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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0X5+5+1

第三章 10X5+5+1

「登山用具太泛了……他有具體說要什麼嗎?」
「啥也沒買?就那樣空手回去了?」
我這才轉向他,「我知道,森本先生突然去遊樂園的理由了。他是到那練習蹦極去的。」
「唉,說白了還是得靠我自己調查啊。你那就沒點有用的收穫?好歹別讓我白跑這一趟嘛。」警察大叔的眼神有些幽怨,大感眼前的年輕人不厚道,敢情是騙自己過來打聽情報的。
「這是發現森本老師的屍體時,五年三班的黑板上寫著的內容。」
遊樂園的入場卷?而日期竟然是五月四號!?事件發生前一天!
書本排得整齊,但還是有一本有翻動過的痕迹。我隨手抓來這本書翻看起來,果然還是教育用書。嗯?我翻書的手戛然而止,其中一頁里,夾著一張書籤。不對,這好像不是書籤。
「等等……」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女學生當狼防著。
「說來聽聽?」
「這也不大可能。那孩子嚴重恐高,怎麼可能會讓自己身處危險的高處。」
「就是啊!那孩子生前還從往家裡添置過大米呢。」這個老母親似乎也有些看不透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我來這趟還指望著能從你這撈些新情報呢,敢情你是找我討情報來著。罷了罷了,攤上你小子是我自作自受。你猜得不錯,森本老師之後還去其他店轉過了,其中也包括登山用品專賣店。但現階段,我們還沒獲取他在哪家店買了東西的情報。」
「這不是你們警察的活嗎?我給幹了你們幹什麼?」
周一第六節課剛開始,我就把一干學生趕到了操場上。小年輕們對我這代課老師的手段還不了解,小臉上寫滿茫然。
「10x5+1+1……56?」
「但是,經我們多方調查,幾度取證,還是揪出了幾個疑點。」江藤語氣一轉,帶著幾分小嘚瑟。
接著,我把五年三班養過金絲雀,這隻金絲雀死於案發前幾日的事,告訴江藤。
一天沉悶的課程結束,我剛走出校門,一個聲音傳來,「小哥,稍等一下。」我轉頭一瞧,只見一個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西裝,滿臉兇悍的中年男人,正朝這邊擠出一臉難看的笑容呢。不會是找我的吧?我瞅了瞅身邊,似乎沒其他人了。看來真是喊我,但我可不認識這大叔,看這相貌,他也不像是學校里的老師。
「也罷,誰讓我是好管閑事的性子呢。一發現什麼異動,立馬通知你們就行了吧?」
但話說到這份上,有幾個現象就可以說得通了。老師自殺可有損學校形象,那冷臉大姐不願提及,也屬情理之中。還有就是五年三班學生們的態度了,估計是把森本的死,歸咎到了自己身上,內疚使然。小孩任性起來要老命,敏感起來,各個都是玻璃玲瓏心。
「你別搞錯了,我充其量就是個臨時頂班的,這倆月一過,和這群年輕人也就形同陌路了。」
小年輕們弄啥妖呢?老師我接招。我推開教室門,眼前的一幕倒是把我弄了個措手不及。學生們竟端坐在座位上,更有甚者,還翻開了第一堂課的書本和練習冊,看模樣正在預習。天底下竟然還會有這樣知習懂禮的班級!?不行!這一定是什麼詭計!覺不能放鬆警惕。我謹小慎微地點了名,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但在這群小年輕眼裡哪有陰謀的影子,倒不如說是,對我這個新來的代課老師沒有半分興趣,瞧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瞧一個陌生的路人一般冷漠。
「山田。」
「沒想到代課老師會專程來悼念,那孩子,在天之靈一定也安心了。」老母親端來茶水,嘴裏欣喜地嘮叨著,眼角卻濕潤了。
腦袋裡重播著和警察大叔的對話,我雙眼不由瞧向黑板。
離上課時間還早,住在本地的學生們,就陸陸續續地登校了。我這大叔,也混在一幫小年輕人群進校門。小年輕們瞧我的眼神都有些好奇,沒法子,陌生的大叔就是這麼勾眼珠子。
我向老母親申請到森本的卧室里瞧瞧。搞不好在那能找到什麼線索。

01

「別掙扎了,乖乖坦白吧。森本老師為什麼會做這種傻事?別告訴我這跟你們沒幹系。」
小女孩就是沉不住氣,好騙。我奸計得逞,心裏偷樂。
目送走一座座整齊排列的住宅,我抵達三葉小學的正門。學校由兩座校舍,一棟體育館組成,由於剛建不久,顯得異常新亮。
「哎,請等等。我們也曉得你一定不認得的。所以嘛,才有一些事想請你幫把手。」警察大叔還是那一臉的諂笑,怎麼瞧都有種不懷好意的味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咯?」警察大叔終於把滿臉的褶子鋪平,正色盯著我。
「沒。」
「你有什麼頭緒嗎?」
「難道是……」
「嗯,死亡推定時間是五月五號的晚上。屍體是在翌日一早,被經過學校門口的路發現的。」
下村彩香點了點頭,表情悲憤。
「人都這樣了,你們就沒喊人幫忙,叫救護車什麼的?」我質問這四個學生,語氣有些嚴厲。
山本愣兮兮地點了點腦袋。
「你想到什麼了?」
「哦哦,山田同學……問你個事,這張紙條上寫的小不點是什麼意思?」
這小妮子,搞啥……
「沒有。」我這赴任還不到兩天,自然不可能了解得那樣通透。
「是!……這,就是那啥……金絲雀的名兒。」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這樣呢,咳,能不能順帶著再麻煩您一件事?」
「那孩子,責任心比誰都高。自打上班起,就沒睡過一晚好覺。」

03

我與警察對視一眼,鈴木這一席話讓脫鞋之謎也豁然開朗了。
可不是這樣嗎。小年輕們對森本的哀思,不就明擺在講台桌上九-九-藏-書嗎?這一朵插在花瓶里的雪白的百合花,怎麼看都不像是為我這新來的代課老師準備的。明眼人兒都能瞧出,裡頭蘊藏著對森本的無限哀思。
「喊我呢?」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確實。這條情報還算有些價值。」江藤在筆記本上唰唰地記錄起來。
「估計是鞋子沒穿緊,繩子連著鞋一起被扯掉,老師就頭朝地……」
「誰曾想森本老師是個認死理的人,竟對這個玩笑較真了。」
我走到下村彩香座位旁,小美人胚子正單手支著腦袋,盯著窗外發獃呢。
「聽說森本老師死於事故啊。你知道是什麼事故嗎?」我有意製造話題,問道。
莫不是還沒從對森本的死的哀痛中平復過來吧?若真是這樣,這森本看著年紀輕輕,和小孩相處倒有一手。就職不到一個月,就把這群小年輕的小心肝抓得死死的。
「我就是這麼一說……」
「老師他卻像是被嚇著了似得,慌慌亂亂地原地打轉。然後,然後小不點終於沒站穩,就……」彩香小嘴一扁,眼瞅著就要哭出來了。
「那森本老師,就是從那墜亡的。」
我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為什麼會從那摔下來?」
「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若不是真心求你幫忙,能把這些事掏心掏肺地和你說啊?雖說你只是個代課的,但不至於為了點小錢,把這事賣給新聞社吧?」
「是的。你是?」
這倒霉孩子的臉能苦出水來,向小美人兒投以求助的目光。
我的一連串問號,讓江藤有些招呼不住。他苦笑著打開筆記。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是一隻小鳥兒嗎?」我對這小女孩的激烈態度有些不解,問道。
「現在的小孩,就是淘氣,不聽管束。」
「你這老師當得著實窩囊了點。」
挨不住山本的眼神攻勢,小美人兒不得不再次開口。
「嗯。他詢問店員有沒有賣登山用具,但很遺憾山田體育沒賣這類商品,他就離開了。」
「嗯,現階段也只能這樣想了。」
「挑重點說。」
「這他沒說。」
小姑娘扁著小嘴,紅了眼睛,沒有回答。我瞥了眼其他學生,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垂下了腦袋。
「事故?車禍嗎?」
五年三班的教師在這棟校舍的三樓。
數人對下村彩香投以責備的眼神,似在興師問罪。美人胚子秀眉一凝,猛地搖了搖小腦袋。
「確實,頭著地,當場斃命。」警察大叔有意為這幾個孩子護航。
「嗯。」我點頭,「問這幹嘛?」
「啥?」這就有些意外了,「他不是病死的?」
「謝謝了。唔……啞鈴。我就奇了,森本老師房間里的啞鈴為什麼只有一個,按理說,一對啞鈴應該有兩個才對。敢情另一個是用在這裏了。」
「唔,森本老師在案發前兩天確實有去過運動用品店。我們也找到那家店了,是商店街的山田體育。」江騰看著筆記確認道。
山本的小身板微微一顫,接著又習慣性地撓了撓頭。
我的揶揄讓警察有些不高興了。
「什麼也沒買。」
「那間就是五年三班的教室了?」江藤指了指校舍的三層樓,向我確認道。
我倆約在商店街的一家咖啡廳里見面。我要了杯咖啡,還沒喝上兩口,江藤就急匆匆地趕來了。我想他彙報了在森本家的見聞。
意識到自己上套了的美人胚子,懊惱地咬著嘴唇,表情憤憤。
「莫緊張,莫緊張。」我連忙賠笑,「這倆月咱可是師生關係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放輕鬆嘛,這樣大家都快活。」
「嗯。死者放置在車內的五袋大米,各10公斤重。後座還有一個約1公斤重的大麻袋,和一個5公斤重的啞鈴。」
「但,森本老師卻見死不救。對不?」
「這個嘛……就是那啥嘛……」
「瞅不著了,死了。」
彩香嬌怯怯的身子輕輕一顫,美眸局促地瞧像我,似乎暗暗咽了口唾沫。
我的視線不禁被一個女孩兒吸引住了。她坐在靠窗的第四排座位,一張標緻的小臉,若稍加時日,在星探眼裡一定奇貨可居。別在微微隆起的胸口上的徽章,說明她班長的身份。
「沒錯。那孩子的體重就在這上下!」老母親的補充,認證了我推測的正確性。
「您是從今天開始,負責五年三班的代課老師吧?」
我瞄了一眼講台上的座位表,逮著了下村彩香這個名字。美人痞子一雙漂亮的眸子盯著教科書,明顯沒在聽我講課。瞧她翻開的那書頁就明白了,和我講的內容差老遠了。
「所以,還請你認真對待接下來的兩個月。兩個月後,接任五年三班的正式老師就會就位。」一通讓人大跌眼鏡的說明過後,藤原總結道。
「據我們的調查,他根本沒有過登山的經驗,也沒聽說他最近開始登山了。」
「哎?下村家裡也有嗎?這可是森本老師生前用的哇。」
「第一個疑點,屍體鞋被脫了。別擺出那表情,且待我說完……我們自然知曉跳樓前脫鞋不是什麼稀罕事,甚至可以說這是一種傳統了,當然,死者是不是這種忠實傳統的人,也得考慮在內……」
「這不可能的!這東西明明在我家……」話沒說完,回過神的美人胚子立刻抬手按住了小嘴,小臉慌亂。
果不出我所料。
「這,這不是在玩命嗎……那孩子怎麼可能……」老母親不由捂住嘴,驚道。
我讓他們在校舍前列隊,五年三班的教室就在他們的正上方。此外,我還喊來了兩個人,江藤和森本的老母親。
「從那?從三樓教室的窗戶?」
「唔,上周抓到的吧。」
「唔,你叫……」
我微微一嘆,心裏不禁有些鄙視這個森本。小孩嘛,不聽話乃是天性,沒點逆反心理那才不正常。因為這點破事兒去就想不開,有多少條命都不夠他花的。
「都是https://read•99csw.com上周,森本老師不小心把鳥籠打開,小不點跑出來,撲騰到了窗戶頂上。大家都慌了,它翅膀上的傷還沒好呢!老師一開始也打算伸手把小不點抓下來的,不知道怎麼的,他剛到窗邊,就一動也不動了!任我們怎麼喊,他都無動於衷。他只要一抬手就能夠得著的!」
「嗯。」
「哦……」
我再次把視線轉向學生們。
「這個……已故的森本老師,是個什麼樣的老師?是個老資格的老師嗎?」我拋出心中的疑問。
「謝謝,謝謝小哥。哪能耽誤你多少時間嘛。最多十分鐘,不,五分鐘足矣。」
我若真的有成為辛勤的園丁的心思,哪能屈居於做一個代課老師?
「然後,你們就把它帶到班上來照顧了?」
整潔的新村街道一覽無餘。這裏就是五月五日當晚,森本臨死前一刻所站的地方。窗下的圍牆高過半身,失足跌落的可能性基本為零。那麼,就只剩下兩種可能性,自殺,或是,被人推下去的。
「反覆扔了好幾次,老師把繩子繫到了自己的腳上,然後,然後……」
「為什麼?哦哦,我懂了。沒想到我這代課老師的身份,在這種地方還挺搶手。既是外部人員,又可以合情合理地接觸校方。對不?」我自嘲似地笑道。
「唔……這就是案件的始末了嗎……」
小不點?什麼東西?小動物?
「哎,你等等。過來一下。」
「這是什麼?算式?」
「大家都約好了。小不點已經走了,今後不再提這傷心事。」說完,她走到黑板旁,把釘在牆上的小紙條扯了下來,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簍里。
我逮著鬼鬼祟祟的山本問道。
「啥?蹦極?」警察奇道。
「我盡全力吧,但可別抱太大期望。那群小年輕的嘴可嚴實著呢。」
「您認得一個叫作森本的老師嗎?」
「森本老師自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在跳樓前,仔細調試過繩索和內胎的長度。而用來測試的工具,就是那大米和啞鈴了。十乘以五,加上五,加上一,統共五十六公斤。我沒猜錯的話,這也是森本老師的體重吧?」
「這樣啊……我只知道他是周末時亡故的。沒想到啊沒想到……」
「那他買登山用具幹嘛?」
確實,我這大外行都能瞧出這不自然。
「嗯,這確實算是疑點。」
剛出森本家門,我就給江藤打電話了,讓他立馬來一趟,有急事。
「算是吧。但有一點你得說明白……」我說道,「你繞來繞去說了這麼好些,無非就是想證明一點——森本老師未必是自殺,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我說的對吧?」
「哦,對了,有一件事忘記同你講了。在其中一家體育用品店裡,除了登山用具,森本老師還向店員詢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江藤道,「這問題可和登山沒半點關係了。」
我陷入深思。忽的一個假設浮現腦海。
警察的笑容愈發燦爛,也愈發難看了。
「那孩子也曾這樣跟我抱怨過呢。但是,他可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就糟踐自己的性命。」
「不曉得。這也是未解之謎之一。」
「估計孩子們是愛煞了那隻小鳥兒,都約好,再也不提起它的事兒。就算我問也不鬆口。」
「不清楚,那孩子又沒在處|女朋友……」老母親沉吟道。
「森本老師自然也料想到了其中危險。江藤警官,我上回讓你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警察那失落的眼神唰得一亮,看來對這收穫頗為滿意。
越整越亂!森本那小子到底在整什麼幺蛾子!那幫死小鬼,也沒句真話!
山本正要老實交代呢,忽聞身後一聲嬌斥,「山本!」我回頭一看,下村彩香正俏生生地站在教室門口。美人痞子瞧也不瞧我一眼,疾步走到山本跟前,盯著他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慍意。
佐藤眉目不善,似乎不願在這死人身上多做糾纏,冷冷地搖了搖頭。
「隨您怎麼想,只要您肯答應就好!」警察可沒心思調笑,正色道。
「森本老師?不認得!我今兒剛來的。」我毫不猶豫地甩下這句話,轉身欲閃人。
小年輕們總算回過神來,頓時炸開了鍋。「我怎麼知道啊!」「你問我我問誰啊!?」「還讓不讓人好好上課了!」各種抱怨聲不絕於耳。但小學生的怒火我自然不放在眼裡,「你們就裝吧!看到這個你們還能裝得下去不?」我取出個紙袋,從裡頭掏出一個物件。是自行車的內胎。
「他死於事故。」
「事情還沒完吧?森本老師為什麼要蹦極?」
「森本老師有登山的愛好?」
這一幕可以想象得出來。森本本身就嚴重恐高,再被孩童們這一喊,估計當時整個人都懵了。
「咳,你且道來聽聽。」
「也沒什麼不可以……」老母親有些吃驚於我這唐突的請求,但還是應承下來了。
佐藤似鬧彆扭的小姑娘一般把腦袋一扭,睬也不睬我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明顯對我這八卦的代課老師沒什麼好印象。這樣冷漠的大媽倒少見。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她忽然嬌聲喊道,潛力十足的身段兒一閃溜出教室。
翌日,我特意趕早來到學校。教室里還不見學生的影呢,我打開窗戶,清爽的晨風迎面而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嘴上卻沒停,「我們,我們只是說笑的,沒讓他真跳的。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的……」
「不知道。他只和我說,要到體育用品店走一趟。這事我已經和警察說過了。」
「是啊,其實這點才是我最想不明白的。那孩子的遺體被發現時,車就停在學校門口。車裡竟發現了五袋大米。」
小美人兒低著腦袋,不去瞧我的眼睛。
「寫在教室黑板上?」
「瞧不出你年紀輕輕,這口氣,倒像是個代課老師界的精英?」冷笑!難得的笑意,竟是帶著嘲https://read•99csw.com諷味道的冷笑!「森本老師,他剛大學畢業,是個年輕老師。」
老師突然死亡,學生態度異常,再加上這警察的出現,瞎子都能瞅出其中必有蹊蹺了。雖說我只是個兩個月就要走人的臨時工,但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深入了解一些,對我這兩個月的工作也是有幫助的嘛。
我回頭瞥了眼身後的兩個大人。警察大叔表情陰沉,這個結果著實讓高興不起來。而老母親,則滿臉喪子之痛。
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江藤直了直腰桿,兩眼巡視周圍,確定沒有旁人,「現階段,我們推斷是自殺。」他壓低聲音道。
森本究竟買了啥?江藤有調查過嗎?
周末,我獨自一人來到了森本臨死前去過的遊樂園。今兒的天氣可不怎麼好,天空陰沉沉的,斷斷續續地下著濛濛細雨,還有些涼颼颼,咋看都不是逛遊樂園的好日子。園內的訪客寥寥可數,平日里人滿為患的雲霄飛車今天也是門庭零散。
那警察大叔,還真是給了我個苦差事。我不由回憶那警察的話。
「所以,他就想不開,自殺了?」
「然後呢?一腳踩空給摔死了?你倒挺有想象力。森本老師興緻不錯啊,大半夜,烏漆墨黑地一個人去爬校舍給誰看?退一步講,那年輕人可有嚴重的恐高症呀,哪能做出這種荒唐事兒。」
「真相大白了。這起事件,既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只是一起事故。一個老師為抓住孩子們的心,而招來的不幸事故。」
「那還得麻煩你,跟進一下這件事了。這隻小鳥兒,搞不好是個突破口。」
這地方,還有這玩意?唔……有趣,有趣!
「那小鳥兒翅膀傷著了,飛不起來。所以,就被那倆小子逮了個正著。」
「你們這又是演的哪出?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警察大叔不明就裡,有些不耐煩了。
我心中窩火,手一甩把爆米花袋子扔進垃圾箱里,剛欲起身走人,亭外忽然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我忙衝出亭外。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事件。原來是個年輕姑娘正挑戰這遊樂園裡的某一遊戲設施呢。
「金絲雀……你覺得這小鳥兒與森本老師的死有關?」
「那繩子和內胎到哪去了?也是你們藏起來了?」我對這群無理取鬧的小鬼卻客氣不起來。
森本的房間在二樓,是一間四榻榻米大小的西式卧室。一副網球拍立在牆邊,一旁放著一個五斤重的啞鈴。看來這森本老師,倒是個運動男孩。
「你們可別得寸進尺啊。」
「於是,你們就把那小鳥兒的死,歸咎到了森本老師身上?」
女學者接下來的話差點讓我嗆著。你猜怎麼著?我即將接任的,五年三班的原班主任森本,竟在周末放假時突然離世!我這趟來算是臨危受命,給這可憐的男人頂班。
「唔,有人把這玩意兒藏在了某個地方,但還是被我給找著了。哎?瞧你們的樣,難道見過這玩意?」
「我是……」男人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在我眼前擺了擺。這大叔竟然是警察!也是,這身不修邊幅的打扮,不是警察是什麼。「能佔用你一些時間嗎?有些事想向你請教一下。」
佐藤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直視得我不自在。
「我們找森本老師的家人親友問過話了。他們說,森本老師最近因為工作上的是挺煩心。曾有向他們發過牢騷,說孩子們都不聽話,課不好教,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做老師的天賦。」
10x5+1+1——
「我們不想讓別人知道老師是來這練習蹦極的,所以就讓班長把內胎和繩子帶回家,袋子里的大米和啞鈴,我們分批運回老師的車上。車鑰匙就在老師的口袋裡。」

02

「四號那天,那孩子確實出過門。但他可沒跟我說過是去遊樂園玩。」
眼神遊移之際,我的視線停在釘在黑板旁的一張小紙條上。我走近一瞧,紙上寫著幾個學生的名字,名字的上頭,寫著【照顧小不點】幾個字。
「兩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我深感謝意。剛才在電話里也說過了,我這趟,要解開森本老師墜亡之謎!」豪言壯語說完,我瞧了瞧正大眼瞪小眼的學生們,「當然了,若能讓這群小鬼主動招供,也省得我費好些口水。」
「我越來越搞不懂你的意思了。讓我查這個幹嘛?」
五年三班飼養的金絲雀死了,學生們避談其死因。五月三日,森本拜訪多家體育用品店,欲購買登山用具和二手自行車零件。五月四日,拜訪了這座遊樂園。五月五日,在超市買了五袋大米。五日當晚,從教室的窗戶跌落,死亡。黑板上寫著【10x5+5+1】……
「什麼問題?」
「嗯。但我就是想不通了。臨終前兩天,他還出去購物了……」
10x5+1+1——這真是出自森本之手?他留下這串字元,有何意圖?不會是隨手塗鴉吧?
下村彩香說到眾人的心坎里去了,一眾孩童們都咿咿嗚嗚地抽泣起來。
「這全是我們的錯。都是因為我們任性,森本老師才,才……所以,我們決定今後一定乖乖聽老師的話,絕不耍小脾氣。但是,就算我們這樣做,森本老師也會不來了……」
作為一個警察,這樣明著表示不相信群眾可不大好。但江藤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呢?你想讓我順帶幫忙破解一下這個迷之暗號?」
「那之後呢?他沒有去其他店找過?比如說,登山用品專賣店?」
雨勢漸大,我不得不躲進亭子里。坐在長凳上,盯著消失在地上的雨滴,腦袋裡把至今為止的狀況,做了一通整理。
「自殺前一天,還到遊樂園去玩。明眼人都能瞧出這不正常。」
「五號那天,我,杉村,鈴木,還有山田四個人,到田中九九藏書家玩兒。回家的路上,經過學校,正瞧到老師一個人不曉得在教室窗戶邊做什麼。我們忙躲起來細瞧,只看見老師正把一繩子繫上的布袋,往窗下扔。」
我大概能瞧出眼前的警察大叔在使什麼心思了。
一生勞苦把獨子撫養到大學畢業,正是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竟遇此不幸。老母親心中的悲傷不言而喻。但此行的目的不能忘,我硬下心腸,「恕我冒昧,又勾起您的傷心事。我聽說,森本老師健在時,正為工作上的事煩惱著?」
書架上排滿了教育相關書籍,他為了能和孩子們打成一片,一定費了不少心思。純粹把教師這份職業當做吃飯傢伙的我。這輩子可休想能體驗這種煩惱了。而這樣的我,竟企圖解開森本老師身上的謎團,你說逗不逗。
「呵,這倒不容易。」
「你倒挺有眼力勁兒!我可在那房間里忙活了大半天,愣是沒瞧著這張小紙片。」幹了幾十年的警察,卻輸給我這個外行,讓這老資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事確實不小。我思量片刻,還是決定應承下來。
我訕訕一笑。可不是嘛,看來自己也是著急了些,這不剛聽說森本有恐高症嘛,竟會生出這樣荒唐的念頭。
「這倒沒有。只是孩子們的態度讓我有些上心。」
我有意試探。老母親搖了搖頭。
「荒唐……」江藤搖頭,顯然不願相信這無稽之談。森本的老母親也是滿臉的不理解。
警察放下杯子,搖了搖頭。
說到這裏,小姑娘已經泣不成聲了。鈴木接著繼續說下去。
「哦,這紙條上寫的就是今天負責照顧小鳥的人吧。抓來多久了?」
「嗯。森本老師周末前的最後一節課並不是數學課。就算這算式和課程沒關係,每天放學,值日生都會把黑板擦乾淨的。這串字元,很有可能是森本老師臨死前留下的。」
山本惶恐地點了點頭。
咱倆在操場一角的長凳上坐下。簡單的寒暄后,我得知這大叔叫江藤,是刑事科的刑警。當聽說他所屬刑事一科時,我那偵探之心跳得愈發快了。好傢夥,刑事一科,警局裡的精英部門,處理的可都是大案子啊。
「咳。跳樓的人,若脫了鞋,一定會整齊地排放在腳邊。順便在一旁附帶一封遺書——這可以說是跳樓自殺的基本步驟了都。」
「他還在找自行車的零件?」
唔,小不點原來是這樣死的。
老母親用手帕抹了抹眼角,點了點頭。
「放心,這點職業操守我還有是有的。不繞彎了,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我又換工作啦!這次的新職場,落座於一個叫三葉新村的住宅區。有序的土地區劃,讓整塊區域看上去像是兒時的玩具積木。
「看樣子,森本老師很受大家歡迎呢。」面對這種可人的美人兒,我不禁把聲調放輕了八個度。
「收穫是有,但不曉得入不入的了你的法眼。我在森本老師的房間里,找到了某樣東西……」我把遊樂園門票的事給警察做了彙報。
我的推測讓警察差點把咖啡噴出來,他失笑道。
「也就是說,森本在五月三日那天,就一個店一個店地轉悠,什麼也沒買就那麼回去了?」
「你以為我們想讓你一個外行來參和,這不沒有辦法嗎。一個警察成天在學校里轉悠像什麼?而且,那群學生老師,都把咱當賊放著,沒句實話。」
「金絲雀?這班上還有養金絲雀?」
「是啊。摔了個頭著地,脖子折了,估計當場就沒氣了。」說到這裏,警察收起了臉上那難看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有意隱瞞著些什麼?」
老師下令,小男生扭捏了一陣,戰戰慄栗地走到我身邊。
「他會是和誰一起去的嗎?」
「嗯。至少在現階段來看,是這樣的。」說完,警察收起筆記,輕啜了一口咖啡。
「真虧你敢把這些事拿到我一局外人面前瞎賣弄。警察原來是這麼不守秘的啊。」
「嗯。森本老師不知什麼原因,不得不強迫恐高的自己去蹦極。而且,還必須得從那兒跳下。」我指了指五年二班的窗戶。
江藤的表情不好看,顯然對我這毫無教育精神的發言有些著惱。
連老母親也止不住驚訝了。
「左右兩支,散落在距屍體十米遠的位置。若硬要解釋說是被墜落的壓力扯下來的,那得擺出什麼樣的姿勢,才能讓兩支鞋同時被扯下來?而且,沒有發現遺書。」
我剛到班級門口,就感到一絲不對勁了。靜!太靜了。憑我多年代課經驗,代過的班級不在少數,但像這樣,課前不發出一絲聲響的班級,倒是頭一回遇到。
「唉……人本身就是一種脆弱的生物。我們教師,你們學生,自然也都不例外。只有相互扶持,相互理解,才能生存下去啊……」
與校長和教務打了招呼,由學年主任佐藤給我做工作交接。這佐藤主任是個十四余歲的中年婦女。說實在的,這大姐哪像個小學老師,分明就是個古板的女學者。和我說話的表情都是不帶笑的。
「會不會校方不想把事情鬧大,才刻意瞞著警方?」
這也太可疑了。森本到底想買什麼東西?登山用具?他想去登山?
「小不點死後,連續幾天大家都不理睬老師。我們約好,再也不和他說話了。老師問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原諒他。我們說,要是敢從教室窗戶蹦極的話,就原諒他……」說到這,美人胚子終於憋不住了,淚珠子成串兒地落下來。
「有何指教?」我的語氣有些不友善了。出了門就是下班時間,這可是我恪守至今的工作原則。對眼前這欲剝奪我休息時間的大叔,哪怕他是警察,我哪能有好臉色。
警察也沒理我答沒答應,掏出筆記本,在上頭寫了些什麼,遞給我。
「我們想麻煩你幫忙調查一下,森本老師的身邊,有什麼異常。放心放心,這也談不上什麼調查,就是希九_九_藏_書望你平日里多留點心,注意到啥風吹草動,立刻聯繫我們。」
「唉,看來真是他自己……」
「這不才剛抓到不久嗎!鳥兒呢?拿出來讓我瞅瞅。」我掃了掃教室,似乎沒見著鳥籠啥的。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是吧?怎麼死的?」
「咱警方也在這玩意上下了不少功夫,但完全整不出個所以然來。」警察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小慚愧。
美人兒還是不吭聲,但小腦袋卻默默地垂下,似乎在躲避我的視線。
「鞋掉在哪了?」
「有嘞。是鈴木和田中逮著的。」
「綜合以上疑點,這起案件是自殺還是他殺,還有待商榷。但是事故這種說法基本上可以丟掉了,哪有老師在周末不好好享受放假時光,到教室一時腳滑摔死。」
放學后,我專程到森本家走了一趟。這個年輕老師和雙親住一塊。父親還是個上班族,我上門拜訪時,只有母親在家。我打著給森本上香的幌子,老母親心中感激,招待我到屋裡坐。
「唔……這就是那【10x5+5+1】的含義!?」警察後知後覺道。
「那個……他這不去世了嘛,應該也高壽了吧?老教師教學生的方法與年輕教師不同。我得做個參考。」
「吞吞吐吐得幹嘛!說明白了!」
「嗯,那這一定是起事故了。」
我盯著他那令人不舒服的笑臉。要放在平時,我定是甩身就走,可不願攤這趟渾水。但這回可不同了,對方可是個警察,他說的幫忙,估計是要自己協助辦案。想通此節,我那顆敏感的偵探之心蠢蠢欲動起來。
第一節國語課,就在這死氣沉沉的氣氛中開始了。沒人開小差,沒人悄悄話,沒人起鬨調笑起來回答問題的小夥伴,更不會有人在課堂上睡大覺了。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
山本怯生生回答道,「事情暴露的話,我們一定會被罵的……而且,那時,我們看老師已經沒氣了,所以就……」
「也對。聽說森本老師出事那天,還到超市裡買過東西呢。好像是食物還是什麼的……」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05

這可有些尷尬了,我掃了掃四周,有意再揪一個學生來問話。小年輕們卻不約而同地別過腦袋,不與我的視線接觸。看來,是真把我當狼防著了。
「有沒可能是購了物后,才萌生死志的?」
「他在那家店裡買了什麼?」
謎團一個連著一個還沒完了?江藤苦著臉,無奈嘆息。
「大米?而且還有五袋?這確實夠玄乎的。」
警察做出這推斷,我倒不吃驚。推理劇里不都這麼演的嘛。
「或許吧,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這事確實麻煩了點,你若是不想參和進來,權當我沒出現過。」
「你為什麼會有此問?」
「但他是老師哎……」山本被訓得有些委屈,低聲嘟噥道。
小年輕們的臉色瞬間變了。
「都是那……」
這番話對閱歷尚淺的五年級學生來說,確實是難理解了些。但孩子們的哭聲卻驟止,似在咀嚼我話中含義。
但是,小女孩兒還是不肯理睬我。這也倒也算了,她竟猛站起身,背對著我快步走開。
「他問店員,附近有沒有便宜賣二手自行車零部件的店鋪。但那店員對這個不了解,就沒回答他。」
「還沒完呢。第二個疑點,才算是真正的疑點。森本老師死亡當天,到超市裡買過吃食。一個死意已決的人,買吃的做什麼?最後的晚餐?」
眾學生不支聲了,沒人願意帶這頭。片刻的沉默后,下村彩香終於忍不住了,向前邁出一小步,看樣子,已經不打算硬撐。
我隨手買了袋爆米花,開始在園內閑逛。瞧著旋轉木馬和鬼屋,我心裏犯嘀咕。森本不會真是來這裏享受休閑時光的吧。
「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森本老師要爬的不是山,而是校舍的牆壁吧?這在國外可不稀罕,有些人就愛好挑戰高層建築。」

04

「為什麼?有什麼能讓一個正常的年輕人突然萌生死志?契機是什麼?至少,在現階段,我們得避免走這樣荒唐的彎路。」
下課鈴聲響。我如蒙大大赦,立刻宣告下課。這幫小年輕總不至於在課間休息時間也這副德行吧?果然,孩子們終於有動靜了,有些進出於教室,有些和小夥伴閑聊。乍一看再普通不過的課件休息光景,我還是瞅出了一絲不自然。我定睛觀察了片刻,揪出了這不自然的根源。這一對對青春洋溢的小臉上,瞧不到一絲笑容。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拜託您了,您是我們警方現在唯一的救星了!」
「森本老師到體育用品店找的登山用具,八成是登山繩。最後沒找著,估計用其他繩子代替了。另外,他還從二手自行車行買了車輪內胎。萬事俱備,他用繩子和內胎組裝成簡易的蹦極繩,綁在腳腕上,從那兒跳下。」
我正愣神,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見一個小個子男生走進教室。對這樣這樣其貌不揚的小男生,我自然是記不得名字了。估計是沒料到這代課老師會來得這般早,小男生乍一瞧見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緊接著撓了撓後腦勺,僵硬地問了聲早,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江藤點頭贊同。
「購物?買了什麼?」
「嗯。你對這事兒有什麼頭緒?」
警察和老母親沉默不語,低著頭,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你忘了我們之前說的話?!不是約好,不再和別人提起小不點的事了嗎!?」
我一面講著課,途中不忘偷偷觀察這群年輕人。不論男女,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垂著頭,視線緊緊釘在教科書上。這模樣,哪像是在認真聽課,分明就是在坐等下課。一張張冷臉上哪能瞧得著孩兒特有的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