路來還是不太行。
綱川浩一的兩手握成拳頭,他好像有點坐不住了。
「你放心吧,昭二。電視上確實是說那傢伙還在電視台裏面嗎?」
「向警察保證?」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她想可能是手嶼社長吧。
那位男主持人開始講話,看上去雖然很沉著,其實他很著急,畫面的一端還是有工作人員在走動。
「是的,然後再談房租的事情。」
綱川大叫,剛出現他蒼白的臉,節目組馬上就換成了廣告,清涼飲用水的廣告。
「正在路上,和有馬先生在一起。」
「啊,等真智子出院后就好了。」
「他是叫古川茂吧,他對真智子還是有責任的。」
「想吃是想吃,但是……」久美趕快說。
「受、受傷……」
「前煙,現在你還在寫報告文學,那現在你是怎麼看這起案件的?」
「什麼事?」
「事實上,認為已經死亡的嫌犯是無實之罪不是殺人犯、成為全美國議論的主題的那位朋友,才是那起案件真正的兇手。警方發現了許多確鑿的證據,他再也逃脫不了了。當有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的時候,他是這麼回答的。因為這很有意思,把自己裝成一個正義的朋友引起大家的關注,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聽到向坂問她,滋子抬起頭,面對著鏡頭。
滋子總覺得這個人有點緊張,今天晚上的節目真的很特別嗎?他們所準備的規模難道都不是滋子和手嶼社長想的那樣嗎?
「你不能一個人待著!太危險了!我,馬上就過去!我馬上過去,你等著,滋子!」
「你不要說些敷衍了事的話。」
義男使勁地眨著眼睛,他開始哆嗦了。他慢慢地伸出手,好像是在看它還會不會動似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
向坂非常禮貌地鞠了一躬。
但是,這位記者的話被人打斷了,打斷他的人正是綱川浩一。
滋子繼續往下講:「事實上,這個主張非常有說服力,就連媒體也進行了廣泛的報道。認定已經死亡的青年是罪犯的州警察局開始了重新調查,聯邦調查局也參与進來了,但最後查明的事實卻實在出人意料。」
「喂喂!」
節目還剩下二十分鐘了,又到了接聽觀眾電話的時間了。這雖然是事先已經解釋過的安排,但當向坂說話時,綱川又插|進來說。
說著說著,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低著頭,跺著腳,握緊了拳頭。他指責警察對由美子的調查過於嚴厲,他對由美子周圍的人冷酷的態度而感到憤怒,他對報道由美子闖進飯田橋旅館被害人家屬聚會所引起的風波的攝影周刊表示憤怒……話說到這裏,滋子已經做好了衝著她來的準備了。
播音員做的是運用語言的工作,他們應該是處理聲音的高手。如果憑著自己的經驗,用他那經過訓練的耳朵,會不會對綱川的聲音、說話的方法和語言的選擇有所察覺呢?但是,如果在綱川精心設計的圍攻中,如果他要是不能說會怎麼樣呢?沒有人問他,因為沒有人問,他就不能說。所以,他終於忍耐不住了,所以他就找到了前煙滋子?
「現在很混亂,但這傢伙不在這裏,我想他不會在這層樓的,周圍很安靜。」
是那位男主持人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滋子覺得自己都快暈過去了。
但在突然之間,坐在旁邊的那位男播音員和滋子一樣感覺到了來自綱川的距離。都是一個一個的細節,說話的語氣,插話的方式,回答的方法,這中間確實傳達了一種感覺。
「綱川浩一已經沒有精神了。」
「我不是那種卑鄙的模仿犯,前煙滋子,你才是模仿犯!模仿的人是你,把我做過的事情、創作的情節全都搶去,裝出一副了解栗橋浩美心裏陰暗面和高井和明的自卑感而寫書的人是你!你不會想到任何事情,不過是別人的跟屁蟲,是不是?是不是這樣的?你承認了吧,我敢說你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我錯了!綱川浩一幾乎是用絕望的聲音在逼問滋子。
「儘管如此,她開窗跳樓的時候我還是不在現場,但最關鍵的一點是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待在隔壁的房間里。」
「啊,請等一下,」滋子把他叫住了,「向坂先生,如果……」
——一到電視鏡頭下,我就顯得老多了。
「前煙——」他的聲音更加激動了,「我們電視界的想法是只要能提高收視率,怎麼做都可以。不管是悲劇還是殘酷的犯罪,我們都會把認為這些事情非常有意思的人集中起來的。非常遺憾,這也是現實,對我們來說,這種事情非常得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