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七章 直到天明

第十七章 直到天明

阿彰說,之所以把約會的時間,定在星期日,是因為每個星期六,他都要去橫濱,進行高考補習功課,而且,他的父親永澤悟,也是在星期日,經常到事務所加班工作,那個時候他就容易出來。
當他從車裡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能看到空曠的地面和樹木,微弱的路燈,照射著一座很舊的電話亭。沒有手機,所以阿彰走了進去。他所能求助的,只有父親了。
「那麼……你用電腦……」
去年的5月,對永澤悟的被告人提問,又在里村玉見的腦海里復甦了。
「我只說了一句『我把晴子殺了』,然後就大聲地哭了起來。我想父親會勃然大怒的,但是,沒想到他卻意外地冷靜,但是,我渾身都沒有了一點兒力氣,完全癱倒了……」
「是的!……」永澤彰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有駕駛執照嗎?」
「後來呢?……」里村玉見緊張地咽了口唾液問道:阿彰會不會如實地坦白一切呢?
「相互沒有問對方年齡嗎?」
「嗯!……」里村玉見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如果我動了手,晴子就相信我了。我想多少讓她受點傷就行。

03

里村玉見覺得:自己多次聽過這樣的話。在她的腦子裡,記憶飛快地旋轉著。
行不行?
「你父親知道嗎?」
晴菜的左頸部流出了血。阿彰頓時慌了,他連忙拿出自己的手絹,堵住了她的傷口。手絹很快就染紅了,只是不再噴射了。要想止住血,就得上醫院。阿彰迅速地想著,附近哪裡有醫院。
「我被父親訓斥了,他又說起了死了的姐姐的事情。看著父親悲傷的樣子,我覺得父親和晴子,都對我失去了希望,突然就沒有了自信……」
夜裡十點多到了家,父親已經在院子里等著了。
「你真的想和晴子去死嗎?」
說到那天的事情,阿彰的語氣,突然慢了起來。於是,里村玉見便稍微催促起來。
到了6月中旬,永澤彰給日野晴菜的簡訊,只是些「今天留下加班」、「休息日也得上班」等訴苦的內容了。實際上,他已經對考上大學,沒有任何信心了。
「那就我一個人過?……」日野晴菜哭著說道,「我就想馬上有個家,難道我的事情,不如你父親的事情大?」
「所以你們的聯繫,基本上就是簡訊了?」
「『你是一開始就打算騙人,才在網上徵友的!……』她嘶聲怒吼著,『混蛋,是你用簡訊欺騙了我,可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晴子吃驚地問我……她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然後,就像瘋了一樣大聲痛哭起來,還用拳頭打我……
「6月,我就進行了模擬考試,結果成績比4月還要慘。」
「只是從自己的立場來說,要和晴子一起去死的話,警察是根本不會相信的。必須編一個其他的理由……」
「為什麼說自己26歲?」
在4月底到5月初的「黃金周」期間,父親帶他去掃墓。在家裡的時候,也是嚴格地監視著他。因此在父親外出的時間,他也不敢和晴子見面了。
「『什麼,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和我結婚不好嗎。』她的聲音明顯地,出現了恐怖的聲調。
里村玉見白了永澤彰一眼,聽著他的自白,心中的波瀾翻騰滾盪。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晴子打開了雜物箱,阿彰以為她拿出了一張紙巾,但是仔細一看,是一把紅把兒的匕首。
「好了嗎?……」
「是的!……」阿彰用迷離的眼神,點了點頭。他的臉頰上,出現了紅潤的光澤。
「好吧,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都聊了一些什麼?」
「啊!……」永澤彰驚呼一聲。
「在那個網站上,徵集網友了嗎?」
「她要搶奪父親的匕首,但是,當父親能看到時,她已經倒在地上了。」
「不過,晴子的事件……也許這就開始了?」
「我們見面的地點,都是由晴子決定。第一次是她說她,在新百合丘車站剪票口,附近的電線杆旁站著,還告訴我她穿著什麼衣服。」
「從什麼時間開始的?」
永澤悟在拚命地「學習」,玉見可以想像到他的苦衷。
「啊!……」里村玉見低呼一聲。
「嗯,我愛。」
去年3月20日的春分,他們少有地在星期六上午約會了。阿彰對父親說,一個同學要搬家運東西,從父親那裡騙來了車和手機。
「有的,我是利用署假期間考取的。有一次,我父親組織公司人員,外出旅遊,因遊艇翻船事故,發生大腿骨折的時候,他上不了班,就是讓我每天開車接送他的。」
前年的12月,日野晴菜已經瞞著家裡,偷偷買了另一部手機了,而且,她還用新的網名「晴子」登錄了。以前她用「晴菜」和真田的聯繫,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里村玉見已經讓永澤彰進來了,她讓他坐在了沙發上,自己坐在了他的對面。這時的阿彰一邊抽泣著,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但是,玉見只聽得見十分刺耳的聲音。她已經非常混亂了,但是,她直覺地感到,永澤彰並沒有胡說八道,雖然只是隻言片語。在他不停地說「晴子」、「晴子」的時候,明顯地感到了他的悲痛。
「前年的12月中旬吧。」
「我父親見過晴子,是她死了以後的事。」
「是你首先把手機的郵箱地址,告訴日野晴菜的嗎?」
「我的確想過。」
「但是她說和我認識以後,她的心情也變了,和我在一起,會有人生的樂趣,有的時候,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而且下定了決心。」
「黃金周」終於結束了。在這期間晴菜的不滿,好像也被沖淡了,她的寂寞九_九_藏_書又充斥了她的心裏吧,於是,她又提出了「想見面」的簡訊。當然,阿彰也是求之不得的。
「我,是我啊!……」他掙扎著說。
「在汽車上,我摟著晴子吻她,她突然哭了,然後,向我說明了她家裡的事情。
「把車放進車庫后,就先讓我進家了,奶奶已經睡了,只有我和父親的時候,他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他們什麼也不懂!……」
「他只想刺傷嚇唬她,真的不是想殺死她啊!……」
「9月4日星期六上午10點,父親的手機,接到了日野朔子打來的三個電話。而那天父親回家的時間,是晚上8點多。
「不,我父親沒有見過晴子,從來沒有見過她。」
「在相模湖旁邊的飯店裡……」阿彰的目光,移向了半空,喃喃地說道。
說實話,阿彰根本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電腦的終端是IP地址,而手機的終端是ID。這樣一旦發生了問題,警方就可以通過電腦通訊公司,很容易地查找到使用人。
「父親反覆地對我這樣講。我自己也不停地對自己說著。」
「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由於父親的工作原因,他認識不少買賣舊車的人,但是,他還是把車賣到了東京,足立區的一家車行。他把那輛白車,換了一輛黑色的小型客貨兩用車。
「我只是想……」他急忙做著解釋。
「是你父親刺的她嗎?」
「嗯!……」
「那天,父親比平時回來的要早,是晚上7點鐘回來的。晚飯後,他來到了我的房間,把前天夜裡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向我打聽了一遍,並且也告訴了我,他把晴子的屍體,悄悄沉入了湖水裡。她的隨身物品,也都埋在了山裡。」
里村玉見漸漸地明確了自己的思路。她想試探著問問永澤彰,於是她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這樣我們從2點到3點,都待在了車裡……」
去年9月15日,在事件發生十一天後的早上,因新橫濱飯店事件殺人嫌疑,永澤悟被逮捕了。在調查取證時,他曾經一度承認了,對朔子存有殺意。但是在塔之木的「勸說」下,他又翻供,否認自己對朔子存有殺機。
「她看我那麼年輕,還很吃驚呢!……不過,她一點兒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但是,後來在上網聯繫時,她還是因我欺騙了她,而顯得不高興。」永澤彰顯得很得意地說著,「晴子在她的徵友帖子上,說希望男友26歲以上,我想她實際上,並不是只想交朋友……」
「因為我欺騙了晴子,所以,她再也不會相信我了。但是,今後我不會再騙她了。因為我是這樣愛著晴子,不證明這一點,就救不了她。我覺得我有這個義務和責任。」
「不,你還是很出色的……」里村玉見淡淡地安慰他。
「是的!……那都是我!……」永澤彰低垂著頭答道。
「在那個自由職業者被懷疑的階段,父親決定處理了自己的那輛車。因為在事件發生的當天,阿彰用過這輛小轎車,而且,在助手席的下邊,都沾有少量的血跡。當天夜裡父親是洗過了的,但是,對於警方來說,是根本不行的。因為父親擔心,賣車的時間,不能和事件發生的時間太近,那樣就會引起警方的懷疑的。
「那天我們決定,去相模湖兜風。」永澤彰這樣說道,「我們是下午3點半到的。我們在湖畔溜達了一會兒,因為晴子說,想去一處安靜的地方,我們就去了露營場地。那裡只有我們一輛車,而且,幾乎沒有遊人,非常寂靜。於是我就把車,開到了面對著湖面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和晴子的聯繫和約會,都是瞞著你的父親嗎?」
「那當然了,我根本不讓他感覺到。」
阿彰握好了匕首,把刀刃放到了她指的地方。
阿彰對這個日期,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根據塔之木的指示,玉見毫不留情地質問著永澤,並對他施以冷笑。
「當我從先生這裏,聽說被告人提問的情景時,我的渾身都冷了。因為兩個事件,父親都是沒有罪的。後來又出現了新的證人,就是拿來朔子的信的……」
問到這裏,玉見看到阿彰,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悲傷一樣。
「我並不是一定要再見面,但是,今後我再也沒有人生的目標了……」他低聲地呢喃著,「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兩個人都會完蛋的。」
第二天星期日的晚上,父親把阿彰叫到了他的房間里。
「晴子被殺死了!……」阿彰這樣想的時候,馬上意識到自己成了兇手!
阿彰搖了搖頭。
永澤彰一一地對玉見說道。
他一定是一夜沒有睡。阿彰情不自禁坐起來問他:「晴子呢?……」
在阿彰想著的時候,晴子已經變得不可忍受了。
按照父親說的,阿彰放倒了助手席,讓晴子躺在上面。然後又從後備箱里,拿出一條毛巾被,蓋在了她的臉和身上。
他儘力平靜地說道:「我下定決心了,我要到警察那裡,把事情說清楚。但在這之前,我想聽一聽先生的提議。」
里村玉見用目光催促著阿彰,阿彰的眼睛里,滿滿含著淚水,繼續講道。
「行嗎?……」晴子問道,「你真的愛著晴子嗎?」
「後來呢?……」
永澤彰從此再也沒有心思學習了。無論在學校還是補習班,他的腦子裡,想得都是晴子的事情。到了4月底,他的學習成績急劇下降,從班裡的學習尖子,迅速滑到了末尾。
「我們一起死吧。」晴子喃喃地說道,「先殺死我。」
「男性年齡大一些,就會顯得成熟,太小了更沒人理睬你。我在學校里,就有這樣的體會。」
「但是,晴子突然嗆了一下,我以為她要咳嗽,她卻痛苦地扭動著身https://read.99csw.com子,然後,馬上癱軟了下去。我怎麼喊她也沒有反應,最後身體一動也不動了……
「那麼,你真的是在學外語嗎?」
「全都粉碎掉扔了。」永澤彰低聲說。
但是,他畢競是來了。他應當知道這個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如果不了解清楚的話……
父親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然後用強烈的眼神,盯著阿彰:「屍體我已經處理完了。就這樣放在車裡,天一亮肯定會被人看見的。」
「只要我看見簡訊,就肯定回復,所以電腦一直開著,在學習的中途,我也會在網上『衝浪』——雖然我一邊玩電腦,一邊學習,但是,功課我從來沒有落下過……」
「前年,前年的9月下旬……」
「什麼?……」永澤彰驚訝地望著父親。
玉見馬上看了看周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房間里有了一些亮光,在半開的窗戶外面,可以看見淡淡的藍色和粉紅色,融會在一起的天空了,那是每天早晚,都出現的朝霞和晚霞的色彩。
「勝過你的生諗?」
但是,實際上正好相反?
「請你把這一切都忘記吧!……」父親永澤悟如此叮囑他,「如果找不到屍體,就會平安無事的。」
「沒有責任?……」阿彰可不敢這麼想。
在黑暗中,她的眼睛閃著亮光,看著阿彰。讓阿彰感到,那是一雙瘋狂地、要求證明愛著自己的目光。
「是啊!……」
行不行?
「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出車禍。」他一邊想著父親電話,一邊把車開向了中央高速公路。
試試吧?……
「下次我們見面時,一定要把我們以後,打算怎麼辦說清楚!……回來后,我接到她的就是這樣的一條簡訊。晴子真的生氣了,我覺得這次她是真的,也許我們只能分手了。」
車外已經黑下來了,他們已經看不清對方的臉了。

02

大概是他又回憶起了,當時十分得意的事情吧,阿彰的眼睛里,開始閃爍出光澤來。
……
他重新想了想,又喊了幾聲晴子的名字,用力搖了搖她,但是她的臉和手,都成了冰涼的了。冷卻了的身體,也和石頭一樣僵硬。
晴子哭累了,看上去她十分茫然的樣子。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真想死了去啊……」
「後來晴菜就說了許多,原來有意識地避開她丈夫的話題。她的丈夫是一家製藥公司的推銷員,30歲。經常在周六、周日出差,夜裡到達了當地的飯店,也不往家裡打個電話。從那個時候起,她就起了疑心。但是,那時她只是認為,丈夫有了花心,不會有固定的女伴。她有好幾次想問,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而且即使她的丈夫,承認自己有了外遇,晴菜也沒有獨立生活的勇氣。
但是,在今天這個場合下,她又說了這樣的話,阿彰就覺得不對頭了。
「『你在說謊,你說你把你的全部都給了我,全都是假的?』
「我說我上網,是為了查找國外的資料,所以,我用的是他的點卡。每月他都充值,但是由於錢也不多,爸爸也沒有注意過。」
電腦就放在二層阿彰的房間里。他從學校回來的時間,是在晚上七、八點鐘。他在吃過飯後就上二樓,大抵到晚上9點。
看著永澤彰極度悲痛的樣子,玉見的心也緊縮起來。
兩個人在相模湖周圍找飯店,最後在高速公路相模湖出入口旁邊,找到了一家情人旅館。
然後,他漸漸地抬起了頭。他的眼瞼充滿了血絲,臉龐浮腫著,突然露出了稚嫩的面容。
但是,到了第四天6月24日,就傳來了在桂山湖裡,發現了一名年輕女屍的報道,而且,很快就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我後來知道了事情不妙了,那是在那個自由職業者,被警方發現后,一個月後的8月,一名叫作日野朔子的女人,突然給父親打來了電話。
但是,阿彰並沒有把自己的照片,通過郵箱發給晴子。他擔心自已的年齡,真的會成為障礙,結果,晴子還是同意見面了。
里村玉見的胸口有點兒發堵,她極力不使自己的感情,影響和阿彰的談話。
阿彰茫然地看著她,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
「對!……」
里村玉見的心裏,也彷彿被射人了一股霞光。因為她想到了一個,聽慣了的法律術語,但是,自己還沒有嘗試過的。
「什麼?……也就是說,你一直在以你父親的名義,登錄上網?」
「後來我就以這個名義,登錄成為了會員。」
後來在車裡待了多長時間、都想了些什麼,阿彰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說到這裏,阿彰的目光,定定地望著前方,「我擔心地問她,下定了什麼決心。
永澤彰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那樣的嘛,父親問了我幾遍,我都是那樣回答的。過了許久,我才慢慢地把一切都說清楚了。從一開始認識晴子,到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的前前後後。」
「我徹底絕望了,但是,我還沒有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因為我知道我父親,是根本不想殺死朔子的,檢方也應當能夠理解。我去了法庭,就是想親耳聽一下法庭的宣判。」
到了這個時刻,永澤彰到底有什麼話要說?在他聽到他父親的判決后,迅速逃離了法庭現場。那麼,他這會兒來到公寓,究竟有什麼事情?
「晴子擔心見面時,相互找不到對方,所以,把號碼也告訴了我。但是,她說手機是公司配的,所以,不讓我在上班時間打給她,我都是在見面前,從公用電話打給她。晴子有時也用家裡的電話打給我,平時都是把手機,放在手提包里。」
對,我必須首先冷靜下來。
「你餓嗎?」里村九_九_藏_書玉見問他。
他的聲音嘶啞著,強烈壓抑著感情,彷彿變了一個人。
「因為她比我想像得還要可愛,我一下子動心了,而且,我們從一開始,氣氛就非常好……」
「只是喜歡而已,但是後來我覺得,意思就是自己有了希望……」
「後來父親又讓我,詳詳細細地把怎麼和晴子認識的、到相模湖事件之間,發送的簡訊內容、約會的情況,全都敘述了一遍,還記了筆記。後來,他還去了一趟相模湖的那家情人飯店。」
但是,給自己多大的勇氣,他也不敢下手。於是他換了一下部位,把匕首放在了左手的手腕動脈上,但是,下一步他還是不敢做了。
星期日的下午2點,是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後來他們進了車站的茶館里喝茶,說了一個半小時的話。
「我問父親該怎麼辦,父親回答說,把手機處理掉。」
「我也想過就這樣離家出走,但是,又如何維持生活呢?」
這是第四周的星期日,6月20日。
「當然是我了。晴子還說,想在見面之前,看到我的照片……」
阿彰不知道父親在這段時間里,悄悄地都去幹了什麼。當阿彰再次睜開眼睛時,屋裡已經充滿陽光了。在阿彰迷迷糊糊的時候,父親進屋了。他那張消瘦的臉上,雙眼深陷,看上去異常得疲倦。
玉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還要把全部真相,對我原原本本地說清楚。」
因為晴菜在簡訊里,經常使用「想死」這個詞,阿彰並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警察的調查,沒有向我想像的方向發展。7月底,一名和溝口晴菜成為網友的、三十多歲的自由職業者的人,落入了警方的視線。新聞媒體也進行了大肆報道,並且還說,那個人就是兇手。
「這次本來會拿回證據手機的,不過萬一不行,也沒有阿彰的責任。你自己並沒有想,殺死那個女人,警察會明白這一點的。」
5月16日星期日,阿彰利用父親去參加結婚預告會的機會,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出了家門,和晴菜在澀谷見了面。由於他們見面的時間很短暫,所以氣氛並不好。
「你叫做『望』這個網名,到底是什麼意思?」
里村玉見也動搖了:「這件事……還沒有確定呢。事件要一件一件地解決。」
「要是那樣的話,她一定很高興吧。」阿彰陷入了回憶。
「那你父親?」
「不……我只是成為了網站的會員。」
「那麼,你就說你26歲,在外資的保險公司里工作!……」里村玉見彷彿第一次看見他一樣地盯著他問。
「是的,因為我們一直在網上聯繫,所以,後來也就那麼叫了。」
「真的想和我一起去死?……」
「晴菜小姐的那部銀色手機,應當還在身上的,因為你在山手線的電車裡,還給她的兩個同學發過簡訊呢!……」
「那麼郵箱地址呢?」
晴子索性想,再徹底放縱一次。阿彰也是這樣的想法,於是,他們進了相模湖旁邊的一家飯店。
「可是這次,也許就會被捕的,父親已經走投無路。因為那個女人,極有可能就是晴子的母親啊……」
「『這樣就什麼證據都沒有了。大概她的家人,會向警方提出尋人啟事,警方也會去找的,但是,找不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沒有看見那部手機?」
但是,父親和平時一樣,平靜地說道:「但是今後無論發生什麼,晴子的網友就是永澤悟,而不是阿彰。」
「你父親答應了?」
「要是那一帶的旅館,晴菜是不是也帶真田去過?……因為是她去過的,比較熟悉,這樣也許她更安心吧!……」玉見想像著,「真田智一郎要是動起真的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因為不能讓警察看到,自己身邊還有別人的影子,所以,他在記好了重點以後,把筆記也燒掉了。他把手放在阿彰的肩膀上說道:「無論如何,你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你要相信父親,你就能平安地過下去的。」
「好啊。」
「這樣一剌,很簡單的。」她解開連衣裙的紐扣,指著頸部的動脈處說道,「求求你了。」
「在電話里怎麼和父親說,自己一點兒也不知道。但是,只記得父親問道『是開車出去了嗎』,自己回答『是的,馬上就回去』。無論如何,要儘快趕回去,讓父親……」
永澤彰在上私立學校的二期制,每年的9月,有一個星期休息。由於前期的期末考試非常累,每天再學習就很辛苦了。為了解除疲勞,他就在學習之餘,上網解悶,在「徵友」的網站上,尋找著自己中意的女孩子,與她們進行聯繫。
「在房間里,我摟著晴子,求她不要和我分手,我還說,我不會總是這樣的,我打著工上大學,一旦畢業就會就職,那時我們……」
這些話迴響在阿彰的耳邊。正是這個「約定」,自己按照晴子說的,用刀刺死了她。雖然阿彰只是想傷她一下,但沒有想到,她卻這麼堅決。阿彰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頸動脈上。
「我經常借爸爸的手機,說是和學校的同學們,去哪裡……」
「於是,我只好全都說了。我實際在上髙中三年級,這個月的5日才剛到18歲成年。
「他說自己和另外一個女人,在新橫濱飯店的房間里,說好了那個女人,馬上就把手機還給自己,為了謹慎,父親還帶了一把匕首。最後由於那個女人反悔,父親只好用匕首威脅,不料她突然拿出催淚瓦斯罐噴射。」
里村玉見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永澤彰的自白。
阿彰憤怒地說道。他那兩排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先生,兩個事件,哪個都是殺人事件啊!……」永澤彰害怕看到玉見說出,自己不願意聽到的話一樣,低著頭問道,「也就是說九*九*藏*書,要是殺了兩個人,肯定要判死刑的嗎?」
晴菜藉助著外面的路燈,打開了刀刃,拿在手裡,對準了阿彰。
由於兩件殺人及屍體遺棄事件,警方和檢方,都無一遺漏地,進行了詳細的調查取證,肯定超出了他的預計。短時間的「學習」成果,迅速被攻破了,因為他的供述,到處自相矛盾,連飯店的名字都記錯了。因此,當警方要求他回憶刪除的簡訊內容時,他什麼都說不上來。
「你在網站的徵友名片上,使用了『望』這個名字,還說自己今年26歲,是一家外資的保險公司的員工吧,為什麼與事實不符?」
但是,他沒有手機,這對晴子來說,正中下懷。
「我好幾次都想對你說實話。」阿彰道了好幾次歉,也向晴菜說著好話,「我一旦高中畢業就就職……但是,現在絕對不能讓我父親知道。請你一定等著我……」
「你和晴菜小姐,發送簡訊的手機呢?」
「晴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給你發送簡訊的?」
里村玉見感到:自己的嗓子十分乾渴,站了起來。她從冰箱里拿出了礦泉水,放到了阿彰的面前,他低頭謝了一下。看到玉見把自己的那瓶水打開了,他也慢慢地拿了過去,打開瓶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父親在那天,還是若無其事地上班去了,他說他有事要去東京。出門前他一再叮囑我,要去學校和補習班。
「你們通了幾封郵件?」
阿彰先把自己的電腦地址告訴了她,晴菜隨即也把自己的手機地址告訴了阿彰。於是,兩個人的關係又進了一步,而且,直接通信,則是在前年的聖誕節前後。
從早上就出現的晴天,使得天空十分地湛藍,父親很早就去事務所了,晴菜的丈夫也出差了。
「我用的不是手機,而是電腦,因為父親不常在家裡使用,所以從高二起我就用了。」
「當時是誰先主動的?」
「為什麼警察沒有來問父親?……是不是因為晴子和我,發送簡訊的,是另外一部手機的緣故?如果運氣好的話,那部手機不會被發現的吧?……父親雖然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他也並不敢盲目樂觀。
「怎麼說吧?」頓了頓后,阿彰把身子,完全對著玉見坐好了,在他那張浮腫的臉上,玉見似乎還可以看到,近乎羞澀的傲笑。
「前些時候的事情暴露了。」
行不行?
「『我要離婚,想和你一起生活。』說這番話時,她的眼睛濕潤了,看得出充滿了期待與興奮。
「沒有,因為幾乎沒有,給男性發來聯繫簡訊的,但是,在會員登錄時,可以作名片,主要是自己的郵箱地址、出生年月和職業……」
「他是不知道的,因為我用的是我的密碼,」
「是去年的1月18日星期日。」
「什麼?……」永澤彰驚恐地望著日野晴菜。
「真的?那麼我們一起去死吧?」
「接著,我還是大聲地喊她,並且,把臉放到她的鼻子和嘴邊,她一點兒呼吸也沒有了。我給她做人工呼吸,但是,她的胸部沒有任何起伏。我急忙打開了車燈,從雜物箱里找出手電筒,照在了那個女人蒼白的臉上,她的雙眼瞪得非常大。『快看看我!……』我拚命地祈禱著,但是,她的臉漸漸地變得像一張白紙一樣慘白……」
「在哪裡?」
「你在網站上,也有自己的名片嗎?」
「什麼時候有了這個預感?」
臨近6月的第三個周末,阿彰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地步了,雖然他還在頻繁地參加考試,但是,成績依然繼續下降。以至他得了頭疼症。直到有一天晴菜發來簡訊,說還想再見一次面,阿彰這才恢復了一點兒元氣。
「2點前我在百合丘,變電所水泥外牆的路上,接上了晴子。晴子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長裙,挎了一個紅色的肩挎包,顯得十分可愛。但是後來我想,那也許是在暗示著什麼。」
「那是我爸爸的,但是,因為我喜歡,所以一直是我在用。」
阿彰的表情十分複雜,緊緊咬著嘴唇,低著頭喃喃地說著。
「父親交給我了,我也看了。因為我的簡訊,全都沒有了,所以,也就沒有證據了。雖然沒有了簡訊,但是,數據還會在運營公司里,能不能隱瞞過去,我心裏一點兒底也沒有……」
「她從她丈夫出差回來,要洗的衣服裏面,發現了一根長頭髮,以前她就懷疑,她丈夫有了外遇,這下她有了證據。
里村玉見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永澤彰。這張哭腫了的臉,看上去還是和稚嫩未退的娃娃一樣。混蛋,當時怎麼就敢將自己的年齡大上八歲?……現在一想到這一點,玉見不禁一陣眩暈襲來。
春分那天,阿彰和晴子一起,去高尾山一帶去兜風。他們把車停在半山腰處,也記不得是誰先主動的,兩個人第一次親吻了,他們忘記了一切。那時他們就預感到,兩個人的關係,將會越陷越深了……
「那麼你們直接見面是什麼時候?」
「我當時嚇得不輕,父親也十分緊張。但是我想,就是警察找上門來,調查晴子和我發送簡訊的事情,我也會堅決說,和我沒有關係。就算簡訊的內容,會留在什麼地方,我也會堅持說,我什麼都不知道的……
里村玉見看著他把雙手支在膝蓋上,緊緊地抱著頭,渾身因哭泣而顫動著的樣子,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拚命地思考著:「是不是給塔之木打電話?可現在是半夜3點半啊!……」
「望,你愛晴子嗎?」
「對個人的介紹,都是自我評判,我希望自己的評價,在5分里的4分……」
他把刀刃用力按了按,不料,同時,晴子就像是故意配合一樣,猛地向前一挺。
「是誰提出見面的?」
永澤彰重重地點了點read.99csw.com頭。
她在使用「晴子」的網名時,也偽稱自己22歲、獨身。在她使用這個新的網名,在網站上登錄后,很快就有許多的男性,給她發來了帖子。晴子有選擇地回復了幾封信,最後確定了叫「望」的男子,作為自己的網友了。
5月30日星期日,由於父親出門了,阿彰順利地把車開了出來。他在百合丘接上了晴菜。他認為今天的見面,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吧。
儘管這樣,阿彰還是把自己的年齡,說大了八歲。
「我希望的就是,不要判處我父親死刑!」說到最後,阿彰聲淚俱下,「晴子死亡的原因,是我造成的。如果晴子不死,父親也不會去見朔子……」
於是她讓阿彰的手,握住了這把匕首。
「晴子讓你先殺了她?」
晴菜擔心簡訊手機,放在身上被丈夫發現,所以,她一直藏在家裡,從來不帶在身上。但是,阿彰自稱自己是「獨身」,因此,沒有這樣的擔心。
「4月18日星期日。」
「但是,她說她的丈夫總是出差,一個人在家裡,十分孤獨,沒有一個說話的人。她就希望像現在這樣,能有一個說話的伴兒,聽到這話,我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但是她能向我坦白這一切,又讓我非常感動,於是,我也向她說明了,我的真實身份。我想我是一個高中生,不會說假話的,這樣會讓她也放心的。但是,沒有想到我的話,卻讓她傷心了,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我……」
「什麼都聊……晴子說的話題特別多,看樣子,她很少能有人和她說話,什麼孩子時期的事情、網路里的事情……」
「我想,我也是非常愛著晴子的啊!但是,我還不敢說我有這樣的自信……」
4月25日星期日,他們也約會了。因為這次沒有了借口,所以,他們這次是在澀谷見面,在一家吃茶店裡聊天。就在那次,啃菜第一次哭著向阿彰,坦白了自己24歲,是有家室的妻子。
第二天,正好是每月1日的「不可回收垃圾」的回收日。父親因為明天一天,都有客戶要見面,所以,連夜要求阿彰把他用的那部手機,徹底進行了粉碎,分別扔到了好幾個地方的垃圾回收處。第二天夜裡,父親回到家時,阿彰就把按照父親說的,是怎麼做的說了一遍。
「我們還說了許多的話,但是,我現在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最後晴菜低下了頭,陷入了極度的絕望之中。」
「你把手機的號碼告訴了晴子?」
最後他被移送到大月警察署,在進行桂山湖事件的調查取證時,他堅持說是晴菜以結婚脅迫自已,從而兩人發生了爭執,不料,發生了意外的死亡事故。但是,他承認是自己,遺棄了日野晴菜的屍體。
聽到這話,阿彰嚇了一跳。
永澤彰在12點50分,把車從家裡開了出來。他來到百合丘的附近,在公用電話亭,給晴子打了電話。早上父親出門時帶走了手機,所以,他只能在公用電話亭里打了。
「即使那樣,說自己26歲,這和你的實際年齡,相差得也太遠了吧!」
「自己的話,使晴子十分驚訝,她認為我應當是高興的。我也注意到了,她的臉上,流露出了懷疑和驚奇的表情。
「名宇是對的嗎?」
「大概是十多封吧……」
「說去飯店是晴子……但是,是我一邊親吻,一邊對她動手……」永澤彰朦朧地回憶著,又激動地抽泣起來,「當時我想:在車裡也行,但是,她竟然堅決不同意,在這樣的場合做|愛。我們去了飯店,我不知道應當怎麼開始,晴子也很緊張,想起來真是可笑啊……」
「於是,我又回憶起,父親因為我的學習成績下降,而訓斥我的樣子來。像我今年的樣子,是根本別想考上大學的了,要是再知道了和晴子的事情,那我就徹底完蛋了……」
「後來我幹了什麼,完全記不得了,我已經沒有了現實感,好像意識已經從我的身體里出去了。我睡了一會兒,但又被碰夢驚醒了。很長時間都是這樣的。」
「是……」
從那以後,阿彰的父親,就對他在星期日頻頻外出,慢慢地起了疑心,對他的學習成績,也提出了嚴厲的批評。離高考還有一年,自己也著急起來。
這就對了,因為郵箱的註冊人,是永澤悟的名字。
「反正我怎麼說,你也不明白,我要對我的父親,和死去的姐姐負責。」
阿彰點了點頭。那正是他的一次偽裝,為自己製造了「不在現場的證明」,里村玉見推測著。
「你說你殺了晴子?」里村玉見確認般地,又問了他一句。
在徵集網友的時候,一般都不用自己真實的姓名,什麼假話都說,年齡、職業、性別都是這樣。是男的就起一個什麼「百合」、「芳子」的女性的名字。因為,這已經成了網友之間的「潛規則」,所以,大家在這裏都沒有了犯罪感。
最後,父親把阿彰留在了房間里,自己去了車庫。阿彰被恐怖感壓垮了,他倒在了沙發上。

01

「要不我們一起死吧?」
自從那次見面以後,他們的關係就更加親密起來了,簡訊也多了。到3月中旬往來了3封,都是在星期日的下午,到澀谷或者新宿見面,然後在一起喝茶、聊天。
永澤彰也馬上看著玉見回答道。永澤對塔之木和玉見說的,以及在法庭上講的,也是這樣的。
「你的父親不認識晴子,你剛才這樣說,那麼誰和她是網友?」
「奶奶和我都等著父親回來吃飯,但是,他回來以後,就一頭鑽進他的房間里,一個小時也沒有出來。後來我們三個人,雖然是在一起吃的飯,但是,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臉色也一直陰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