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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綁架 第七節

第三話 綁架

第七節

原來他們這夥人是這種關係。阿吉的親生母親阿雪除了有染病在身的丈夫,還有一個兒子。
「請使用二樓的蘇芳之間。和香小姐與陪同的女侍可以在隔壁的木蓮之間等候。那是打開拉門便可互通的隔壁房間。」
「才不會呢。哥,你別亂說。」
「不會接受嗎?你可真傻,所以我才說你是完全不懂人情事故的小鬼。真受夠你了。」
阿吉此時已超越不安,改為恐懼。她喉嚨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緊緊抓住傳次郎的肩頭。
「她母親是否真能回應她這份心意,令人懷疑。也許阿雪想見阿吉,但不是以母親的身分,而是以女人的身分。」
「武部老師呢?」
傳次郎按著心窩發出低沉呻|吟,弓著身子逃出房外,快步衝下樓梯。
結果有了好消息。不,這對三河屋夫婦來說或許是壞消息,但阿吉前來川扇赴約。就這樣,舞台搭建完畢。治兵衛在蘇芳之間靜候阿吉。和香與隨行的津多則待在木蓮之間。武部權左右衛門與晉介各就崗位。廚房有阿牧,招呼阿吉的工作則由梨枝和笙之介負責。
「可是,我想和我娘……我的親娘……」
他粗魯地甩開阿吉,用力推她一把。阿吉向後飛倒,跌落地面。
傳次郎眉開眼笑。「這就對嘛。」
這場聚會,菜肴就不用說了,就連茶點也不必張羅。
「不妙啊。趁歹徒逃走前要先找出他們的住處,強行硬闖嗎?」
「我看他不光是你哥,也是你男人吧?說得更明白點,你已經是那個雜碎的女人。」
「我認為阿吉小姐思慕親生母親的那份心應該不假。」
治兵衛懷裡確實藏著三百兩。這樣他竟然也能發現,難道這男人聞得出錢的氣味?
身旁是今天戴著藍染頭巾的和香,她輕撫笙之介隱隱作疼的頭部。
「細心呵護?」阿吉旋即眉角上挑。「那哪是細心呵護啊!你這樣不行,那樣不好,你這不成材的女兒,他們總對我百般嘮叨,成天說教!」
傳次郎捲起衣袖逼近治兵衛,他立起單膝,不但露出手臂的罪犯紋身,甚至完全顯露真面目。
「沒錯,阿雪是你非常重要的親娘。她的女兒向她盡孝也算是人之常情吧?那到底該怎麼做?就用你那空空的腦袋好好想一想。」
「你振作一點,古橋先生。」
「哪有什麼好不好的問題,我再也不會回三河屋了。」
治兵衛看髒東西般眯起單邊眼睛。「怎麼進一步談?」
「阿雪也是,有你這麼一位嬌生慣養、沒拿過比筷子重的東西,又沒半點用處的女兒在身邊,不如直接拿錢比較好。阿吉,你只是我們的累贅。」語畢,傳次郎眉毛輕挑。「要是你和三河屋斷絕親子關係,那就真的是個累贅,但若你是三河屋的繼承人,日後可就大有用處。」
傳次郎也注意到笙之介發現紋身。不,他是故意展現出來。他動作古怪地輕撫衣袖,再度嘴角輕揚。
就在這時。
他維持同樣的神情,語氣平靜地問。阿吉的眼神略顯動搖,想出言反駁卻說不出話。
「哦,原來是當時的武士啊。」男子露出和善的笑臉。此人膚色白凈,一點都不像船夫。他抬起手抓臉頰,手指相當修長。「當時冒犯了。我叫傳次郎,只是無名小卒。哎呀,三河屋請來的保鏢原來是位威風凜凜的浪人先生。」
傳次郎嘴角輕揚,「真不好意思。如您所見,年輕姑娘一旦鬧起脾氣來根本拿她沒轍。」
好了好了,別那麼激動——傳次郎伸手搭在阿吉背後。
「你這麼憎恨你三河屋的父母嗎?」
「咦?」
「就這樣斷絕親子關係,真的好嗎?」
「哥,」阿吉朝男子投以嚴峻的目光。「用不著多說。我們快點處理完這件事。」
「那晚在下與九九藏書你在大川的扁舟上見過面吧?」
現在大打出手就太不識趣了——傳次郎面帶奸笑地說道。笙之介很想一拳打在他臉上,但治兵衛制止他。
傳次郎一把抓住她的手並從肩上移開,此時他根本懶得回望阿吉,僅僅盯著治兵衛——應該說是治兵衛懷裡,不會栘開。
「村田屋老闆,把錢丟來吧。不過這次的生意不算數。阿吉我帶走了,如果還有事找你們會改日再聯絡。」
「勝枝夫人因為擔心你,變得骨瘦如柴。」
在下是阿吉的哥哥——男子刻意恭敬地低頭鞠躬。
笙之介作勢拔刀,傳次郎陡然伸掌比在他面前。
傳次郎滔滔不絕地說著,一對薄唇動個不停。笙之介感覺有血從他口中的齒縫滴落。那是阿吉被傳次郎用牙齒咬得粉碎的內心所滲出的鮮血。
傳次郎抬眼望著阿吉,笑著說道;阿吉則緊緊握拳。
「真聽話,要拿好哦。」傳次郎站起身,他用阿吉當人質,緩緩退向包廂門口。阿吉活像濕透的衣服般一路拖行。笙之介手中的刀鍔微微離鞘,雙腳貼地而行,逐漸縮短與傳次郎的距離。
「晉介,要小心!對方手中握有匕首!」
真是太過份了——傳次郎像感同身受般在一旁幫腔。
我想聽聽阿吉怎麼解釋——和香極力說服,由不得笙之介說不。
「請事先將船槳藏好。這樣就不必擔心歹徒搭船逃離。有一條從庭院直通池畔的小路,最好堵住那條路。」
「用不著那麼生氣。這位先生只是負責居中協調我們和三河屋,你不能緊咬著他不放啊。這麼一來,你就真變成一隻狗了。」
「哼,你這種三流武士哪砍得了我。」傳次郎嘲諷笙之介。「你那瘦弱的手臂就算用力揮刀也砍不中我,只會不小心削掉阿吉的鼻頭。你小心一點啊。」
哥——背後傳來阿吉輕若細蚊的聲音。她髮髻凌亂,臉色慘白。傳次郎轉頭望向阿吉。
「要看對方同不同意,藉此試探對方。」
誠如三河屋的重右衛門所擔心的,約阿吉出來見面費了一番工夫。治兵衛會說如果見不到阿吉就向官府報案,這套說辭似乎不如預期管用。阿吉認識治兵衛,深知村田屋與三河屋交誼匪淺,但她或許沒把治兵衛放在眼裡,料想他不至於真那麼做。事實上,治兵衛也知道要是告上官府,後果不堪設想,情勢對笙之介他們不利。
「奉勸你們別亂來。否則我會毀了你們寶貝阿吉的這張漂亮臉蛋。」
笙之介面向那名身穿條紋便服的男子。
「你哥哥是吧?」
你這個渾帳!傳次郎咆哮著起身,變魔術般從條紋便服的胸前衣襟取出一把匕首。治兵衛見白光閃動,略顯怯縮。傳次郎趁勢往後躍開,一把抓住阿吉,接著立起單膝,架住阿吉的脖子並用匕首抵向她喉嚨。
「那我在路上擺一輛貨車。」
川扇的梨枝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儘管接受請託,要在她店裡舉辦火藥味濃厚的聚會,她卻不顯一絲驚訝。
笙之介和武部老師兩人合力壓制傳次郎——理應是這樣,但笙之介在下個瞬間頭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地一屁股跌坐地上。
「歹徒是吧。」笙之介不知怎麼說才好。
「村田屋老闆。」傳次郎看著治兵衛。「這樣談下去談不出結果的。我們進一步談正事吧。」
男子雖然一副嬉皮笑臉,但皮笑肉不笑。
「不,傳次郎先生,阿吉小姐的哥哥,請你不要誤會。」
「這樣啊。你不能原諒重右衛門先生和勝枝夫人,因為他們拆散你和阿雪女士嗎?」
「抱歉,欺騙了你——該這樣道歉的人是你吧。」阿吉怒不可抑地回嘴。「我可要說一句,我當初離家時原本想拿錢就走。說不想https://read.99csw.com讓勝枝知道,特別演出這出綁架戲碼的人是爹。我離開時其實有好多話想對娘說,甚至想賞她一巴掌。」
治兵衛的聲音傳進阿吉耳中,但沒傳進她心裏。治兵衛講得愈多,她的神情愈是頑固。最後她索性把頭轉向一旁,鼻頭朝天,不時斜眼瞄向一旁的傳次郎,互使厭惡的眼神。
武部老師厲聲喝斥。阿吉竟張口咬向老師。
「他說只要我和我娘見面,就能斷絕親子關係,所以我才專程前來,但他現在在哪?」
「乾脆從其他地方撿更好用的道具回來不就好了嗎?反正他們就像撿小狗一樣撿走了我。啊,不對,應該說我就像小狗一樣被他們撿走了。我娘就像狗一樣被趕出三河屋。」
感覺到傳次郎的聲音有異,阿吉頻頻眨眼,面露不安。
「我完全被蒙在鼓裡。遇見我娘,聽聞真相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逃出三河屋了。」早知道我娘吃了這麼多苦……阿吉含淚說道。「想到我娘從三河屋那裡受到的對待,區區三百兩還算便宜。原本想就這麼和解,他們竟然還羅哩羅嗦的。」
傳次郎厚著臉皮伸出手掌想握手,治兵衛一笑,接著突然朝他臉上吐口唾沫。傳次郎發出一聲怪叫地後仰。
阿吉伏卧在榻榻米上啜泣。
「阿吉小姐,看您似乎一切安好。」治兵衛打從心底鬆口氣。
一會兒說外人,一會兒說母女親情,如此一再反覆,真教人噁心。阿吉難道完全感受不到嗎?這名男子的可疑行徑,她難道感覺不出嗎?
「之前不是這麼講的吧!」阿吉口沬橫飛,幾欲撲向治兵衛,沒半點年輕女孩應有的韻味。傳次郎不見原本溫柔態度,他一把抓住阿吉頸后的衣領拉她回來,接著猛然趨身向前。阿吉一個踉蹌,抵向地上的榻榻米。
否則豈會想出用心愛女兒當誘餌的主意,來勒索三百兩。
「就是這樣。他們只重視三河屋。至於我,他們當我是繼承家業的道具。」
「不過這次如果遇上這樣的場面,絕不能猶豫。為了平安帶回那位叫阿吉的姑娘。」
經營私塾的武部權左右衛門馬上一口答應,和笙之介一同事先到川扇勘查地形。
「村田屋老闆,我們乾脆就這麼說定吧。」
「村田屋老闆,我爹娘在哪裡?」阿吉始終擺出一副要吵架的樣子。
關於這次的事件,武部權左右衛門似乎比任何人都清楚狀況。
她鼻頭向天,重重哼一聲。
她的下巴微微往前突出,嘴角有顆黑痣。細長的雙眼帶有一絲兇悍。雖然稱不上美女,但帶有一股媚勁,她這種長相正是男人喜愛的類型。
做好拔刀的準備,就如同做好殺人的準備。笙之介做好心理準備了,但他沒有殺人的經驗。
傳次郎原本鼻翼賁張,滿眼血絲,極力展開恫嚇,但表情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他收回立起的單膝,重新坐好。
「那是你和你娘很重要的一筆錢啊。你慢慢伸手去撿,這點小事總辦得到吧。」
「哥,你在說些什麼啊。」
這時,和香想出一個新點子。「這麼做對三河屋有點抱歉,不過如果請阿吉小姐在斷絕父女關係前再和勝枝夫人見最後一面,就再送他們三百兩,這主意你們覺得如何?」
「阿吉小姐!」治兵衛也過來幫忙,努力想拉開阿吉。這時笙之介好不容易讓雙眼重新聚焦,恢復清醒,但腦袋右側頭痛欲裂,到底發生什麼事?
「廢話不多說,我們就來談談怎麼活用這筆錢。」
阿吉毫不客氣地說道,「這人是常在三河屋出入的租書店老闆。不知道為什麼常對我們家的事發表意見。」
權左右衛門顯得義憤填膺,這麼一來就知道他是可靠的保鏢了。
治兵衛回瞪對方read.99csw.com,不被氣勢震懾。「這也無可奈何。我沒上官府告你們,你們就該慶幸了。」
再追加三百兩,看阿吉他們會不會上鉤。
「應該是歹徒吧。阿吉小姐不算,那位幫忙演這齣戲的人不知人品如何。」
「笙兄,你冷靜一下。我們不妨聽聽傳次郎先生的想法。」
他說「浪人先生」的口吻帶有挖苦。笙之忽然在意起自己褪色的裙褲。
「笙先生,你斬過人嗎?」
「是的。」
「這很像是他們會做的事。就算來硬的,也要把我帶回三河屋嗎?不好意思,不管怎樣,本姑娘今天不會回三河屋。因為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有我真正的爹娘。」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沒有。」
津多的眼神無比冷峻。「真是的,你徹底被他騙了。你打算怎麼辦?」
後頭轎子走出阿吉的同行者,笙之介一看到他的臉,馬上想到此人就是那天晚上的船夫。男子當時手執扁舟的船槳,背對著勝枝和笙之介,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容貌。他此時穿著一件清爽的條紋便服,輕輕用手指拂去進川扇前淋在身上的雨滴,動作顯得很矯作。
「我們說好的三百兩,你明明就帶在身上,好端端地收在懷裡。喏,沒說錯吧?」
傳次郎沒搭理她,緊盯著治兵衛。
阿吉不理會津多的詢問,一味地哭泣著。
「果然還是你比較上道。不像這位三流武士。」傳次郎開心地輕笑。「我要的不外乎就是那個。你們乖乖交出三百兩,我收下后再把阿吉還你們。你們就帶她回三河屋。」
「你幹什麼!」
「今天只有我和這位古橋先生前來赴約。三河屋老闆不在這。勝枝夫人則卧病在床,重右衛門先生很擔心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塌,由我當代理人。」身為他的代理人——治兵衛突然加重音量,瞪大眼睛。「如果阿吉小姐未回心轉意,這約定便不算數,就算沒和三河屋老闆見面也無所謂。我們撤消這項約定。」
「村田屋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把我們找來這裏,要我們空手回去嗎?」
聽見傳次郎的嘆息,治兵衛仿如戴面具般沒任何反應。
「阿吉小姐,幸會。在下叫古橋笙之介。」笙之介站著行禮。「因為與村田屋老闆認識,此次前來見證。關於這次的事件,在下並非今天第一次擔任見證人。」
「哦,你可別衝動,浪人先生。」
治兵衛眯起眼睛,聽著她兇悍的口吻,「您到現在還稱呼三河屋夫婦爹娘啊?」
「不要,我不要回三河屋!」
這時笙之介也開始思索此事。萬一有人動粗或揮刀相向,只有他一位保鏢實在不太放心。最好向武部老師坦白說明,請他幫忙。
傳次郎轉頭望向吶喊的阿吉,怒吼道:「你很吵吔!」
「你少插嘴。」傳次郎頭也不回,語帶不悅地說道,他單邊臉的肌肉歪斜,朝治兵衛一笑。「我說村田屋老闆,我也是我爹的兒子,我懂什麼是親情。我做個提議,你看怎樣?如果你把懷裡的三百兩送給可憐的阿雪,我就直接把阿吉還你們。」
他一臉得意地說起教來。「你乖乖待在三河屋裡,早晚會得到好夫婿,三河屋的財產全歸你所有。我在那之前會好好照顧阿雪。你想來的時候再來看她就行了。要是你肯找個房子供她住,我還可以讓她住你家附近呢。」
「你要怎麼難過,請自便。跟我沒關係。」
「你被阿吉小姐用裝有三百兩的包袱打中,疼嗎?」
「就算是阿吉本人的主意,但如果她是為女兒著想的母親,應該會曉以大義,加以勸阻。」
阿吉無法動彈,她的手臂無比僵硬緊繃,只有手指在顫抖。
傳次郎興奮地笑道,治兵衛從懷中取出裝三百兩的包袱拋向他腳邊。包袱由治兵衛親九_九_藏_書自打包,打結處還綁上紙繩。
「我才不怕官府!我又不是擄走別人家女兒,阿吉是阿雪的女兒。一名被養父母虐待、終日哭泣的女兒,她想見親生母親,我只是幫她忙,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什麼?」阿吉臉色驟變。「撤消約定?這什麼意思?那筆錢怎麼辦?」
阿吉講得氣喘吁吁。治兵衛緩緩頷首,狀甚悲戚。
笙之介偷偷窺望治兵衛的側臉。這位愛管閑事的租書店老闆此時的表情,彷彿阿吉一字一句全重重打在他臉上。
「村田屋老闆,我呀,其實一點都不恨三河屋夫婦。我爹和阿雪也是,畢竟都事過境遷。永遠帶著仇恨根本無濟於事。」
「那閣下又是哪位?不好意思,我們對三河屋的生意不太清楚。」
「我到底怎麼了?」
梨枝在前方帶路。笙之介跟在後頭,朝躲在樓梯深處的武部老師使個眼色。武部老師不發一語地頷首。治兵衛人在蘇芳之間,一見阿吉到來立即端正坐好。
「哥!」阿吉一脫身便放聲叫道。包袱掉在榻榻米上,多虧紙繩才沒鬆開。「哥!快逃啊!」
「別殺我哥!哥,求求你,快逃!」
我爹到底在哪——阿吉高聲喊道。
「我三河屋的爹在哪?我娘應該也來了?」
突如其來的女聲,還是位年輕姑娘的喝斥聲讓傳次郎大為震驚。就在這短暫的剎那,他架住阿吉的手臂微微鬆手,目光四處游移,尋找聲音從何傳出。笙之介猛然一個箭步向前,他並非使刀,他一拳擊向傳次郎心窩。同時武部權左右衛門一腳踢翻隔間的拉門衝進來,用刀鞘擊向傳次郎。
武部老師朗聲大叫,極力揮動雙手想甩開阿吉。雖然她是弱女子,但被她卯足勁緊抱不放還是很傷腦筋。
「如果你問錢的事,你應該早就收過三百兩了。那算贍養費。」
「沒錯,這還用說嗎?我娘當時投靠無門,他們還把她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色老頭。」
「哥,別再說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個好用的道具——阿吉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有過一次經驗。」感覺很不舒服——權左右衛門說。
阿吉明顯擺出不悅之色,站著不動,傳次郎催她坐在治兵衛對面。
「那我請晉介在樓下守著吧。」也許歹徒會逃走——梨枝補上一句。
「兄長自然希望妹妹過得幸福。三河屋夫婦或許有諸多話要解釋,不過當事人阿吉的態度誠如各位所見。所以……您是村田屋老闆吧?」他向治兵衛討好道。「讓您這位外人這般勞心勞力,真過意不去,不過可否請您高抬貴手,讓阿吉回到我父母身邊?」
「否則她怎麼會不惜張口咬老師也要讓對方逃走。」
阿吉拿出懷紙拭淚,按向嘴唇的口紅。治兵衛重重嘆口氣。
傳次郎比手划腳,滔滔不絕,衣袖就此往上卷。他左手手肘以下裸|露在外。笙之介發現上頭有消除罪犯紋身的痕迹。難道這傢伙有犯罪前科?
一陣剛勁有力的聲音傳來。那是和香。
阿吉瞪大眼珠,全身僵硬,淚水撲簌流下。「哥,我……」
不過阿吉好像無心搭理治兵衛的感慨,她環視包廂道:
「別那麼急嘛,難得到這麼雅緻的河船宿屋。」傳次郎朝梨枝笑道,毫不掩飾地露出欣賞女人的眼神。「而且老闆娘又是位美人。」
「那還用說嗎?」傳次郎望向隔間的拉門以及剛才走過的房間。「三河屋老闆和老闆娘都在這吧?他們躲在某處觀察這裏吧?因為他們心愛的女兒都到這裏來了,他們怎麼可能不在九九藏書呢。快點讓他們面對面,把該給的東西給我們,很乾脆地結束這場聚會吧。」
兩頂轎子一前一後抵達,阿吉來到川扇。一早不斷下著小雨,天氣潮濕悶熱。從轎子走出三河屋獨生女,她穿著一件肩口和下擺處綉有繡球花圖案的和服,腰間系著雲朵圖案的衣帶,雙唇塗有濃艷的口紅。
「謝謝您的讚美。」梨枝嫻雅地行禮。「請進,座位在二樓。」
「喂喂喂,幹麼擺出那種臉啊。阿吉,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此事圓滿,就一併將這幕光景畫進起繪中吧。正當笙之介胡思亂想時,阿吉正好到來。
「阿吉的親生母親阿雪是家父的續弦。阿吉算我妹妹。雖然我這妹妹個性剛強,不過既是自己的手足,我自然很疼愛她。」
「阿吉小姐,你……」我很替你難過——治兵衛低語。
「真抱歉,我們也勸她別生氣,但阿吉就這麼固執。」
「你完全感受不到半點親情嗎?他們細心呵護你,把你養到這麼大啊。」
「我早料到你會這麼做。阿吉小姐,這下你明白這傢伙的真面目了。」
「村田屋老闆,你可真不簡單。」他喉中發出輕笑,指著治兵衛衣服的鼓起處。
阿吉闔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移動手臂,顫抖的指尖碰到裝著三百兩的包袱,然後拉近握住。
「家父肺癆纏身,後母阿雪終日勞心勞力,身子骨孱弱。光靠我一個人賺錢,只能勉強供他們糊口,葯也買不起,所以才請阿吉幫忙,說來實在顏面無光,但她們畢竟有一份母女情。」
「你無論如何也不想回家吧?不打算跟你娘道歉,告訴她其實自己根本沒被綁架,抱歉,欺騙了她嗎?」
「我就躲在樓梯下。希望晉介先生到屋外守著。笙先生會陪同在治兵衛身邊吧?」
「絕不可露出破綻。老闆娘說得沒錯,對方不單是弱女子。小看對方的話小心被反將一軍。」
「用錢誘她上鉤嗎?」
「這也是希望你日後成為一位像樣的三河屋老闆娘。」
「我說阿吉小姐。」治兵衛開始搬出阿吉小時候到最近他所知道的一切,說明三河屋夫婦與阿吉間的情誼,絕非像撿回一隻小狗養大般膚淺。
最後治兵衛終於投降了。
「既然這樣就別大呼小叫。你們走吧。如果轎子走了,我馬上幫你們再叫兩頂過來。」
說到川扇,雖然因為這次的風波而略微擔擱,但笙之介還是完成川扇的起繪,只剩親自送給梨枝。當時他原本另有用意,打算邀和香前往,所以作得特別起勁,但現在因為其他原因而前往。
「我想快點解決這件事。還是說,你們要給錢,其實只是誘我前來的權宜之計?」
咦?眾人一愣,津多對眾人的反應感到驚訝。
「阿吉,去撿錢過來。」
「管她瘦不瘦,都和我無關。我現在和她沒半點關係。」
「一名正值適婚年紀的姑娘與父母起衝突,而歹徒趁虛而入,想藉此發一筆橫財。不管那姑娘的生母是否為歹徒同夥都沒必要手下留情。知道嗎?」
竟然想找阿吉當面談清楚,治兵衛先生還真是濫好人呢——武部老師說起話來毫不客氣。
治兵衛眉眼低垂,雙手併攏置於膝上。「好吧。」他抬起眼低聲說道。
期望這場聚會的治兵衛或許只想嚴厲勸說一番,但現況愈鬧愈大。
津多扶起踢倒的紙門,重新嵌進門檻後來到一旁。她俯視阿吉那張大臉,表情無比扭曲,猶如發現跑進米瓮的象鼻蟲。
「哥——」阿吉重複喚道,「我娘她……我娘對這種安排……」
「我絕不插嘴你們的談話。我會躲在暗處默不作聲,請帶我一起去。」
「卑鄙小人!」
「你哪位?」治兵衛問。
「你幹什麼!」
「阿吉,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