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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富勘長屋 第七節

第一話 富勘長屋

第七節

「加野屋最擅長的就屬伊萬里燒了。他們今天也邀請許多客戶,應該會擺出來招待。例如一個就價值五兩的大盤子。」
加野屋陳列的商品絢爛華麗,與眼前的櫻花相比毫不遜色。有的附上價目表,有的沒附,但沒附的應該價格更高。那些是挑好貨后,能與店家交涉價格的客人才會看的商品。
「是啊,如果只有恩情的話倒是免費。對了,古橋先生。」
——所以我才會搞不懂。
「聽說他要參加酒組的比賽。」佳代說完后,阿秀悄聲道,「老師好像是位酒豪,但平時沒辦法喝酒。」
「咦?這麼說來,不就要瞞著不能讓夫人知道?」
聽見笙之介的詢問,阿金和太一姐弟馬上回答:「不用管我爹!」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我不應該吵著要笙先生您買東西送我的——阿金咬著衣袖不斷蹦蹦跳,興奮的模樣彷彿背後著火。
是治兵衛出的錢嗎?
「武部老師也會去哦。」
江戶很久沒舉辦這種大規模的大胃王比賽,以前那些厲害的大胃王名人全趕來參加。這種「比賽」能成為一種娛樂就很令人驚訝了,沒想到竟然還有所謂的名人。笙之介聽得目瞪口呆。
「什麼嘛,笙先生,你可別在一旁潑冷水。」
勝六很鄭重地介紹,但這對夫妻倒完全沒半點架子。
高大的武部老師越過站著看熱鬧的人潮,發現村田屋治兵衛的那對炭球眉毛。
客人不是穿過這處細長的賣場,而是在店面右側一條寬約兩公尺的小巷裡邊逛邊買東西。地上鋪有踏腳石,還安設長板凳,甚至種植樹木,與其說是巷弄,不如說是一處細長的庭院還比較貼切。在巷弄的另一側,有一棟外觀與加野屋相似的建築,似乎不是店鋪。今天這棟建築的一樓和二樓皆敞開所有窗戶,露出一張張滿懷笑容的臉龐。
「這真是……是因為喝太多酒而造成職務疏失嗎?」
「才不是兩手空空去呢,你放心吧。」
「啊,謝謝你。」笙之介這才發覺自己從來沒和女人並肩而行。母親與家中的女侍不會與他同行,他也沒認識與他同行的年輕女孩,因此一直沒機會。
「我是淪為浪人的御家人。當浪人前貧窮,當浪人後一樣貧窮。欠了村田屋和勝文堂一屁股債。」
笙之介和阿金在一旁看太一報名。負責人很俐落地詢問姓名、住址、年紀、過去是否參加過大胃王比賽、到目前為止吃最多的紀錄為何,太一很豪氣地回答,但對方告訴他:
「哦……話是沒錯,不過,不可能完全一樣。」
「您這話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條件太好了嗎?主辦的加野屋花這麼多錢,有什麼好處?」
「在工作上常被挑剔,被當牛馬使喚,但因為對方是上司,只能默默忍受,結果對方嫌他這樣的態度看了凝眼,甚至暗中偷襲他。所幸當時逃過一劫。」
在押込御免郎的復讎故事中,他想添加或改寫主角與妻子的對話以及兩人共處的場面,但不如如何下筆,歸咎起來全因為他欠缺體驗。
十三名參賽的男子登場,圍觀群眾歡聲雷動。武部老師將紅色的手巾綁在頭上,威風凜凜之姿宛如要報仇殺敵。
「不知道武部老師會不會贏。」
「喂,早啊。」
「太一,寅藏先生呢?」
「要是他在賞花會裡喝醉酒,頭伸進茅坑裡,那我就羞死人了。」阿金連珠炮似地說完後補上一句「來,我們走吧」,邁步走去。太一則對笙之介悄聲道——我姐還很在意上次那件事。
「富勘先生呢?」
「在下認為筆跡的不同,在於每個人眼睛的不同。」
「我爹說,景氣變差,這些活動減少許多。有錢人變得斤斤計較,賺得的錢守得死死的。以前有錢人都會用這種方式和窮人分享歡樂。」
「不過,您在大川這邊名氣不小。村田屋可是名店呢。」
笙之介與大哥勝之介的字截然不同。這也是因為個性、體格、愛好不同使然嗎?
「早安,笙先生。」她嬌柔地嫣然一笑。「好在今天是好天氣。」
搗根櫻花的花季比江戶市晚些時日。不過,有種名為山花的花朵倒會在這時節盛開。
太一似乎察覺阿秀的擔心,到前方轉角處蹲下身,一把背起阿秀俐落往前奔。
負責人一聽到村田屋的名號,表情丕變。
「是的,在我們的藩國,都稱呼我相公這樣的人是『笊』。」
笙之介還是第一次與武部夫人見面。他們在寒暄時,孩子們在一旁大聲喧嘩。
眼前景象委實壯觀。
「唉——真拿他沒辦法。」
「既然這樣就贏得冠軍,拿下五兩賞金!」
「連鰻魚也有啊?」太一雙手一拍,幾欲跳起來。「哇!我要參加!可以饅魚吃到飽吧?」一陣鬼叫后,他突然急起來。「可是,參加要付費吧?」
「就是觀眾的位子。附帶一提,我自掏腰包出了點錢,好歹會提供餐盒。」
「這樣啊。謝謝你。」
其他方格席的客人開始就座,孩子們開心嬉鬧時,櫻花花瓣翩然飄降。笙之介抬頭看得無比入迷。加野屋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庭院,不知有多少財力。真不簡單,他們一定常出入于那些比搗根藩更有地位的大名家中。
另一方面,武部老師和太一根本沒半點賞花的心情。兩人幹勁十足。
「太一,你嘴巴上說不稀奇,但也很驚訝吧。」
「嗯,許多孩子打算到伊勢町。」
「聽說有點心組和白飯組,真的嗎?」
詢問后得知,優勝者是淺草的茂左右衛門,五十五歲。十年前曾在當地舉辦的大胃王比賽中奪冠,當時他吃下八十二碗湯泡飯,令人驚嘆。根本就是胃的構造不同。每當參觀者因難以置信或驚訝而發出歡呼時,盛開的櫻花便飄落四散。
「好像九*九*藏*書會很熱鬧。大家真的可以兩手空空去參觀嗎?」
——是升龍。
「還有大胃王比賽。聽說任何人都可以參加,這上面真的是這麼寫嗎?」
「我相公苦思良久,決定拋棄身家和職務,帶我們一起逃離。」
佳代沒理會大人的交談,鼓著圓圓的雙頰,天真地低語道:
聽太一與阿金的對話,武部老師的夫人聰美嫣然一笑。
至於點心組,各自以包子、羊羹、鶯餅做喜歡的搭配組合,比賽看誰吃得多。奪冠的是麴町的米屋彥三郎,他吃了包子八十個、鶯餅二十個、羊羹十三條。這名男子不光吃得多,速度更驚人。點心一個接一個往嘴裏塞,幾乎完全沒嚼便直接吞下肚。
怎樣啦——太一又暗啐一聲。他個性率直,此時不免露出尷尬之色。
笙之介瞠目,眾人倒習以為常。
笙之介印象中的波野千頗有聲勢地位。
笙之介眨眨眼。「這麼說來,井垣大人您也是如此?」
「阿金,你怎麼還像個小孩似的。用不著那麼急。」
貧窮家庭聚集的富勘長屋,好歹一天有一餐吃的是白飯。但在藩國,儘管貴為藩士,但下級武士家中吃白米摻雜糧卻是理所當然,而且遇上歉收時,過年吃的麻糬會改為粟餅或稗餅。搗根藩「一般」的生活,若以江戶市的標準來看算是「貧窮」。
「我們事先把他綁在門柱上了。」
「啊,什麼事?」
——如果只是生意往來就沒有查探的必要了。
廣告傳單上寫著「點心組」、「白飯組」、「鰻魚組」、「酒組」,共四組。
「我去吃點煎蛋。」
太一很不服氣,呲牙裂嘴。治兵衛笑著居中調解。
店員和客人都笑了,笙之介也難為情地急忙離去。阿金的兩頰更紅了,她拉著笙之介的衣袖。
「以前大家一起去賞過花嗎?」
太一接過圓點圖案的手巾。大胃王比賽最先比的是白飯組,接著是點心組,再來是酒組,最後是鰻魚組。手拿紅色手巾返回的武部老師,雖然目前滴酒未沾,但宛如赤鬼的臉龐變得更紅了。
「這位是代書屋的井垣公三郎大人,以及阿陸夫人。」
龍的腮鬃和龍鬚前端都塗上金泥,浮雲就像為升龍開道般往兩旁流散,金龍與灰暗的雲色形成強烈對比,不知是出自哪位畫師之手。繪畫若稍有閃失,大盤子的價格便會大打折扣,是一項艱困的工作。就連在紙上要畫出如此栩栩如生的飛龍也都不容易。
太一已經展現出要和人一較高下的表情。笙之介心想,那我就展現出軍師的模樣吧。
根本沒人擔心迷路。最不熟江戶市的人反而是笙之介。不過畢竟是勘右衛門委託帶隊,他還是帶領著眾人前往目的地。一行人穿過春陽下的市街,途中鹿藏和阿鹿被人叫住,做起生意,當真是悠哉之至。
阿金身子貼近,笙之介馬上移開。他不經意地回身而望,發現鹿藏夫婦、辰吉,以及緩緩跟在後頭的阿秀都目光交會,暗中互使眼色。這怎麼回事?正當他納悶時,阿金朝他衣袖拉一把。
「太一的茶碗邊緣滿是缺口。」阿金含著手指仔細端詳,笙之介這時決定展現一點男子氣概。所幸剛從治兵衛那裡領取製作起繪的工錢。
「看他那開心的模樣。看來明天可能會和管理人現在的相好碰面呢。」
「沒見過。搞不好連多津婆婆也不知道呢。」笙先生,這就表示——阿秀轉為大姐般的表情。
太一暗啐一聲,橫笙之介一眼。
笙之介沉思時,阿金朝他伸長脖子說道——可以別再聊這些艱澀難懂的事嗎?
「草地很軟,可以直接坐。來,大家別光站著,快進來。」
她緊抓著笙之介的袖子,一雙眼睛眨呀眨地環視四周。
「就是這樣,大家才受不了鄉下土包子。江戶商人都財大氣粗,慶典愈熱鬧,他們愈喜歡。這種『比賽』一點都不稀奇。」
大家想得都一樣。
「機會難得,孩子們從昨晚起就很興奮。」
「真厲害……」阿金髮出一聲可愛的輕嘆。「笙先生,世上竟然有人過這樣的生活。」
「井垣大人,我想請教您另外一件事……」
「就當成今天請我吃煎蛋的回禮。」
「我光看就覺得飽了。」阿金按著胸口,沉聲低語。笙之介深有同感。
「明早大家一起去伊勢町。看來會是好天氣,而且櫻花都開了,應該可以好好賞花。」
治兵衛喜孜孜地前來迎接眾人,帶著他們到繩子圍成的一塊方格席內。上頭鋪有紅色毛毯,還備有一個小火盆。
「我要參加大胃王比賽!」
「今天早上我作了煎蛋。」
在白飯組的大胃王比賽中,參賽者展現出不像是人類的水準。眾人在那名身穿南蠻服的男子敲一百下鼓前,比賽誰吃的量最多,而十五名參賽者中,吃最多的男子配了十杯開水,共吃下七十七碗白飯,令人嘖嘖稱奇。太一吃了二十二碗飯,敬陪末座,還就此倒下。
井垣老先生聞言,面露微笑,一副心領神會的神情。
聽說乾杯不醉的武部老師,見一名酒品差的上司因喝醉而欺負同僚,出面阻止,把這名上司打倒在地,招來怨恨。對方喝得酩酊大醉,根本不知道適可而止,因此要加以阻止,非這麼做不可,但被他打倒的上司又惱又怒。醉鬼向來都是醒來后完全忘了醜態,所以他恨透武部老師。
「哦,原來是這樣。村田屋老闆都這麼吩咐了,自然沒問題。小弟弟,你就賣力吃吧。」
「既然這樣,笙先生你也參加嘛。」這種樂趣不容錯過啊。
「那是村田屋的特別安排。」富勘打量著笙之介。「治兵衛先生為了帶客人參觀,特別留很大的方格席。聽說還有空位,他特地告訴我這件事。這也許是托古橋先生的福。」
「因為今天來了很多大胃王名人。沒有外行人出場的份。」
井垣的妻子九_九_藏_書早他一步笑出聲,朝笙之介頷首。
「我們先走一步了!」
「那我就去看你的好表現吧。」
聽到這聲低語的只有笙之介與井垣老夫婦。其他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比賽上。聰美似乎也僅告訴和他先生一樣是武士身分的笙之介等人。井垣夫妻互望一眼,夫人阿陸先開口道:
回頭一看,原來是武部權左右衛門。他剛從小巷裡來到大路,朝他們揮手。
「治兵衛先生,您邀請來方格席的客人都是什麼樣的人啊?」
「參觀果然要收錢吧。」
「村田屋老闆就是這樣四處找擅長處理讀物的寫手。」
「這種活動能藉由這次機會變得愈來愈多就好了,這是最快的辦法提升店裡名聲,對吧?」
「既然這樣,那我先收下您這份心意。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四目的夜市。到時候再請您買東西送我,好不好?這份心意我就先收下了。」
「可以賞花真是不錯。」武部老師邁開大步,嚴重磨損的草屐沙沙作響,一臉喜孜孜的模樣。儘管沒喝酒,依舊滿面通紅的赤鬼老師其實擁有過人酒量。要是他敞開肚喝,不知道會是什麼臉。
「以你現在的年紀,吃太多饅魚對身體有害。而且今天是第一次參賽,就選白飯組吧。」
阿金制止,但太一置若罔聞。庭院里熱鬧地展開賞花酒宴。
「他一定會贏的。」井垣夫妻安慰聰美,和孩子們一起為武部老師加油。參賽者各自坐在折凳上,負責擊鼓的人手持鼓棒。這時笙之介突然感到某人的眼神。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這種感覺委實奇怪,但有人正注視著他。
「因為我早訂好方格席。」
「我就免了吧,不過……」
「什麼嘛。那傢伙是怪物啊?」
「不過笙先生,就連我們也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大胃王比賽哦。」
「笙先生在藩國時也常賞花吧?」
私塾需要教科書,所以武部老師與治兵衛素有往來。他開設的私塾也用笙之介的抄本。
「五兩!」這次太一真的跳起來。「我要參加!是明天對吧?我要去!我一定要贏得冠軍!」
——就讓主角和他妻子站在這樣的櫻樹下吧。
「笙先生,要是太一拿下冠軍,贏得五兩的賞金,我們……」
因為這個緣故,在三月十日正午舉辦的賞花會到來前,笙之介並未特別事先準備。江戶市內的櫻花逐漸綻放,開了五成,接著八成,步步接近完全盛開。富勘長屋後方河堤的櫻樹也隨著花愈開愈多而枝橙低垂,宛如上頭結的不是花瓣而是果實,顯得沉甸甸。櫻樹映照水面的姿態帶著一股慵懶之美。
治兵衛顯得神色自若。「做我這種生意,各地方都有我的客人。他是賣我面子。話說回來,剛才負責的那名男子不是加野屋的人,是附近一家人力仲介店的掌柜。今天應該是被派來幫忙。」
經他一說才發現,從貸席窗口探出頭觀看的人們服裝遠比庭院里的人來得稱頭。
「從那之後,我相公說,再也沒有比酒更無趣的東西,就此不再碰酒。這次不知道吹什麼風,連我也很驚訝……」因為五兩的賞金可不小啊——聰美的低語帶有一絲不安。她望著開心的孩子們,眼中閃著淚光。
「這是我對你的回禮。」
「沒錯。這是當然。」
穿過這兩棟建築包夾的巷弄,眼前是一片盛開的櫻花。這是加野屋的庭院。若是不走巷弄,從房子左右兩旁繞路的話,可以隔著包圍庭院的木板牆,眺望從氣派十足的老樹到姿態柔美的新樹皆有的十幾株櫻樹,枝頭上朵朵櫻花怒放。
他們的代書屋沒有屋號也沒店名。聽說在市街里,人們都稱呼他「井垣老師」。他主要辦理長屋或出租房屋的字據,很多顧客是長屋管理人。他還從事附近市街的郵務工作,所以不光是代寫書信,還會提供信件內容的建議,也常有人委託他代念來信內容。
「大酒王比賽要開始了。」
比賽進行分組,參賽者自己決定要吃什麼。
阿金的臉湊得很近。這樣啊——笙之介應道,略微加快腳步。
「大家帶著便當一起出外健行嗎?」
一手牽著佳代的阿秀,靠向笙之介悄聲說道,「管理人向來不愁錢,才講得那麼好聽。」
聰美溫柔地望向興奮的太一,以及向父親加油的五名孩子,微微低頭說道:
「請您就當作是湊熱鬧,讓他參加。這孩子是佐賀町村田屋的自己人。」
「笙先生,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們去逛逛加野屋。一個值五兩的盤子,不知道長怎樣。」
笙之介提到太一有意願參加,勝六聞言后,絲瓜臉露出悠哉的笑意,接著說道————這樣我也去吧,不去看看怎麼行。
「不用管?」
治兵衛正準備帶他們到不是店面的另一棟建築,於是笙之介趕緊說道:
「我來替兩位帶路。」
經阿秀這麼一說,辰吉馬上臉紅。他就像要掩飾難為情般蹲下身。
「說得也是。不能用來裝糖煮地瓜哦?」
太一兩頰泛紅,眼睛一亮,不斷挨近笙之介。
笙之介問,「像這種情況,做些事前準備是否比較好?還是說,餓肚子保持空腹比較好?」
阿秀皺起鼻頭笑道,「怎麼可能。我們賞花,頂多就賞河邊那株櫻樹。這還是第一次呢。」既然難得有機會,那就好好享受吧——阿秀朝笙之介和佳代嫣然一笑。這時,佳代說出驚人之語。
更換眼睛。
太一帶頭,一群孩子不約而同地往前沖。
他頂多想到這樣的程度。讓他們站在櫻樹下固然不錯,但說些什麼才好?想到這樣的場景后又陷入死胡同。要是一直深陷其中,心情很沉悶,於是他將抄本栘向一旁,試著動手複製八百善起繪。他逐漸掌握個中訣竅,接下來打算從頭作川扇的起繪。這件工作有趣多了,抄本的工作自然擱置下來。
太一不斷叫嚷,一旁的笙之介仔細看廣告傳單。上頭確實這麼寫沒錯……
「到時候管理人帶來的女人就是他的夫人。你就當作是這樣吧,明白嗎?」
「是的。大多是教科書,不過最近也經手讀物。」
令笙之介吃驚的事接連發生。他到日本橋,勝文堂的勝六也知道大胃王比賽,他也有那張https://read•99csw.com廣告傳單。聽說是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在店面附近邊喊邊發傳單。
「你在村田屋底下謄寫抄本吧?」
貸席一樓有專為參加大胃王比賽的人們設置的報名窗口。接洽男女老幼報名的負責人頭上纏著白頭巾。辦完報名手續的人們則將拿到的紅色、藍色、白色、圓點圖案的手巾卷好纏在頭上進行分組。
太一每天忙著掙錢糊口,不太上私塾,大字不識幾個。
「笙兄,你們也去。大胃王比賽是餘興節目。得先欣賞眼前的櫻花才行。」
「阿金,你手上那包東西是什麼?放這邊。啊,阿鹿太太,一路上都在做生意吧。真勤奮呢。既然這樣就整桶給我,我拿去賣給加野屋的伙房。順便幫你推銷,說這是你作的醬菜。」
「這個嘛……對方說,和我們坐一起,他覺得難為情,所以到貸席那裡去了。我待會也會改到那裡,你們就盡情使用方格席這邊吧。」
神田伊勢町的陶瓷店加野屋舉辦了賞花會和大胃王比賽。
「該怎麼參加呢?」
阿金與笙之介並肩而行。
日暮時分,外出工作的人們返回后,富勘長屋裡也在討論這個話題。有人從太一那聽聞此事,有人和勝六一樣在路上拿到傳單,有人聽到小道消息。更誇張的是管理人勘右衛門竟然手裡晃著那張廣告傳單,將房客們全召到井邊。
武部老師不光個頭高大,體格更壯碩,有著厚實的胸膛。想擠進的阿金旋即被彈開。
他是個學生們暗地裡稱為「赤鬼」的紅臉大漢,身旁跟著一名身材纖瘦、膚色白皙的女人及五個孩子。
笙之介低頭望著廣告傳單,搖頭說道:
當真是慶典不斷。
啊,對了——治兵衛輕拍笙之介的肩膀。
武部老師——武部權左右衛門是佳代的私塾師傅。與笙之介一樣是浪人,但他的身分是私塾師傅,受眾多學子景仰。
「笙先生,竟然有這種東西呢。」
「我們大家都很感念管理人的恩情。」
「嘩……」阿金四處張望。「真應該早點來的。現場這麼擁擠,已經沒地方坐了。」
如果拿江戶町的生活和藩國相比,確實有這種感受。在藩國時就感覺得出城下與鄉村生活的差異——不過只是聽聞得來。江戶與搗根藩的生活差距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請讓我看他們辦手續的情形,供日後參考。」
「啊,夫人。」阿金喚道。「小哲、小義、小組、小三、小實,早安!」
「佳代,你這身和服真好看。」
這個嘛——井垣老先生輕撫下巴。「此人應該能配合模仿筆跡的對象,更換自己的眼睛吧。」
平時太一對他那貪杯又懶惰的父親總是很嚴厲,但倒很敬重寅藏的話。長屋管理人富勘常說,貧富差距愈來愈大,世上的錢財愈來愈少流通,連年紀還小便忙著掙錢的太一也感同身受。
「本所橫川町代書屋的老闆夫婦應該會連袂前來。他們與勝文堂很熟絡,勝六先生說會帶他們過來,笙兄,你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宗之介苦惱著村田屋治兵衛難以達成的要求,畢竟這不是光交代一遍就可以回答「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當他不知如何是好,單手托腮,望著櫻花發獃時……
笙之介與武部老師很自然地並肩而行,這時阿金硬擠進兩人中間。
「加野屋另外有房子吧?這兩間屋子都歸加野屋嗎?」
那五個孩子與太一馬上聚在一起,佳代也很開心地加入他們的圈子。
「那寅藏先生呢?要不要參加酒組?」
經這麼一提才發現,佳代這身和服是鮮艷的元祿圖案。雖是舊衣修改而成,但應該是佳代的外出服。
「還不行!等管理人到了再說!」
而令阿金看得無比入迷並讚歎連連的,是三十幾個擺在木框里的酒杯,顏色和圖案各有不同,而且不分開單賣。直接當飾品,配合不同的季節搭配。也有風格相近,附有十二生肖圖繪的酒杯,它的木框采塗漆處理。笙之介的目光被裡頭一個直徑一尺多的大盤子所吸引。這是一個顏色鮮艷的藍染盤子,描繪一條撥開雲端遨翔天際的飛龍。
眾人滿懷雀躍的心情,帶來家中的食物裝進盒裡或包成飯糰,女人一早便忙個不停。阿金和阿秀第一次在笙之介面前繫上腰帶,頭插發簪。阿鹿與鹿藏夫婦說他們要順便做生意,和平時一樣是小販裝扮。全員到齊只有五戶人家,不過遲遲不見辰吉。好不容易看到他人,他卻滿頭大汗。
「聽說我爹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平均每個月都有一次,在各地舉辦。」
「畢竟這世上無奇不有。」他那老邁的皺紋與笑紋充分融合,眼角帶笑,態度沉穩地回答。「就生意上來說,我沒接過這樣的案子,但就算有也不奇怪。況且,模仿他人筆跡的事,大家應該都做過吧?」
「不知道這盤子用來裝什麼樣的料理呢?」阿金悄聲說道。
「這是當然。不過,加野屋辦這項活動不是為了賺錢。他們辦得這麼氣派,真闊綽啊。啊——有機會的話真想像他們一樣。」
——波野千和他們會有什麼關聯呢?
難怪辰吉會發出驚訝的聲音,因為參賽者當中還有名駝背老者。
「別迷路哦。」武部老師大喊。
「嗯。」
「其他學生今天放假嗎?」
治兵衛邀請來的橫川町代書屋夫婦在點心組比賽時到格子席。絲瓜臉勝六也喜孜孜地和大家問候。
「我是個鄉下人,第一次見識這麼熱鬧的慶典。江戶果然是個奢華之地。」
勘右衛門應該有位正室夫人。笙之介聽治兵衛說過。
「打從一開始別喝就行了。一旦成了酒鬼,要戒就難了。」
「聽說武部老師很會喝酒。」
也不能用來裝煎蛋對吧?要是蒲燒鰻應該可以吧?那整尾的鯛魚生魚片呢?阿金一本正經地思考這個問題。她似乎逐一說出自己想吃的東西,模樣甚是可愛。
「佳代也要跟嗎?」
「貧富不均這件事,我也深有同感。」
「呃……那我們就出發吧read.99csw.com,小心別走散。」
這可是江戶的華麗流水席呢。
「方格席?」
「明天請您帶大家去伊勢町。我在那邊等。方格席上應該立有村田屋的牌子,請不要找錯位子。」一切有勞你了——富勘說完后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阿秀對他的背影扮鬼臉,豎起小指說:
——再這樣下去,不是我殺了對方,就是被殺。
這次治兵衛的雙眉下垂。
「沒錯。我們村田屋算是名店。雖然財力連加野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不過,要是比誰人面廣,我可不輸他。」
笙之介試著瞪大眼睛,井垣老先生似乎覺得有趣而呵呵輕笑。
「小弟弟,你是沒有勝算的。最好趁現在退出吧。」
「以前倒是不少。」
「沒錯。每人都有不同的個性和特質。字各有不同。兄弟姐妹也都是不同的筆跡。」
「村田屋老闆想找到村田屋的馬琴老師。我老早就請他另請高明了。」
附有堅固門閂的圍牆木門,今天毫無顧忌地完全敞開,像笙之介這樣的參觀者全都是經那扇木門在庭院出入。一群年輕夥計穿著印有加野屋店名的短外衣和圍兜,不斷朝湧進的人潮高喊「歡迎光臨」。
阿金的提問令笙之介想起這件事。那方格席並非是專為富勘長屋的居民而設。
「他應該隨後會到。放心,他晚到也沒關係。方格席附贈餐盒和好酒。」
太一鼓起腮幫子,直嚷著「不要,我要鰻魚組,我要鰻魚組」,就連治兵衛也勸阻他。
「阿秀姐,你見過富勘先生的夫人嗎?」
從剛才便不斷傳進耳中的輕快鼓聲,是一名在庭院外側繞行,告知有大胃王比賽活動的男子所敲的鼓。男子一身像賣糖小販般的南蠻風服裝,以及前端突尖的鞋子,樣子很有意思,一大群孩子跟在他後頭走。
富勘用力一拍胸口,阿秀嫣然笑道——哦,到時候可有口福了。
阿金就連說話用語也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還化淡妝。可能是因為賞花才不一樣。
「我聽說您喜歡吃煎蛋。」
「那是貸席。是客人從自己喜歡的料理店帶菜肴來這裏舉辦宴會,或做才藝表演。」
他說起話來不顯一絲難為情,與富勘長屋的住戶一同觀賞令人瞠目結舌的大胃王比賽,打成一片。這對夫婦都年過六旬。摻雜白髮,發量稀疏的髮髻上停著幾片花瓣。老舊的衣服,搭上磨損的草屐,不過這對夫妻臉上透著開朗的光採。
這個夢想恐怕沒有實現的一天——富勘嘆息道。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原來他們吃過這樣的苦。笙之介重新端詳聰美那楚楚可憐的身影。
「那好像是幫間。可能平時受加野屋老闆不少關照。」
「我是有點驚訝;因為最近很少看到了。」
「你們全都一起來啦。」
庭院里拉起繩子,區隔出參觀者的位置,而大胃王比賽似乎在場中央舉行。裡頭擺了幾張長桌和折凳,還擺個大水缸。長桌的正面有兩列椅子,上頭放有小坐墊,這應該是為受邀的賓客所準備。一般的參觀者開始自行在庭院找地方坐。現場一片混亂。
隔天也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艷陽高照,春風送暖。河邊那株櫻樹,枝頭的花瓣靜靜飄落。
「武部老師還算是年輕的呢。」
後方傳來粗獷的聲音,蓋過阿金嬌柔的聲音。
「這麼說來,我也會像我爹一樣,很容易喝醉嘍?」
飛龍眼中棲宿著精光,活靈活現。確實像龍游九天。
儘管心裏這麼想,但望著春意爛漫的景緻,心情自然跟著愉悅起來,笙之介臉上肌肉放鬆:心想——先不管那麼多了。
「我娘還是不肯出門。」難得大家說好要一起賞花,真是抱歉——辰吉很羞愧地說。
這裏販售的並非全是富勘長屋的住戶買不起的商品。賣場角落有個大笊籬,裡頭裝有茶碗和湯碗,向路人販售。其中完全看不到在本所或深川一帶的陶瓷店常看到的瑕疵品。
笙之介知道的陶瓷店都會將商品滿滿地堆疊在店門前,有時上頭還覆上一層灰,但加野屋就不同了。有的收在桐木盒,有的大方陳列,讓人看清楚五個有連續圖案的畫盤。果真如治兵衛所言,有許多出色的伊萬里燒,但不光如此,也有像笠間燒這種鄰近搗根藩的知名陶瓷產地的作品。
「不過,您說的方格席……」
笙之介心想,那麼昂貴的商品不會擺在店頭,但他的猜測徹底被顛覆。
「有機會沾有錢人的光就得好好沾個夠才行。你可以參加點心組啊。笙先生,你愛吃甜食吧?既然這樣,我參加白飯組。」
「哎呀呀,這可不行。鰻魚組和酒組只限成人。請選白飯組或點心組。」
笙之介見這對夫妻為人和善,鼓起勇氣問道:
「與其說賞花,不如說在山林或原野建行。」
「嗯,上頭寫道——自認有希望奪冠者,請踴躍參加。」
「懂得適可而止就行。也有人說,酒是百藥之長。」
面對坦然露出感佩之色的阿金,治兵衛的炭球眉毛往上挑,露出微笑。
「不不不,我爹他不行。笙先生,你應該也知道我爹酒量不好。他雖然愛喝酒,但酒量奇差無比,他不會有勝算。」
「你們要去伊勢町吧?我們一起同行。」
「嗯,我想見識一番。」
「眼睛嗎?」
賞花會的座位是為顧客而設,但「比賽」就得有人潮才辦得成。用一派悠閑的姿態前往參觀並非難事——東谷這麼說。加野屋究竟是怎樣的店家,被他們奉為上賓的人又是哪些人物,你不妨查探一番。
「大家都說,read•99csw.com如果有點心組,我應該可以得第一名。」
「笙先生,你很少見這種情況吧?」
聰美的微笑轉為苦笑。「如果是那樣,就能怪自己疏忽而就此看開。」
武部權左右衛門過了很多年的浪人生活,聽說快滿十年。不過他妻子聰美的談吐舉止很高雅,不顯一絲窮酸。
嗯——笙之介應道,對於阿金以人多為借口而不斷挨向他的舉動感到不知所措。
代書屋嗎?笙之介眉毛抽|動——不,應該沒動。治兵衛的炭球眉毛也文風下動。
面對朗聲大笑的武部老師,阿金朝他投以怨懟的眼神。一路上都是這樣的情形,笙之介走得很不安穩。
治兵衛朝貸席走去,阿金仍抓著笙之介的手肘。
笙之介望著太一的臉。「你打算怎麼辦?」
武部權左右衛門用私塾收得的學費養妻子和五個孩子。
武部老師呵呵大笑。「在下會好好地喝。因為是來賞花的。」他大搖大擺返回方格席。
治兵衛很勤快地招呼眾人。
「若順便和加野屋裡的人混熟,自然再好不過,但叫你一次做這麼多事也太強人所難。」
「好!那我要參加鰻魚組!」
「不會有問題吧?」
笙之介莞爾笑道,「不會用來裝任何東西。是用來當擺設欣賞的。」
「是啊。對方還說,既然村田屋老闆都這麼吩咐了。」阿金也在一旁頷首。
「他們是內人以及我的孩子們。請多指教。」
「就是因為具有像笊一樣的體質,我相公才會失去奉祿。」
聽對方這麼說,太一嘟起了嘴。「為什麼!」
笙之介真正在意的事另有其他。「治兵衛先生,你好像和加野屋老闆交誼匪淺呢。」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明天舉辦的大胃王比賽,甚至四處宣傳。
沒錯,寬敞的程度足以用「眺望」來形容。
店內也販售玻璃物品。諸如色彩鮮艷的高腳酒杯、內側附有燈芯,宛如細長燈籠般的物品等等。詢問店內夥計后得知這是來自長崎的「洋燈」。
別說神田一帶了,廣告傳單甚至跨越大川到深川一帶。都做到這份上,應該整個江戶市都知道有大胃王比賽。屆時到底會聚集多少人,投入多少資金,完全無從猜測。
「何止這兩間啊,他們的住家另有他處。就是庭院南側的那棟屋子。」治兵衛指向櫻樹對面的磚瓦屋頂。「下雨天來往于店面與住家之間,非得撐傘不可。真夠氣派的。」
工作到九日的早上。剛到附近澡堂忙完燒柴工作返回的太一,對笙之介出示一張廣告傳單。他一路跑來,氣喘吁吁,特地將傳單拿給笙之介。
「我從以前就認為村田屋的治兵衛先生是個大氣的人,果然夠豪爽,真令人感激啊。」
既然太一要參加,自己就不再單純是一名參觀者,能更進一步接近加野屋。
年輕人,你要多加把勁,成功的話可能大賺一筆呢——井垣說得一派輕鬆,雖說他是浪人,但身為武士說起賺錢的事竟然臉不紅氣不喘,這在藩國里是不可能的事。
太一非常賣力,可惜他遇上這些對手。雙方實力相差懸殊。
阿金硬要往兩人中間擠,接連撞向老師和笙之介,頓時一陣踉蹌,差點栽跟斗。
「誰會迷路啊!」太一顯得意氣風發。跑步的話更容易肚子餓,這樣正好。
「老師說,到那邊可以盡情喝酒,得冠軍還會有獎金,好像勢在必得的樣子。五兩可是一大筆錢呢。」
您可曾模仿過別人的筆跡?您開設代書屋,應該有承接過這種委託案的經驗吧?面對笙之介的詢問,井垣老生先並未太驚訝。
你可以選三個你喜歡的碗——笙之介話一說完,阿金馬上兩頰泛起紅暈。
「好奢華的活動啊。」笙之介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心中的訝異,不自主蹙起眉頭。
「沒關係,那就麻煩她看家吧。」
不管再怎麼喝,都像用笊汲水般,酒只會從中穿過,完全不會醉。
「好!」太一雙手使勁一拍說道——那也帶姐姐一起去。
猛一回神,富勘在一旁。他今天短外罩的衣繩還是一樣長。濃密的眉毛形成一道柔和的圓弧。
是澡堂的客人給我的——太一說的這張廣告傳單竟然出自加野屋。
這時,武部老師朗聲笑道。「用不著擔心。喏,村田屋老闆不就在那裡揮手嗎?」
「以前很多是吧。」
「人們描繪出自己見到的事物。就這點來說,字和畫都是同樣的道理。看到的事物不同,照著抄寫、仿畫的結果也不同,這應該很自然。」
阿金緊跟在一旁。「村田屋老闆,人還真多呢。」
的確,穿著加野屋的短外衣和圍兜的男女著實不少,不可能全是他們店內的夥計。
笙之介以為這場「大胃王比賽」是規模不大的小聚會,只是賞花的餘興節目,對象是加野屋的客人及附近神田一帶的居民,光這樣就夠奢華了。這在藩國不可能出現,笙之介驚訝莫名。
他猛然抬頭,環視四周。視線停向貸席二樓的窗戶,驀然一驚。
「酒量的深淺是天生的。與年紀無關。」井垣老先生的解釋,令眾人大為吃驚。
我們兩人聯手贏得十兩的獎金吧!鬥志高昂的太一無比開朗,不顯絲毫自卑。
「那我請教一下。」笙之介前進一步問,「如果有人可以將他人的筆跡模仿得微妙微肖,就連被模仿的當事人也難辨真偽,那此人會是何方神聖呢?」
「找這麼多人辦這樣的活動,怎樣看都不划算吧。」
「看著範本習字。你不也做過嗎?不斷練習,想儘可能寫出和範本一模一樣的字。」
「喏,在宣布了。大胃王比賽好像要開始了。我們快去吧。」
「那這邊呢?」笙之介抬頭仰望那些窗戶,裡頭露出一張張笑臉,應該是來參觀的人。
加野屋並不如笙之介想像那般是具規模的店家,店面將近四公尺寬,店內深長。亦即像「鰻魚洞」般的狹長建造,而狹長的一樓幾乎都是陳設商品的賣場。
「一律免費。而且不管參加哪一組,贏得冠軍就能得到五兩的賞金。」
在這種宴席中出租器具也是加野屋的生意之一。
「這次換我當上名人不就得了?」
一行人越過大川到神由町后,輕快的鼓聲順著春風傳來。
「看來會是一場真正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