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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綁架 第六節

第三話 綁架

第六節

重右衛門弓著背,身子蜷縮。
治兵衛的炭球眉毛變成一條橫線。「笙兄,地點選在哪?我店裡也可以。」
阿雪總不能整天緊貼著三河屋跟監吧,應該另有其他辦法。
「她待在阿吉小姐身旁,見她與勝枝夫人爭吵不斷,為之苦惱:心裏很擔心。雖然她這麼做是不應該,但你不能說她是內奸啊。」
「哦,扁舟上的另一名男子。畢竟是交付重要的贖金。就像我們請了笙兄當保鏢,他們僱用的也不是一般船夫。應該是同夥。」
「得和阿吉小姐見個面。」請讓我和她見面——治兵衛馬上端正坐好,轉身面向重右衛門。「我來說服她。不,我並沒有要訓斥她。只是她這種做法對勝枝夫人太殘酷了。喏,重右衛門先生,你不也是憔悴許多嗎。」
加野屋的賞花會也是如此。
注視著重右衛門的治兵衛,炭球眉毛底下的雙眼微微泛紅。
「坐著扁舟前來取贖金的男子,您知道他的身分吧?那名上了年紀,頻頻咳嗽的男子。」
重右衛門當然很生阿千的氣。但既然決定要隱瞞勝枝真相,阿千的事自然只能選擇沉默。阿千也是,她背叛主人和夫人,內心痛苦,而夾在他們與阿吉中間更令她備感煎熬。https://read.99csw.com當時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閃躲逃避的舉止,現在謎團全解開了。
那就是位於不忍池畔,梨枝的「川扇」。
「那男人該不會就是阿吉小姐的親生父親吧?」
不論同夥還助拳者,問題是對方在什麼情況下加入。當中還牽涉三百兩一大筆錢。
「三河屋老闆,你別這麼說。阿千其實很可憐。你應該也知道。」
——不過,就算是暗中觀察三河屋的情況……
這是當然。
「我如果這麼厲害,就不會眼睜睜讓對方駕著扁舟逃走了。」
「最好選一處離三河屋和村田屋都有點距離,而且不會讓勝枝夫人知道的地點,我們也要熟悉那個地方。」
「請您轉告她,就說我抱持著非見她一面不可的決心,想和她好好談談,如果她不願意,我會向官府通報這起綁架案。」
所以才需要三百兩。
這很像是津多坦護阿千會說的話。
教三弦琴的文字春師傅租用三河屋的貸席,為弟子舉辦發表會。適逢賞花時節,熱鬧的宴席間賓客雲集。
講得太直接了,六大。
「重右衛門先生,您知道現在他們三人在什麼地方嗎?」
「你們沒見過吧?」
重右衛門搖九_九_藏_書著治兵衛的雙肩,老淚縱橫。勝文堂的金太也眼眶泛淚,六助的表情變得更扭曲,活像是腌絲瓜。
「請阿千小姐傳話嗎?」
「阿吉小姐或許認為勝枝夫人管教過於嚴格,深感不滿。也可能是她非常思念親生母親,難以忍受這份思念之情。要說的話,多的是借口。但不能用這種做法,太殘酷了。」說著說著,治兵衛搖起頭,直喊著「這樣不行」。「一個人突然消失無蹤,音訊全無,有時比死別更教人難受。因為留下來的人無法看開,我想讓阿吉小姐明白這點。」
您很替他擔心吧——笙之介問道。重右衛門抬起頭,像在看什麼可怕的事物般凝睇著笙之介。
腌絲瓜突然開口。「您錯了,老爺。只要告訴夫人真相,讓她和小姐敞開心胸暢所欲言,盡情大吵一架就行了。」六大——笙之介出聲制止,但六助置若罔聞。他改向笙之介噘起嘴。「笙兄,我沒講錯話,你用不著擺出可怕的表情。三河屋的夫人和小姐十六年來一直是母女。就算親生母親出現,這十六年來的養育之恩也不會平空消失吧?」
「說得對,這主意不錯。因為阿吉小姐可能被騙了。」
「沒有,只聽阿吉提過。」
九-九-藏-書治兵衛先生說得對,重右衛門先生最好別在場。不過,要請阿千一同前來。」
原來如此,如果阿千可以直接聯絡阿吉,重右衛門想必不會束手無策。儘管瞞著不讓勝枝知道,但暗中跟蹤阿千或是逼她招供,便可能找到阿吉。
「那他患有肺癆的事,您也聽說了?」
「是的。」
「阿吉小姐思慕親生母親的心不假,但重右衛門先生和勝枝夫人思念女兒的心同樣不假呀。」
「三河屋裡應該有人對阿雪女士通風報信。不,講通風報信有點可怕,應該是有人站在阿雪女士和阿吉小姐這邊,幫忙撮合兩人。」
「那您有事要和阿吉小姐聯繫時怎麼處理?」
「我也認為……不能這樣……可是阿吉她……」
「不知道。阿吉沒告訴我。」
「我對勝枝也覺得很抱歉。不過讓她知道真相,我會更過意不去。」
可是阿吉她——重右衛門最後語塞。「她現在都稱那個男人『爹』。這是可以確定的。她說,她爹的醫藥費得花不少錢,急需用錢,希望讓她爹娘過輕鬆一點的日子。」
阿雪接近擔任阿吉守護人的阿千。阿千不同於深閨的阿吉,可以獨自在外行走,而且她與阿雪同是女侍,阿雪比較容易傾吐自己的苦衷九-九-藏-書,博取阿千的同情。
「阿雪應該一直暗中觀察三河屋,老早就在等這個機會。」
「是阿千小姐。」
「只要重右衛門先生告訴阿吉小姐家裡的情形,料想她不會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請您就當作賣我個面子,安排我和阿吉小姐見面。」
重右衛門停止眨眼。治兵衛大吃一驚,身子仰后,金太瞪大眼睛。六助沉默不語。他跪坐在地上,膝頭不知是犯癢還是發疼動個不停。
重右衛門默而不答。他噙著淚水的雙眼光是眨眼就忙不過來了。笙之介猜想他並非不知情,正因為知情才不回答。
「不相干的外人反而比較好談。」
「到時候我也陪同吧。」絕不放過他們——笙之介牢牢握住刀柄說道。
重右衛門搖搖頭。「真是那樣,阿千應該會聽說。阿吉不會完全沒提。」
「治兵衛先生,請您不要插手。您這麼做,我更加無地自容。」
「也不知道阿吉願不願意……」
六助這小子說的沒錯,不過他實在太多嘴了。
「古橋先生,對方也找人來助拳呢。」重右衛門道。
守護人就如同是母親——治兵衛說。
「老爺,您其實心裏多少懷疑過吧?小姐的親生母親阿雪女士姑且不談,她的先生和那名助拳的男人也許九*九*藏*書要的是錢,而不是阿吉小姐。阿吉小姐搞不好是他們的搖錢樹。」
重右衛門說不出話。治兵衛的表情愈來愈悲壯。
真的非常抱歉——同樣是勝文堂夥計的金太不斷道歉,還打算壓著六助那顆絲瓜腦袋一起磕頭賠罪。「這傢伙說話不知分寸。喂,六助,還不快向三河屋老闆道歉!」
「託人傳話。」重右衛門講得咬牙切齒,狀甚痛苦。
重右衛門壓低聲音,治兵衛則加重語氣勸諫他。
「附近的居民能自由進出,因為當天完全不設限。」
「古橋先生,您還真是可怕。什麼事都逃不過您的法眼。」
——是阿千。
「是的,不過,阿千沒辦法直接和阿吉見面。」
六助堅持不道歉,重右衛門也沒說話。治兵衛的眼睛愈來愈紅,微帶破音。
「這家裡出了內奸。」
重右衛門頹然垂首,「應該是阿雪的現任丈夫。」
重右衛門低語,下巴往內收,似乎在強忍心中的情緒。他下巴的肥肉鬆弛,頓顯老態。看他側臉的神情顯得既懊悔又不甘心。
請務必讓我見她一面——治兵衛雙手撐地,磕頭請託。
笙之介腦中浮現扁舟船夫的男子背影。看出他的表情,治兵衛猜出幾分。
不過,重右衛門先生最好別跟來——治兵衛明確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