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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人的面影

第八章 女人的面影

大湖悄悄地向前走出三步,觀察著下邊的公路。他只看見瀝青路像一條帶子似地冷冷清清地向前延伸著,他甚至覺得今天一天都沒有車輛和行人通行過。
餐廳的斜對過有幾個鑲著玻璃的電話亭並列著。
翠看了一下天空,像感到冷似地緊緊抱著樂譜向前走去。大湖下意識地看看手錶,4時2分多一點兒。
是一種超越一切世俗和日常瑣事、追求純真和永恆的詩人氣質支配著他,促使他行動的吧。
他佇立在翠家籬笆牆外道路對過的陰暗處。
今夜不想在箱根住,所以不必為旅館的事擔心。盡量縮短在現場呆的時間,作案以後馬上返回東京是上策。
從遠處看她一眼就夠了。
這時,巴比松村的暗夜中的感觸,又清晰地在他的肌膚上復甦。「你什麼也別再說了,我已經比誰都能理解你了……」像母親曉諭幼子般的史子的輕聲細語,又回蕩在他的耳邊。
翌日,東京依然寒冷,但時而從雲霧的縫隙中照射出來的陽光格外晃眼。每當陽光照射時,陽春三月的氣息便顯現出來。
因為劇團的女士介紹的特別細緻,因此他一點兒也沒有走錯道兒就找到了久米悠子的家。
「很失禮,請問你是去世的久米倫也的朋友嗎……」
大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聽著自己心髒的悸動。這時,那個女人又從門裡走了出來,兩手提著廢紙簍和紙袋,眼睛瞅著腳底下,從大湖身前走了過去。她白面龐、中等身材、體態豐|滿、相貌典雅。
「唉!」翠回答。
前方的樹木前面有一棟灰色瓦房,像是這家的主房。
大湖對下邊那條公路觀察了十來分鐘,只看見一輛有神奈川車牌的汽車從那裡通過,行人卻連一個都沒有。看到這種情況,他的信心更足了。在汽車裡邊注意到丘陵中腰的人的行動的概率是很小的,何況他也不會在路上直接行動呢。
但是,那條窄汽車路上,車輛和行人都很稀少。就連湖畔的那條公路上,今天的汽車數量也驚人地少。

01

「剛才學鋼琴的孩子的母親來電話,說孩子感冒了,發燒,今天想不學了。還說剛剛試體溫才知道發燒的,通知太晚了,請原諒……」她的話說得較快,很流利。

03

確實,翠的家的後面是雜木叢生的丘陵地帶。後門旁邊有一條走上斜坡的粗糙的階梯狀道路。道路有點兒小彎兒,通向丘陵的頂端。丘陵後面斜坡的下邊一點,有兩所漂亮的住宅。
大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向翠靠近,而翠竟沒覺察到。大湖繼續快步前進。
一副苗條的身材。大衣下邊露出粉紅色喇叭褲和黑色高筒皮靴。那人手上戴著和褲子相同顏色的毛線手套,胸前抱著樂譜。
11點,半鍾,大湖在北鎌倉站下了車。
雖然沒有馬上想出好辦法,但一想到翠家附近那冰冷的人跡罕至的環境和寂寥的湖畔公路,他就覺得機會俯拾即是。能夠安全地、萬無一失地完成任務的預感,使大湖胸中的積鬱減輕了許多。
上午10點,大湖在飯店結了賬,坐上了從新橋開往橫須賀的火車。
翠和他擦肩而過。一會兒便傳來了開、關鐵柵欄門的聲音。同時,茜也關上車窗開走了。
對史子來說,不可饒恕的人就是永原翠。史子殺害吉見的時候,她大概是把吉見看作是永原翠的。
從那裡可以看到他剛才走過的階梯狀道路、丘陵的稜線和前面遠處像是九_九_藏_書已經凍結的湖面。還可以看到桃源台的登山鐵路終點站建築物的頂部。正在這時,有一個小小的纜車開始輕輕搖晃著向上行駛。
有廣闊斜坡地段的別墅區,比大湖想象的還要陰鬱靜謐。空中瀰漫著濃重的灰色雲層,碩大的雪花緩緩飄落下來。臨近傍晚的天色昏昏暗暗,一點兒風都沒有,山區的空氣透骨般寒冷。
他從腳根底下發冷,腳趾失去了感覺,心臟凍結了一半,好像變成了真空。他陷入了精神遊離於肉體、向空中飄逸似的非現實的虛幻之中。即將斷然採取行動前的緊張與恐怖使他感到魂飛魄散般的孤獨。
但是,他的心思為什麼老是離不開那個應該成為殺人現場的丘陵的斜面,而且總感到像是有人從後邊拽著自己的頭髮這是為什麼呢……對,他開始找到理由了,那是因為在行動開始以前他一個人佇立在枸橘籬笆暗處時的孤獨和寂寥,以及史子的面影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造成的。
四周的天空開始暗了下來,雪花飄落在翠的黑色風帽和後背上。
但是,在翠走進後門以前,茜把車停在部里一直注視著這邊。也許對於大湖的存在,她憑直覺就感到可疑。所以,當時她沒有再和翠說話,大概這是正確的選擇吧。
即使如此,大湖還是抑制不住給史子送去信息的慾望。
在曠野的一角,有一棟可能是兩居室的日本式建築靜靜地立在那裡,像是這家的偏房。
大湖問對方知不知道久米倫也的遺孀現在的住所。
若能再次與她邂逅相逢,就說明人世間存在有價值的事情……
一看手錶,已經3點40分了。
翠停住腳步回頭看。在公路上停著一輛黃色小汽車,一個年輕的女人從司機座位旁的車窗里探出頭來。
大湖回到餐桌處,將潦草書寫的北鎌倉的住址謄寫在雜記本上,又撕下來和報紙的複印件一起夾在筆記本里,裝在了西服口袋裡,還用手掌捂了一會兒。通過手掌,他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很厲害。
這時,他沮喪地想起了見到成瀨文子時的失敗情況。
站在那裡的悠子的脖頸上,照射著初春的陽光。
而且,3月3、4、5日J大學舉行入學考試,不上課,助手們被借走參加入學考試工作,研究室也休息三天。
日前大湖從福岡給翠打電話時就聽到過這個女子的聲音。下邊的坡道處還不太暗,有點兒遠視的大湖比較清晰地看到她的臉有些發黃、眼窩塌陷、面頰較鼓,有點兒西洋人的味道。她肯定是梅崎說過的翠的妹妹茜。

02

大湖驚得咽了一口氣,想趕緊隱蔽起來。但已晚了一步,開車的女人大概已看到了翠和大湖。在這種時候,自然地站在那裡,反而不引人注意。
但是,她說過除了星期二和星期五的下午去辦公室以外,幾乎都在家裡搞翻譯工作,這增強了他的希望。
還想一次那個女人。除了這件事以外,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對自己更有價值的事情嗎……?
翠去教授鋼琴的不論是哪一家,都要走後山的這條路。
門內,無疑就是這家的宅院。雖說是宅院,卻給人以曠野的感覺。
胸中的積鬱有所緩解以後,大湖的思緒又回到了史子身上。
從湖畔的公路上看,這裡是個死角,一點兒也看不見。但湖畔公路的這邊還有一條窄一點的汽車路,從翠的家的緊下邊通過,在前方和寬公路匯合從窄的汽車路那裡可以看到大湖站的地方。
他一看附近沒read•99csw•com人,就推開柵欄門進去了。
昨天晚上曾想直接給久米悠子打個電話,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還是作罷了。他不相信連本名和住址都沒說的史子,會對大湖的問話一一作答,況且又是在計劃尚未完全實行的時期。而且,史子是不是久米悠子,只憑在電話里說話的聲音恐怕是難以判斷的。那天夜裡,史子說她患了感冒,喉嚨疼得很,而且確實她也時時痛苦地用沙啞的聲音說話……
但是,自己這就要乾的殺死翠的事,不是因為害怕自己不這樣做史子就要告發自己委託殺人的緣故。大湖拚命地想,自己不是為了那種卑鄙的保身主義。
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採取行動。除此以外,沒有通向她的道路。史子以她驚人的大胆與勇氣,完成了與大湖的默契。
就像一點一點地充了電似的,他的心底又湧起了行動的勇氣,並越來越強烈。
大湖躺在單調乏味的單人房間的床上,感到肚子特別餓。他只是在去箱根時在新幹線列車上吃了頓簡單的午餐,回來時在小田原的站台上站著喝了杯咖啡。
老實說,也不出自為社會除害的正義感而相吉見拚命的英雄行為。
這一帶有新式住宅,也有莊嚴的武士宅邸風格的住宅,還有引發鄉愁的帶有鄉土氣息的日本式房屋。後方的群山被積雪覆蓋著,更加深了風景的雅靜感。
正趕上星期六,又是下行車,軟席車廂的乘客很少。他心情舒暢地凝視著窗外飛馳而過的京濱地區工廠地帶的景色。
要是今天怎麼也沒機會窺視悠子一眼的話,那能搞清她的住處也就滿足了。
用粗糙的木柵欄圍起來的簡陋的站台,具有一種濃烈的農村氣息。站台的兩側是擁有濃密樹叢、環繞靜謐的純日本式房舍。
史子和悠子是不是同一個人……切忌急著去弄清這個問題。
一切都已經結束,即使能夠再見到史子,也必須在再經過一段足夠的冷卻時間以後。
這是大湖今天在新幹線列車中看到的報紙上刊登的消息,他從中得到啟發而想以此作為一種借口接近翠。翠聽他這麼一說,會很自然地看看灌木叢,大湖便很快地向前走去,並回過頭來向翠招手。他想十之八九翠會跟過來。大湖今天穿著漂亮的深藍色西裝,沒戴墨鏡,戴的是規規矩矩的玳瑁框兒的平光眼鏡。
「是的,不過我長期住在國外,不知道出了事故……我想拜訪一下夫人……」大湖胡亂說了一通,道過謝後放下了話筒。
大湖盡量讓自己保持在火車上的那種平靜心態。
在這一瞬間,翠的眼神反應如何,是否對大湖有所懷疑,大湖並未覺察出來。大湖一直本能地躲避著翠的視線,看著自己的腳下,像從這裏路過似地走開了。
大湖在時斷時續的竹籬笆牆中間的一個顯得古舊的木頭門柱上看到了掛著的「板谷」的名牌。
只有史子,才是大湖的「永恆」。在親自把她抓在手中之前,是何等的孤獨啊。
這是大約兩年四個月以前的10月底,法國文學專家兼新劇導演久米倫也在自家書房煤氣中毒死亡事件發生時的報道,其中有其妻「悠子」的名字和當時他們住的公寓的地址。他們住在「四谷一條」的一家私營公寓。當時大湖看過報紙縮印本以後,馬上給那個公寓打了個電話。果然不出所料,公寓的老闆娘冷淡地回答說,久米悠子已經於事件發生一個月後搬走了,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大概是她覺得在自家公寓里發生死人事件太晦氣了吧。
她將拿來的東西九*九*藏*書放入火堆,然後佇立在那裡看著火焰。她身材雖然不高,但體態很勻稱,腰部柔軟豐盈,脊背挺直流暢,使人感到這反映著她內在的堅強。
通過飯店房間的窗子可以看到旁邊建築物的背面的灰暗牆壁和沒有星星的部分夜空。隨著霓虹燈的一亮一滅,天空被有規律地染成淡紅色。
大湖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他緩步向偏房走去。當然那裡也有被主人盤問的危險,但偏房在宅院的北角,面對的是主房的後身,而且竹籬笆牆又有斷線的地方,木柵欄門旁邊也沒柵欄,只是雜亂地種著些矮樹,若主人問到的話,就找個借口說迷了路走錯了道兒,也可以說得過去。
從下邊的公路上是否可以看到這裏呢?大湖上到斜坡的腰部,仔細地進行了觀察。
大湖突然來到偏房的門前。玻璃門沒有關。他將雜誌封面向上放在進門處的木架上。悠子若是史子的話,她看到這本雜誌,就會領悟到大湖的悄悄來訪以及他的黯然心境。假如悠子不是史子,她會覺得這本雜誌是順手放在這兒的,處理掉算了。雜誌上並沒有大湖的名字,不會給他帶來危險的。
籬笆牆盡頭的白色鐵柵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穿著帶黑色風帽的大衣的女人。
他心裏數著數,一……二……三,就在數到三的時候,突然從下邊的公路上傳來了輕輕的汽車喇叭聲。
他將手伸進大衣口袋,自然地取出一本雜誌。那是一本名叫《食品學會》的專業雜誌,本期內容有關於小兒食品公害的專集。他是把旅行袋等物品放在車站的小件行李自動存放櫃里,只帶了這本雜誌到這裏來的。
人生一世,只有有限的幾次接觸光輝的永恆的機會,若不抓住這個機會勇敢地作出決斷,就將在平凡乏味的日常瑣事中了此一生。
大湖混雜在稀疏的人群中走出了剪票口,順著昨夜那女子在電話中告訴他的路線向前走去。這裏的空氣比東京清新得多,使人感到更加寒冷。在新橋一帶,昨天下的雪已經全部融化,可是在這裏,屋檐下邊還有已經有點發黑的積雪。
東京也受到了春天的寒流的襲擊,像是下午下過了雪,路上還有掃在一起的雪堆呢。
大湖懷著仍然有些不平衡的心情,眺望著窗外陰沉的繪畫般的風景。
他的理性一如既往想抑制這種誘惑,而情感卻在以從未有過的激烈程度推動著他。這一對矛盾使他的心理陷入失衡狀態中。
「聽說從四谷的公寓搬到她娘家附近去住了,但一直沒聯繫……請稍等一下。」
大湖一聽說悠子已經搬走了,反而毫不猶豫地前去找到了那所公寓。那是市區里一個小寺院和一所新建的高層公寓的夾縫裡的一所不起眼的兩層混凝土建築物。
「……悠子女士現在住在北鐮侖,因為她娘家在那裡。但她沒和她父母住在一起,是租了房子自己一個人單住。啊,住址嗎……」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像唱歌般的女人接電話說:
「對不起……剛才我在那邊看到有很多郵件丟在那裡,說不定有您家的東西呢。近來好像常有流氓把人家信箱里的東西拿走的惡作劇。」
好像他是去問別人了。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服裝部有一位女士和久米先生的夫人很要好,現在去叫她了。」
大湖猛然感到一陣眩暈、四腳無力,便佇立在斜坡的道路中途。翠身上的像梔子味的香水氣味還殘留在傍晚的空氣中。
「姐姐。」開車的女人望著昏暗的樹叢喊道。聲音不高,有點兒沙啞。
「哎呀……」因事出突然,對方像感到困惑似地一時有read.99csw.com些語塞。
在女人關上後門時,大湖一眼看到了她的高顴骨、瞘瞜眼,立刻認出了她就是永原翠。
翠穿著高筒皮靴邁著大步,踏著粗糙的階梯狀的道路向上邊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坡道斜面1/3的地方了。若不在她走到坡道的中間之前接近她並搭上話的話,再往前走,從湖畔的公路上就可以看到這邊了。必須在比較安全的地方接近她,把她引到她家後邊的灌木叢中去。
想到這裏,他急忙把複印的報道收起來,拿掉餐巾,站起身來。這次突然發生的衝動已無法控制了。
這時,大湖心裏這樣盤算著,當翠走到從下邊公路上看不到的丘陵的窪地時,他就若無其事地繞到她的身後對她說:「這種地方也有嗎?」而當翠和他搭話時,他就用尼龍長筒襪從翠的身後勒住她的脖子並毫不放鬆地用力勒,那樣的話,大概她連叫喊都叫喊不出來……
大湖于下午7點過後回到東京,住在了過去出差參加學術討論會時住過的新橋的商業飯店。
這時,大湖突然全身緊張起來。
劇團的女士說悠子租了「板谷」家的房子過著獨居的生活。
在下山的汽車裡和在火車上,他反覆思考了幾次,覺得當時的做法還是對的,而且也不能有別的選擇了。
門緊緊地關閉著,看來已經相當老舊了,但宅院很大。
啊,那個危險的誘惑又在抬頭了。那個誘惑,已經變成迫切的願望和堅實的情感。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對史子的「默契」今天沒有完成。
大湖走進電話亭,從電話簿上找到了久米倫也生前呆過的「加爾丹」新劇劇團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以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接的電話。此時雖已將近晚9點了,但劇團里的氣氛還很活躍,這是從電話里感覺到的。
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大湖。
在即將接近翠的時候,茜忽然駕車出現在眼前,這的確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背運的偶然。可能是茜準備駕車外出時,翠的學生的家長打來了電話,為了通知翠,茜就急忙追了出來。嚴格地說,一切都出自偶然,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他從東京坐新幹線到小田原,從小田原又和上次一樣坐最不惹人注意的公共汽車奔向湖尻。
大湖前一天預訂了4日的飛機票,悄悄地去了東京。他對妻子說去筑後川流域繼續進行河流污染物質的比較調查。
大湖曾在寺院的後院觀察了一下公寓的破舊牆壁和樓梯后就離開了那裡。他在腦子裡描繪著肯定不怎麼富裕的久米夫婦清高恬淡的愛情生活。
雖然有微弱的陽光照射著,但大湖卻感到眼前有些朦朧,這是因為偏房與主房之間有煙火,白煙瀰漫在空中。
這裏的加姜粉的牛肉扒特別好吃,加上又喝了半瓶德國紅葡萄酒,他又興奮起來。
悠子是史子的話,看一眼就能認出來吧。看到文子時之所以感到困惑,是因為她不是史子。
吉見教授的金魚眼和厚嘴唇,又浮現在大湖的眼前。吉見有對權力和金錢的無止境的慾望,有像對待螻蟻一樣踐踏弱者的生命與生活的冷酷無情的卑鄙靈魂。那種就「波皮克」分析問題排擠大湖時的偽善的表情,勸誘大湖轉職阿拉斯加時的冷笑——幼童患者接連不斷的呻|吟聲和握著大湖的手腕詢問真實情況的孩子母親的眼神,這一切,一個接一個地在大湖的眼前搖曳。
「史子……」大湖在胸中呼喚著,不可思議的感動的波浪在他全身擴展開來。
啊,真想再見一見那個女人……
3月4日星期五。從兩天以前全國氣溫開始轉冷。大湖昨晚向箱根氣象局和177九九藏書號電話詢問的結果是:箱根的氣候陰有小雪。
茜把胳膊放在車窗框上,還在看著這邊。翠向她招了招手,表示知道了。然後翠返過身來往回走,正好和大湖來了個面對面。
他從懷中掏出裝著駕駛執照和手冊的筆記本,拿出夾在裡邊的很小的某新聞報道的複印件放在手掌上。這是日前他在新宿區立圖書館從報紙縮印本上複印的。
史子是那樣美好的女性,大湖從本能上、從理性上都接受這個想法,這不會錯的……
作為實際問題,現在大湖已經著手進行著他的犯罪行為,這時若是萬一有人看到他們兩人接觸的話,兩人都將招致身敗名裂的後果。
來到永原翠家附近的時間是下午3點多鍾。這次路上仍然用了5個小時。因為這樣對自己和史子的安全有利,所以路程遠也值得。
大湖自己此時此刻也想著吉見就行了。
斜坡上的雜木林中有杉樹、檜樹、櫻花樹、白樺樹等,有常綠樹,也有落葉樹。樹木並不很密,但可以起一定的遮擋作用。尤其是在這雲雪瀰漫的午後,樹與樹之間也是霧氣騰騰的。
大湖突然止步,受電擊般地全身都僵直了。一個穿著瀟洒的土黃色衣服的矮個兒女人從火堆那裡走了過來,從大湖身邊走過進了偏房的門。
但是,在一切圓滿完成之前,在現實中(而不是想象中)和她打招呼,必須要慎重從事。悠子對他的提問大概不會回應。而且,那種沒有準備的重逢,也許會玷污了那天夜裡史子說的無比珍貴的「純真和勇氣」……
從汽車頻繁往來的鎌倉街道東頭拐角處的名貴木材店那兒一拐,就是寂靜的住宅區。
本來以為今天的一切條件都好……很遺憾,只能等下次機會了。
絕對不可饒恕的人是存在的。
他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
大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被她的丰姿吸引住了。她和他印象中的史子並不十分吻合,他覺得她有點兒洋氣。但是,站在淡淡的煙霧前面的久米悠子的身上散發著與大湖印象中的史子的氣質相稱的東西。這的確是與史子相稱的美。
這次寒流來勢兇猛,並且很有後勁兒,預報今年的春天將姍姍來遲。今天這樣的天氣,還將持續下去。今後,不僅限於星期五,星期二翠去室內高爾夫球場的機會也要加以考慮。或者另找借口把翠引誘出來……
但是,根據他暗中偵察的結果,和史子重疊在一起的人,除悠子以外,沒有別人。
他在盥漱室漱了漱口,然後到7樓的餐廳去了。
大湖再次認明了翠的家以後,沿著枸橘籬笆外側轉了一圈,又查看了一下「後山」。
鐵路線斜前方圓覺寺參拜道路上的高大挺拔的杉樹林,一直延伸到寺院背後的山麓。
她說話很快,住址和電話都告訴了大湖,還詳細說明了從橫須賀車站去悠子家的路線。大湖還想問問久米悠子的近況,但對方接著說道:
等到一切都完成之日再來拜訪吧——和文子相見所得的經驗使大湖慎重從事。
這種出自本能的自信,自從巴比松村之夜后的第二天早晨,他為看到史子的容貌而去了暴風雨後的村路以來,就再也沒有動搖過。
「啊,是么。」翠稍微聳了聳肩。休息一天倒沒什麼,只是那麼晚才通知她,她有點兒不高興的樣子。
大湖沿著長著青苔的石牆和老舊的瓦頂板心泥牆邊上的小石子路,以規則的步伐向前走去。
具備無與倫比的好條件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大湖走過門口,沿著竹籬笆牆繼續前行。不大一會兒,他來到了籬笆盡頭的一個低矮的木柵欄門前。
不求和她直接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