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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日記

第六章 日記

另外,樓上沒有住人。
事情的發展證明,一切皆有可能。
他們到了縣城后,由於天空是如此的陰沉,竟無法判定當時已是幾點鐘。
燕子在小心地幫黃飛清洗傷口。
殘霞一抹,似血樣對落日做最後的挽留。
黑子很委屈,更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不停地嚎叫,奮力要找到什麼東西兇狠撕咬!
黃飛咬著自己的牙,把這惡狗的牙狠狠地撥了出來。
這一回,燈再沒有亮,只有那個瘋男人在咆哮著高聲咒罵:
而黃飛,已被逃亡的日子折磨得心力交瘁。
「黃飛!要不,我們不幹了——我怕!我怕失去你!」她哭了。這痛苦而驚恐的樣子,跟剛才的勇敢完全判若兩人。
狗鼻與狗嘴,是它們的七寸。
黃飛走得極慢。
而且,前胎根本沒有一點氣,黃飛是踩著堅硬的鋼圈往前進。
她伸過粗糙的手,抓住燕子的雙臂,把她迎進去。
這一回,也是黃飛最後的機會。
黃飛說可能要住幾天才走。
這一回,15分鐘過去。
黃飛乾脆丟棄了這輛破車,向有燈光的地方蹣跚走去。
那麼燕子,黃飛只要活著只要醒著,黃飛都會時時為你祈禱:
黑狗並不服氣,仍高聲地叫喚,好久方停。
在耳後,傳來破損而沉悶的火銃的聲響。
黃飛的表在黑夜裡,指針閃著瑩瑩的綠光。
彷彿有那胖大嬸低聲勸他,於是人的聲音都停下。
黃飛又換了一輛車,這一回是去真正的目的地——肖家營。
「這狗東西,最好別再碰上我……」
想一想,對一個亡命之徒特別是當過特種兵的亡命之徒來說,30秒他能跑出去多遠?!
他們找了另一輛車。這車髒得你往哪兒一碰,哪兒馬上就頓時一片明亮。
黃飛喘著粗氣,拎著沉甸甸的密碼箱。
「那狗,真兇!」燕子忽然心事重重:
狗氣壞了!這是明目張胆的作案!
但黃飛還是鼻子發酸,淚水朦朧了黃飛的眼。
黃飛一動不動。彷彿入定。
風,冷極。

01

這一回黃飛的運氣之好,是32年來破了紀錄的——
滿天的陰霾,預示著此行或許不順。
這一回,該黃飛出擊了。
見他們對他不理,這百般無聊的生意人嘆了口氣:
「沒事了,沒事了。」黃飛趕緊安慰她:「任務完成了!她可真能寫,整整一箱子,把我害苦了!」
但一個人真正的力量不是來自他的軀體,而是來自他的精神。一個人要被戰勝,惟一的可能就是那顆心被摧毀或佔據。
沉重的箱子砸在夜的泥地,發出的聲響是如此的驚人!
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即使是戰退惡犬,也不過才兩三秒鐘呢!
夕陽終於做了最後的告別。於是,群山黑鐵一樣伏在夜的懷裡。
20分鐘后,車到馬家嶺。
黃飛關上門,把箱子往床上一扔,長長地噓出了一口氣。
大嬸不接錢。只是擦淚水。
黃飛腳落地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咚」!
又敲了一下門,聲音很大。
這個過程是黃飛後來聽燕子敘說的。
然後是10秒鐘——黃飛在心裏默默數了10下。
肖家營是一個大村子。在高山之下,足有上千戶人家聚居一起。一排排巨大的白楊樹直插雲天。冬天的河北平原一片肅穆,方圓幾里地不見人影。
良久,一位胖大嬸把門打開。
黃飛和燕子極少搭話。一方面希望這位老兄保持沉默,聽他說話對雙方而言都是件痛苦的體力活;另一方面,儘力不引起人們的注意,是黃飛一出發就對燕子定下的原則。
樓下,一間屋子燈亮了。
黃飛已然聽見了這戶https://read.99csw.com人家所有人都在披衣下床!
12:00。黃飛朝院中扔了一塊鵝卵石。
黃飛有足夠的信心,因為黃飛仍然有極為清晰的判斷;黃飛肯定能完成任務,因為黃飛的心跳依然有力!
一棵棵白楊樹,還殘存些枯葉,在冷風中瑟瑟作抖。或許,那也是葉子們在竊竊私語。
這是一輛松花江。有風鑽進來,黃飛把燕子摟在懷裡,黃飛願意盡其所能給她一些呵護。
燕子壯大胆子去扣門。
許久沒有人進來過了,灰塵四處都是!
院子,鐵門緊閉。
此時,上午11:10。
快到縣城了。黃飛竟突然渾身止不住地抽搐發抖!
黃飛心疼地對燕子接著說:
黑子差不多是悲憤地狂叫,它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黃飛坐在古長城的一隅,靜看夕陽西去。
「閨女,我不哭。黃飛早就哭傷了……剛聽到出事的那陣子,我一醒過來就哭,晚上作夢還是哭……我的淚水都哭幹了。俺們村裡的閨女,哪個也比不上羽兒呀!這娃從小聰明,又愛學習,總是三好學生。她愛寫作文,一大本子一大本子寫,晚上寫完作業就寫作文。上了大學,還一大本子一大本子寫……這床底下,攢下了整整一箱子作文吶!」
現在,黃飛的任務是等待。等待,是寂寞的。
忽然,她猛地把車門拉開,跑下來,緊緊抱住黃飛!
距離肖家營5里地左右,有另外一個村子。
「大嬸,這怎麼成!」燕子把錢硬塞進了大嬸的兜里,不敢多等:「我想……去肖羽的房間看看……那兒是不是還有她的照片?」
「大嬸,肖羽的事我很難過。我是她一個班級的,關係好……我欠了她1000塊錢,一直想還她……可是她……我就找到這裏來了……」燕子不知如何才能把這故事編完。這幾分鐘,是燕子一生中最為痛苦而難熬的時刻!
恐懼,是任何人都無法迴避的。
這個小城正在沉睡。
樓下最先亮燈的房間,這一回又打開了燈。
「你——找誰?」大嬸很狐疑地問。
可惜,它大約向左偏了5厘米。
黃飛癱在沙發上,感到一陣勝過一陣的鑽心疼痛。
它撲了個空,一扭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一次惡狠狠撲來。
大嬸坐到床上,凝視著牆上肖羽的一張藝術照:「閨女,你能來看羽兒一眼,俺心裏老大感謝呀!」
當然,還有個不大不小的障礙。院子足有三米多高,而且牆頭插上密密的尖角碎玻璃!
掏錢把司機打發走,便草草吃了些東西。同時做了些必要準備。
「是的!哦——車來了。你先在賓館睡會兒,好好放鬆放鬆。晚上,還有活要干呢。」黃飛幫燕子拉開車門,把她讓進去。
在野山坡上,是殘存的古長城。
打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瘋老頭!瘋老頭!」大嬸雖還有些鎮靜,但也慌張地把燕子往屋外引:「閨女,別怕!這是羽兒她爹……羽兒一出事,他就急出瘋病來了,任誰也不讓進羽兒這屋。他瘋了!」
或許,這是天意。
「這瘋狗,明天宰了剝皮燉肉吃!」

03

燕子很快找到了肖羽的家。
門迅速開了,燕子正在等黃飛!
黃飛已經研究過地圖,肖家營距離興隆縣城直線距離35里地。而馬家嶺和縣城與肖家營剛好構成了一個很鈍的三角形。
河北農村,往往是一個村莊與另一個村莊互不相連。在肖家營也是如此。根據目測,它距最近的村子至少5里地。
縣城並不大,所以黃飛很不費力就來到了賓館門前。
黃飛可是九九藏書腳上插著這一大截可怕的狗牙,整整跑了35里地啊!
燕子,突然以一種令黃飛心慌不已的語調失聲問——
跳進肖羽的屋子,從床底抽出箱子,然後從黃飛,使黃飛能為了追求速度而可以適當弄出點聲響。
這是他倆臨出發前認真討論的結果。他們一大早從北京城趕去這個叫肖家營的山村,找到剛剛死去女兒的老人,自我介紹是他或她女兒的同班同學……這,無疑是又一次揭開了他們一直努力彌合的傷疤。
在真正的行動前,必須保持體力。
他們會合后,燕子的臉色仍無比蒼白。
燕子取出1000塊錢。
對黃飛而言,凡是靜止不動的,都不叫危險。一把槍再有威力,如果沒有人來扣動扳機,它也只是死物。
很快,黃飛就明白這輛車為什麼沒有上鎖了。
瘋老頭朝樓上扔了一塊磚,一大片玻璃應聲而碎。
快接近時,便慢下來。
黃飛攔了輛車,好讓燕子先回到縣城。在那兒,他們已經訂了一個房間。

5

仍是那蒼老的男人與女人在罵狗。
「羽兒,打小就住這個屋……她出事了,我一直當她還活著。這房子原來啥樣,現在還啥樣……閨女,俺家羽兒小時候就乖,學習好,又疼人……」
蒼老的男人與女人的聲音差不多同時在罵:
黃飛手掌按在碎玻璃上,輕盈地縱身一跳,無聲地落到了院中。
它朝牆頂猛撲,可惜鐵鏈的長度剛好夠它的前爪碰到牆根。
黃飛下山了。
一個老年男子可怕的嚎叫!
黃飛坐在這兒,從下午到黃昏,又從黃昏到暗夜。
「汪!——汪!汪!」聲音無比兇狠,證明這狗個大形猛。後來黃飛知道,它是一匹足有一米三尺高的德國黑貝。
這一回,黑子是真正地看見了黃飛。
「黑子,別鬧了!」
下一步的工作,由燕子單獨完成。
狗被激怒了,比上一次更加兇猛地亂撲。
風在呼嘯。
黃飛可以憑著流淌同樣血液的聲響來感覺,黃飛的家人更希望停留在白天,那樣就能在勞作中暫時忘卻痛苦與悲傷。而寂靜的夜裡,他們將無可奈何地會陷入追憶與期待。
狗開始往外撲,幸好是用大鐵鏈拴著,它不能得逞。
從院牆奔到樓底,3秒鐘。
有車在凌晨的長街疾馳,五九二但不多。車燈在城市的街道劃出長長的弧線。
在縣城賓館里,燕子該在幹什麼呢?
突然,一陣可怕的咆哮!
聽過燕子的描述,黃飛在心底畫下了一副平面圖。這是一個有著兩層樓的小四合院,肖羽的房間在第二層最右邊。根據分析,肖羽的家人應該都住樓下。
這是早晨6點的北京。
是的,一對陌生男女,明顯的來自大城市,來拜訪剛剛死了個女大學生的家庭,難免不引起村人們各種想象與猜測。
「羽兒……」大嬸失聲呻|吟了一下。
最可怕的是——
只有風在耳後呼呼作響。
黃飛推開玻璃門進去,女服務員正趴在前台桌上熟睡。一個保安,在斜對著大門的一個小屋子看電視。他隨時都可以監控進出大門的任何人。
整個村莊開始入睡,至少它已部分入睡。
燕子在極度驚恐之中,逃離了肖羽的家!
高山上,還殘存些許古長城。司機是個說話結巴的小伙,卻又出奇地熱情。
黃飛清晰地記得,這一生即使是活到了100歲黃飛也仍會清晰地記得,黃飛這一腳竟準確無誤地踢進了狗嘴裡去了!
一陣鑽心的疼痛,使黃飛幾欲昏厥。
燕子剛剛靠近,就聽見裏面響起令人心驚肉跳的犬吠!
當然,可憐的黑子再次四處亂竄,不https://read.99csw.com停呼嚎。
黃飛抬起右腳,照著這碩大兇狠的惡狗的面門就踢過去!
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地方動感情,是不明智的。
黃飛不知道燕子臉上是什麼表情。
付了車錢,司機仍不肯離去:
這時黃飛感到四肢發軟,雙腿酸疼。
否則,這一次黃飛不是死也是殘!
可以說,此行決定他們——不,主要是黃飛的生死。
狗乘機高聲狂吠起來,以示對老頭的支援。
黃飛又喝一口酒,望著地上那雙倒霉的皮鞋,恨恨地道:
二層窗口直接跳下去,8秒鐘!
「我渴……」黃飛嗓子直冒煙,甚至都說不出話來。
這時,沒有再聽見一聲狗叫。
半分鐘,也就是30秒。
那應該是個山城。這是截至11月9日中午以前,黃飛對河北省這個叫興隆的地方的惟一認識。
黃飛的眼已習慣了夜。
司機極遺憾地調轉車頭離去了。
這裏家家都有個小四合院。而且,家家都拴著狗!
這山上或許有神鬼,有虎狼。但徹底的靜寂才最令人恐懼,它使四周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這玩意可比手槍可怕!它發射的是足有成百上千粒鐵砂。如果不幸被擊中,那人就成了肉篩子。
「以這傢伙的叫聲那麼宏亮,還有動作那麼兇猛來看,瘋的可能性應該不大……」黃飛其實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不利的情況卻讓黃飛頭疼——院里拴著兇狠的狼狗。那是純種德國黑貝,黃飛從它的叫聲初步判斷可能是一隻退役的警犬。
這種狗經過訓練,陌生人根本無法近身。你就是扔再美味的食物討取它的歡心,它也絕不買賬,碰也不碰。北方人喜歡養凶犬,有時會不計代價。
許久,他緩緩地自己問自己:
「從北京來的?……閨女……」大嬸的雙眼馬上紅了,開始用圍裙一角去擦淚。
黃飛感到右腳有點用不上勁。可黃飛只有跑,跑,跑。
黃飛注視過無數個黃昏,惟有今次最傷黃飛心。
「汪!——汪!汪!」這黑狗根本就沒有睡,差不多在石頭還擦著風尚未落地之際,它呼地就爬起來,身子亂掙,那粗壯的鐵鏈被拉扯得吱咯咣當作響!
所以,黃飛必須認真對付的是這條狗。
黃飛顧不上多想,翻過牆拎起箱子拔步疾奔!
黃飛等待。黃飛看看表,它告訴黃飛現在是夜6:30。
為了儘可能不引人注意,並且不讓人知道他們此行確切的目標,黃飛寧願多繞一下,也要增加行動的保險係數。
「是記者吧?一看就是!前陣子,來了幾個記者要照相,被那老頭用土槍打跑了!」
在黃飛故鄉的山村,黃飛的父母哥嫂不也正在炊煙中迎接夜晚的降臨么?
太陽每天都是舊的。
而黃飛,必須為它塗抹新的顏彩。
黃飛感覺腳面碰到了堅硬的阻力,疼痛使黃飛站立不穩。
天助黃飛也!——
經過村子小賣鋪,那男人仍用古怪的眼神,瞧著他們一言不發匆匆而行,突然小聲問:

02

肖家營的炊煙,陸陸續續升起。家家戶戶,都正在等待一頓熱乎乎的晚餐。
為了榮譽,家族的榮譽,一個老兵的榮譽,或者僅僅是一個男人的榮譽,黃飛今晚必須成功!
或許,這小小的1000塊錢可以減少他們的愧疚。但願,它不會對痛苦的生者是一種褻瀆。
因此,黃飛剛向右飛快地稍稍側過身子,它就從黃飛的左肩上射過去,兩隻有力的後腿甚至都砸在黃飛的肩膀上!
黃飛在縣城買了兩雙手套,都是帆布的。
這一回,是三個房間的燈差不多同時亮了。
黃飛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在門邊,停著一輛https://read.99csw.com自行車!
黃飛租了一輛車。黃飛告訴正打量燕子的司機去河北興隆,「她是我的妻子,我們回娘家。」黃飛這樣輕描淡抹地說了一句。
正這時,致命的事件發生了!
不是因為寒冷,因為黃飛燥熱得內衣已被汗水浸透——而是恐懼!雖然已經結束了,可恐懼如同晚來的客人,執意要拜訪黃飛無比疲憊的身心。
很快,肖羽的家到了。
車遠去。黃飛的心也彷彿發空。遠山在向他召喚。
那狗,終於經過不懈的努力,突然掙斷了鐵鏈!可能這一結果使它自己也覺得突然,它還以為再怎麼往前竄,早晚還得被鐵鏈狠狠扯回去。因此,它不僅在行動上沒有用盡全力,方向上也有了偏差。
黃飛早已把它們同時戴在了手上。它們的韌度可以使黃飛能活生生握住對手狠命刺過來的尖刀,何況這些被栽在水泥縫中的靜止的玻璃片?
一股血噴射了出來。燕子嚇壞了,拿毛巾來包紮。
在11月9日,也就是今日的中午以前,他們將到達河北省的興隆縣。黃飛此前對其僅僅是聽說,這一次卻要親臨。儘管是在逃亡兼尋找真相,黃飛仍對這個陌生的目的地感到些許新奇。
那瘋老頭的可怕反應,看來給燕子留下了深深陰影。說這話時,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在一家小賣鋪,黃飛打聽到了肖羽的家在何處。那男人雖然給他們指點,卻帶著古怪的眼神。
有利的方面是,肖羽的房間窗戶是推拉式,沒有鋼筋窗條阻擋。
隱約聽見有人在罵娘,原來是閑人們在通宵打麻將。
「她是我的妻子。」
「那、那、那山上就是長、長、長城,在野山坡上、上、上。今天、天、天周二,人少。一到放假,俺們這、這、這人可、可、可多了!」
她在車子後座坐定,司機發動了引擎。
黃飛告訴司機去馬家嶺。
但這畢竟是利用了機械,比單純的雙腳步行快得多。
黃飛已喝下一大口酒,感覺好些。
「燕子,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老是陪我受驚嚇!」他們站在村口等車的時候,黃飛真摯地對燕子說。
所以,保安朝黃飛看了一眼,認出了黃飛,接著看電視。
燕子跑出去,很快又跑回來。賓館的小賣鋪24小時營業。
黃飛敲了一下門,聲音很大。
黑子一直在高聲叫喚。它以實際行動掩護了至少還要繼續等4個小時。
10分鐘過去。黃飛扔了第二塊鵝卵石。
「小二」,小瓶二鍋頭。它重二兩,入口冰涼,卻暴烈似火。
黃飛二話不說,將密碼箱往後架一夾,然後右手扶著龍頭,左手按住箱子,拚命地向縣城方向騎去。
快似閃電,一團巨大的黑乎乎的東西向黃飛身上撞來!
這個縣城太小了,以至於黃飛和燕子差不多是這一天——11月9號——惟一入住的客人。
但如果上天真地能讓黃飛自由,黃飛願意在以後的日子,隨時向認識或即將認識的人這麼介紹:
這是他倆約定的暗號。
「誰都別想進那個屋子!誰都別想進!」
那狗倒地的哀嚎,彷彿又響在耳畔。
狗牙!
受過訓練的警犬,第一步是要咬住黃飛的咽喉。
但是,雖然天馬上就要亮,黃飛卻看不到答案。
在這個暗夜,惟一與黃飛有同感的,應當是這匹叫黑子的德國黑貝。
當年,這裏一定是古戰場。兵戈相碰,或許迸火;殘磚斷瓦,肯定染血。黃飛願意與明白的敵手廝殺于荒野,哪怕最後一絲呼息被西風刮斷。黃飛痛苦於這樣被暗藏的機關捕捉,可黃飛甚至都看不清捕捉工具的模樣。
「閨女,錢……有什麼用?留著吧,羽兒也用不上了……」

04

九_九_藏_書
在腳背上,插著一根白森森的尖銳的東西!——
黃飛低頭一看,在黃飛的右腳,皮鞋已經變了形,殷黑的血把鞋面都浸泡發了軟。腳面已經腫起老高,彷彿仍有不斷發展的趨向。
「黃飛,我擔心死了!」燕子給黃飛倒杯水,焦急而關切地看著黃飛的臉,輕聲地說。
「誰?是誰?你他媽快滾下來!」
它的年齡,足有黃飛的三分之一大。
它竭盡全力向黃飛撲來,卻被無情的鐵鏈拽了回去,它差點仰面四腳朝天摔倒。
黃飛朝那兒狂奔。
在黃飛扔第6塊鵝卵石的同時,黃飛已經攀上了院牆。
為什麼剛才,黃飛竟無事人一樣?
黃飛兩步就跨到院牆下,一甩手就將密碼箱扔出高牆。與此同時,黃飛一縱身就欲翻牆而出。
黃飛又扔了一塊鵝卵石。
風吹來,黃飛打了個寒戰。黃飛從上衣口袋取出一個扁玻璃瓶,那是尚未開封的「小二」。
馬家嶺是個小鎮。也有幾輛車在路口等客。
「成哪……」大嬸領著燕子上了二樓。
「這雙鞋,全是真皮的——你知道值多少錢嗎?!」
這樣子在午夜被人撞見,應該十足是一個小偷或是劫匪吧?
從樓底攀到二層,5秒鐘。
「黃飛,這是怎麼回事?!」
「去拿酒——來一瓶『小二』。哦,不,得來大瓶的……我也得喝點!」黃飛又一次全身出汗,皺著眉頭吩咐燕子。
在這個山村,曾有過光榮——那是10幾年前,這兒出了一個特種兵;
但燈久久不熄。可以想象這家人並不完全相信久經沙場的黑子,會無緣無故如此咆哮。
「殺人,咋還用網呢?」
遙遠的村莊,犬吠漸漸稀疏。
模糊的村落,刺骨的寒風。或許,他們真地從此不復相見。
黃飛等待了整整10個多小時!
如果黃飛在這32年的生命旅途中,也曾有意無意貢獻給別人些許溫暖,那麼上天本應給予黃飛的回報,全部成倍地轉交給這個叫燕子的女孩吧!
黃飛這一腳的力度之大,使它竟側著身子砸落地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黃飛屏住呼息。
聽到火銃響過,黃飛反而略有些心安。因為這種發火器最大的不足就是,必須放一槍再花至少半分鐘去裝彈藥。
他們在村口停下。
這輛車沒有上鎖!
「黃飛,剛才我是害怕極了……可這不怪你。要怪,怪命運。可是,命運又是誰能掌握得了的呢?而且,黃飛,我知道我在這個時候對你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燕子勇敢地對黃飛這麼說。
「大嬸……我,我是肖羽的大學同學。」燕子的聲音哽咽。黃飛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冒充一個死者同學去見她的親人,還要做長時間的深入的交流,不僅是對一個女孩來說太難,就是黃飛也需要十足的勇氣!
黃飛看到村頭公路邊有個屋子,還亮著光。
在這個山村,又有了恥辱——那是在前幾天,這兒出了一個殺死女網友的在逃犯。
大嬸又擦淚。燕子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手:「嬸,別哭……保重身體要緊!」
「唉……俺們這村子就出這麼個女狀元,咋就叫人給殺了呢?」
「大、大、大哥,啥(什)么時、時、時候走?俺們這車、車、車少,我等、等、等你們吧!」
天上已然沒有了寒星。它們已躲到夜幕後面,為白天的到來而卸去淡妝。它們是夜的精靈,而白天是庸俗喧鬧的世界。
「黃飛,那老頭都瘋了……那狗,不會也有狂犬病吧?」
雙膝夾住牆垛,悄悄地把玻璃窗插銷撥開,1.5秒鐘。
黃飛一小口一小口啜著。
黃飛那一腳快速有力又準確地踢進了狗嘴,這根狗牙與此同時無聲地穿透皮鞋鑽進了黃飛的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