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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場的亡靈

網球場的亡靈

「吃點吧。」夏時將包子放在書桌上。葉冰穎搖搖頭,淚珠始終在她眼眶裡打轉。
「我也是個業餘的畫手哦,不過你畫的是油畫,而我對素描比較感興趣。」夏時仰望著肖晨說。
「哦哦,是我記錯了,」湯臣的神色略有慌張,「我一點多是出過寢室。」
「嗯,張家奇當時還是個高三學生,他是這件案子的重要證人。」
「只是發生過爭執,為什麼會被當成嫌疑人?」
湯臣沒有出聲。肖晨接著說:「我問過方老師,他依稀記得洗筆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左右,而這種水彩顏料一般在15分鐘內就會幹涸。這就表示——在差不多一點到一點十五的時間段里,你寢室的房門曾打開過。那麼我想問一下,是誰開的門呢?」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和灌木叢中偶爾傳出蟲鳴聲,教學樓門廳內政治老師正與副校長竊竊私語,幾個高年級的學生正愉快地結伴往校門方向走去。一切都還是新鮮事物。當然,這些在夏時眼中並沒有太多的吸引力,她吸了口氣,加大步伐徑直走向女生寢室門口。
「是,」夏時利索地回答,「不過不是化學系的。」
「早上八點。」
「你現在有空嗎?」
「湯臣也是剛剛才開始懷疑你的。警察檢查湯臣電腦的時候,發現幾個星期前的上網歷史記錄里,有一個林玉婷未公開的秘密博客。博客中記錄了她被殺前寫的幾段日誌,日誌中說,她最近總是被D高中的一個小女生糾纏,這個小女生威脅她,要她和湯臣分手。另外,博客里的最後一篇日誌還寫明了,12月27日的晚上,和她約在工地見面的就是這個女生。雖然博客中沒提到那個女生的名字,但說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這個女生喜歡塗一種味道很特別的香水。」
「燈的開關在你右手邊牆上,離門十五厘米左右的位置。」從黑暗中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為什麼每次都要我說一遍?」
「恐怖吧,據說這些洞每天都會增加幾個。」葉冰穎故意顫抖著嗓音說,「你聽過獨角獸的傳說嗎?」
葉冰穎終於忍受不住,埋頭趴在書桌上嚎啕大哭。這充滿哀傷的哭聲也給時隔一年多的兩宗離奇案件劃上了休止符。
「啊?」迷案還沒有回過神來。
「啊?哦……」葉冰穎畏縮地踱步到夏時身旁,也學著她的樣子蹲下身子。
「在雨衣上檢測出大量的血跡,但因為DNA遭到漂白粉的破壞,無法斷定是死者的。鞋子表面和鞋底也有血跡,唯獨手套上檢測不出血跡,這點挺奇怪的。」
「警察那邊好像已經找到嫌疑人了。」迷案圓睜著雙眼。
「啊?」鍾旭對夏時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腳踏實地吧,不要鬧笑話了。」鍾旭進一步嘲諷。
「詳細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是聽室友說了個大概。」
「怎麼可能,死者早在凌晨就被殺于器材室了呀。」鍾旭提出異議。
「是誰會做這種事呢?又為什麼要在這裏鑿這麼多洞?」葉冰穎一臉疑惑。
「你是化學系的湯臣老師嗎?」鍾旭直視著湯臣的臉問。
「但是,現在如果有一束強烈的白光順著你的視線照向雪地上的腳印,那麼從你的視角看過去,就無法看見足跡的陰影,因為陰影被強光遮蓋了。你們可以拿一塊白色肥皂做個試驗,先在肥皂表面挖幾個淺淺的小坑,然後用一支白光電筒照那塊肥皂,當你順著光線照射的方向往肥皂表面看過去,一定很難看清小坑,原理是相同的。
夏時打開器材室的木門(就連木門底部也被鑿了好幾個小洞),她注意到門后裝了一根插銷,可將門從內反鎖。她小心翼翼地踏進屋子,由於沒有窗戶,器材室內顯得十分幽暗,只有幾道白色光柱從被鑿穿的洞射進來,在木質地面形成一個個圓形的光影。藉著微弱的光線,夏時看到屋內放有兩隻竹筐,左邊的一隻插著幾根球拍,右邊那隻堆了不少網球。除此之外,牆角還有些許雜物。
肖晨眨了幾下眼睛答道:「從剛見到你的時候。」
「這香水的味道很特別啊,法國進口的吧?」迷案還在沉迷於對香水的研究中。
「既然找不到兇手,那我就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張家奇身上,我要報復!我要以牙還牙!為表決心,我還用開水燙傷了自己的胳膊。之後將近一年時間,我一直在制定殺人計劃。你不是喜歡不可能犯罪嗎?好啊,那我也讓你的死成為不可能犯罪,我也讓警方永遠破不了案,這才是對說謊者最好的懲罰。
「可是他全身上下總共被捅了十四刀,很明顯兇手對張家奇懷有極大的恨意。」鍾旭一臉嚴肅地說。
「既然你不是警察,為什麼可以進案發現場呢?」夏時話鋒一轉。
鍾旭領會地點點頭,這時他衣服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想起。接起電話后,鍾旭給肖晨使了一個眼色。
「獨角獸是傳說中的一種怪物,頭上長有一隻尖銳的角。據說,這間器材室里就囚禁著一隻獨角獸的亡靈,為了逃出這裏,它每天晚上都會用頭上的尖角在牆壁上鑿洞。這些小洞可能都是那隻獨角獸亡靈的傑作呢。」葉冰穎煞有介事地說了一通。
「你怎麼知道我是畫油畫的?」
迷案在夏時的帶領下來到網球場的大門前,他向內環視了一圈,發現器材室的門前正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穿著警服。少頃,穿警服的男人發現了門口的迷案和夏時,徑直走向他們。
「這可是一起理論上不可能發生的密室殺人案哦。」鍾旭看著肖晨,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沒錯,死者確實是在凌晨一點到兩點間被殺的,」迷案咽了咽口水繼續說,「可當時他不在網球場的器材室,而是在別的地方——兇案第一現場在別的地方!兇手把死者約到某處,把他殺害,然後收集起死者的血液。等到早上五點網球場開門后,兇手再把屍體搬進器材室,在屋裡澆上死者的血液,留下大量血跡,為的是把這裏偽裝成第一案發現場。這樣看起來,被害者似乎就是在密閉的網球場中被殺的了。」
「好了,你的『白馬老師』不在,快跟我講講你說的怪事吧。」夏時用手肘撞了一下葉冰穎,催促道。

三流的密室

「他被殺了,你知道嗎?」鍾旭進一步提問。
迷案翻了幾下資料說:「沒交集,或者說警察沒有查到交集。你是不是覺得所謂的『無足跡問題』完全是張家奇在說謊?這要是推理小說的話可不得了,讀者看了半天,作者最後的解答居然是『證人說謊』,那不知要掀翻多少桌子了。」
鍾旭一愣,這也是他第一次被嫌疑人罵白痴。
「你剛才說你不可能自由進出密閉的網球場,」肖晨將臉轉向湯臣,「關於密室問題,我想這位夏時同學一定比我更感興趣,你不介意讓她來解釋一下吧?」
「不是我!」湯臣倏地站起身大吼,「我怎麼可能自由進出密閉的網球場?!」
男生見夏時沒什麼反應,便繼續說了下去:「我是二年級市場營銷專業的,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嗎?」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夏時輕輕扣了扣門,然後緩緩將門推開。肖晨、鍾旭以及湯臣同時望向門口。站在夏時身後的葉冰穎看見湯臣正看著自己這邊,臉馬上紅得像個番茄。夏時瞧見辦公室里的三人正圍坐在一起,心想他們肯定在談什麼要事,於是決定暫且在門口等著。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他見眾人都沒有搭話,於是繼續說道:「你們看見這些屋牆底部的小洞了嗎?兇手走出屋子關上門后,只要走到木屋的一側,從小洞伸進一根木棍之類的東西,推動門后的插銷,讓插銷插|進牆壁上的插孔,密室就形成了。」
男生撓了撓頭說:「我叫張家奇。我,我喜歡你。」
「你急什麼,我這種天才什麼密室破解不了?」鍾旭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
「只有一把,而且鑰匙和鎖都是進口產品,無法輕易複製。」
「怎麼啦?臉色不太好啊。」葉冰穎從夏時身上看出了端倪。
「別亂動別人的東西。」夏時斥責道。
「你錯了,」聽完兇手「深情自白」的夏時突然開口,「張家奇當年沒有說謊。」
在一側鐵絲網的中間位置,敞開著兩扇厚重的鐵門,這是進入網球場的唯一入口。葉冰穎拉著夏時走進大門,球場內有兩塊場地,左側邊緣還擺有休息用的小桌和椅子。破舊的中線網掛在場地中央,好似廢墟中的蜘蛛網,帶來一股莫名的蒼涼感。
「嘿嘿,你跟我去我就告訴你。」葉冰穎壞笑道。
「掛鎖的鑰匙只有一把嗎?」
「當時正逢寒冬,時常下雪。那片工地在案發當天也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兇案現場在工地中央的一間雜物房裡,被害者是當時T大的校花,叫林玉婷,她身中數刀,屍體慘慘地躺在地上。這件案子在那會兒可是轟動一時的啊。然而最奇怪的地方是——在案發的時間段里,雜物房周圍的雪地上沒有留下任何腳印。」
兇案現場在S市T大學西校區的網球場里。
「今天上午第一次去你辦公室的時候,你正在辦公桌前忙著寫什麼東西,你是用右手握筆的,代表你是個右撇子。可你站起來跟鍾旭握手的時候,卻下意識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你為什麼不伸右手呢?後來我就察覺到你右手拇指根部的划傷。你是不想讓我們注意到你手上的傷口,所以才在潛意識的心虛驅使下伸出了左手。」
湯臣怎麼也不會料到自己最後的屏障竟會由一個小女生來打破,他惴惴不安地摳弄著自己的手指。肖晨和鍾旭都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夏時接下來的發言。葉冰穎剛剛經歷了從極樂跌到極悲的心境,整個人呆坐在那兒。
迷案點點頭道:「兇手會不會是同一人呢?」
「張家奇的確是在器材室里被殺的,被殺后,他的屍體也的確一直在器材室。可是,器材室未必一直在網球場里啊。在我們的思維中,移屍的概念往往是『單獨把屍體移動到某處』,但本案的兇手做了些許改良,他不僅移屍,還移『屋』。從物理學角度來看,也可以理解成『屍體與器材室相對靜止』。」
「怎麼啦?」鍾旭被肖晨嚇了一跳,好奇地把臉湊了過去,「發現什麼了?」

無足跡殺人

簡陋的器材室用木板搭建而成,粗看過去如同一塊方形積木。葉冰穎指著屋子外牆說道:「你看看這些。」
「他去查一些事情,馬上過來。」夏時回答。
肖晨和鍾旭來到化學系辦公室的門口時,一位長發飄逸的女生正好從裏面走出,臉上洋溢著喜滋滋的笑容,她看了一眼穿警服的鍾旭,笑容即刻轉變為迷茫,遲疑了幾秒后她依舊自顧自地離去。肖晨從女生身上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水味。
「請問一下,」肖晨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右手的傷是怎麼回事?」
「哎呀,不是啦,我失戀了,想請你陪我吃個飯,行不?」鍾旭壞壞地一笑,「順便去一趟案發現場。」
事情發生在那年的12月27日。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雪,一直到晚上八點,雪終於停下。此時張家奇住處旁的工地已被一片積雪覆蓋。然後第二天——也就是12月28日早上六點,雪又重新下起,兩小時后的早上八點,一名工人前來修理工地里的照明燈時,在工地中央的雜物房裡發現了當時是T大化學系學生林玉婷的屍體。
「我也喜歡奎因。」肖晨像是找到了知己般,語調中帶有一絲興奮。
肖晨沉默不語,似乎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無聊的傳說,看來確實每個學校都有自己的怪談。」夏時不屑地搖了搖頭,「我們進去看看吧。」
「嗯?這些小洞是怎麼回事?」肖晨注意到了屋牆下部那些被鑿穿的洞。也正是因為那些洞的關係,死者的血液噴濺到了屋子外面,在周圍的地面上形成零零星星的血漬。
「無視了……」夏時不耐煩道。
「是市場營銷系二年級的那個男生嗎?」
九九藏書「嗯,」夏時點了點頭,「我找你來就是這個用意,希望你利用警察的身份多取得一些關於這個案子的情報。」
夏時瞥了一眼正東張西望的迷案:「跟你待久了,這次輪到我自己身邊發生凶殺案了,真倒霉,還被當成嫌疑人。」
「我還得告訴他兇手在器材室鑿洞的原因,以及製造網球場密室所使用的詭計。」夏時緩緩地說。
「你那個跟班警察呢?」鍾旭突然插嘴道。
「明白了。」鍾旭露出豁然開朗的神情,隨即他走到夏時面前,裝出一本正經的語氣對她說,「你可以走了。」
「所以啊,」肖晨繼續說,「這個時候拚命抵抗才是首要的吧,哪有什麼閑工夫去撿地上屬於兇手的東西。只有當什麼時候會去撿呢?只有當張家奇被刺了數刀,趴倒在地上,他覺得自己已經無力抵抗的時候,才會撿起地上的佛珠,來提示警方兇手是誰。那麼這個時候,他的雙手一定早已被鮮血浸透,可是……死者褲子口袋裡的佛珠有血跡嗎?」
「是不是一個個子高高的,另一個皮膚很白,看上去很年輕?」
「是。」一聲簡短的回答從夏時的唇間擠出。
「那是我聰明!」鍾旭加大嗓門吼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學校里有什麼仇家?」
「哦,你好你好。」湯臣伸出左手跟鍾旭握手,「我對張同學的死表示難過,也憤恨兇手的殘忍行為,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儘管說。」
「算你今天走運!」鍾旭惡狠狠地瞪著迷案,「好了,鬧也鬧夠了,你們快離開這裏吧,別妨礙我們辦案。」
「嗯。」
「聽說你平時跟死者張家奇關係不錯,總和他在一起打網球,我們想找你了解些關於他的情況。」鍾旭說明來意。
「好了,言歸正傳,下面我就來解釋網球場的密室問題,」夏時捋了捋額頭的髮絲,「我盡量一口氣講清楚,所以最好不要打斷我,有什麼問題最後再問。」
鍾旭臉上的表情發生了明顯變化,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這麼晚了,出去幹嗎?」肖晨追問。
「你再說一遍試試!」迷案臉上已經青筋暴起。眼看兩人就要動起手來。
天色漸漸暗下,對面的教學樓只有少數幾扇窗戶向外透射出白色燈光。
「冒牌器材室在案發前早已被兇手裝好輪子,行兇後兇手用卡車把它從工地拖進網球場,拆下輪子后,兇手又把輪子裝在了事先已經鑿好洞的真器材室上,用同樣的方法把屋子運出球場。西校區平時就沒什麼人去,早上五點左右更是不會有人出現,管理員開完門后一般都待在門衛室。西校區與工地之間的圍牆也早已倒塌,兇手搬運屋子時可以直接從那邊出入。
「兇手故意用機械詭計把器材室的房門從內反鎖,是為了轉移我們對『小洞的作用』的正確理解。另外,除了需裝輪子的四個小洞外,兇手鑿其他多餘的洞的目的有三個:第一當然是用森林掩藏樹葉;第二是為了在器材室上做上顯眼記號,為什麼要做記號呢?設想一下,人們第一天看到一間滿是小洞的木屋,第二天還是看到一間滿是小洞的木屋,『滿是小洞』這個特徵就不知不覺烙印在人們腦中,使人們順理成章地認為『我這兩天看到的是同一木屋』,因此做記號的目的是強調『這是同一間屋子』;第三就是兇手比較高明的地方了,你們勘察現場時也應該發現,屋子外面的地上有一些血跡,你們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血跡是案發時從小洞噴濺到屋外的。這就給人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案發時,這間器材室確實在網球場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位置,確實在原地沒有動過。而實際上,地上的那些血漬是兇手後來灑的,你們的血跡分析專家鑒定過嗎?就算是器材室外面的血跡也不能掉以輕心。
肖晨在鍾旭的陪同下,拿著放大鏡仔細查看著器材室內的木頭牆壁。
「嗯,沒什麼好看的書,」夏時拉出自己書桌前的椅子,輕輕坐下,「推理小說太少了。」
「夏時。」
「下面是我對兇手作案經過的大致猜測,」夏時看了看湯臣說,「其實,這個世界上共有兩間『器材室』。我想早在犯案前,兇手已經在西校區后的工地里偷偷做了一間和器材室一模一樣的屋子。器材室完全是木質結構,裝配簡陋,搭建一個複製品應該不是很難。另外,兇手還準備了和真器材室里一樣的竹筐、一樣的球拍和球,甚至堆在牆角的雜物也都被複制了過去。
工地的邊緣是一條河,幾名警員正在河邊忙活著,鍾旭正是其中之一。肖晨看見鍾旭的身影,徑直向他走去。河邊的一堆東西映入了肖晨的眼帘,那是一件藍色的雨衣、一副淡黃色皮革手套和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
「因為我也很想知道死者的口袋裡為什麼會有那兩粒佛珠啊。」肖晨淡淡一笑,「你看過阿加莎的《尼羅河上的慘案》嗎?書中的偵探波洛說道:考古學家在挖掘珍貴文物時,總是先用刷子刷乾淨覆蓋在文物上的細沙,這樣才能清晰徹底地看見文物的真面貌。探究真相也是一個相同的過程。我認為任何事情都可以用邏輯來解決。而要合理地運用邏輯,就必須做到『秩序性』。在證明『兇手不是夏時之前』,我必須先證明『佛珠不是行兇過程中被扯下的』。對我來說,這樣充滿『秩序性』與『合理性』的邏輯流才更具美感。」
「不對,經法醫檢驗,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一點到兩點間,不會有太多誤差。」
「進來吧。」
「我找到它的時候,」肖晨繼續說,「它的上面覆蓋了一層花肥。我問過這裏維護花草的工人,他最後一次在那片花壇里施肥是昨天下午一點。也就是說,這粒佛珠掉落在花壇里的時間一定早於昨天下午一點,不然花肥不可能覆蓋在佛珠的上面。那麼這也說明,整串手鏈斷開、佛珠散落在地的時間也是在昨天下午一點之前。佛珠掉落的地點和時間都和那位女生所說的一致,因此她沒有說謊。」
「是這樣的,」肖晨不緊不慢地說,「因為9日凌晨,方老師的寢室突然停水了,他為了洗乾淨他的畫筆,只得拿著沾有水彩顏料的筆走到走廊盡頭的廁所洗滌。在經過你寢室門口的時候,很不巧一滴綠色的顏料從方老師的畫筆上滴下,正好滴在了你的門前。」
肖晨跟鍾旭使了個眼色,似乎在說「我的結論和她一樣」,鍾旭會意地點點頭,隨即在記錄冊上寫著什麼。葉冰穎依舊一臉茫然地坐在夏時身後,彷彿還身處雲里霧裡。報告完工作的迷案則靠在一張辦公桌前,眼球死死地盯著鍾旭,似乎還想跟他干一架。
「好的,今天先到這裏,你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再跟我們聯繫。」鍾旭合上手裡的記錄冊。
肖晨看了一眼夏時,語氣冰冷地說:「她說的是實話,放了她吧。」
「我說,」鍾旭感到有些莫名,「你到底在找什麼啊?」
肖晨取出其中一張照片,指著它說:「你看看這裏,地板上有一大攤血跡,但是你仔細看,這攤血跡的中間有一處十字形沒有血的地方吧,周圍還有一圈斷斷續續的痕迹。這就表示曾有某樣物件擺在地上,擋住了原本會灑到地板上的這部分血液。從這個十字形的比例來看,我想那應該是一條十字架項鏈吧。可能在行兇過程中項鏈掉在了地上,而現在這條項鏈不在現場,那就極有可能是被兇手拿走了。簡而言之,這條項鏈有很高的概率是屬於兇手的。」

拒絕

今天是教師節,湯臣正埋頭于自己的辦公桌前,批閱著學生的實驗報告,他完全沒有察覺到節日的氣息。身材仿若健美教練般的湯臣與窄小的辦公桌顯得很不協調。
「這我就不清楚了,希望你們警方早日抓到兇手。」湯臣嘆氣。
不僅是夏時現在看到的這一面牆,另三面也是相同的情況,這些分佈在木屋下部的正圓形小洞如同一隻只怪物的眼睛,觀察著四周。
由於網球場位於西校區的深處,葉冰穎和夏時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達目的地。
網球場在T大的西校區,由於旁邊就是一塊廢棄的工地,西校區顯得很荒僻。除了網球場,學校的大多數設施基本都在東校區,因此西校區那邊平時幾乎沒什麼人,也就顯得格外空曠。另外,年底西校區可能會被一家私企買下,改建成別的用途,和T大也就沒什麼關係了。換句話說,這個網球場的壽命最多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
「啊?」湯臣感到有些詫異,「那為什麼沒有足跡?」

光的魔術

夏時輕輕抬起頭,瞪視著鍾旭的雙目,道:「你是白痴嗎?換作是你,會為被莫名示愛而殺人嗎?」
「那我不去了。」肖晨再次一口拒絕。
「總而言之,」肖晨冷峻的聲音再次響起,「兇手是一個一米七五以上,認識林玉婷,能取得死者張家奇的信任,再加上一條——無法戴皮革手套的人。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全世界恐怕只有湯老師你一個了。你平時喜歡運動,因此從來不|穿皮衣和皮鞋,不會長時間接觸皮革,所以你不知道自己患有皮革過敏也是理所當然。」
迷案上前查看了一下裝插銷的位置和兩側屋牆底部的小洞,漫不經心地說:「你說的這個方法倒是可行,只不過這個詭計太俗了,只有三流懸疑小說中才會出現。要是誰把這類最沒創意的機械密室作為核心詭計寫進推理小說,一定會被讀者的口水淹死。」
「誰啊?」
「我是負責你們學校凶殺案的刑警,這位是我的同事。」鍾旭看了一眼身後的肖晨。
鍾旭打量了夏時一番,終究無奈地搖搖頭。而坐在一旁的夏時聽不太清鍾旭和肖晨關於佛珠問題之後的交談,只得莫名地回瞥鍾旭一眼。
「除了大門,網球場還有其他出入口嗎?或者損壞的缺口之類的?」
湯臣露出驚訝的神色,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鍾旭也把目光移到湯臣的右手,注意到大拇指根部的位置有一小道划傷。
湯臣完全搞不清這個問題的用意,思索了幾秒后,他回答:「張家奇喜歡『無足跡殺人』題材的作品,倒也沒特定喜歡的作家,卡爾的、二階堂黎人的都會看一點;我則比較喜歡埃勒里·奎因的東西。」

美麗的邏輯流

「這個嘛……」鍾旭的語調有些不以為然,「有點牽強吧,小姑娘哪懂那麼多,看到好看的就戴唄,十字形的也未必就代表十字架吧,而且說不定她是幫朋友買的呢?」
夏時輕嘆一口氣,說:「真倒霉,碰上個硬來的……」
「沒錯,」鍾旭用力點點頭,「這可是個雙重密室啊。」
夏時瞥了照片一眼,冷冷地說:「他不是我的『菜』。」
「誰知道前年12月,噩耗突然來臨,林玉婷死了!被殺了!在悲痛萬分的同時,我只能期盼警方早日查到並嚴懲兇手。誰知道他們連一個嫌疑人都沒找到,還搞出個什麼『無足跡殺人』。林玉婷是下雪之後進入工地被人殺死的,雪地上怎麼可能看不到腳印?於是我開始懷疑張家奇的證詞。
夏時離開后,鍾旭輕輕地問肖晨:「你在勘察現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兇手的特徵了吧?在我提出夏時是戴佛珠手鏈的時候,還有當你見到夏時並注意到她身高的時候,你就已經認定她不是兇手了吧?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還要特意去女生寢室門口找那粒和案件根本沒有關係的佛珠呢?」
球場的左前方位置有一間小木屋,那是擺放球拍等器具的器材室。它與寬大的球場比起來似乎不那麼顯眼。
「就是他,看來你認識啊。」
「不清楚,」夏時搖頭,「但我感覺網球場案件更像是對無足跡案件的模仿。」
「你是夏時吧。」鍾旭走近他們說,「之前把你當成嫌疑人是我們的工作疏忽,這裏跟你道個歉,不過接下來就是我們警方的事情了,你就不要來玩偵探遊戲了read.99csw.com。」
肖晨繼續說:「嗯,他因為要上一堂公開課,從9月8日的晚上到9月9日的凌晨,一直都在寢室里忙著畫一幅廣告宣傳畫。」
夏時輕輕搖頭,說:「小穎,你以前是D高中的吧,還有,博客中提到的香水牌子也和你現在正在用的一致。湯臣無意中發現了林玉婷的博客,知道了兇手的特徵。那天你去表白的時候,他聞到了你身上的香水味,於是對你產生懷疑。他之所以接受你的示愛,為的是日後慢慢刺探你,最後可能還會殺了你。」

鐵籠問題

「你都看到了,這裏四周都用鐵網圍得好好的,就連頂部也蓋著鐵網。如果入口的鐵門被鎖住的話,這間網球場就相當於一個全封閉的大鐵籠。另外我們檢查過,沒有任何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的缺口。」鍾旭語氣堅定地說道。
迷案跟夏時是在一次推理迷聚會上認識的。在迷案剛任職的時候,遇到一起表面上無法用物理法則解釋的密室殺人案。無奈之下,他在聊天中把這個案件告訴了對「密室」很感興趣的夏時,沒想到夏時運用過人的分析能力和洞察力,三言兩語就解開了案件背後的簡單真相。從此之後,迷案一碰到不可思議的離奇案件,都會暗中尋求夏時的幫助,這也是他倆之間的秘密。
「最後一點,」肖晨伸出食指,彷彿要使出殺手鐧般,「剛剛你注意到沒有,器材室天花板有幾道帶血跡的划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痕迹?你在腦中模擬一下兇手舉刀刺人的動作,他刺了被害者第一刀后,高高舉起拿著刀的手,欲再刺第二刀,這個時候刀口不小心劃到了天花板,留下了我們看到的痕迹。換句話說,兇手的身高是舉起手后,刀子足以能觸到天花板的。你現在看看這位夏時同學,最多也就一米六齣頭一點,你認為她可能是兇手嗎?」
鍾旭茫然地搖搖頭。
夏時和鍾旭都沒有出聲,靜待著肖晨接下來的發言。
「我是那位警察的朋友。」
「總之,兇手準備好『冒牌器材室』后,在9日凌晨約了張家奇,把他帶進自己精心打造的『第一現場』亂刀捅死。第二天,網球場開門后,兇手把載有屍體的假器材室運進網球場,和原本的器材室掉包,而原本的真器材室被兇手運出球場,在什麼地方拆除處理掉了。換句話說,我們現在看到的器材室已經不是原來那間了。
葉冰穎神色獃滯地坐在寢室里,她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夏時走進寢室,她給葉冰穎買了兩個包子。
男生仍舊傻傻地站在原地。
湯臣的臉變得越加陰沉,他緩緩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條十字架項鏈。他含淚盯著項鏈說:「要是你們強行搜查的話,一定能找到這條項鏈。不過我已經用漂白水把血跡洗掉了。這是林玉婷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我是不可能丟掉的。」
「她出去了。」夏時望了一眼葉冰穎的書桌。

尾聲

湯臣思索了一會兒說:「方老師我認識,廣告策劃專業的,他怎麼啦?」
「換句話說,工地上的足跡一直就在那裡,只是張家奇沒看見而已。那天晚上,安裝在張家奇住處屋頂的白色照明燈因故障亮了一夜,白色強光遮蓋住了雜物房門前的腳印,蒙蔽了張家奇的眼睛。然後真正的腳印又被第二天一早的大雪給填埋了。」
「少裝模作樣了,你說呀。」鍾旭的語氣顯得極為不屑。一旁的肖晨和夏時都沒有做聲。
「你叫夏時?」鍾旭「不懷好意」地看著眼前的小女生,悶熱的校辦公室集聚著一股凝重的氣氛。
「是的,匕首上只有張家奇一個人的血跡。」
「另外,」夏時突然變得支吾起來,「去自首吧。」
「哦。」肖晨俯下身子,用鑷子輕輕夾起一隻手套仔細觀察起來。

證明題

「好了!」夏時急忙打斷迷案的滔滔不絕,「說重點。」
「確實。」湯臣點點頭,「除了網球以外,推理小說也是我和他的共同愛好,所以我們交流的話題比較多。我很珍惜這份師生間的友情。」
葉冰穎一把奪過夏時手裡的照片,把它抱在懷裡。
「在你這裏?」
「那不就完了?」湯臣露出狡黠的笑容。
鍾旭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那裡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霉味。前方是一扇生鏽的鐵門,他來到門口,用力敲擊著銹跡斑斑的門板。
網球場的入口還封鎖著警戒線。天空中濃密的雲層擋住了氣勢洶洶的太陽光,使得氣溫相對來說下降不少。空蕩蕩的網球場彷彿死寂了一般令人不敢靠近。
「沒興趣。」夏時冷冷地嘟囔。
「認識張家奇嗎?」鍾旭威嚴地瞪著夏時。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們,一起去吧。」說完夏時快步朝教學樓進發。
迷案稍稍收斂起誇張的舉動,皺緊雙眉說:「你開始塗香水了?怎麼寢室里有股莫名的香味啊。」
肖晨看了一眼夏時,沒有出聲。
鍾旭迅速翻開手裡的小本子,說:「據死者張家奇的同學說,他最近迷戀上了一個一年級的新生,昨天中午似乎還在女生寢室前和她發生過爭執。」
「肖晨,你在哪裡?」鍾旭試圖摸索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穿越鐵籠的魔法

「明白了,」肖晨輕輕頷首,「再問一句題外話,你和張家奇分別喜歡看什麼推理小說?」
「當然沒有。」湯臣的回答斬釘截鐵。

嫌疑人

「感覺。」肖晨注視著眼前的小女生,彷彿能在她身上看到一種常人沒有的氣質。
「對哦!」葉冰穎恍然大悟。
湯臣白了一眼鍾旭,道:「反正你們遲早會查到的,我承認我和林玉婷曾經是戀人。師生戀違法嗎?」
「那又怎麼啦?」
「哦哦,好。」小張慌慌張張地從桌上的文件袋裡拿出一疊照片,遞到肖晨手中。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菜』呢?」葉冰穎似乎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個有些類似魔術中的困難分割,倒是個不錯的想法,」鍾旭由衷地覺得這個想法十分有趣,「不過你也只能寫寫小說,我告訴你,器材室里的血跡都由專業的鑒定人員勘察過,無論是血跡噴濺的形狀、角度,還是死者倒下的位置、傷口的情況等等,都表明死者確實是在這間器材室被刺數刀身亡的。你說法醫學技術很發達,同樣,血跡鑒定技術也很發達,兇手不可能偽造得如此逼真。」
「我記得……呃……有現場照片嗎?」肖晨一臉嚴肅地問。
「那現在算是破解了第一重密室,還有網球場的密室之謎呢?」迷案用調侃的語氣問。
「這小子還算有兩下子。」迷案捂著臉,沒好氣地說。
肖晨舉起自己的手瞧了一眼道:「這些確實是顏料,可你怎麼看得出是油畫顏料呢?」
「這人是誰啊?」迷案指著照片中的人問。
鍾旭聽得一頭霧水,對面的湯臣靠在椅背上,使勁抿著嘴唇。
「如果我剛剛沒聽錯,這個密室是這樣形成的吧。」迷案清了清嗓子,「晚間九點至次日早上五點,網球場的入口是鎖起來的,球場處於一個完全封閉的狀態。但是死者是凌晨一點至兩點間死在球場內的器材室里的。這個『一點到兩點』的時間段完全包含在球場封閉的『晚九點到早五點』的時間段中,所以兇手和死者在這期間不可能進入網球場,也就形成了密室。而管理員在晚間九點鎖門前特意檢查過整個球場,證明完全沒有人,也就排除了兇手和死者事先躲在球場內的可能性。但是這裡有一個破綻,那就是管理員早上五點開門后並沒有檢查網球場,這個時候……也許屍體根本還不在器材室里呢。」
「我肚子餓了,想泡麵吃,正巧寢室里的飲水機沒燒熱水,我就去走廊那兒的飲水機接水。」湯臣支吾道。
「還沒有,」鍾旭略帶失望地說,「查了半天,只知道張家奇和前年冬天發生在某工地內的一宗奇怪案件有關。這個案件至今還懸而未決。」
湯臣不斷摳著手指,沒有出聲。
剛邁出宿舍樓,夏時就遇到了一臉喜氣的葉冰穎。
肖晨從口袋裡拿出一片紙巾,打開后,一粒檀木佛珠呈現在眾人視線中,「這是剛剛在女生寢室前的花壇里找到的。」他解釋道。
「你很細心,察覺到手被刺傷后,馬上拔掉了牆上的木刺,雖然木刺還留有半截,但很可惜,我們在上面找不到你的血跡。」
「啊?」葉冰穎神色一驚,「硬來?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跟你表白?」
「本來就是張家奇該死。」湯臣的嘴唇微微顫抖,額頭浮現出一根根青筋。
「首先,人眼為什麼能夠看見雪地上的足跡呢?我們知道,足跡內部和周圍平整的雪都是白色的,但我們依舊能夠看清下陷的足跡,那是因為人眼可以分辨光線的強弱,從而能夠分清物體的深淺凹凸。一束光線照過來,由於足跡部分是下陷的,光線無法完全反射進眼睛里,足跡處就會顯現陰影,因此雪地上的腳印就變得顯而易見。
「你好,」夏時主動打招呼,「你不是警察吧?」
「沒興趣。」
「哦,那是我一年前不小心被開水燙傷的,這和案件有關係嗎?」湯臣不滿地看著肖晨。
迷案掏出襯衫口袋裡的證件,道:「F縣分局的。」
「化學系?那和我們的專業毫無關係嘛。」
三人坐定后,鍾旭首先開口:「湯臣,你認識林玉婷嗎?」
「找到有動機殺死張家奇的人了嗎?」
「知道,兇手不是我。」夏時冷冷地回答。
「不光這間器材室,」鍾旭故意清了清嗓子,「這間網球場的大鐵門也都是每天晚上鎖起來的。昨晚九點,管理員鎖門前檢查過整個網球場,包括器材室在內都空無一人。鐵門合上后是用鏈子和掛鎖鎖住的,今天早上管理員來開門時,並未發現任何損壞或動過手腳的痕迹。」
肖晨將雙手抱在胸前,說:「不,無足跡案件的兇手和這次的並不是同一人,至於原因我稍後會解釋。我認為這次網球場案件的兇手是林玉婷的朋友,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林玉婷的項鏈會在兇手身上。你們可以查一下湯臣和林玉婷的關係,他們可能早有曖昧。至於湯臣殺死張家奇的動機,我認為是這樣的——因為張家奇的證詞,前年那件普通的案子變成了無解的不可能犯罪,這可能對警方順利抓到真兇造成了一定阻礙。湯臣便對張家奇懷恨在心併產生了殺意,於是決定用相似的手段殺死他,作為對他的報復。」
鍾旭愣了幾秒鐘,一頭霧水地問:「你是哪位?」
「那個……」突然從背後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你是夏時嗎?」
伴隨著「嘎吱」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進室內,他的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的白衣男子。
夏時湊過臉去,發現屋牆底部有好幾個小洞,這些洞的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直徑都在三厘米左右,應該是被同一種工具鑿穿的。
夏時稍稍感覺有些突兀,但還是走進了辦公室,葉冰穎則躡手躡腳地跟著夏時,進屋后她隨手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角落裡的那位女老師好奇地看著辦公室里的這一幕,她一定不曉得這間辦公室已經成為了聚光燈下一個解謎的舞台。
「不要去想他啦……」夏時輕輕搖搖頭。
慘白的月光穿過鐵絲網的縫隙照射在網球場的地面上。這裏即將成為惡魔表演的舞台。脆弱的生命無法抵禦殘暴的殺戮。這是一個絕望的計劃,它將吞噬支撐整個世界的法則。
「那個更簡單。」肖晨簡短地回答,「該是去找湯臣的時候了。」
「是啊,昨天和那男生發生爭執的時候弄散的。如果你們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話,應該是他趁我走後在地上撿的。」夏時的語調依舊平靜如水。
「都說了是記錯了,怎麼啦?你們怎麼開始懷疑我了?我幹嗎要殺我的學生?」湯臣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
「巧的是,張家奇去年考進了T大,於是我立刻找https://read.99csw.com機會接近他。深入了解后,居然發現他是一個推理小說迷,還特別喜歡『無足跡殺人』題材的作品。我當時腦門就發熱了。當年的證詞一定是這小子在說謊,他根本就看見了足跡,說不定還看見了兇手,但為了圖好玩,他故意說自己沒看到任何人的腳印,好讓現實中出現推理小說的場景,以滿足自己的『推理癮』。你說他不是神經病是什麼?我不知道警方無法破案和張家奇的說謊有多大關係,但他如此兒戲般地給出假的證詞,我是怎麼也不能原諒的。我甚至覺得他比殘忍殺害林玉婷的兇手更可恨。
「好像是的。」葉冰穎撅起嘴,「估計現在還在那呢,真想再回去看看。」
屍體身上沒有性侵犯的跡象和財物損失。後來警方一直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也找不到什麼嫌疑人,再加上那個「無足跡」難題,這件案子最終便不了了之,至今都沒有解決。
夏時嘆了口氣,彎下腰撿起幾顆珠子,把它們放進褲子口袋。站起身後,她再次用冷峻的目光瞥了那個男生一眼,旋即轉過身,走進女生寢室。
「嗯……」男生點頭,「從你來學校報到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漂亮……」
「那死者的口袋裡為什麼會有兩粒佛珠呢?」鍾旭問道。
正當夏時準備重新把門關上時,肖晨的聲音突然響起:「夏時,你來得正好,進來吧。」
「別急,聽我說下去,」肖晨摩挲著雙手,「剛才,我去檢查了你的宿舍,發現門口的地上有一道綠色的弧線,它是怎麼來的呢?是門的下緣碰到了那滴綠色的顏料,然後在地面上劃出了這道弧線——也就是說,這扇門在顏料幹掉之前被打開過。」
9月10日的夕陽格外鮮紅,平靜的河面映射出微微紅光,這幅美麗的自然景象也許是給教師節最好的禮物。
「這又說明什麼?」湯臣顯得十分不耐煩。
「湯臣先生,」鍾旭掛掉手機后說,「你昨天去醫院檢查過了吧,我們從附近的D醫院查到,你的確患有皮革過敏症。」
「我是,」夏時將他打量了一番,「你有事嗎?」
「別老扯到推理小說好不好?」夏時捂著額頭輕嘆一口氣,「說正經的,這件案子和網球場的命案有很多相似點。首先,屍體都身中十四刀,都是失血過多致死,且都是死在一間小屋裡;其次,兩個案子的『不可能狀況』都是由『死亡時間』和『第一現場』的確定而產生的。不用想也知道,這兩件案子肯定有關聯。」
「很簡單,因為你看上去太年輕了,而且沒有警察的氣質。」夏時微微一笑。
夏時搖搖頭:「我對兇手興趣不大,只對案件中涉及到的不可思議現象比較在意。」
「找到了!」肖晨突如其來的叫聲打斷了鍾旭的敘述,「果然是這樣。」
肖晨站起身,為夏時和葉冰穎再度搬來兩張椅子。原本打算離開的葉冰穎最終被好奇心和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打敗,決定留下做旁聽。她很想知道自己心愛的湯老師到底和學校的謀殺案有何關聯。但畢竟是無關人士,她覺得自己不該太招搖,就悄悄地坐在夏時身後。
「好的。」鍾旭有力地回答,「哦,對了,我們查到前年那宗無足跡殺人案的受害者林玉婷,她是一個基督教信徒。那麼,現場被兇手拿走的十字架項鏈很有可能就是林玉婷的遺物。這樣看來,兇手先是在兩年前殺死林玉婷,順便奪走了死者的項鏈,然後這次又用類似的手段殺害張家奇。可能張家奇在無足跡案件中目擊到了兇手的真面目,才被兇手滅口。我真是太聰明啦,哈哈。」
夏時繼續說:「湯臣向我衝過來的時候,嘴裏還不停喊著『都是你不好』『把林玉婷還給我』之類的話,『都是你不好』還能理解,但為什麼叫我把林玉婷還給她呢?其實,他是要衝向我身後的你吧?那幾句話也是朝你吼的。你就是2007年12月殺死林玉婷的兇手。
「可是,」一旁的鍾旭突然開口,「既然手套在作案時沒有使用,為什麼還要處理掉呢?」
「不是,例行公事而已。」
葉冰穎沒有出聲,她開始小聲啜泣。夏時拿起書桌上那張湯臣的照片,說:「湯臣右胳膊的燙傷是一年前弄的,但是這張你偷|拍的照片里,右胳膊卻沒有傷疤,表示照片至少是在一年之前拍的。這說明你在一年之前就已經開始暗戀湯臣了,那時你還是個高中生。」
開學一周后的一個中午,整個校園顯得很安靜,通常大部分的學生此時正擁擠在食堂或閑聊于宿舍。剛離開閱覽室的夏時正氣定神閑地返回寢室,然而她並不滿意,普通高校圖書館的藏書水準並不能滿足她那顆瘋狂求知的好奇心。時值九月,盛夏的驕陽尚未退去,圖書館巨大的身軀將整條小道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中。身材嬌小的夏時,腦後俏皮地蕩漾著一簇小辮子,身穿一件白色的T恤衫,配上淡黃色的牛仔短褲和涼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矯揉造作的粉飾,僅以本身的活力便給人清新自然的感覺。唯一略顯不協調的是她鼻樑上那副黑框眼鏡,似乎在暗示著她特殊的一面。
「啊?你搞什麼?」鍾旭直勾勾地望著肖晨,一臉的不解。
葉冰穎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問:「你膽子好大啊,有沒有發現什麼?」
「看來你也是個喜歡邏輯美感的人。」肖晨看著夏時,面無表情地說。
葉冰穎的心中突然一怔,她感覺世界就要崩塌了。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安靜地聽下去。
「下面才是關鍵,」肖晨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佛珠手鏈,它是佛教的東西;而十字架代表耶穌,是屬於基督教的。好了,一個平時戴佛珠手鏈的人會同時佩戴基督教的十字架項鏈嗎?我想一般是不可能的。」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帥嗎?」
「你的傷確實是被木刺划傷的,」肖晨繼續說,「不過並不是書桌上的木刺,而是案發現場——那間器材室木質牆壁上的木刺。」
「說正經的,」鍾旭對兩人關於推理小說的交流感到極不耐煩,「昨天,也就是9月9日的凌晨一點到兩點,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是的。」湯臣站起身。
「可是,」鍾旭似乎還不肯放棄,「這也只能證明佛珠手鏈和這件案子沒有直接關係,也不代表夏時不是兇手啊。」
「好好,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你。對了,湯老師下午可能會在學校的網球場打球,我們過去看看吧。」葉冰穎突然提議道。
「後來我們在河裡撈出了兇手行兇時的衣物,包括雨衣、手套和鞋子,但惟獨在手套上檢測不出血跡。這恰恰證實了我的想法——兇手準備了一副皮革手套,但在行兇之前,突然出於什麼原因,使得他沒有戴上這副手套,所以手套上才沒有血跡。換句話說,兇手或許是一個無法戴皮革手套的人。
那是在2007年的冬天,當時張家奇正處在高考前繁忙的備戰階段。為了節省上學放學的時間,他在高中附近租了一間廉價房,每天放學后都獨自住在那裡用功學習。房間在三樓,窗戶底下是一片廢棄的工地。
肖晨注意到,在湯臣健碩的右胳膊上,有一塊形狀不規則的傷疤。
「死者身上沒有被捆綁或迷暈的跡象,說明死者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和兇手一起進入那間器材室的,而且還是半夜。」
「當然,兇手也有失算的地方。首先,他搞錯了竹筐的位置。8日下午,我和葉冰穎去網球場時,器材室里左邊的竹筐放的是球拍,右邊放的是網球。但我昨天看到的情形卻是,右邊的放了球拍,左邊的放了網球。可能是兇手在『複製』時記錯了兩隻竹筐的位置,也可能是裝拆輪子時屋子的晃動弄倒了竹筐,兇手重新擺好時不小心放反了。另外還有一點,器材室的地板上清晰地留下了兇手的血腳印,可奇怪的是,屋外卻找不到一絲腳印,這表示行兇後,兇手踏出的並不是網球場內的這塊地面,也證實了當時這間器材室位於別處。兇手連會濺到小洞外的血跡都想到了,卻疏忽了自己的血腳印,這點比較諷刺。」
「別問啦!」
「那兩個學生髮現屍體的時間是?」肖晨把手電筒還給鍾旭。
突然間,湯臣像變了個人似的瘋狂吼叫起來,他迅猛地沖向夏時,邊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不好!」
「天曉得。」
「原來如此,」湯臣呼出一口氣,「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張家奇就是個神經病。林玉婷對我來說就像天使一樣美麗,我跟她示愛,她答應跟我交往,然後我們談了一年戀愛,學校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我們的關係。走在校園裡,我享受周圍男生向我投來的嫉妒眼神,我很慶幸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天使。
「不過他們警察中似乎有個挺聰明的……」夏時喃喃道。
「怪事?什麼怪事啊?」
迷案總算在椅子上坐定下來,他從包里拿出一份資料說:「我稍稍查了一下前年的那宗案件,那可是推理小說里常出現的『無足跡殺人』哦。講到無足跡殺人,我首推二階堂黎人的《吸血之家》,那個詭計簡直……」
夏時指了指肖晨的拇指,說:「上面沾了一些油畫顏料啊。」
葉冰穎坐在寢室的書桌前,獃獃地望著手裡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健壯男人做著甩網球拍的姿勢。這張照片是葉冰穎從遠處偷|拍的,清晰度不是很高。捧著這張照片,目不轉睛地盯上許久,是葉冰穎每天的必修課。
「哇,你好厲害哦,才開學一周就有人跟你表白。」葉冰穎咧嘴笑道,「我也有喜歡的人……我也……想去表白。」
「那個管理員有不在場證明嗎?」
「你的室友呢?」
屍體被抬上擔架,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仍舊插在胸口位置。鑒定人員進入木屋開始進行搜查取證工作。
「你知道密室詭計的真相了?」鍾旭一臉的詫異。
「這是剛剛撈上來的。」鍾旭看見走來的肖晨,說,「應該是兇手行兇時的著裝,雨衣是防止血液噴濺到自己身上的。」
「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你啊!」迷案立刻打斷夏時的話,「你剛剛在電話里說這是密室殺人?能具體說說嗎?」
迷案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疏忽什麼疏忽,就你們這樣的工作態度還想破案?你們幹什麼吃的!」
「為什麼是能取得死者信任的人?」鍾旭不解地問。
突然遭遇男生當場表白,這也算是夏時進了大學后遇到的新鮮事了,難免有些手足無措。然而夏時並沒有因此而慌了神,遲疑幾秒后,她便冷冷地回答道:「對不起,你不是我的『菜』。」隨即她轉身離開。
烈日高照,咄咄逼人的陽光將地面曬得發燙。網球場被熱浪籠罩著,裏面空無一人,顯得毫無生機。
「早上五點。」
「我們在死者的口袋裡發現了幾粒佛珠,」鍾旭翻過一頁小本子,「據那個女生所在班級的輔導員所說,這位女生平時是戴著佛珠手鏈的。也就是說,口袋裡的佛珠很可能是那個女生行兇時被死者扯下的。」
「能問一下這傷是怎麼來的嗎?」肖晨好奇地盯著湯臣的手臂。
男生彷彿變成一座石像般呆立在原地。夏時用力甩開被他抓著的手腕,戴在她手腕上的檀木佛珠手鏈摔落在地,珠子四處散落。
「根本不是什麼密室殺人,這件案子完全有一個物理上的解釋。」肖晨漫不經心地說。
「那麼現在就有兩個問題,」肖晨伸出兩根手指,「第一,兇手在器材室殺死被害者后是如何離開房門反鎖的屋子的;第二,凌晨一點到兩點間,兇手和被害者是如何進入密閉的網球場,並且兇手又是如何離開網球場的。」
肖晨沉默了幾秒種,然後用他那特有的冰冷語調問:「找到嫌疑人了嗎?」
「嗯,你的病好些了嗎?」鍾旭問道。
肖晨的視線透過放大鏡捕捉到的,是木屋牆壁上半截細小的木刺,它在木板上微微突起,不仔細看的話絕對察覺不到。
「我看你就是強迫症。」鍾九九藏書旭不屑地嘟囔了一句。
「哦……」湯臣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這是被宿舍里書桌邊緣的木刺划傷的。」
「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湯臣明顯對肖晨的第二次來訪表示不悅。由於下午的氣溫略有升高,湯臣脫去了一直穿著的長袖襯衫,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短袖T恤。
「凌晨啊,我當然是在教師宿舍里睡覺咯。」湯臣的語氣十分堅定。
「那你答應了嗎?」葉冰穎體內的「八卦」細胞開始活躍起來了。
「你才塗香水呢!」夏時鄙夷地看著迷案,「是我室友,說是今天要跟他的湯老師表白,剛剛興沖沖地化完妝出去了。」
當天下午,肖晨再次來到湯臣的辦公室。
「在看什麼啊?」夏時走進寢室,用輕柔的語調問。
葉冰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書架旁的香水瓶,依舊沉默不語。
「當時器材室的房門是從裏面插上的,」鍾旭解釋道,「那兩個學生一起把門撞開,這才發現了屋裡的屍體。也就是說,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
夏時坐下后,看了一眼肖晨說:「你剛才要我解釋湯老師如何進出密閉的網球場。言下之意,湯老師就是本案的兇手吧,不然我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
「走吧,去找跟你打架的那個警察。」夏時起身。
夏時走到屋子的邊緣,蹲下身查看著什麼,「你過來看。」她招手示意葉冰穎進屋。
肖晨思索了片刻說:「你叫人到T大附近的醫院查一件事。」隨即他在鍾旭的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你懂什麼!」鍾旭怒視著迷案,「這又不是寫小說,管它詭計俗套不俗套,只要能解開謎團就行。再說了,三流懸疑小說中的密室明明是兇手躲在門后,我看以後每扇門後面都要裝上幾根釘子,門一開,馬上讓兇手變成馬蜂窩,哈哈哈哈哈。」
「總而言之,兇手是一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並能取得死者信任的人。」肖晨得出最終結論。
夏時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即把視線轉向肖晨,說:「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你要給我報仇?」
「小張!」鍾旭指著一旁的小警員,「愣著幹嗎,把現場照片拿出來。」
「嗯,」夏時站起身,「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亡靈的傳說,而是有人故意搞破壞。」
「你猜得沒錯,我大學剛剛畢業,是個業餘畫家。」肖晨的語氣略顯生硬。
「你看,」夏時指著牆壁上的某個小洞說,「木屑都在洞的裏面,表示洞是從屋外向屋內鑿開的。如果是獨角獸的傑作,那應該是屋內往屋外鑿吧?」
早上,兩名來打球的學生髮現器材室內躺有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便立即報警。死者是T大學市場營銷專業的一名大二學生,名叫張家奇。他身中數刀,失血過多致死。現場一片狼藉,僅僅幾平方米的器材室,已如血海一般,從地板到牆壁,通通覆蓋著一層血,像是被澆上了紅色的油漆。因時間的原因,血的顏色已經黯淡下來,但仍然刺|激著眾人的眼睛。
「能檢測到死者的血跡嗎?」肖晨問。
「首先,」夏時開始說明,「這個密室狀況的關鍵點還是死者死亡時間與第一案發現場的判斷,當兩者結合在一起,卻和實際狀況產生了矛盾。還是一步步來看,網球場的大門在8日晚上九點就上鎖了,這時球場里沒有人,之後大門一直鎖著,兇手和被害者也不可能進入。由此得到一個最簡單的邏輯——屍體只可能是9日早上五點管理員打開門后運進網球場的。」
「看來他的筆名比他的真名更有名。」夏時聳了聳肩。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湯臣一臉狐疑地看著肖晨,「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怎麼沒人啊?真是的。」葉冰穎抱怨道。
「可是器材室絕對是第一案發現場啊。」鍾旭忍不住說。
「嗯,他昨天來跟我示愛,被我打了一巴掌。」夏時面不改色地說。
為了不破壞現場,肖晨站在器材室的門口,打著手電筒朝內仔細查看了一番。他注意到木門旁的地上有一根扭曲的插銷。
「於是經過這樣的困難分割,密室就完成了。接下來再說一下搬運屋子的方法,我們都看到,器材室的屋牆下部被鑿出許多小洞。上次我查看器材室的時候發現,屋子的前部和後部分別有兩個洞是在同一高度,並且都在兩邊屋牆的同一位置。這幾個洞的真正用途是——給器材室裝上輪子。兇手將一根鐵杠從兩邊的小洞貫穿,用千斤頂稍稍抬起屋子的一側,然後在鐵杠兩端安上輪子。四個輪子全部裝好后,器材室就可以被自由拖行了。
肖晨分析道:「在犯罪心理學里,罪犯一般都會把覺得和自己罪行相關的東西全部處理乾淨。即使手套沒有被使用,但在兇手的意識里,它還是『犯案道具』之一。」
「差不多吧。」肖晨面無表情地回答。他患有一種罕見的心理疾病——低危抑鬱症。這使他常常覺得別人是幼稚的,完全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只關心自己關心的事物,沉迷於自己的思考。由於自我意識、思維創造能力、空間組合能力極度膨脹,在生理和精神上又帶來了巨大負擔。這使他的生活異常痛苦。
「張家奇和林玉婷有交集嗎,他的證詞可信不可信?」夏時提問。
夏時轉過身,一名高個子男生突兀地杵在她面前。此人面相獃滯,不長不短的頭髮梳得倒也算整齊。
經法醫鑒定,被害者身中十四刀,死因是失血過多,現場沒有找到兇器,推定死亡時間在前一晚十點到十一點之間。
夏時趁這個間隙偷偷越過警戒線,走向球場左前方的器材室。站在器材室邊上的白衣男人正是肖晨。
「打完了?」夏時看著兩人,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問。
「很好。」夏時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浮現出可愛的笑容,「以上就是我對網球場密室的全部說明,還有什麼疑問嗎?」
葉冰穎興沖沖地從抽屜里拿出那張照片,指著說:「就是他啊,化學系的湯臣老師。」此刻從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一個女生該有的羞澀與矜持。
「好吧,反正下午沒課,閑著也沒事做。」
「似乎也有道理……可是,」鍾旭突然皺緊雙眉,「說了半天,湯臣是怎麼在密閉的網球場裏面殺人的?不會是……不會是林玉婷的亡靈親自乾的吧!啊,所以現場才會出現她的遺物!」
迷案連連搖頭,「死者凌晨被殺于器材室——這個結論是怎麼得來的?我們分兩步來看,第一,法醫屍檢得出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一點到兩點間,就現在發達的法醫學技術,兇手很難在死亡時間上動手腳,所以這點應該不會錯;第二,因為器材室里有大量死者的血跡,你們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第一案發現場。所以綜合上述兩項,你們最後得出了『死者是凌晨在器材室被殺的』這樣的論斷。密室之謎也就自然而然產生了。」
迷案順著夏時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書桌上有一張相片。好奇心驅使他走過去拿起桌面上的綠色相框,打量起照片中正甩著網球拍的男人。男人裸|露在衣服外的右胳膊充斥著健碩的肌肉,光滑無瑕的古銅色皮膚使之更像一尊美麗的雕塑。迷案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脂肪堆積的手臂,一股莫名的自卑感湧上心頭。
這個露天網球場佔地幾百平方米,四周用高達數米的鐵絲網圍起。和一般網球場不同的是,它的頂部也覆蓋有一層緻密的鐵絲網。整個網球場就如同一隻超大型的密閉鳥籠。
「啊?」夏時一怔,「你認識我嗎?」
「肖晨。」一聲冰冷又夾雜著些許熱情的回答。
雪是27日晚上八點停的,只要在八點之後走過雪地的話就會留下腳印。然而,林玉婷的被殺時間在晚十點至十一點間,被殺地點是雪地中央的雜物房。你也許會說,可能林玉婷和兇手在八點之前就已經進了雜物房,然後兇手殺死林玉婷,等到十兩點過後才逃離了現場。
「可能是誰惡作劇吧。」鍾旭不以為意地說。
「哦……」迷案像犯了錯誤的小孩般耷拉著頭,「我從頭敘述一遍吧。」
下面問題就來了,根據現場的血跡鑒定和痕迹分析,證明雜物房的確是案發第一現場,也就是說——林玉婷是27日當晚十點至十一點間在這間雜物房裡被殺的。然後警方找到了張家奇這個目擊證人,他所住的房間能夠從窗戶看見整片工地。巧合的是,27日夜晚張家奇做完學校的功課後,無意中向窗外眺望了一眼,當時是晚上十兩點左右,他很肯定地說——雜物房的周圍沒有任何足跡。
最終,鍾旭只得向肖晨妥協,他按肖晨的要求把整個案件的詳細情況以及到目前為止的調查結果敘述給夏時、迷案兩人。夏時仔細聆聽著鍾旭的每一句話,她的大腦如刻錄機般記下了所有細節。一旁的迷案似乎還在為之前的干架耿耿於懷,沒有太進入狀態。
「對了湯老師,」肖晨漆黑的雙目緊盯著湯臣,「你說你的右手是被寢室書桌上的木刺划傷的吧。可是,下午我順便也進你寢室看了一下,書桌上沒有任何破損的地方。」
「那也是你們警察的工作啊。」
湯臣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宿舍,看到兩人的來訪,臉上馬上露出倦怠的神情。辦公室里除了湯臣外,還剩一個女老師。
「你之前不是說一直在睡覺嗎?」肖晨凝視著湯臣的雙目。
夏時尷尬地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和這次網球場的案件有很高的相似度啊。」肖晨若有所思地說。
夏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我只說了把屍體運進『網球場』,並沒有說把屍體運進『器材室』。之前迷案的思路並沒有錯,但還是沒能打破思維定勢。」
「有他們在,案子能更快解決。」肖晨的語調依舊是那樣冰冷。
然而這個男生並沒有就此罷休。他追到夏時身後,一把抓起她的右手,嚷道:「給我個機會吧!」
「可現在你還不是馬上就揭穿了他的把戲?」夏時冷冷地說。
「一個人?」鍾旭斜眼看著對方。
「怎麼可能?」湯臣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這個邏輯不嚴密,」鍾旭拍了拍肖晨的肩膀,「現在你證明了佛珠手鏈斷開的地點在女生寢室前,也證明了斷開的時間早於昨天下午一點,好,這些我都承認。但是剛才你也說了,夏時撿回了幾顆佛珠,如果這幾顆佛珠她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呢?那就還有一種可能性——夏時在和死者的爭鬥中,一直放在她褲子口袋裡的佛珠不小心滾落出來,於是被死者撿起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我說,是你晚上把死者約出來,然後殺了他的對吧?」鍾旭加重了語氣,開始正面進攻。
夏時猛然轉過身,一個巴掌打在男生的右臉頰上:「不想死的話,放開。」
「啊?!你被當成嫌疑人?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啊?!」迷案抓了抓下巴上的胡楂,臉部緊繃。
「夏時,我表白成功啦!」這是她看到夏時的第一句話。原來湯臣答應了和葉冰穎交往,這對葉冰穎來說,意味著以後可以告別每天魂不守舍看著湯臣照片的日子了。她覺得這一刻自己的人生無比美好。
湯臣自信地一笑,說:「那麼,木刺上找到我的血跡了嗎?」
「所以你的假設不成立。」肖晨說出結論。
「哈哈哈哈,」敘述完案件經過的鍾旭突然發出一陣大笑,「關於器材室的密室之謎,我早已經解開啦!」
然而,有證人證明林玉婷直到晚上九點還一直在T大。也就是說,林玉婷進入工地雜物房的時間一定晚於27日晚上九點,並早於十一點。簡而言之,「九點到十一點」這個時間段她一定會在工地留下自己的足跡。但是,十兩點望向工地的張家奇並沒有看到任何腳印。人類無法克服自身的重力,鬆軟的雪地亦無法承受人類的體重。先不論兇手,就連被害者本人的腳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林玉婷是飄去工地的?
身後的肖晨始終沉默不語。
「那又怎麼樣?」湯臣不屑地看著肖晨。
「除了我還會有read.99csw•com誰?」鍾旭沒好氣地說。
「哦,我過來是想再次確認一下,」肖晨恢復嚴肅的表情,「你昨天凌晨真的一直在自己的宿舍沒有出去過嗎?」
「嘿嘿,」迷案笑起來,「你這種智商也就只能解解這種簡單的把戲,網球場的密室詭計我已經看穿了!」
夏時是T大的新生。告別沉悶的高中生涯后,眼前是人生嶄新的階段,無數新鮮體驗正隱藏在這片校園中,等待著這位不同尋常的女孩。
「那很簡單啊,」鍾旭自信地一笑,「他是不想讓我們知道鑿洞的目的,才故意鑿那麼多混淆視聽。要是只鑿一個的話,我們不就馬上能揭穿他耍的密室把戲了?其他的洞都是誤導我們的。再說,這些洞也未必就是兇手鑿的,可能只是別人的惡作劇,正好被兇手利用了。」
「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鍾旭攤開雙手,「從出血量判斷,這間器材室絕對是第一案發現場。但昨晚九點一直到今早五點,整個網球場都處在密閉狀態,那兇手和死者是怎麼進到這裏的呢?」
「聽他們班的輔導員說,張家奇為人單純,同學中沒有什麼太密切的好友。平時和他走得近的,也只有你這個外系的老師了。」鍾旭試探性地說。
「你來了啊,鍾旭。」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從木質椅子上站起來,他穿著白色短袖衫和白色球鞋,就連臉色也是蒼白的,而與其雪白色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漆黑有神的眼睛。
「你把這根小木刺取下來,回去驗一下。」肖晨指了指翹起的木刺說道。
雖然這個疾病能夠使他在計算、創造、邏輯思維能力上比常人強很多,但是他會失去一些正常思考、正常生活的平衡性。也就是說,肖晨一直生活在一種情緒低落、抑鬱悲觀的狀態之中。
幾分鐘后,鼻青臉腫的迷案和鍾旭一瘸一拐地向器材室這邊走來。
湯臣轉了轉眼珠,想了一會兒說:「據我所知,沒有。張家奇同學不善於交際,缺少朋友,同樣也沒有仇家。」
「那又說明什麼?」鍾旭嘟囔道,「說不定這條項鏈就是夏時的呢?」
「你有病啊!」夏時的眼神充滿不解和厭惡。
「這就是你們學校的網球場啊?」迷案注意到了照片的背景,「就是案發現場吧?我們過去看看吧。」
「哦,是這樣的,照明燈是以前施工的時候安裝在屋頂上的,就是張家奇住的那房子的屋頂,後來一直沒拆掉。在27日那天,照明燈的電線突然發生了故障,燈亮了一夜,後來附近的居民反映白色燈光太刺眼了,第二天工人才來修理。」
「我們會查清楚的。」肖晨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那也就是說,死者是早上五點后才遇害的咯?」
「我想事情是這樣的,」肖晨把佛珠重新用紙巾包好,交給一旁的鍾旭,「昨天中午,夏時和張家奇在女生寢室門前發生爭執,爭執中夏時的佛珠手鏈散落在地,夏時撿回幾顆就離開了。剩下的有一顆掉進了花壇里,就是我剛才找到的。最後兩顆被張家奇撿走放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可能是想留作紀念吧。」
「別擺架子了,走走走。」鍾旭一口喝光了罐中的咖啡。
湯臣陰沉著臉,沒有出聲。一旁的葉冰穎還沒搞清狀況,臉上顯現出茫然和緊張夾雜在一起的表情。
肖晨穿過網球場邊上塌塌倒倒的圍牆,進入西校區旁一處荒涼的廢棄工地,他注意到工地灰黃色的土上有幾道車轍,像是卡車輪子留下的。
夏時搖搖頭。
鍾旭和迷案立馬上上前把湯臣按在地上。被壓在地上的湯臣還在歇斯底里地叫著:「還我小婷!還給我!」
「那無足跡殺人呢?」
T大學是坐落於S市近郊的一所重點院校,自建校以來也有近百年的歷史了。雖然就校園環境來說,無法與那些全國知名的學府相比,但各種教學與活動的設施也算是一應俱全。在這裏,基本上可以有滋有味地享受大學生活。
「哦?」肖晨回過頭,似乎來了興趣,「什麼奇怪案件?」
之後,夏時稍稍查看了一番血跡斑斑的器材室,屋內依舊擺有兩隻竹筐,右邊的那隻里插了幾根球拍,左邊的則堆了不少網球,只是這些東西都被星星散散的黑紅色斑點附著。木質地板上有幾隻清晰的血腳印,應該是兇手留下的,鞋印沒有什麼特點,只是最普通的那種運動鞋花紋,鞋碼較大,這也可能是小腳兇手做的偽裝,代表不了什麼。
「當然一個人。」
「是的。」
「沒有……」鍾旭咬了咬嘴唇。
鍾旭緩緩推開鐵門,一股更強烈的霉味撲鼻而來。屋子裡漆黑一片,雖然現在是白天,可這裏畢竟是地下室,不開燈的話可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哦,對啦!聽說最近學校的網球場一直發生怪事哦。」葉冰穎的語氣顯得煞有介事。
鍾旭從邊上拿來一個證物袋,裏面裝了兩粒檀木佛珠,「這是你的東西嗎?」他直視著夏時問。
鍾旭一時語塞。一旁的肖晨默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少頃,他轉身走出校辦公室。
「原來T大學的女生寢室是這樣的啊。」說話的大叔型男子叫「迷案」,當然這隻是他的筆名。他是一個業餘的推理小說寫手,正式職業則是一名刑警。
鍾旭看了一眼證件,說道:「F縣的,跑到這裏來幹什麼?這件案子是我們負責的,你還敢質疑我們的工作態度,一邊待著去。」
「好像是化學系的一個老師,我室友的偶像。」夏時不緊不慢地回答。
「你們懷疑我?」湯臣顯出不滿的神色。
「你過來,」葉冰穎拉著夏時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去,「怪事就在這裏。」
「對了,」夏時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剛才說發現屍體的工人是來修理工地里的照明燈的,那片工地不是廢棄了嗎?要照明燈幹嗎?」
「不是懷疑,湯臣就是殺死張家奇的兇手。」肖晨泰然自若地說。
電燈亮了,黑暗頓時被驅散。
夏時忍不住捂嘴偷笑。肖晨則靜靜地站在原地。
照片中的男人是化學系的導師——湯臣,他是個眉目清秀、體形健碩的運動型男子,二十多歲的他更是深受眾多女生的喜愛和追捧。葉冰穎當然便是「粉絲」之一。
「如果要我去兇殺現場的話,我可沒空。」肖晨擺著一張臭臉,他走向一個陳舊的冰箱,從裏面拿出一罐冰咖啡遞給鍾旭。
「因為油畫顏料相對來說較難洗,」夏時淡淡一笑,「你的衣服潔白如雪,一點污漬都沒有,可見你不是一個邋遢的人,手上的顏料沒洗乾淨一定是因為洗不掉。而且你手上的紅色顏料最顯著,我知道在油畫顏料中,由於紅色顏料的物理附著性最強,所以是最難洗的。」
「讓他們一起吧。」肖晨突然向鍾旭提議。
「怎麼回事?」鍾旭一頭霧水。
「是你幫忙他才破的案吧。」
「哦,那挺好的。」夏時對室友的愛慕對象似乎並沒有什麼興趣。
「不在我這裏。」湯臣突然把目光轉向肖晨,「我知道你們現在懷疑我是殺死張家奇的兇手,以為林玉婷的案子使我對張家奇懷恨在心。可以說到底你們還是沒有我殺人的證據,別總問些拐彎抹角的問題。」
夏時繼續說:「器材室確實是第一現場,很簡單——把屍體連同第一現場一同運進網球場不就行了嗎?」
「你敢進去啊?」
鍾旭一怔,這是他至今為止遇到的最直白的嫌疑人。
「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僵持了半個小時后,肖晨回到了校辦公室,鍾旭忙湊上前,在肖晨耳畔小聲說道:「這小姑娘還真是伶牙俐齒,難對付得很。」
「她是不是曾有一條十字架項鏈?」
「管理員是幾點打開鐵門的?」肖晨問。
「我也是那位警察的朋友。」夏時看了一眼網球場門口正跟鍾旭扭打在一起的迷案,「他還是個推理寫手呢,叫『迷案』。」
「兇手很狡猾,」鍾旭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他先在這些衣物上灑上漂白粉,銷毀自己的DNA,再把它們丟進河裡,讓水洗掉更多的線索。」

網球場

「不過沒想到……我準備了這麼久的網球場詭計,兩天就被你們破解了。但好歹我這個也算是真正的密室詭計,才不像『證人說謊』那麼拙劣。」
「兇器上沒有發現死者之外的血跡吧?」肖晨這樣問道,視線並沒有離開手中的放大鏡。
「可是,」肖晨用手指抵著太陽穴,「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如果你是兇手的話,為什麼手會被一根小小的木刺划傷呢?這就表示,你行兇時並沒有戴手套。但你為什麼不戴手套呢?一般來說,只要是有計劃的兇殺,為了避免在案發現場留下指紋,兇犯都會戴好手套。
「不過,」葉冰穎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剛剛我從湯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看到兩個警察要找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夏時輕輕一笑,說:「無足跡難題已經解開了,迷案兄。」
肖晨微微一笑,這是他臉上最少有的表情,「那好,即使你的假設是正確的,我們來想象一下你說的這種情景。夏時拿著刀,要殺張家奇,張家奇拚命抵抗,爭鬥中佛珠從夏時的褲子口袋裡滾出,掉在地上。這個時候……你是張家奇的話,你會去撿地上的佛珠嗎?」
「那就奇怪了,」肖晨稍稍皺了皺眉,「是這樣的,教師宿舍樓里,住在你隔壁寢室的方老師,你認識嗎?」
湯臣茫然地望著夏時,問:「你是T大的學生嗎?」
鍾旭從震驚之餘回過神來,他徵求意見似的看了一眼肖晨,肖晨輕輕頷首。
「嗯,他和幾個朋友打了一晚上麻將,另外他聲稱鑰匙一刻也沒離開過自己的口袋。」
「哦,我明白了!」鍾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臉的興奮,「你懷疑湯臣就是兇手,他右手的划傷是被這根木刺弄傷的,是吧?」
「我們速度快點,」夏時稍稍清了清喉嚨,之前的長篇大論已經快讓她口乾舌燥了,「我爭取一次性解釋清楚下面的無足跡問題,你們有問題稍後再問。
「啊……沒什麼。」葉冰穎靦腆地一笑,「這麼快就從圖書館回來了?」
「是嗎……」迷案慚愧自己還是個警界新人,曾經碰到的案子中也沒類似的經驗。
「你還在研究學校的謀殺案啊?」葉冰穎追上夏時,興緻盎然地問,「兇手找到了嗎?」
「嗯,林玉婷和兇手的腳印一定都比較淺,所以本身也不明顯。」肖晨補充道,「這就表示兇手的體重比較輕,所以我之前才說無足跡案件和網球場案件的兇手不是同一人。」
「你怎麼知道?」肖晨語氣平緩地問。
「你怎麼知道?」
「可是,」一旁突然傳來夏時的聲音,「你剛剛說的那個對器材室密室的解答,表面看確實沒什麼問題,但還是不能解釋兇手為什麼要在屋子底部鑿那麼多洞,如果只是為了伸進一根木棒,只需鑿一個就可以了吧。」
這時,迷案恰逢時機地來到辦公室,如同下級對上級般跟夏時報告:「在附近的垃圾場廢墟中,確實找到幾塊鑿有小洞的木板,應該是原器材室的殘骸。」
「哦,你們先坐。」湯臣從一旁搬來兩張木椅,「我和張同學很早就熟識了,雖然我並不是他們系的老師,不過他愛好網球,每次我去西校區的網球場打球時總會遇見他,然後和他切磋球技,久而久之就跟他成了朋友。」
迷案使勁嗅著鼻子,他像只靈敏的獵犬般在夏時的寢室上躥下跳。
「然後我就得出了一個大胆的想法——兇手患有皮革過敏症。他先前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病症,在行兇之前準備了一副皮革手套。9日凌晨,兇手戴著那副手套等待張家奇的到來,突然他覺得自己的手奇癢難忍,還發出一塊塊紅斑。因此,他只得把手套摘下,並在行兇之後和雨衣鞋子一併處理掉。」
「迷案?」肖晨似乎想起了什麼,「是上次破獲蟒蛇吞人那個案件的警察吧?」
寢室的門突然被打開,葉冰穎愣了一秒鐘,隨即將照片迅速塞進抽屜里。
「恭喜。」夏時敷衍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