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曉得？這麼說，是有人偷偷放進你課桌里的？」

接電話的是松下媽媽，電話剛通，她就為自己沒有兌現昨日承諾一事，一個勁得道歉。兒子的態度如此堅決，為人母的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而且，他與前田的關係還不錯。」他又補充道。

前排的松下健太郎舉起手。

松下嘆氣道。

「……」

吩咐完畢，我忙將前田橫抱起來，跑出教室。

「哈？」

我剛踏出家門，我的視線不禁被安放在鞋柜上的貓糧罐頭吸引。

坐在後排的花井理沙怯怯懦懦地起身。

警察大叔的語氣有些討打，但這確實是一個不得不正視的問題。

橋本忿忿道。

到教室時，孩童們正玩的玩，聊的聊，鬧得不亦樂乎。見我進來，趕忙各就各位，正襟危坐。

午休時間，我與學年主任原田一同被喚到校長室。這原田，是個老實本分的胖大叔，乍被校長點名，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什麼神之水？」

他點頭。

剛結束的職員早會上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了，這事兒，還是得盡量瞞著學生。

「哎呀你這小鬼還反了天了……」

小姑娘點頭。

「有多少？大量？」

說實在的，就那一瞬間，天色又黑，我還真沒瞧清楚，但對付這種小學生，煙霧彈一扔一個準。

松下轉頭瞧了瞧後排。

「好了，我也明白您的不容易。松下呢？現在怎麼樣了？」

「勞您操心，我明兒一定攆他來上學。」

前田說到這裏，坐在一旁，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默默傾聽的母親，不禁插嘴了。

這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語言又止的小模樣，讓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我把教科書往講台桌上一扔，慌忙趕到前田跟前。只見這小夥子，雙手抱著肚子，表情痛苦，臉色發青。

課至正酣，教室後排傳來哐當一聲，桌椅碰撞的聲響。我抬頭一瞧，只見前田厚志連著椅子倒在了地上，周圍的孩童也被這突發事件嚇了一跳。

掛斷電話，我再次拿起話筒，撥往松下健太郎家。

「瓶子上，有幾個指紋是重合在一起的。但接下來一點，就有些讓人匪夷所思啦。」

「你這孩子還學會頂嘴了。」

師生兩無聲的眼神交流被下課鈴聲打斷。我擰上水龍頭，拾掇好水管。

這四個孩子，在校舍后養野貓。那瓶水，本來是安放在保冷櫃里，給貓咪喝的。誰只前田這小子如此不講究，音樂課後口乾，竟把這水帶到教室里喝去了。

松下問道。其餘三人也熱忱地看向我。

校長室里，除了校長和教務主任，還有三個警察，葛西自然也在其中。

花井理沙站起回答，「松下他回家了。」

警察和鑒識技術人員，此時正在會議室里待機呢。打算在校長和教務主任的監督下，採取這三個孩子的指紋。事先自然有與三個孩子的家長通過氣了。

坐在窗后第三排的橋本裕太撓了撓頭，不情不願地站起。

前田點頭，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

「那個瓶子……」

「他剛出門，說是要去探望前田。」

神之水？

「沒有，唔……是數學課前下課時間發現的吧。」

「可不是嗎！SPEED，SMAP，隨便誰的歌都比這歌好聽一萬倍。」

橋本點頭。藍色襯衫上的金色紐扣閃得人眼花。

「嗯，因為我發現了那保冷箱。」

第一節課下課，我合上教科書，「橋本。」

我無語搖頭。這是在拍警匪劇呢？世道不太平啊……

聽到我的點名，這小男生打了個激靈，瞧向我。

「哎，可不是嘛。保護環境，刻不容緩啊……」

「好。」小姑娘應允后，垂著腦袋，邁著小步子剛要離開，「等等，回教室后通知一下，我第二節課會遲一些來，你們先自習一會兒。」

「我不知道。」

「哈，你們若是好奇，大可以直接去問警察叔叔嘛。喏，我這就帶你去見他們。」

沒人附和我的觀點。禿頭校長雙臂環胸，滿臉苦色。教務主任依舊是那張能拍死蒼蠅的撲克臉。而警察大叔呢，則是一臉的欲語還休。

前田的嘴可以塞進倆雞蛋了，身後的三人，明顯也是呼吸一窒，我回過頭，「下毒的犯人逮著了。不用我說，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犯人是誰吧？沒錯，就是住在學校後門對面的男人了。橋本你打碎他家玻璃，是為了給前田報仇吧？」

「對。一個人在觸摸過某樣物件后，指紋會像印章一樣殘留在物件表面。同理，若是兩個印章重合，咱要如何看出，蓋章的先後順序呢？」

金色的紐扣？

「我給你理一下，這瓶子，你根本不認識，沒錯吧？它莫名其妙出現在你的課桌里，你毫不懷疑地就喝了裡頭的水……九_九_藏_書這，這有些不合常理吧？」

男人憤憤，朝學校吐了口唾沫。

「我也碰過。」

在已坐慣了的警車裡，「不出所料，問題就在那瓶子里。」葛西道。

我在辦公室里沒等多久，橋本就慌慌張張趕來了。他今天是一副白色運動衫打扮。

不問倒罷，這一問，教室里立馬炸開了鍋。昨兒，前田被擔上救護車是明擺著的，再加上我這一問，不難猜出那瓶子里的玩意不對勁。

「曉得，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嗎？不就是手指上的紋理嗎？」

「怎麼？他不讓你們養貓啊？」

這位母親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被警察帶去提取指紋，但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兒子會成為兇手有力候補。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與她說明。

「嗯，那就好。」

鈴木點頭。

「哎呀怪事了怪事了。你怎麼會在前田之前碰過那瓶子呢？小弟弟啊，能不能跟叔叔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裡是六角小學，我的新職場。掐指一算，自四月份初到此地，已然有月餘光景了。且說我所負責的六年三班，原教師已經陪伴了學生整個五年級時光，如今身懷六甲，不得不退下前線，而我，作為一個代課老師，得以在暑假前有份穩定的工作。

體驗著枯燥的園丁時光，一抹竄動于花叢中的身影吸引住我的視線。仔細一瞧，只見一隻黃白條紋的貓兒怯生生地躲在一株金木樨身後。貓兒那雙靈動的眸子好奇地盯了我這陌生人一陣，扭動敏捷的身軀，優美地躍過圍牆，瞬間不見了蹤影。位於偏僻地段的學校，對於無家可歸的貓兒來說，是再理想不過的遊樂場了。

「神之水……給貓喝的，為什麼要叫神之水？誰寫的？」

「唉……還是露餡了。」

「我，哪說錯了？」

「追。」

「恩，雖然只看到一眼，但我能確定的。」

柜子表面銹得厲害，明顯是長時間閑置了，卻懶得費功夫拆掉。

「從教學樓後面出來？你確定？」

「那可謝謝了。我先走了哈。」

「怎麼？」

說完，我意味深長地盯了前田半餉，直到他不自在了，我才開口，「你可得吸取教訓，今後再渴，也不許搶貓咪的水喝了哦。」

「那好。今後不準再向任何人提起，就當沒發生過。明白了嗎？」

「瞧瞧，這是什麼？」

「指紋的所有人，已經有著落。瓶子上的指紋，與你提供的四個孩子的指紋一致。」

教學樓后牆尋不出什麼異常。這兒通往後門，後門正對面，就是昨兒那倒霉大叔的家。話說，那大叔也不對勁，一開始急火得直跳腳，待得知我是這所學校的老師后，卻立馬蔫了。正常情況下，應該借題發揮，好訓我一頓才對。

「不是，不是線索，沒那麼誇張。我只是碰巧看到……但覺得和案件沒什麼關係，所以到現在都沒跟人說……」

在前田的病房前，我禮節性地敲了敲門。得到前田回復了后，我開門進入。

說完，我擺了擺手，瀟洒離開病房。

「好多了。」聲兒雖小，但還算有精神。

「嗯。」

「對那孩子，我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為人耿直，正義感強。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小姑娘搖頭。

「那你說，怎麼辦？」

「那瓶子咋了？你有什麼線索？」

被當做兇手，心中委屈？還是做賊心虛，畏罪潛逃？看來，這次家訪，不做不行了呢。

「怎麼了？」我問道。

「百忙之中，還把諸位召至此，忘體諒。指紋那邊，有消息了。」葛西道。

「回家了？幹嘛？」

還有，撇開這起案件，昨晚的玻璃事件，得做稍作處理。

「松下人呢？」我問道。

公寓里讓養貓？偷養吧？算了，不關我的事。

「多謝。」我低頭致謝。

「有誰見過這瓶水的嗎？上頭的字是什麼意思？」

「對頭。指紋也是同理。若是物件上檢測出多個指紋，咱也可以判別出其先後順序。」

孩童們被我的話逗得一陣鬨笑，在這輕鬆的氣氛中，我翻開教科書，開始今天的教學。

「我說你們，莫不是把音樂教師當作卡拉OK了吧？」

「我早就說過嘛，不要藏在那裡……」

「這是……」我不禁驚呼。

教學樓的后牆上，安裝著個金屬制的柜子，兩頭貓咪正站在上頭瞧我呢。一頭是茶色條狀花紋，一頭是黑白斑點。瞧我走近，嗖得轉身跑了。

挨到放學，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校門外竟出現媒體身影。最近投毒案件激增，且不論今天的事算不算得上案件，是個噱頭可沒跑了。一想到這僅僅數月的代課時光，搞不好要在這聒噪中度過，我心情黯淡。

這是個礦泉九九藏書水瓶，容量為500cc，裡頭的水只剩一半，另一半估計進了前田的肚子。

葛西盡量溫柔道。

松下委屈道。

「前田？他怎麼了？」

「什麼時候？」

好傢夥，不僅是松下，花井裡沙與橋本裕太也到齊了。三孩子瞧進來的是我，小臉瞬間扯了下來。看來，我倒成了他們的麻煩人物了。就連床上的小病人，表情也不是很歡迎。

「不是吧……」

「零食飲料是肯定不準的了。但是水嘛，學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現在的自來水嘛，你看看……」

橋本的臉由紅轉白，顫抖如篩子的腦袋，使勁得搖。

「聰明。話說，得知水裡被下毒的一刻，你們就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吧？」

「今後，嘴上可得有個把門的，別什麼都望嘴裏塞。」

「正如老師所料，這起案件總算是到頭了。」

「你……」

我好奇問道。

櫃門沒鎖，我下意識地打開。

「嗯，說。」

至於前田，他已經被移至附近最大的醫院。治療進度暫且不明，好歹是沒生命危險，但幾個星期的住院時光是免不了了。

「安靜安靜！我就想確認一下有沒有人碰過那瓶子。放心，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保冷箱里放著的是，貓糧和幾個碗碟。關鍵是這貓糧罐頭，和前日在松下家見到的是一個牌子的。憑此，所有疑問迎刃而解。

刑警大叔對著我無奈嘆息道。好嘛，別跑題了。

見到這副光景，素日端莊的吉岡清美老師也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寬鬆的白大褂絲毫沒削減她的魅力，反給她添上了一層成熟幹練的美感。好吧有些偏題了。我忙把事態告知眼前的美女校醫。

「是吧……」

「這個問題，我會在明天的早會上，向上級彙報的。你能給我細說說，出了什麼事嗎？」

說完，橋本滴溜一轉身，頭也沒回地逃走了。

「老師，那瓶子里的水，真的有毒嗎？」松下健太郎問道。

「嗯。還有誰？就你一個？」

「你們懷疑，這松下，有作案嫌疑？」

「你給我站住！」接踵而至的是男人的怒斥聲。

「小弟，遭不少罪了吧？咋樣？覺得好些沒？」

「沒有。」

「有事？」

誰把這玩意放這了？帶著疑惑，我打開箱蓋。

「那男人都招了？」

「那瓶子里，有毒？」

「不是我，我沒有，不是我乾的！」

「探望前田？哦哦，我明白了。」

我剛從葛西那得知，那運動衫大叔，叫崗田。

「我家玻璃被那龜孫子給打破了。媽的，這破學校，教出的也是爛學生！」

「嗯。但在此之前，先讓我和他們聊聊吧。我這還有幾個問題沒落實清楚。」

畢竟指紋的問題擺在那，警察懷疑他，也無可厚非。身為老師，我自然是堅信松下不會做出這種事，但他有所隱瞞是明擺著的。

「我看到前田那天拿著那瓶子……」

「今天怎麼不|穿了？我瞧你不是挺愛穿那件衣服的么？」我頗有深意地笑道。

前田表示不解。

松下的家住在一棟公寓的三樓。松下媽媽滿臉歉意道，「老師，真對不起。那孩子，怎麼說也不願見你。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他在學校里出了什麼事嗎？」

「不知道，他說自己身子不舒服。」

葛西點頭表示十分理解。這是，一個年輕警察，小跑到葛西身邊，在他耳邊悄悄嘀咕了幾句。葛西的表情陡然收緊。

離開病房，「你們學校，讓學生帶瓶裝水來上學？」葛西問道。

當日放學，我在辦公室等到了葛西的電話。

松下鬧彆扭似地，別過頭。

說完，她拿起電話，卻沒有急著撥號，對我說道，「老師你最好先回班上，確認一下前田同學有沒吃過什麼東西。這事可大意不得，只怕還有其他同學也吃過同樣的東西。」

「接下來怎麼辦好？我們是想，再找那幾個孩子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那群大叔更不可能和我們說的啦。」

女醫生稍作診斷，問道，「有沒有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給我一天時間，明天，我一定讓那小子全盤托出。」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瓶子上，還寫著神之水幾個字。那也是你寫的？」

「那天？哪天？他中毒的那天？」

沒人回答。我讓安排眾人自習，把這三人帶出教室。

「這話，你還和誰說過。」

「大家的歌，唱得不錯。我剛在教室外都聽見九_九_藏_書了。」

橋本撓頭，有些語不著調。

「咱遇到個問題。」

花井裡沙怯怯舉手。

「除了那死大叔還能有誰！成天在後門那罵罵咧咧的。」

有病？我莫名其妙。這時，我的視線被路邊的一抹亮光吸引。

「沒有。」

我難得的誇獎，卻讓坐在第一排的松下健太郎蹩了蹩眉。

果然。就崗田那性子，嘴裏罵著，心裏一定也在尋思怎麼弄死這幾隻野貓了。所以，就在水裡，加了砒霜。換個正常人，應該會優先考慮到向學校投訴的，性子急成這樣，這大叔也奇葩得很。

葛西總算開口打破沉默。

「指紋。我們在瓶子上，檢測出了除了前田以外，其他人的指紋。不僅如此，指紋的主人，是小孩。」

「不不，我有猶豫過的。但那時剛上完音樂課，嗓子乾的很。瞧見這瓶水，還以為是誰放錯課桌了呢。就想來一口先潤潤嗓子。誰曾想這誰一股腥味，我立馬就吐出來了，結果還是……」

還以為裡頭除了灰塵外啥都沒有，不想卻有個黑色的保冷箱，看上去還挺新的。

葛西稍作斟酌，還是點頭應允了。

「結果如何？」我問道。

「那就好。」

「啥意思？」

「要我們做什麼？」花井理沙怯怯問道。

「什麼時候發現的？早上上學時，就已經在了？」

「我寫的。前田被送到保健室后，我瞧到這瓶水在他的課桌里，我不想讓學校知道我們偷偷養貓，所以就……」

「哈，能出什麼事嘛。這孩子說也不說一聲就早退了，我這不擔心嗎？才順道來看看。看上去沒啥問題嘛，那我這就安心了，走了。」

這所六角小學，不偏不倚，正巧地處郊區與都市的交匯處。落座與校內的花壇，憑藉獨具匠心的設計，與爭芳鬥豔的花類，在同行中，算是獨樹一幟的景緻，但拜其所賜，教職工們也多了一項氣悶的日常工作——澆花。這周，園丁之責輪到了我頭上。

最後一句，是在徵求眾學生的同意。這松下，在這個班級里，地位可不低，算是組織里的領導層。

葛西命令年輕警察道。我立馬擋在門前，「等等等等等。你現在把他綁到這來，能解決什麼問題。他只要死不開口，你還能用鉗子扯開他的嘴啊？」

「咳，老師你，懂得指紋是怎麼一回事嗎？」

「好些了嗎？前田。」

「哦哦……我懂了。上頭本來寫的是【貓的水（ネコの水）】，貓是用片假名寫的（ネコ），你在コ上多加了幾條線，變成【神】字。」（ネコ←神）

「不知道。」除此之外，我還能回答什麼？

第二天，開始第一節課前，我對學生們質問道。

「我。我碰過。」

那礦泉水瓶作為重要物證，已被警方保管。名為葛西的胖刑警，瞧著這礦泉水瓶時，反應和我差不多。

「是的。最近的自來水可不幹凈，咱家裡有得用凈水器過濾后才喝。」

葛西問前田媽媽道。

我忙伸手扶他。瞧他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我才發覺事態嚴重，瞬間也慌了。

誰曾想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竟驚動了警方，幾個警察在教室里進進出出，調查取證，課自然是上不成了。

「切，你就裝吧！老師你就哄我們吧！誰不曉得，你昨天都到前田住院的醫院去調查過了。」

途經學校後門，哐當，不知哪的玻璃碎了。

「昨天，前田被送到保健室后，我瞧到他桌子里有個瓶子，就好奇，拿出來看了看。」

「昨天，有沒有同學碰過前田課桌里的水瓶？」

此話在理，這事可由不得差池，我嚴肅地點點頭，離開保健室。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只是證明了，他有在前田之前碰有那瓶子。」

葛西的表情依舊嚴峻。

「嘿，不鬼些，哪治得了你們這群小鬼頭。上吧。」

值日生的一連串指令，充滿朝氣。我朝講台下掃了一眼，座無虛席，三十五人全部出席，無需點名。

「不曉得，我發現時，它就在我桌子里。」

趕到保健室時，小夥子的意識已經有些不清晰了，嘴裏發出嗚嗚的痛苦呻|吟聲。

「松下，橋本，還有花井。還有其他人嗎？都好好想想！」

「所以才說啊，是時候撥亂反正了。」

我張開右掌，上面正是一顆金色的紐扣。橋本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葛西釋然，點了點頭后，再次望向前田。

「老師，你真鬼。」

我徑直到前田厚志的座位，翻了翻他的抽屜和書包。在他的抽屜里，有一樣讓我在意的東西。我伸手正欲取出，忽得心中一動，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裹在那物件上，才取了出來。雖說多半是我想太多，但留著上頭的指紋，總歸不是件壞事。

五點，我與警察同行前往醫院。得知前田能開口說話了，警察忙不迭地把我也拉上htｔｐs://reａd.9９csw.cｏm，估計是認為有老師在場，能從他嘴裏多套出些話吧。

隨後，我迫不及待地趕往教學樓后牆，第二節課的鈴聲也響了。

橋本的圓臉瞬間充血。

「接下來呢，恐怕得委屈你們仨一下了。忍著，為了還前田一個公道，為了將兇手繩之以法，咱得全力協助調查。」

「你，待會來我辦公室一趟。」

掛斷電話。松下如此自覺，倒省了我不少功夫了。

我把噴水口對準花壇，一片片花瓣如在春雨中舞蹈一般，嬌脆欲滴。

「那歌土氣死了，咱寧願唱些流行的歌。對不？」

「前田，你怎麼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量倒不算大。但若再來幾口，估摸著就要走一趟奈何橋了。那小子命好。」

確實，我也沒轍。

翌日一早，松下依然沒來上學。他母親說過一定會勸他來上學的，看來被當作兇手，對他的打擊不小。

「你當我傻。重在上面的一個，就是后一個唄！」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音樂課上還好好的。」

接上膠管，擰開水龍頭，水花由噴水口飛灑而出。

原田對松下的評價頗高。我也點頭贊同他的觀點。

花壇旁的音樂教室，傳來悠揚的合唱聲。我班上的學生，正在上音樂課。

「時間緊迫嘛。」

「哎？你不知道？別逗叔叔了，那上頭可有你的指紋呀。」

警察大叔的語氣挺雀躍。

「誰曉得呢。警察那頭口風也緊得很。」

「還有我也碰過。我瞧松下拿著個瓶子，就讓他給我看了看……」

「唔，我曉得了……」

我催三人進入會議室。

「神之水？什麼玩意？」

「我當時是想，這水再不幹凈，也得比水龍頭裡的強啊。老媽你不常常嘮叨說自來水細菌多，不能喝……」

「哪家不是呢。自從生產社會部公布自來水富含多種化學物質后，大家都盡量只喝瓶裝水了。」

「嗯，知道了。」

「剩下的時間大家自習，班長，你幫忙管一下。」

「數學課的上一節是什麼課？」

「總算是發覺了？你說怪不怪？松下可是聲稱，自己和其他兩人一樣，是在前田被送往保健室之後，才觸碰瓶子的。也就是說，他的指紋，不可能會在前田的指紋之下。怎麼樣？你怎麼看？」

松下氣哼哼地撅起了嘴。

「不是你寫的？這瓶子，不是你帶來學校的嗎？」

「你傻。他們不說，你就不讓他們采指紋，這不就成了嗎？他們還敢硬來？那教育委員會那邊可夠他們吃一壺的。聽我的，准沒錯，多少能從他們嘴裏扣出點信息。」

「毋須狡辯，你落荒而逃的一幕可是被我瞧個正著。可謂人贓並獲，痛快點，承認吧。」

「也是在前田去保健室之後？」

「那件，唔，那件，洗了還沒幹……」

出什麼事了？好奇心讓我往聲音的源頭走去。只見一個少年身影，刺溜在我眼前一晃而過，回過神來，已不見蹤影。

若鈴木智美所言非虛，那前田可就不老實了。那小子，聲稱瓶子是在課桌里找到的。他為什麼要撒這種慌？那這瓶子，究竟是從哪找到的呢？

我拿著瓶子，回到講台。

「唉，這麼說來，指紋這條路線也斷了？看來這犯人不簡單，沒留下任何痕迹。」

松下帶到，在校長和教務主任緊張的注目禮下，葛西開始問話。談到重疊的指紋時，松下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愕了。

「嗯，是關於前田的事……」

言罷，小姑娘又惶惶垂下腦袋。別看她的身段已發育得初具規模，性格可是內向怕羞的很。說話的聲兒也是細若蚊絲。

「哦……還行，還好。」

「呵呵，那得瞧你們是怎麼問的了。」

我正踱步深思，一聲貓叫分散了我的注意。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昨天傍晚，在學校在後門扔石子把人家的玻璃打碎的，就是你沒錯吧？要不咋說老天開眼，我昨兒碰巧從那路過，還發現了這個紐扣，你那件藍色襯衫的紐扣！」

「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的算！說！你到底瞧見啥了。」

「那是從哪弄來的？」

麻煩事，但不能坐視不理。我向男人亮明身份。

「那天，音樂課下課，我從走廊的窗戶看到，前田他，拿著個瓶子，從教學樓後面走回來。但是，我當時也沒怎麼上心，就只瞄了一眼，就一眼。」

「音樂課，大家都在音樂教室。」

小姑娘用帶著些許疑惑的眸子瞅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後腦勺感到一陣涼意。天，這玩意可是專要人命的。

坐在窗邊的男生，似乎注意到了窗外的園丁就是新來的代課老師。他嘴上唱著歌，眼神不住地往我這頭瞥。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孩子，他是班上的開心果，前田厚志。

「不是。」前田搖頭否認。

花井理沙搭腔道。若把松下比read.99csw.com喻為是是班級里的孩子王，那這花井理沙，儼然就是一領群雌的孩子女王。兩王發話，一干臣下無不附和，一時間，Burabi也好，ELT更棒，聒雜訊不絕於耳。

在會議室門前，我停下腳步。確認四周沒人，隔牆無耳，我彎下腰，在松下耳邊悄聲道。

「這懂。哎不是你們到底什麼意思啊？」

第四節是數學課，我在備課室中整理了教學材料，閉目小憩片刻，上課鈴響起，起身前往教室。

「那就怪了，這怎麼瞧都是中毒的癥狀。我們先叫救護車吧。」

「前田的指紋，重疊在松下的指紋上。」

「哎？橋本，你的那件藍色襯衫咋了？就是天天穿的那件。」

「我說了，我不知道！隨你們怎麼說！」

「好事，但得看情況了。既然決心要養，就要勇於承擔責任。打個比方，若是一對父母，只提供孩子衣食住行，在其餘方面卻任其自生自長，這還算為人父，為人母嗎？」

「砒霜。」

聞知我是這個學校的老師，男人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慌張諂媚道，「哎，別，不是不是。我也沒說一定是貴校的學生啊。」

「神就是神仙的神。神之水，你寫過嗎？」

面對警察的要求，我詢問似地望了老校長一眼。校長無奈點頭，得到默許，我離開校長室。

警車抵達醫院。前田有幸享受個人病房，臉色還沒緩過來，整體瞧上去，比昨天瘦了一圈。見我們來探望，還衝我們笑笑，看來精神頭還不錯。他的母親，也在病房裡陪護。

教務主任率先沉不住氣了，出口訓斥道。松下哐啷一聲站起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乾的！」

不明所以，這有什麼不對勁嗎？我一下沒晃過神來。但下一秒，我的腦神經似被電擊了一般，「喂喂，不是吧……」

「估計就是采采指紋啥的吧。得搞清楚瓶子上的指紋到底是誰的。」

「好的。請便。」

「那就好。對了，我們在你的課桌里，找到個塑料瓶子。你有喝過那裡頭的水不？」

「嗯？」

正準備前往車站，忽的想起有個東西落在學校里了。哎，這記性，儘是讓這些破事給折騰的。已是日暮十分，但我還是決定折回學校一趟。

「他怎麼了？」

來到床邊，我問道。

離開學校，我徑直前往醫院。

瞧著落荒而逃的模樣，昨兒的犯人一準是他沒跑了。平日里看似老實巴交的一孩子，誰曾想背地裡是個淘氣包。但我還是隱隱覺得這事不簡單。這橋本，也是瓶子上留下指紋的一人，天底下哪有這般湊巧的事？難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橋本點頭應允，僵硬的動作體現出起內心的不安。

「期間教室的門有上鎖嗎？」

說完，逃也似地跑回家中。

講台下鴉雀無聲。

「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嗯。他說野貓煩人，死乾淨了才好。」

有甚麼好看的，認真上課——我以眼神對孩子開小差的舉動發出了無聲的譴責。前田露出個不以為意的笑臉來，活像惡作劇得逞的淘氣包。

「嗯。還有呢？還有其他人嗎？」

聽我這麼說，花井理香恨鐵不成鋼地睨了松下一眼。

答完，前田的目光閃爍，似若有所思。

警察取出筆記本，裝模作樣地捻了捻書頁。

小男孩頗有共鳴地盯了我半響。

午休時間結束，我來到教室，卻沒見到松下身影。

「老師，收養野貓也算壞事嗎？這好歹也是一條條鮮活的小生命呀。」

「但這類的父母可不少，我見多了。」

「總之呢，把本人找來當面對質一下不就結了嗎？」

「好吧，也只能交給老師來處理了。我也不大願意相信，一個小學生會下毒害自己的同學。其中定有蹊蹺，這事能否善了，就瞧你的了。」

推開教室門，「起立——禮畢——坐下。」

我正埋頭思索，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個身影。抬頭一看，是我班上的鈴木智美。

而從學校後面正對面的一棟居民樓中，衝出一個男子，五十歲上下，身著夾克。

「唔，好像還有那誰來著。」

「可不是嘛！他傢伙一見警察來訪，臉都給嚇綠了。咱還沒來得及下狠話，他就一五一十全招了。他以前是干驅蟲的，那葯，也是以前留下的。犯罪動機嘛，也與老師的推測一般無二。」

聽似責備，實則是濃濃的關懷。

我前後左右自習端詳這瓶子，標籤上，用記號筆橫著寫的幾個字映入我眼帘。神の水？

言畢，這孩子一溜煙兒衝出校長室，只留給大人們咯噔咯噔的腳步聲。

「洗了？是拿去補了吧！金色的紐扣可不常見，找起來可得下功夫了吧？」

「夫人，您經常教導孩子，不能喝自來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