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僅僅在考慮，對誰也還沒說。」
「住院時確實只交了3萬日元押金，我也知道醫療費馬上就要用光了，可是……」戶田垂頭喪氣，同用救護車抬進來時的暴跳勁兒相比判若兩人，「不過，我認為有了3萬日元總能再住幾天的。」
「真是護士長告訴你的？」
「他真是這麼說的？」
「年輕人嘛。」
「大夫，我……」患者戶田徐徐抬起頭來，「不向直江醫師打個招呼能行嗎？」
女人叫真弓，但這也不是真名，是她在銀座阿羅尼加酒吧時的花名。真名叫植草真知子，本來是個很瀟洒的名字，但對佑太郎來說還是叫真弓聽起來順耳。，佑太郎在兩年前就認識了真弓，那時她還在阿羅尼加以前的奧德爾酒館供職，半年後，真弓和佑太郎就混熟了。
「門診治療真的不行嗎？」
「到都政府辦事只需30分鐘，等我一下！」
「對不起！」臉上本無汗，院長卻從兜里拿出手帕來揩了揩在頭，「開到惠比壽去！」
「這麼說，是真的嘍！」
司機不動聲色發動了車子。
佑太郎穿好褲子，梳了梳頭。
「你這個狠心爸爸！」
「可是，醫院那玩藝兒掙錢嗎？」
「年紀輕輕沒有固定工作，每天瞎混，又有些流氓模樣的朋友，讓人討厭。」
「阿修！」亞紀子第一次呼喚小橋的名字，「不許你說那種話。」說完，亞紀子把門推開，小跑似的奔向二樓。
「事情倒是如此，但我看那個小氣鬼院長等不上三四個月。」院長的方針是盡量不收救濟戶患者，即使來了也早些打發回去。
「可是，這件事錯在患者身上，是因為他住院治病不給錢的緣故。」
「當然啦，您今天有空？」
類似同事模樣的人前來探望，也只是住院后一兩天的事，第三天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不要差額的大病房在咱醫院里僅僅有兩間啊。」
「這件事，前天我才知道。」
汽車沿著青山大街徑直向東京都中心駛去。陰雲低垂，今天的車道又不順暢。
「好啦，拿著吧。」院長把票子拋到司機座席上，青年司機有點兒猶豫了，「不過，嘴要嚴哪！」院長使了個眼色，走下車，朝著鑲有彩色瓷磚的公寓樓正門走去。
「但是，直江醫師同院長之間卻明顯地有著一條線。」
「難道還能有好辦法嗎？」
「這事我們也曾考慮過。即使以後能夠接受生活救濟，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佑太郎正往他的粗脖根兒上纏領帶。
「完全對。」
「對不起！」
「你那店的事，等我們那裡搞完了准讓你干就是。」
「直江醫師怎麼說的？」
「是在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女人踢踏著兩腳，但她身材矮小，一下子就被佑太郎攔腰抱起，拖到裡間卧室去了。
「這樣可以延長他的住院時間，哪怕一天也好。」
雖然把戶田訓斥了一頓，但也找不到什麼妙策。小橋心裏焦急，從白大褂兜里掏出煙捲來。亞紀子看在眼裡，馬上從煮針器旁取過火柴，放到桌上。
從車站前的M銀行旁的巷子開進去，越過兩個交叉路口，道路開始上坡。跑完坡道，到達高頂就是第一高級公寓。這套公寓的特徵是：渾厚的白色牆壁，藍色屋頂，黑色鐵柵欄的陽台，人們讚譽它為「北歐風格」的建築物。
「誰是他的同夥……」亞紀子沉下臉去，「我只想說，這事不能都怪院長不好。」
「瞧這回答多沒勁兒，我若是真生了病，爸爸一定會很為難的。」真弓一個人嘻嘻地笑了起來。
佑太郎從浴盆里出來喝啤酒時，已經是5點30分了。
「離這兒不遠呀！」
「被抬進來時，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對不起！」戶田站起來，鞠了一躬，兩手捺著睡衣前九_九_藏_書大襟走出診察室。小橋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又點著了一支煙。
女人兩腳踢蹬著，佑太郎用側腹壓住女人右手，用左手捺住她的左手，撩開睡衣前襟，把手指貼近女人的隱處。
這話倘若是院長說的，倒情有可原，若是直江醫師也這麼說那就太冷酷了。
「難道唯利是圖的銀行會借錢給人？」
「為什麼？」
小橋看見亞紀子遞過來的眼色，這才意識到眼前還有一個患者，於是不做聲了。因為醫師之間的意見分歧讓患者看見太現丑了。
門關上了，腳步聲遠去以後，亞紀子向小橋說：「您那麼說不要緊嗎？」
「怎麼樣，投降了沒有？」佑太郎乜斜著睡眼望著女人，回味著很久以來不曾獵取到的滿足感。
「從朋友們那裡再也借不來錢啦？」
「大夫，您千萬不要蠻幹。」
「對啦，他是個醫生狂四郎，不過，我真希望讓他給治病。下一回有機會請把他帶到我們店裡來。」
「不過，戶田先生現在確實沒有收入，有其他辦法嗎？」
「那麼，現在可不是說無關痛癢話的時候，別忘了你是病人，問題在於你的臉傷化膿沒愈，仍有暈眩和頭痛癥狀。」
「那麼說也不全面。」佑太郎把剩餘的啤酒一口喝光。
「不，一點也不。」
司機叫野村，是個27歲的小夥子，來到東方醫院已有3年之久，對於醫院及院長家屬熟悉極了。
「我說，爸爸，有點事想跟您商量。」
「但是，直江醫師倘若再說可以出院呢？」
小橋興奮時的特徵是嘴角微微顫抖。
「你就放心好啦。」小橋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似的心情愉快極了。當醫生的第三個年頭，自己總算成長為名副其實的醫生了。亞紀子在旁邊好像驚呆了似的凝視著他，說，「坐的時間太久，又會產生暈眩的喲！」
「不，那我可怎麼辦呢？」
「可在當時空閑的病房中這是最便宜的。」
「那個震顫症患者完全沒有必要住院，讓他搬出來，命令出院！」
「天哪，我說的都是實話。真那麼想過。他是不是不大說話？冷峻的面孔，讓人害怕？」
「可你在8點之前到店就行唄，對不對？」
亞紀子看到他發火，急忙不吱聲了。
「哎，會讓人看見的！」
「真的？事後讓律子夫人查出來，挨頓罵，那可犯不上。」
「爸爸洗澡嗎？水不太熱，可也將就著。」
「你純粹在胡說八道，順桿爬。」
「天哪，壞事啦，要來不及啦！」真弓戴上乳罩，穿上襯裙，坐到鏡台前圓椅子上開始梳妝打扮了。
「嗯，我若是生了病，也能讓我去住那最高級的房間嗎？」
「住院費之外還要手術費、藥費等等。」
「你父母在什麼地方？」
六天前戶田次郎在澀谷區道玄坂的酒吧間喝酒，酒醉后同男人發生口角，結果被對方用啤酒瓶擊傷了臉面。
「我沒有說錯一句話。」
真弓一邊擦粉底霜一邊皺起眉頭。
「我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兒。」
「上次我扭了腳脖子，到醫院去照x光片。那時，有個人在走廊里正同護士談話。我觀察她時，辦事人員們都管她叫太太，我這才明白。」
「是的，她把我叫到走廊里，小聲對我說的，別人不知道。」
「是。」
「可也是，爸爸的身子大，能把水溢出一半多。」
「倘若院長說急於要錢的話，我可以暫時墊上。」
「聽我說，等好好洗完再來嘛！」
「……」
真弓在鏡子里吐了吐舌頭，「您生氣啦？」
「天哪，原來是爸爸！」女人把頭髮向上挽起，然後兩手按著睡衣前襟，「嚇了我一跳！」
「幹什麼工作來著？」
「今天到店裡去嗎？」read.99csw.com
「最近以來，我怎麼也弄不明白直江醫師的做法。」
「為什麼？」
「院長我也不在乎。」
「現在手裡有多少錢？」
「那麼，就該進一步認真地考慮考慮。」
「事出突然，你父母也許會大吃一驚的。但是，為了你的身體他們總能想點辦法。」戶田點頭稱是，又用手摸了摸繃帶。
「離這兒遠。」
「若是讓她瞪上一眼我都會嚇癱的。」
「並木大街8號有一處別緻的小酒館正要出讓。」
「因為是院長的方針，他有什麼辦法？」
「不是的，我要自己開個鋪子。」
「哼什麼？」
「大夫，能不能把他當成接受生活救濟的病人看待？」站在一旁的亞紀子插嘴說。
「幾乎都是。」
「馬上寫封信，讓他們寄些錢來。」
「現在的醫院原樣不動。如果新的醫院建起來，一色豪華病房，專收自費患者住院，再也不是健康保險醫院了。」
「您……」亞紀子又插嘴了，「直江醫師已經定論說：也許有些難處，不過，出院也可繼續治療。」
「直江醫師是位了不起的人。」
「梳理完我們一起吃頓飯該多好！」
「家裡人呢？」
「你見過她？」
「太不近人情了。」
「說這種話讓倫子小姐聽見會惹出麻煩來的。」
「太棒啦！」穿好連衣裙，再用發刷梳攏一下頭髮，真弓已經變成了在裸體時想象不到的高雅姑娘了。
「護士們都討厭他。」
「再有四五天你就能出院，3萬日元足夠。所借的錢在你出院后可以幹活掙錢還給他們嘛。」
「平時你不加入健康保險，當然會這樣。」
「究竟會怎樣我現在也不知道，所以正在琢磨著。」
「院長競選議員時的諾言。」
「不不，這事不能怨護士長，是因為我沒交錢……」
「雖然到了11月，可仍是這麼熱。」院長宛如向司機討好似的說，「這樣陰沉沉的下午，最容易發生交通事故。」
小橋醫師坐在轉椅上搖晃著向戶田問道。
「怕什麼？倘若她聽見轉告給直江醫師，那我則是求之不得，我應該感謝她才是。」
戶田的話讓人摸不透。他自己說是樂隊演奏員，可據護士們說來探望他的小夥子均是一副流氓相。因此，戶田以前當過演奏員一說令人懷疑。
戶田未予答理，用手摸了摸纏繃帶的額頭。
梳完頭，穿好西服上衣，佑太郎再也不是剛才的狂態表演者，而是道貌岸然的紳士了。
「可你走到街上人聲嘈雜的地方以及人群擁擠的地方，不是產生頭痛和暈眩嗎？」
院長行田佑太郎下午3點離開醫院去了東京都政府公害局，為的是借閱有關公害的一些資料。
「我想不單單是這個原因，我認為他自己有一整套自己的想法。」
「高個子，表情嚴肅，長得滿帥的那個。」
很可能是因為在明亮的光線下，遇見一個只有一層睡衣的女人的緣故，佑太郎禁不住春心激蕩了。
「不是蠻幹，我只是想做一件順乎情理的事。」
「不過，護士長也夠討厭的了。」
真弓23歲，而佑太郎55歲，儘管年齡相差懸殊，但作為靠山，她毅然選擇了他。佑太郎越老越喜歡起年輕姑娘來，他認為多麼年輕都不要緊，特別是這個矮小身材，小翹鼻子，活蹦亂跳的真弓，正是他的意中人。只是真弓今年才23歲，同他女兒三樹子年齡相同，這一點或許也算是美中不足之處。
小橋聽了這些話，覺得剛才自以為是的話說得過分了。
「別忙，剛剛洗到一半兒。」
「昨天下午。」戶田次郎的頭部和右眼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
「哎呀，不行，混蛋……」
「能行嗎？」
「多費事呀。」女人一邊嘟囔著一邊試水溫。
「門診治療並不是絕對不行。這麼做患者要多受痛苦，也會延遲治愈期。在這個醫院里比戶田君病情輕得多的患者有那麼多，而放九-九-藏-書著他們把戶田君攆出去，不通情理呀。」
「豈有此理！」
「偶爾來個突然襲擊也不錯嘛！」
「還做過這種事？」
「酒醉容易生事，我也知道這點。」
「來之前，打個電話多好。」
「然而，他在大學里是位醫術高超的人，如果他不能向院長提意見，那麼還有誰去說呢？」
這房間在最上層的八樓，近處沒有與它同一高度的樓房，佑太郎很清楚這一點。
「住院和出院與有錢無錢毫無關係。問題在於從醫學角度上看患者處於該住院的狀態，還是該出院的狀態？只有這條標準！」
雖然當時止住了嚴重的出血，傷痛也減輕了，但稍稍走動時患者就感到有些暈眩和頭痛。儘管眼睛沒傷著，可是從額頭到右頰卻被劃開了三條口子，其中有些已經感染化膿，每逢動嘴時便感到抽搐疼痛。受傷后，由於暴跳又被塞進廁所里，失血過多，體力尚未恢復正常。
「走吧。」
「您到哪兒去？」
這公寓里的818號室的門上，掛著一塊只寫著「植草」的姓氏橫牌。佑太郎按了按門鈴，等待裏面的人開門。
佑太郎摟過只用睡衣遮掩著的女體。
「這要看對方情況，說不定。」
「他說沒辦法，只能出院了。」
「或是猥褻地笑一笑，還給我看下流照片。」
「那麼，一起到醫院來的那伙人也都是演奏員嗎？」
「父母呢？」
「那倒是，不過，這人很討厭。每次我去檢查體溫、診脈時，他總是抓住我的手腕。」
「不對，他狡猾。」
「你那麼喜歡他？」
「沒有。」
「搞個婦產科醫院不好嗎？墮胎的全都是自費，准能掙錢！」
「是我！」
「怎能讓她察覺呢？」
「不要緊！」他為自己鼓勁似的說，然後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黑板，「大病房沒有空床位嗎？」
「是的，就算……」
已經5點多了，門診室里只有值班醫師小橋和值班護士高才亞紀子兩人，另一名值班護士田中綠因為幫助廚房送飯到病房基了。
「我眼看就24歲了。總是當女招待也不是長久打算哪。」
一陣鑰匙聲，門打開了。
「那醫院大嗎？」
「你說的是直江大夫？」
「辦完事後還要同有關人員一起吃飯，也許要晚些。」
「直江醫師是知道這些情況的呀。」
「誰？」
「中目黑區。」
佑太郎抓緊有利時機，闖過關口，因為能夠猛打猛衝的時間並不太長，一旦貽誤戰機，它就不知何時才能蘇醒。剛才略有抗拒的她，現在已經服服帖帖。這時，在夕陽照射的卧室里佑太郎的長滿老人斑的身體同一個剛從澡盆里爬出來的微帶紅潤的身體擁抱在一起。
「夜間酒館的？還是……」
「這倒是事實，不過，那個患者也夠怪的。」
「是是……」
「就是他不好嘛。你想想，他並不缺錢花可總想發財。他把治病當做發財的手段，難道這不是不好嗎？」
「是。」司機兩眼凝視前方，低聲回答。
「還有過這種事？」
「大夫，患者在這裏……」
「他手頭麻利果斷，多少有些殺氣。」
「可不是嘛。」司機的答話毫無修飾。院長一邊瞧著汽車長龍，一邊時時——每隔10分鐘看一次表。駛過天現寺，來到惠比壽車站時已是4點30分了。「是第一高級公寓吧？」
「對對，他是叫直江。」
「二十三四歲就想當老闆娘，可有點兒太早。」
「是有些困難。讓我跟護士長說說，求她再等一天。」
「樂隊演奏員。」
「……」
「今早，在他查房之後我向他懇求過。」
「不許對前輩如此不敬。」
車子停在了高級公寓的樓前停車場。
「總之，這個醫院的方針是只以有錢人為對象的，完全違背了為大眾謀求保健，確立福利社會的諾言。」
「哼！」
「原來你在洗澡？」
「說得容易，好醫生倒是不易找的。」
「沒人看見九-九-藏-書。」
「他的醫術也是無比高超的。」
那女人轉到佑太郎身後，鎖好門。
「媽的，老狗，住手！」女人把污言穢語不斷拋來，這對於佑太郎來說反而成了一種刺|激。倘若沒有三個條件，即：相當長的休息時間，猥褻下流的手法，女人的淫|盪反應，他很難勃起。然而，今天可真夠順暢的。
「地點是公害局的總務部，對吧？」夫人再三叮問，佑太郎有點膽怯了。
「你好糊塗，到了那一步，你可就糟啦！」
「不，用不著。」
「我們那裡？是怎麼回事？」真弓把白色喬其紗連衣裙從頭頂上套了下來。
「不，什麼事也沒有。」佑太郎一邊脫去大衣，一邊賊目鼠眼地四下觀察。
「不值得信任。」
佑太郎站起來，穿上襯衫，真弓化完妝，又往肩膀上噴了些香水才回過頭來。
「像那樣輕的患者，按照護士長的意圖讓他去住院，打些毫無必要的針劑。對石倉老人進行假手術，對剛才那個傷口化膿的人命令出院等等。」
「太不方便啦！」
「我說是嘛，我從第一眼看見他時便有這種感覺。」
這女人也許對白晝偷情過於興奮，她一邊反抗一邊嬌聲媚氣地喊叫，正像她所說的那樣，佑太郎來之前她正在澡盆里泡著，身體還未十分干透，所以有點兒熱乎乎的。
「現在空著的只有二等以上的病房。您打算把戶田先生搬到更便宜一點的病房去嗎？」
「但這並不是護士長的隨意決定，她背後准有院長的話。」
「你先洗吧。」
「他也許曾經是位優秀的醫師，但他既不是我的先輩也不是大學醫院的同事。即使批評他也不為錯。」
「開到都政府嗎？」汽車駛出以後野村問。
「您說，他的父母真會給他寄錢來嗎？」這件事小橋也沒有把握，「您給他墊付不要緊嗎？」
「遠也算有啊，不依靠父母嗎？」
「倒沒什麼不好，不過，，時間長了，患者之間會產生嫉妒心理。」
「一起去可不方便。好啦，我們走吧！」佑太郎站起來，穿上外套。
「你若是辭掉，我可太贊成啦。」
真弓離開鏡子，來到沙發旁在佑太郎身邊坐下。
「即使你合乎救濟條例，接受生活救濟人的藥費，也得去保險公司申請，等錢來到醫院時，至少也要三個月。」
「兩樣都有難道不好嗎？」
「你向直江醫師說了什麼？」
真弓一邊貼假睫毛一邊聳了下肩膀。
「那，現在這個醫院怎麼處置呢？」
「可是，大夫，護士長已經告訴他明天就得出院，即使他向父母要錢也來不及了。」
小橋醫師悶悶不樂起來。
「事到如今說那些話有啥用處？」聽了小橋的話，戶田又伏下了他那纏滿繃帶的臉。
這房間的門口有一套沙發，右手有電唱機和電視機，左邊幔簾後面有個小廚房，裏手還有一個16平方米的日本式房間，浴池在廚房左手裡間。由於這公寓才建起半年，所以牆壁雪白，再加上只有一位女人居住，裏面擺設得更是整整齊齊。
「在哪兒？」
卧室的另一面是三扇鋁製玻璃門，門外是陽台，太陽正從西方照射進來。
「那可不行！」只剩下兩個人時，亞紀子的語氣已經變成戀人之間的語調了。
「那是因為他不是經營者。」
「我不是跟你談錢的事！」這時，小橋突然喊起來，「我不是說有無保險，有無住院費！」
「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來？」
亞紀子又叮問一句。
「我就喜歡洗到一半時的。」
亞紀子笑出了聲。
「不過，太太的臉倒像有點歇斯底里。」
「可是開醫院那麼辦就不行啦！」
「當醫生的人沒有必要考慮錢的事。只要忠實地為醫學獻身就夠了。」
「不，7點鐘有個約會，要會見一個都政府的官員。」
「給我看病的那位大夫還在嗎？」
「我想再新開一處醫院。」
「摳門兒。」女人猛地一轉身，站到了西服立櫃https://read.99csw.com前。她身體纖細，但在白襯裙遮掩下的屁股卻是豐|滿渾圓。
「這麼說要到9點或10點嘍！」
「現在這個醫院里不是也有一天1.5萬日元的豪華病房嗎？」真弓又照了一下鏡子說。
「幾點鐘回來？」律子送院長到汽車旁，問道。
「儘管你這麼說，難道你願意被攆出醫院嗎？」
「在宮崎。」
「是嗎？」真弓面朝鏡子說。
「我明白啦。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今晚放心睡大覺吧。」
「總之，盡量早回。」
「怪不得爸爸那麼迷上她，真是個大美人喲。看上去真不像48歲。」
「這個醫院動不動就講錢！」
「五六千日元吧。」
「這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那就再加一次熱水嘛！」
同一時間，小橋醫師在門診室正同患者戶田次郎面對面地生著。
「即使有了好病房，沒人去住也同樣無濟於事。」
「絕對不行嗎？」
「我想建個有50張床位的。」
「有倒是有，不過，也有光靠保險的患者病房啊！」
「怎麼還問我呢？不是您告訴我的嗎？」
「然而，那事和這事是兩碼事。」
「天哪！你還懷疑我？」
「小酒館？在銀座可不是容易弄到手的。」
「您瞧，連澡盆的水都涼了。」
佑太郎在都政府辦事的時間正如所說的一樣，只用了20分鐘。他從正門像小跑似的跑到車前上了車。
「你辛苦啦！」院長向車門邊靠了靠身子，順手遞過一張一千日元票面的票子說，「這個，給你。」
「算啦，算啦，急什麼呀！」佑太郎已經把領帶系好。
「讓我想想看。」
「你什麼時候成了院長的同夥？」
「活像小說里的狂四郎。」
戶田低垂眼皮，25歲的青年頭上纏上繃帶，越發顯得可憐了。
「不是用掙來的錢，而是用銀行的貸款。」
「那就一起吃嘛！」
二人被小橋的洶洶氣勢所壓倒，誰也不發一言。過了一會兒，戶田像引咎自責似的抬起他的只露出左眼的臉說：「都怨我手無分文同別人打架惹了麻煩。」
「嗯，恐怕是很難……」
事情辦完后，女人吐了一口長氣，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總之，你給你母親寫封信吧。」
「喜歡和討厭，與生病沒關係。」
「您……」亞紀子又勸戒了。
「我請客，即使和你在一起也無妨。」
「只要他摸我一下，就能使我神魂顛倒。」真弓攤開兩手，做了個傾倒的動作，「他不但英俊而且面孔深沉，穿上隔離白衣時，可神氣啦！」
「嗯，同樣跟病人打交道，真不如光同有錢人好些。」
「大白天，不行！」
「你連年齡都知道啦？」
「不，不用。這麼幾個錢，我會想出辦法的。」他耷拉著頭，直至低垂到露出脖子后的髮際來。
「這樣就行。」佑太郎把女人撲通一下拋到床上。
院長掏出記事本寫著備忘筆記，看看表。車到三宅坂時，已經是3點30分了。
「對，對！」
「不行！至少要住院兩周是直江醫師親口說的。」
「不是那麼大的，就像售貨亭那麼大的小酒館就行。」
「您說什麼？」
「你這麼風風火火的，也得容我想想嘛。」
房內聽見了鈴聲，但沒有立刻出來開門。他又按了一次，並且從鑰匙孔朝里窺視了一下。這時，一個女人從里問：「哪一位？」
佑太郎只穿一條大褲叉，又喝了一杯啤酒。
「在這呆不下去，我隨時可以回到大學醫院，沒有必要留在那種人的手下。」
「因為你住的病房是每天3千日元的。」護士高木亞紀子好像述說理由。
「那倒也是，可必須在6點30分之前到美容院。」
「是的。」
倘若出院，也要在一周以後，最少也得在拆線后兩三天，然而，昨天下午他突然遭護士長勒令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