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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後的龍窯

第八章 最後的龍窯

早奈|美挺著身子拒絕他的要求,可是由於考慮將來的事情考慮得太累了,反而有一種要把自己的腦袋變成真空的情緒,在這種情緒的支配下她鬆弛了全身的力量,委身在他的愛撫之中。
「噢,是這樣。那麼,能燒倒是能燒了吧?」
「沒有聽先生講過詳細的情況,可是,那時候,大概就已經交往了七八年了吧?」
「沒有什麼,現在仍然是發現了池見的隨身用品的階段,想再調查一下這個事情——如果他們兩人交往了七八年了,那麼池見失蹤的當時,也應該詢問過真淵了吧?」
「即使被看見,就現在的先生來說,他也會裝作看不見!」
這果然是可能的嗎……
「我在等啊!在等你。」
隨著燒窯日期的臨近,日記中記述作品內容的文字減少了,主要地寫著數量和日程。
從窺視孔觀看著塞格示溫溶錐的真淵低聲地說:「好,就要燒好了吧?」
燒窯將在三天後進行。在相隔了兩年將要在龍窯中燒的作品約有一千五百件,這些作品,都已經準備完了。這次,因為大的作品很少,所以數量才多了。其中只包含中澤的一百多件作品。
她首先去看了一下卧室,床上已經沒有真淵的影子。
然後,他們又把粗粗的木柴填入窯膛里燒起來,三噸木柴大約可燒二十個小時。把窯口的溫度燒到一千度后,就把火移到第一間里繼續燒。為了知道窯里的溫度,要在窯里放置用藥品做成的叫作「塞格示溫溶錐」的一種工具。這個東西,被作成寶塔糖的形狀,有小拇指大小,成四十五度立在窯里,當它完全倒下來的時候,窯里的溫度就達到了一干度。
「你說的那個時候,就是先生去向不明的那個時候嗎?」
一直拖到最後的一起偷竊案,也就是池見敦人的隨身用品——錢包、領帶夾、袖扣被偷竊的一案,齋藤現在表示已經完全回想起來,並信心十足地供述說:
「這個人名叫什麼呢?」

2

在漆黑的夜色中,火焰明亮地照耀著這幾個男人,他們的疲勞的臉上帶著認真而嚴厲的表情。這裏,只響著男人們唿叫聲、火焰的唿嘯聲和木柴的燃燒聲。早奈|美感到這裏的空氣似乎帶著一股殺氣,令她害怕。
「喔——我在29日上午十一點去東大和市拜訪了真淵。據他本人當時所講,最近,一直關在工作間里幹活。池見也沒有和他聯繫過,也沒有來過這裏。可是,無奈,他單獨一人生活,也沒有徒弟,究竟誰能證明他說的是事實呢?這仍然是一個問題。不過,當時,他確實天天晚上都在家……」
「我想:當然也考慮到了池見被捲入了什麼犯罪活動的可能性,沒有問到太太的猜想嗎?」
真淵已經進到窯里了。當作品被運來三分之一的時候,中澤留在了窯的旁邊。真淵從窯的裡邊發出指示,然後中澤按照他的指示選出作品,從窯體側面的小洞遞給真淵。然後真淵再把作品放到架子的板上。哪件作品放在哪個房間哪個位置上,已經預先確定了位置,寫在了筆記本上。這個筆記本正打開著放在真淵的腳下。
「對。我最近從池見的太太那裡聽說:只是,在提出偵查申請前,也就是26日的中午,公司的秘書往真淵的家裡打過詢問的電話。那時,真淵立刻出來接了電話,回答說沒有線索。」
「是這樣。」
「不要那樣幹了!我們一起逃跑吧!」
從提出偵查申請后,警察署的偵查員和治安員相互配合詢問過很多與池見有交往的人,可是那些人的姓名都沒有留在警察署的記錄中。
——小田木想:首先,妻子擔心,一般來說能不親自打電話嗎?
「是,是在和當總經理的同胞哥哥商量后提出的。」
裝窯花了兩天時間。
「喔,早一點斷掉窯膛的火。後邊的溫度就上不去了啊!」
「昨天晚上,那個湖又出現在我的夢裡了!有橋,還有塔……大概就是那個地方吧。」
「不行啊!那樣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啊:我們的事情,從你的嘴裏說出去,這對真淵來說,沒有比這再大的恥辱了啊!如果作出了這樣的事,就不知道真淵說出什麼……」早奈|美雙手捂著臉,激烈地搖著頭。
「我不久前把什麼都對你說了。」早奈|美從中澤的胳膊里煺出來。她拿著日記本走進書齋,放進了暗格里。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想到在燒窯前玉木會來啊!今天晚上,因為玉木帶來了要收作養女的那個徒弟,所以先生也就把你介紹給他們了。他說將來要把你作為他的接班人。他這樣做,就充分地給外界的人這樣一個印象:真淵和你相處得很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任何時候都能對我們下手啊!」
真淵在四點左右,去觀看了一個陶藝家朋友的個人展覽會。在六時,和偶然遇到的另外一個陶藝家和一個編輯三人一起走出會場。在附近的一家飯館吃丁晚飯,而後又到位於京橋的一家常去的酒吧喝了酒,在九點左右和那兩個朋友告辭。因為喝了酒,所以把汽車放在了百貨公司的停車場乘出租汽車回到家裡。真淵講的這些情況,陶藝家、編輯、飯館的服務員和酒吧的女招待都認為是事實。
「做過啊!除了問過他本人外,也取過證。當時,甚至還向幾個有關的人做過了他不在現場的調查呢!」
10月3日的日記,在相隔了很久之後寫得長了。日記中記錄的家裡的事情,正像早奈|美所看到的那樣。早奈|美從真淵和玉木談到了中澤的事後,就懷有稍些恐懼,在讀過日記后,這種恐懼越發膨脹了,在她的心裏產生了一種緊張感。早奈|美坐在起居室里的沙發上,焦急地等待著中澤的回來。今天晚上是她在燒窯結束之前能和中澤談話的最後一夜。
「噢,謝謝了。大家都疲勞了。敬大家一杯酒……」
「你和那個陶藝家原來是朋友嗎?」
這次審訊進行得這樣順利,小田木反而感到齋藤的話可疑了。是不是齋藤想從曠日持久的審訊中占點便宜而開始胡亂供述了呢?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可以早就這樣做了。
9月23日下午,小田木用電話聯繫后,去濱田山的池見家拜訪了池見順子。
「不必客氣。」
在俯瞰多摩湖的小山丘的半山腰上,有一家叫「朝霧庄」的山菜飯店。這家飯店在1979年夏天開業。店主在吉祥寺那邊還經營著一家餐飲旅館,他平時總在那邊。
早奈|美雖然在忙碌地侍候大家,可是突然感到吵嚷的聲音遠去,自己被封閉在一個真空之中。在意識中產生了一種強迫觀念。
「問題是煙和氣味吧?那麼,例如,在遠離人家的山裡啦……」小田木這樣說出后.感到心裏掠過一股緊張感,「真淵在那個時候,已經在厚岸有一棟別墅了吧?」
土井和長冢在宴會結束后回了工作房。真淵在書齋里寫完了日記後進入了卧室。真淵有個一熬夜就睡不著的毛病,今天晚上他吃了從厚岸鎮立醫院的醫生處開來的安眠藥。
「你闖進去的那個地方,是住宅那邊嗎?」
如果齋藤修吉的記憶和供述可信,那麼池見敦人隨身攜帶的錢包、領帶夾等,是他從真淵洋造的家裡偷出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被偷的時期,大概是從池見失蹤的1978年10月到真淵的舊房被拆毀的1979年3月的這個期間吧?
「因為過三個小時后還要和先生他們換班啊!」在離開的時候,土井為了讓早奈|美放心而才這樣地說了一句。
「雖然進行了調查,可是真淵的家孤立地建在那座小山的半山坡上,所以幾乎和附近的鄰居沒有什麼交往啊!我也想到了即使有什麼情況,也不容易被發現。可是,總之,在調查中,我沒有聽到有人說看到池見的雪鐵龍汽車在真淵的家門前停過,或有像池見的人在真淵家出入過等。」
「不,他年輕的時候就失偶,連孩子也沒有:他有一個時期曾收過徒弟,那時候,他還是一個人住在東大和市吧?」
「如果我們不殺他,我們就要被他殺死啊!逃跑,我們跑到哪裡,他將會追九九藏書到哪裡吧?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你就不會成為我的人,恐怕甚至連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生活都不可能。你不能再猶豫了!我不是已經和你這樣說定了嗎?」
下午兩點多,函館的玉木帶著三個徒弟來到了。玉木原來沒有來厚岸的打算,由於他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徒弟中的一個無依無靠的姑娘收為養女,並想讓我看一看這個叫和代的姑娘,所以也把這個姑娘帶來了。關於這件事,8月在札幌見面的時候,玉木曾和我商量過。因為這個姑娘看起來氣質很好,所以我由衷地祝福他們的這件喜事。另外兩個人是土井和長冢,他們兩人來這裏幫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院子里樹木繁茂,寒蟬在高聲嗚叫。
相馬用帶著些微苦笑的眼睛看了看筆記本,說:「如果他是有一個大窯的陶藝家,我憑著自己的想像吧!他是能用窯燒掉人的屍體的吧?我在他家附近做調查的時候,也問及25日以後真淵燒過窯沒有?」
「不,不是那麼回事……」
在遠離人煙的北海道的東部。在原始森林的懷抱中修建的小房子。在一個刮著寒風的嚴冬的黑夜,出現了一個扛著裝有屍體的袋子的男人的剪影。當小田木在自己的頭腦里描繪著這幅景象時,為什麼會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茫然的寂寞包裹著壓抑著年輕的小田木警部助理的那顆心……
「可是,先生的工作方面的事,因為我不懂。」
我沒有等中澤回來就想上床了。今天晚上的這些話,他將會怎麼接受呢?先暫時把這個事情放到一邊吧!從明天開始的幾天,將是名符其實的讓身心一起燃燒的日日夜夜——
「並不存在……隱瞞的事……」
「不,因為……先生一發脾氣,因為他是一個真正地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所以,喔,請你再考慮一下吧!」早奈|美拚命地想掌握這個場合的主動權,「現在,如果把先生消滅了的話,我們什麼也得不到啊!這是因為,實際上,我還沒有入真淵的戶口啊!所以,我沒有繼承真淵的財產的權利啊!」——這是瞬間想到的一個謊話——「而且,就是你,如果真淵當著東京的百貨公司的美術部長和那些有實力的畫廊經營者把你定為接班人,而後他死了的話。那麼也許他們這些人今後將把目光轉向你,但是只有玉木一人,不會給你多大幫助吧!即使巧妙地逃過了警方的追捕,那麼我們兩人也只能兩手空空地離開這裏啊!與其那樣做,不如先暫時想辦法逃過真淵的攻擊,例如,我呢,入了他的戶口,你也作出自然地把他的工作房繼承下來的樣子以後……」
「不,還從來沒有聽他們說得那麼清楚——可是,在那個時候,真淵先生常常獲得傳統工藝展大獎啦,日本陶瓷協會獎啦,等等,他的作品的價錢也隨著漸漸地高起來了。就在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出現了矛盾。……那時的治安處長曾經熱心地調查過,這些可都是我憑著想像說的。」
「萬一,是7年前發生的那起所謂叫一號的那個男人的失蹤事件呢?例如,裡邊還有不被人們所知的秘密……」
「先生說,他最後吃也行。」土井告訴早奈|美。
早奈|美把酒宴后的餐桌收拾完以後,進入書齋讀了真淵的日記。
在素燒后,要往陶胚上用鐵和鑽繪彩掛釉。這些經過加工的素陶,現在都堆放在工作房裡。土井、長冢和中澤三人正在用木板托著這些待燒的一千五百多件作品往龍窯那邊運送著。
27日,早上徒弟來的時候,因為真淵外出了,所以他們用配的鑰匙開門進來的。據真淵講,那天,他駕駛著汽車出去了。他在新青梅街道的路上的餐廳用了早餐,整個上午去了上野東京都美術館和國立西洋美術館。下午二時,去了日本橋。在一家荼室吃了一點簡單的午飯,然後在書店看了看書,在三點多鍾用書店的公共電話往家裡打了電話。
讓土井和長冢睡在了工作房裡。從明天4日的早晨開始裝窯,燒窯將從6日上午六點開始。每兩人一組,一天四班,要連續燒三十六個小時。必須讓他們在燒窯之前充分地休息一下。
「大概是六點多吧?因為第二間和第三間都放著重要的作品,所以他打算自己親自燒吧?」
「喔,這樣,我們也就放心了。不管身邊有一個多麼年輕多麼漂亮的太太,她也不會知道你不收徒弟一個人乾的心情啊!」
土井和中澤還依然在窯膛里燒著木柴。早奈|美走近龍窯后,聽到了抽力很強的火焰的唿嘯聲。將近千度的灼|熱的火焰已經不再是紅色,而是接近黃白色的了。10月初的夜晚,冷得就像東京的嚴冬的深夜。坐在這窯前卻感到很溫暖。
他們把旅行用具放到了經過橋口裝修過的工作房裡的那個小房間后,來到起居室出席歡迎他們的宴會。
土井就像他先前自己說的那樣在十點半左右起來了,接著中澤也起來了。上午十一時,把第二間的燒柴口也堵起來,移到了最後的第三間。這裡是最上邊的一個房間,因為直接和煙囪相連,所以為了不讓火逃出去,而關上調節板燒了。
「怎麼樣?你還仍然認為是那一帶嗎?」
「是個陶藝家吧!」對方口齒清楚地回答,「住房並不怎麼大,可是其他還有簡易的工作房,還有那個叫龍窯的窯吧?有十多米長,燒木柴的那樣一個窯。我買來以後,全都拆掉了。」
「那個湖,一定是多摩湖了?」
從下午四時起,四個人都一直在龍窯這裏。第三間,大約燒了六個小時,燒掉了約五十捆木柴。下午五時,這裏又籠罩在暮色里了,可是由於窯體很熱,所以感覺不到寒冷。
早奈|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的七時十五分,迅速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她並不是自然地醒來的,而是到了應該做早飯的時候了。
「喔,各位,早飯準備好了。」
真淵只微微地有點煩躁地搖了搖頭。長冢和早奈|美一起向家裡走去。長冢吃完飯,把中澤和土井替換回來了。
小田木再次地反覆想著:當時,即使發現了池見的屍體,但是池見的遺物也不能出來。正因為池見敦人的社會地位高,所以對他的偵查要比對一般的出走的人進行得更細緻,另外還因為與他利害相關的人的確也很多,所以真淵也就沒有那麼特別地受到懷疑。小田木也理解:相馬沒有深入到厚岸那樣遠的地方進行調查也許是有道理的。
「不湊巧,今天女兒出去了。」
早奈|美從來不直接幫助幹活。她總是在家裡燒飯或燒洗澡水,可是她卻不想這樣留在家裡,常常為了送茶等要去窯的旁邊,觀看男人們在怎麼工作。這樣,她也就知道了燒窯的全過程。
從真淵開始,按照順序洗了澡。
「你很害怕啊!你很緊張。可是,這時候的你最漂亮!」
「是這樣!」
早奈|美想把自己的眼睛從他的臉上移開,可是他從兩側把早奈|美抱得很緊,眼睛緊逼著她。中澤唿出的濕熱的氣息也吹到了她的臉上。
「我們也按照我們預定的那樣做。在出窯的工作一完,客人們到來之前。」
「所謂你和先生共同擁有的昔日的傷痕,究竟是指什麼呢?」
「過了不長的時間,處長又來了。他說:你家先生的線索,一點也抓不到,很難辦啊!那時候,對真淵先生,也進行了調查,過去他受到過金錢方面的援助,可是那些錢,都用作品還清了。因此,真淵先生也沒有什麼可疑之點。在池見失蹤的當時,真淵也沒有離開過東京的跡象。」
齋藤修吉仍然被關在高井戶警察署的代用監獄里。對他的審訊,從他被捕到現在,已經連續進行兩個半月了,看來也快要結案了。從1977年開始,在大約8年的時間里,他共作案一百五十多起,關於這些案情的調查報告,也幾乎全部做成了。
7日上午二時,剛剛在卧室睡了兩個小時的真淵起來了。這時,在窯膛燒柴的作業也將要結束了。從開始燒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個小時。早奈|美送來了夜宵,同時也想看一看這裏的情況。
早奈|美從二樓的倉庫里抱來毛毯和枕頭,read.99csw.com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睡下了。這時,在她閉上的眼帘里浮現了動作緊張地把木柴遞給土並的中澤的身影。脖子上的閃光的汗水,卷著袖子的那條粗粗的胳膊,這些都讓她感到目眩。還感到他的富有朝氣的刺|激還在她的身體的深處引發著疼痛……
下午六時,他們再次接替。雖然一天四班,可是四個人幾乎還是得不到休息。
「住手,在這樣的地方……會被看見的啊!」
「北海道?」
「不是。在前一年的夏天,我對那邊的房地產公司說,如果有了適合修建飯店的地方,請告訴我一聲。於是,房地產公司聽說那邊有一位陶藝家先生想遷移自己的工作地點。喔,像你知道的那樣,那一帶從50年起就開始興建住宅,一燒那個作陶瓷器的窯,就影響當地居民的生活,當地居民提出了控告,事情鬧得很大。因此房地產公司就迅速地出面了,可是事實並不像傳說的那樣。也就是,對方受到了當地居民的厭惡,可是還沒有定下來現在立刻就賣掉自己的土地。但是,房地產公司看著有希望,就常往那邊跑,在1978年11月終於得到了准信。對方突然下了決心,說要把那塊土地脫手。這樣,趁著對方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我馬上交了定金。」
「喔,我家先生援助的,並且能先買出窯作品的陶藝家,不只真淵先生一個人,可是……我後來突然只對那一件事感到奇怪,聽到人們說真淵先生在第二年的春天搬到了北海道,而後和笑川早奈|美一起生活了。就是在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啊!」
——總之,因為燒窯好像是一件要把一切都消耗殆盡的工作——她又這樣思考了一下后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10月4日,從這個令人感到精神爽快的早上九時起,開始了裝窯的工作。
真淵殺害池見的動機大概能找出幾條來吧?
小田木開門見山地說出了來意:「我在電話中已經向你問了一些,可是,還想問一下先生和真淵洋造的交往情況。」
——小田木在把齋藤修吉帶到多摩湖「對證」的第二天又提審了他。
「我想:說不定真淵先生從很早以前就想從我家先生的手裡奪走早奈|美……」
「先生和真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呢?」
小田木在訪問池見的妻子順子的時候,她曾經講:池見和真淵,在他失蹤前,就已經有了七八年的親密交往,池見曾多少次地給予過真淵金錢方面的援助。據說,池見每當真淵燒窯的時候,一定會在出窯的那一天最先趕到那裡,選取自己喜愛的作品,並以這些作品頂替了貸款。可是,在他們交往的那一段時期,真淵獲得了很多陶藝獎,他的作品價錢也隨著提高了。也許這樣,在他們之間就產生了微妙的爭執。
「可是,我仍然非常……干那樣的事,我就更……」
「辛苦了!」
「是,可是,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那麼注意……因為有時他要緊急出差,事後和我們聯繫。是26日的上午吧?秘書櫻井打來了電話,他說:先生沒有參加領導幹部會議,也沒有和我們聯繫,是怎麼回事呢?……因為他說過已經給與公司有關的人打過了電話,所以我告訴他四五個與先生有著私人來往的人,也把真淵先生的名字告訴他了。」
八時,大家都圍著飯桌坐下來。雖然四個人都累了,可是與先前大不一樣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著安心和解放的表情。真淵雖然把前邊的頭髮燒焦了,可是臉色非常好,眼睛非常明亮,這也許和他剛剛洗過澡有關係。
四個人都在這裏,真淵在燒著木柴。第一間已經燒完,又移到了第二間。
把玉木和和代送到釧路的中澤,是在4日的凌晨一點多回來的。據說中澤的駕駛執照,是在8月中旬他的住在多治見的父親給他寄生活用品的時候同時寄來的。從那以後,他時常駕駛真淵的客貨兩用汽車。
這個人仍然沒有完全相信我不久前說的話——在剛剛回想的這一瞬間,沉重的眩暈與難以名狀的恐怖和絕望又在早奈|美的心中湧出。她接著產生了一個現在立刻就死在這裏的慾望。
不認為齋藤修吉的供述是胡亂編造的另一個理由,是基於池見敦人原來是一個陶瓷愛好家。關於這件事,是在那個錢包和領帶夾等出來后,讓池見夫人辯認時聽她講的。如果池見敦人是一個陶瓷愛好家,那麼完全可以想像出來他和真淵洋造有過交往。
「像我剛才向你講過的那樣,從真淵先生還沒有那麼……大概在東大和市建了窯后剛剛幾年的那個時候起,我家的先生就開始和他交往了,喔,好像是,給了他一些金錢方面的援助。例如,他最初只使用燃氣窯燒製作品,可是在他修建龍窯的時候,我家的先生給他提供了很多資金吧?因為龍窯本身就要花費很多錢,而且還要購買土地啊!」
「說到笑川早奈|美,就是原來的那個女演員吧?」
玉木滿心歡喜,在下午十點多鍾帶著和代姑娘回去了。中澤用汽車把他們送到釧路。他們今天晚上住在釧路的旅館里,明天乘第一班飛機去札幌辦事。
——中澤的眼睛里閃爍著追溯往昔的光彩。
「我記得那邊好像有一個小的燃氣窯。可是,把屍體運到厚岸那樣遠的地方燒,從時間上來說很勉強吧?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從10月25日,到我開始進行調查的29日為止,在這段時間里,真淵沒有一天不在東京啊!後來,我還委託當地的派出所監視過他,就是這個期間他也一直在自己的家裡工作。11月4日以後的那一周,聽說他的徒弟和那個女幫工也都住到了他的家裡。因為在11月10日燒窯,所以在那之前要做燒窯的準備。」
上午五時左右,真淵曾經回過一次家。在他之前早奈|美已經回去。可是他好像沒有發現在廚房裡的早奈|美,只看了一下浴室就直接進入了卧室。在關門的時候,弄出了很大的響聲。
很少有的平和的海風把微弱的波浪聲,從陽台的那邊透過二層的玻璃窗吹進了這寂靜的房間里。
「你還記得向警方報告過真淵先生的事嗎?」
「甚至還進行了群眾調查啊?」
早奈|美一邊強忍著流出的淚水,一邊沿著沼澤跑著,一直跑進了廚房。四個男人把剩下的木柴搬進小倉庫,收拾了龍窯的四周,過了近一個小時才一起回來。
我再一次把中澤介紹給玉木,玉木好像完全喜歡上中澤了,當著大家的面說:等這次的龍窯工作結束以後,請中澤作為自己的徒弟來家裡住幾天。他講的這些,正好給我創造了一個說話的機會,我說:我也有自己的還沒有公開的願望,如果他本人願意,希望他今後在我這裏工作,也想讓他把這個工作房繼承下去啊:我們現在都擔心自己的事業的繼承問題,這就是我們兩個上了年紀的證據啊!我轉彎抹角地刺探著中澤的心思。
隨著溫度的上升,火焰也開始變白,逐漸地包起了窯里的作品。
真淵點著頭,和土並一起把火移到第一間的側口的前邊。側口雖然已經用耐火磚堵死密封起來,可是為了往裡邊放木柴,只在一個地方留了一塊活動磚。
「差不多吧?因為第二間和第三間大概都要各燒六個小時吧?」中澤等土井吸完香煙以後,兩人為了休息一會兒,一起回了工作房。看起來打著哈欠的土井的眼窩已經凹陷下去了。中澤的眼睛已經充血。
「我想已經超過了一千度了。」土井用很有自信的聲調說。
「那麼,秘書就問了真淵嗎?」
28日,兩個徒弟從早上九點半來,一直和真淵三個人工作到六點左右。真淵和兩個徒弟一起走出家門,到日本橋取回了自己的汽車。
終於,外邊傳來了汽車的響聲。而後又響起放下車庫鐵門的金屬聲。
「在池見敦人失蹤的那個時候,沒有做過真淵不在現場的調查嗎?」
「睡著了!」
「原來的那個房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4

在裝完了第一間后,真淵進入第二間。他要這樣擺滿三個房間,在天棚不九-九-藏-書高的窯裡邊彎著腰工作,很容易疲勞,因此他有時要出來休息一下。窯里的工作,他從來都不委託別人干。
「那麼,就以作品頂了貸款的賬了吧?」
「我想:先生仍然要按照他預定方針做。在出窯后,當客人從東京、札幌來了以後,要把我介紹給他們。他讓我們以為在10月17日下手,而實際上,在客人們走後他就立刻下手。」
鎖上房門走過來的中澤首先打開了起居室的門。大概因為這裏還點著電燈吧?他和早奈|美對視了一下后,又迅速地看了一下房間,而後又把銳利的目光投向早奈|美。他的淺黑色的臉,可能因為被夜間的冷空氣吹的,所以看起來有些發白。
啤酒瓶打開了。
「噢,是一個人生活啊!關於先生的去向,你還記得詢問他時候的情況嗎?」
當時,讓真淵盡量詳細地回想過他接過的或打過的電話和來過他這裏的人,而且也進行了反證調查,讓相關的人確認過。關於進行這次調查的經過,都記錄在相馬的那箇舊筆記本上。根據筆記本的記錄——
「那裡還有窯的設備嗎?」
全長約有十二米的龍窯,建在工作房的背後靠近沼澤的斜坡上。整個窯是用耐火磚砌成的,最下邊是用來燒木柴的窯口和窯膛,接下去是連在一起的第一間、第二間、第三間分隔成三個房間的像小山一樣的窯體,最上的部分是聳立著的煙囪。在龍窯的周圍堆積著木柴。
「燒窯的成功與否,決定於最初的裝窯,這一點也不言過其實。要好好地計算火的溫度和火焰的狀態,並且還要根據陶瓷器的大小和釉藥的性質,放置在各自不同的位置。在裝窯的時候,腦袋裡應該看見火怎樣從作品中間通過啊!」真淵總是對來幫忙的陶工們這樣講,這次真淵又對中澤講了。這句話也留在了早奈|美的心裏。
「他平時也幾乎不睡啊!」
在29日上午九時,相馬往真淵家裡打了電話,確認他在家后,約定了在十一點前往拜訪——
這時,相馬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打開了夾著一張書籤的那一頁。因為昨天小田木打電話告訴了他來拜訪的目的,所以他才拿出了當時個人使用的筆記本。他接著說:「池見敦人,在1978年10月25日下午九時左右,從世田谷區祖師谷的笑川早奈|美的公寓出來后,就去向不明了。是這樣吧?」
他再次把早奈|美抱過來,讓她坐在了沙發上。
第二天的7日,仍然是一個好天氣。比前一天多了一些雲,可是卻沒有下雨的樣子。
今天,從早晨開始讓中澤幫忙打掃和檢查了龍窯內部。掃掉了架子板上的灰塵,在板的表面和支柱上塗了耐火礬土。往牆壁的縫隙中抹了耐火泥。還整理了燒窯工具——
到了上午十時左右,早奈|美送來了濕毛巾、夾菜麵包和咖啡。
「你說的是什麼,這是什麼事呢?」中澤感到她有點異樣便追問道。
「不久前,在9月21日的日記里,先生寫著:打算把你介紹給百貨公司的部長和前來參觀的客戶啊!你說過啊!讓別人感到先生和你有著非常友好的關係,然後把我們殺掉。」
土井用磚頭把第三間的窯口堵上了。長冢和中澤用鐵板和磚頭把窯膛堵死了。
如果真淵受到了什麼懷疑,肯定會有什麼留在這個案件的記錄中,可是沒有任何的記載。小田木想:為了慎重起見,應該直接地去拜訪現在已經晉陞到成城署的署長的當時的刑事處長和已經成為赤羽署副署長的原來的治安處長,向他們詳細地問一問情況。
他終於用深沉的調子說:「好,停火!」
「是今天的事。」早奈|美把藏在坐墊底下的日記本拿出來,打開給中澤看。自從他們知道了真淵是在知道了被他們讀的情況下寫這些日記后,每當打開暗格的時候,那種受到嗬責的感覺逐漸地淡薄了。
「先生是幾點起來的呢?」
順子啜了一口茶,表情變得很微妙,注視著放在裝飾架上的那個青磁罐。小田木問她:那個瓷罐是不是真淵的作品時,順子卻講了別的事情。
「是這樣。關於這件事,你聽說過調查的結果嗎?」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逃跑呢?」
5日的傍晚,所有的作品都裝進了三個房間,甚至連那個稱作「棄窯」的房間也裝了一些作品。裝完后,土井和長冢把開得像隧道的入口一樣的各個房間的側面的洞口用耐火磚堵死了。
「可是,像昨天我在電話中對你說的那樣,池見失蹤時隨身攜帶的那些用品在真淵家裡的可能性確實變得非常大了。於是,池見還是來過真淵的家,並在他家受害的疑點也大起來了……」
9月20日以後的日記,又回到了只記錄工作的狀態。例如:這一天作了彩繪和塗了釉的作品,把哪些作品放進了窯里,還有幾個花瓶,幾個盤子——
「喔。」順子拾起眼睛看了一下院子,而後又注視著小田木問:「為什麼突然問到了真淵先生的事呢?……」
因為早飯都一齊做好了,所以她把熱的醬湯和各種菜都擺到餐桌上以後,又跑到了龍窯那邊。淡藍色的天空,顯得很亮。
「是從10月25日的晚上開始去向不明的吧?」
小田木警部助理因為知道了在修建山菜飯店前住在那裡的人是陶藝家真淵洋造,也聽說了池見敦人是陶瓷愛好者,所以才信了齋藤的供述。
笑川早奈|美的姓名,已經留在案件的記錄中了。最後見到池見敦人的證人就是早奈|美,池見從她的公寓走出后就斷絕了消息。
「當時我也考慮到了真淵會不會在深更半夜大家睡下以後偷偷地燒掉呢?我問過一位認識的專家,他說既然是煙,那個氣味也是很大的呀!如果燒了人體,當時就不用說了,就是燒過以後,那種氣味也要持續一段時間,周圍的人不會發覺不了……」

3

「不是全部,在這個事情的更深處還有其他的真相吧?我總是有那樣的一種感覺。真淵先生掌握著那個秘密,所以你在心底里懼伯著他。不是純粹的愛情,是因為你欠下了他一筆債,所以你才向他盡著自己的情分,才和他結合在一起這樣生活下來嗎?」
小田木不由自主地把身子靠出去,說:「當然,在用木柴燒龍窯的時候,因為還需要其他人手,所以做不出把屍體放進窯里燒的這種危險的事情吧?如果是燃氣窯,容積也大,還能燒到一千三百度或一千五百度的高溫,操作簡單,只要按一下電源開關就行了。」
早奈|美緊閉著眼睛,用力緊閉嘴唇。現在,不能把嘴張開—眩暈終於過去了,她用僅有的力氣回答說:「你這個人,可真怪啊!你為什麼那樣地拘泥於從前的事情呢?你為什麼那樣地想問和你無關的過去的事件呢?」

1

住在小山下邊的那些鄰居們都抱怨說:真淵每次燒窯時候,冒出來的煙把我們洗的衣物都弄髒了。因為在這一方面大家都很敏感,所以25日以後真淵的窯冒沒冒煙?立刻就能弄清楚。相馬在進行調查的到10月末為止的那段期間里,鄰居們都說:那些天,沒有冒過煙。
「大體就是這樣地調查了包括池見敦人失蹤的10月25日的那天在內的真淵那幾天的不在現場的活動,結果是那幾天他沒有離開過東京一個晚上。從晚上六點左右徒弟們離開以後,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半他們來真淵家的這整個晚上,他應該都在家,因為晚上給他打一二次電話,他每次都出來接了。也沒有採取可疑行動的情況,在他的住地附近進行群眾調查時,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情況。」
「要再燒一下那邊吧?」真淵對正在往窯里放木柴的土井說。因為這時必須把木柴放滿整個的第一間。
「喔……你是說有那個燒陶瓷器的大窯吧?我模模煳煳地記得那個東西呀!好像這樣斜著建在類似壩埂子的地方……」
中澤回頭像要說什麼似地凝視著早奈|美:「火好像燒得很均勻啊!」
可是,現在有必要重新認識所有九-九-藏-書的可能性一一假定真淵殺害了池見,那麼他是怎麼處理了池見的遺體的呢?仍然是運到厚岸那麼遠的地方,用燃氣窯燒掉了嗎?
這個電話是女幫工接的。真淵說:因為我來日本橋觀看一個朋友的個人作品展覽會,要到晚上才能回家,所以請不要等我,你們到時候就自己回去吧!這個女幫工和真淵的徒弟通常都是干到六點回家。
「有沒有糾葛,我不知道,可是……」順子移動了一下桌子上的茶杯,只猶疑了很短時間。
「如果是這樣,那麼你為什麼還總在盡你的情分呢?還是有隱瞞著我的事情呢?」
「是。」
中午,土井和中澤吃過午飯後去接替了真淵和長冢。真淵到了家裡后,吃飯不多,即使他的視線和早奈|美的視線相互地碰在一起,他也好像沒有意識到什麼似的,眼神顯得很空虛。也許他的眼睛看到的還仍然是窯里的火,耳朵聽到的還是火焰的唿嘯聲。
「喔!」
「那當然了。在向警方報告之前,就我們所想到的範圍,曾問過他我家的先生是否去過他那裡。」
身材矮小的土井一邊打著招唿一邊把左手伸向背後,讓中澤把木柴遞給他。土井再把木柴換到右手裡,投入噴著火焰的窯膛里。他的動作節奏感非常強,不愧是一個熟練的陶工。
有一個女幫工每周來真淵家三次,兩個徒弟每天都來上班。10月25日,兩個徒弟早上九點半來上班,女幫工中午才來,他們都是在下午六點走的。他們三個人,都證明真淵一直在工作房裡幹活了。
「可最初露出殺氣的人就是他啊!他一個人胡亂猜測我們要把他消滅,因而他宣布要把我們兩人同時幹掉。他由原來的被害妄想發展到現在的偏執狂的程度。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無法說服了。這樣的話,不是我們被他殺死,就是我們先下手把他殺了?兩者必居其一吧?真淵先生已經不是你的從前的丈夫了啊!」
10月26日,有兩個徒弟來到真淵家。他們和平時一樣早上九點半到,下午六點多走的。他們和真淵在工作間里呆了一整天。在吃午飯的時候,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一個徒弟去接了電話,原來是池見的秘書櫻井打來的,立刻換成真淵。他們回憶說:好像問池見在哪裡的事,等等。
「那麼,下一個問題就是屍體了,是怎麼處理的呢?女幫工和他的徒弟時常出入他家,他也不能永遠隱藏在自己的家裡吧?是在地板下邊挖坑埋起來了嗎?……啊,這樣,我想起來一件事。」
「你在怕什麼呢?今天寫了什麼呢?」
——追尋記憶,看起來是一件很煩心的事情,順子推了一下金邊眼鏡,皺了一下眉。
總之,因為在深夜真淵不能再和中澤兩個在一起了,所以早奈|美也放心了。
長冢好像在工作房裡睡著覺。在窯前的這三個男人,在吃著飯糰喝著茶的時候,仍然默默地注視著窯膛里火焰。
他凝視著早奈|美,向她大步走來。早奈|美不知不覺地站立起來。她突然產生了愛他的感情,迅速倒在了那張開著兩臂的男人的胸懷中。兩人激動地擁抱著,一邊喘息著,一邊相互地追求著對方的嘴唇。
「這並不是根本問題啊!不如——」中澤沒有聽她的,說,「即使真淵先生去世了,我們也不會得到什麼利益。這反而能夠減少警方和社會對我們的懷疑,他們將不會懷疑我們殺害了真淵先生。什麼也得不到的這種損失,可以把它當作我們免罪的一種代價吧!而且,就是你,也不是真心實意地那樣說吧!你是要想辦法推遲先生的危險啊!你認為我還看不出你的這點伎倆嗎?」
「我並不特別只拘泥於那個事件啊!」中澤放鬆了兩隻胳膊的力量,「因為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所有的事情。特別是關於那件讓你下決心離開東京的重大事件,我都想聽一聽。」
小田木利用最近的空閑時間,在10月8日下午,拜訪了現在已經升任了赤羽警察署的副署長的相馬警視。他在7年前擔任過高井戶警察署的治安處長,直接參与了池見案件偵查的一個負責人。池見頃子曾對小田木說過:因為相馬處長非常細心地向真淵詢問過他與池見的情況,所以曾經詳細地對她講過池見和真淵的關係。
「叫真淵吧?我知道得不詳細,聽說他還是陶藝界的一位大家呢!」
可是,如果池見在失蹤當時的隨身用品被放在真淵原來的住宅里的話,那麼,這個放置了將近7年的舊案將會出現新的事態。
「這樣,還要再燒十個小時嗎?」中澤把視線從掛鐘移到了土井的臉上。
「那麼,我們……?」
「那個人搬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喔,可以說……他們的交往非常親密吧!從真淵先生還不那麼出名的時候起,我家的先生就以某種名義支持他,購買了他的作品吧?」
「我們在我的二樓的寢室里已經有過了多次關係,兩個人每天偷看先生的日記,而且正在擬定著先發制人的作戰計劃,等等這些事情,如果都從我的嘴裏明明白白地說出去,那麼先生將說什麼呢?」在中澤的厚厚的嘴唇上掠過奇妙的笑意。
小田木請求警察署的資料處詢問一下日本陶瓷協會是否有叫真淵的陶藝家?詢問的結果是叫「真淵」的陶藝家大概就是真淵洋造。他1931年出生,今年五十四歲,現在住在北海道厚岸鎮。1979年春,從東大和市搬遷到厚岸鎮。從這個情況判斷,那個真淵就是這個真淵洋造吧!
池見家的房子,是一棟混凝土牆壁上裝飾著鐵平石的和洋折衷的二層樓房,四周環繞著砌塊牆壁和高樹。這肯定是一棟地處幽雅環境中的高級住宅,可是帶有污跡的牆壁和生了銹的陽台欄杆等,令人感到不是無心整理,就是住宅的主人不在,透出了一種凄涼感。
10月3日陰
「他有了空閑,就去窯場,到那裡尋找自己喜愛的陶藝家的作品。真淵就是他喜愛的陶藝家中的一個啊!」
窯膛里的木柴——燃燒,從像小山一樣的窯頂上開始冒出了煙和水蒸氣。這是在排除龍窯和陶胚里的濕氣。土並和中澤看到已經排除了濕氣,就用粘土把耐火磚的磚縫抹實.把整個的窯體密封起來。
中澤看了三頁日記。
「提出偵查申請,是27日下午二時。」相馬像在讀著筆記本上的話似地說。
高井戶警察署的小田木警部助理從「朝霧庄」的經理那裡問出了店主的住址和電話號碼,趕快訂電話問了一下情況。據經理說,總經理是一個還不到六十歲的韓國籍的人。結果,弄清了在修建「朝霧庄」之前,那裡有一棟舊房子,1979年的春天,店主連房子帶土地一起買下來,把房子拆掉后,修建了現在的這個飯店。
在池見敦人失蹤的當時,曾經詢問過很多的有關的人,當然其中也包括真淵,可是在案情的記錄中卻沒有明顯的記錄。當時也沒有能說明池見捲入了什麼犯罪活動的明確線索。反過來說,既然沒有這方面的跡象,也沒有發現池見的屍體,所以偵查一直僅局限於離家出走的偵查了。因為這個界限很自然,所以偵查員也沒有當作殺人案進行強制偵查的熱情。
「據說他在釧路的附近有一棟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想搬到那裡去,喔,是心境的變化吧?竟突然要搬到那邊去。當然,我也算幸運吧!」
「不,沒有什麼別的什麼的……」
「如果把火的溫度提高,當然能燒。我的朋友說:如果把溫度升到最高,也許有一半骨頭都能溶化。」
「啊啊——」從室內傳出了像伸懶腰似的令人吃驚的很大的嘆息聲。而後安靜下來了。真淵睡在了床上嗎?過了一會兒,早奈|美開了門悄悄地看了一眼:真淵後背朝門,彎著兩腿,打著鼾聲,睡著了。他躺在雙人床的正中間。
小田木被順子引進了房門旁邊的客廳。順子進到裡邊一趟後端出了茶水,在對面坐下來。
真淵用鐵棒把放在窯口旁邊的「色樣」取出來了。這是把用於作品的主要的幾種釉藥塗在一個素燒的杯子上做成的釉色樣品,根據它的釉藥溶化狀態確定是否已read•99csw•com經燒好。
早奈|美跑回家裡。酒宴雖然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從現在起,就應該輪到早奈|美忙了。因為燒窯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恐怕對真淵來說,是最後一次燒窯了,並且對自己來說也是……對我們兩個人來說也是最後一次燒窯……
相馬把小田木請進一間簡樸的會客室,把手裡拿著的那個筆記本放在了桌子上,回答著他的問題。相馬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人,把幾乎已經銀白的頭髮作成了背頭。他繼續說:「我從池見的太太那裡聽說,也許他們兩人有著金錢方面的糾葛啊!真淵那時候五十來歲,我想和我現在的年歲差不多吧!個頭很高,看起來是個精力充沛人,可是,性格卻特別神經質,也就是藝術家常有的那種類型吧?關於他和池見的關係,他說得很乾脆。他說:在東大和市建了自己窯后不久,在個人作品展覽會上經人介紹認識了池見,從那以後,直到修建龍窯,曾經接受過他的幾次金錢的援助,可是那些錢,後來都用自己的作品頂賬還清了。因為有著從自己是一個無名小輩的時候起就那麼看重我的恩情,所以每當出窯的時候,就在那一天把他叫來,讓他挑選自己喜愛的作品。當然,我們都各有所得,所以我們之間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作為我自己,也不會全聽真淵的話,可是,也沒有什麼事能證明他們之間不和吧?還因為他們周圍的人也沒有說過他們倆有什麼不和的事啊!」
燒窯的關鍵,是提高溫度的方法和準確地維持已經升上來的溫度。維持窯膛里的溫度,在第一間以後將會更難。
「那時候,真淵住在東大和市嗎?」
「先生喜愛收集陶瓷作品……」
早奈|美看起來,感到哪一塊釉藥都在發出美麗的光澤。而真淵看了樣品的色澤后卻顯出了不理解的樣子。他經常說:停火的時間是很難掌握的,不論是燒過了一點,還是把火滅早了一點,都會影響作品的質量。
「真的嗎?他已經變了嗎?……在不知不覺中。」
大家一起舉起酒杯,碰杯,乾杯。然後,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講起了燒窯中的一些事情。真淵相中澤也都起勁地說著。喝酒的速度很快。有的人已經開始喝白酒了。
燒窯,按照預定計劃從上午六時開始了。四人分成兩組,真淵印長冢是第一組,他們先從窯膛開始燒起紅松的木柴。大約過六個小時后,中澤和土井接替他們繼續燒。早奈|美不知道他們的這兩個小組是怎麼分成的,但是她知道已經三十五六歲的土井是一個築窯的工匠的兒子,非常熟悉燒窯的工作。早奈|美從他們四個人的情緒推測,好像是土井提出要與沒有經驗的中澤編成一組的吧?
「如果做出了那樣的事,那麼就不知道真淵要說出什麼來,這是你剛才說的!你一定怕先生說出什麼來吧?」
土井彎著腰用戴著手套的手把那個磚蓋取下來。這時,火舌立刻從裡邊噴發出來。真淵把噼得很細的木柴從這個孔里投了進去。土井又迅速把磚蓋上去。從第一間開始,將要使用噼細的木柴。這些木柴由中澤準備好,再從後邊遞給真淵。
「還要再提高一些溫度嗎?」
9月下旬,在高井戶警察署的管內,發生了一起在永福街的住宅里有一個熟睡中的職員被勒死的事件,為此,設立了專案偵查組,小田木也放下了其他的工作參加了這個專案組。
何況還有這樣一個情況:在池見失蹤的第二年,真淵離開了東大和市,搬到北海道的厚岸居住;女演員笑川早奈|美也在不久后隨他去了那裡,和他在一起生活了。
買賣是在第二年的1979年3月進行的,對方在3月末交出了房子。
「最初,好像是秘書打電話問的吧?」
如果齋藤的供述可信,並且他的這個供述是事實的話,那麼,池見從早奈|美的公寓出來后,去了真淵的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據說當時真淵只是一個人生活,那麼他把池見殺害,又把他的屍體隱藏起來了。還把他的衣服脫掉,因為把他的錢包和那些小裝飾物等留在了家中,所以被竄進家裡的齋藤偷去了。這樣的看法也許能成立。
「先生呢?」
時間正在一刻一刻地過去。如果現在的時間能夠停下來就好酒宴結束了,吵嚷也過去了。「延期償付」的最後時刻也將要來臨了……
「聽說他要去北海道啊!」
——難道是他對這次燒窯失去了信心嗎?早奈|美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因為她感到:真淵把身體彎曲成那個樣子的睡眠姿勢好像說明他的身心已經出現了病態的疲勞吧?
「不久以前,我已經對你說了那個事情的全部。」
「沒錯。」
中澤把嘴唇拉向了兩邊,反覆地讀著日記的最後一部分。然後,他慢慢地低下了頭,說:「不,還不能說那麼充分吧?為什麼呢?因為玉木和先生是交往時間很長的親密朋友。假如是這樣,如果我們出現了不自然的死亡,當懷疑到先生的時候,也許玉木為了先生會作出對先生極為有利的證詞。因為對他的徒弟們也說過,所以也能進行對證。容易這樣解釋啊!也就是,只玉木一個人的話,作為第三者的證人是不充分的。」
「他和家屬住在一起嗎?」
「好像作為交換條件,真淵先生每次燒龍窯的時候,我家的先生都最先去那裡看出窯,索取自己喜愛的作品。」
「更什麼?是把什麼秘密都說出來就好了嗎?」
「在東大和市的多摩湖畔,現在修建了一家山菜飯店吧!在修建飯店以前,那裡原來有一棟房子。這些東西就是我竄進這棟房子里拿出來的啊!我還記得在那棟住房的旁邊有一個好像燒制陶瓷器的大窯。我選定了這一家后,傍晚在調查周圍的情況時,還在湖邊走過。架著一座橋,在左前方能看到一個塔……就像我在夢中見到的那樣。沒錯,就是那裡啊!」
「說不定,真淵先生從很早以前,就想從我家先生的手裡奪走早奈|美吧?……」
「喔,殺死先生這樣的事……」
——看起來五十多歲的順子,臉上已經有了雙下頰,皮膚白皙,舉止高雅,愛嘮叨。
土井回答說:「現在已經燒到了大約一干二百度了。」
她回到起居室時,見到中澤以比先前更平靜的更安穩的表情站著。中澤說:「總之,在窯完全冷卻后,到做完出窯工作之前,先生決不會行動吧?他當前一定被龍窯里的作品奪去了心。就是我,用先生的龍窯燒制自己的作品也是第一次,因此,在出窯之前,都會相互地考慮到那確實需要的『延期償付』吧?」
當初以為這是一起盜竊殺人案,可是事實上,認為這是被害者的妻子有計劃地進行的一起犯罪行為。現在正進入了每天審訊他的妻子的階段。這樣,小田木也略有了一些空閑的時間。
每隔幾分鐘要這樣做一次,第一間要這樣燒上三四個小時。這裏必須燒到一干零五十度到一千一百度。裡邊除了放著塞格示溫溶錐外,還放有高溫計。真淵一邊觀看著它們,一邊指揮著中澤調節煙囪下邊的那個調節板。
「從個人的角度,你有什麼想法呢?例如——喔,異性關係啦,或者金錢方面的糾葛啦……」
「申請偵查,是27日下午兩點提出來的吧?」
「噢,有一棟房子,可是沒有別墅那麼漂亮。他自己說過:那只是在夏天去住一住的一棟普通的小房子吧!」
「是的。後來我問過秘書,他說,徒弟先出來接了電話,立刻就換成了真淵,他說沒有見到先生。」
「啊,真淵洋造嘛,就是那個陶藝家。最初,我們警察署的警官用電話問過真淵,接著,我親自去丁東大和市拜訪了真淵,直接向他詢問了他和池見的情況。這些事,我還都記得呢!」
6日,是一個難得的晴天。
在他們洗澡的時候,早奈|美把酒和飯菜都擺在了起居室,準備好了宴會。除了有開花蟹、鮑魚、大蛤蜊、牡蠣、秋刀魚等北海道特有的海產品外,還有早奈|美早就做好的蒸肉九和烤豬肉,還配有綠花菜和裙帶菜沙拉等,菜看非常豐富。
在他凝視著窯里的那些白熱狀態的作品時,周圍的人都在屏息等待著他說觀察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