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貼著看守，問道：「誰？」

卡里姆換了個問題：「為什麼蓋儂沒人去參加葬禮？」

「我不知道……只知道屍體是在公路上被發現的，完全被軋爛了。」

看守緊張得連連點頭。「是，我記得……那次葬禮十分奇怪……都沒人來。」

卡里姆沒想到，茱蒂特的父親被火化了，這種葬法與法比艾娜的宗教信仰不符。

「干這個的人要尋找珍貴的晶體，去山頂上找……那裡的是最好的，但是要冒很大的風險……」

警察後退著走下台階。這種侮辱激怒了他。此刻，他有想殺人的慾望。「叫你別動！」男人吼道，將獵槍指向警察的臉。

他一邊走一邊思考著案子和最近幾小時突如其來的轉機。他以最快速度來到這個城市，為此甚至毫不猶豫地「徵用」了一部漂亮的奧迪。先前，他還只想著抓捕一個墳墓褻瀆者，卻發現陷入一樁連環凶殺案。現在，他已閱讀並記下了尼曼案子的完整資料，正努力證明自己的案子就像季戈涅媽媽一樣，裙子下會跑出很多「小孩」。學校的盜竊案和薩扎克墓室的被破壞揭開了一個家庭的悲劇命運。而現在，這個命運就反映在蓋儂的連環凶殺案上。賽迪這個人物在兩宗案子間起了軸心作用，卡里姆決定繼續跟進自己的線路，直到發現其他九九藏書關鍵點。

「他在山上的村子里幹活兒，據說是水晶玻璃製品雕刻工……」

看守抽噎著：「雷……雷米·高約瓦的妻子。她每周都來。有時來好幾次……我在收音機里聽說那起凶殺案時，本想告訴警察的……我保證……我本想提供線索的……這也許跟案子有關……我……」

這男人手裡握了支獵槍，對準他。「我是警察，」卡里姆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我給您出示證件……」

「什麼叫沒人來？」

他猶豫著，好像害怕說出在嘴唇間口水上顫抖的幾個詞。羽毛像灰色的雪一樣到處飄舞。

他走近，讀道：西爾文·埃洛爾，生於1951年2月，卒於1980年8月。

「就像我說的，連那個女人也沒來。她事先付了火化的錢，然後就再也沒見過她。我火化了屍體，我……就我一個人。」

他終於囁嚅道：「是蘇菲……蘇菲·高約瓦。」

警察覺得眼花了亂。突然，兩宗案子間又一個聯繫在他面前展開。他手上好像綁了條該死的止血帶，快讓他心臟爆裂了。

看守斷然否認。「那是誰？」

目前，他還沒有發現西爾文·埃洛爾的碑位。

「也許吧，可你沒上膛。」

卡里姆有點困惑。「你說他去上班，上什麼班？」

卡里姆丟下看ｒｅad.９９csw•coｍ守，推開鐵門，跑向車子。他的心臟像鼓一樣咚咚敲著。

看守轉動著驚恐的眼珠子。一隻要死的鴿子落在他肩上。他克制住尖叫，然後結巴道：「那前面一直都有花……」

他悄無聲息地打開正門，潛入一個花園。花園上方被鐵絲網罩著，像個巨大的籠子。不知從哪裡傳來咕咕聲。這是自己的幻覺嗎？

「是嗎，辮子鬼，那我就是神了。別動！」

卡里姆還在後退，慢慢地。那男人開始顫抖了，他也走下一級台階，揮動著武器，像一個虛張聲勢的農民，拿著長柄叉對著B級恐怖片里的吸血鬼。在他後面，一些鴿子拍打著翅膀，像是覺察到了這緊張的氣氛。「我要揪下你的腦袋，我……」

「一次……事故……一次交通事故。」

然而，讓他最著迷的並不是這個深不可測的懸案，而是他正與皮埃季戈涅媽媽：法國木偶戲中的角色，身材高大，從她裙子里會走出一群孩子。

但更令他吃驚的是花，紅色的、鮮活的、掛滿露水的花，就放在碑前。卡里姆摸了摸花瓣：這束花十分新鮮，應是今天剛放的。警察轉過身，停住，扳著手指。

那個男人摸著火辣辣的脖子，驚慌地看著受傷的鴿子。「他們一家是外地人……從另一個村子來的……叫達維萊…https://read.99csw.com…在山上……沒人想到去參加那次葬禮。我說了，一個人都沒有！」

「那個男人怎麼死的？」

「警察有沒有調查過？」

「他……他被一個粗心的司機碾死了，就在通向美人峰的省道上。他騎著車……去上班……司機可能喝醉了……我……」

看守點點頭，嚇得額上的汗都冒了出來，臉紅得跟壁爐一樣。這是卡里姆非常熟悉的「恐慌性臉紅」。他清了清嗓子，問道：「西爾文·埃洛爾，1980年8月。是被火化的。說吧。」

警察低聲說：「西爾文·埃洛爾。他妻子很高，棕色捲髮，戴眼鏡，長得很漂亮。想想。」

「你嚇不了我，老頭兒。你的槍是空的。」

卡里姆又走近了點。一股潮濕、不確定的風似乎漫不經心地在牆間呼嘯。一些精美的石膏柱混著乾枯的花瓣，在警察腿間交錯。

一些唾液在他嘴唇間冒泡。

卡里姆問最後一個問題：「骨灰瓮前有一束鮮花。是誰放的？」

只有一些枯葉掉落在草坪上。卡里姆·阿杜夫耐心地走過每一排，讀著刻在大理石、石頭或鐵墓碑上的名字和墓志銘。

卡里姆走完了墓園的最後一條路。沒有西爾文·埃洛爾。他只有去拜訪一棟由兩根破舊柱子支起的像教堂一樣的建築：火葬場。中尉快走幾步，來到建https://read.99csw.com筑前。一條透光的走廊展現在眼前，一個個刻著名字和日期的小盒子嵌在壁上。他走進骨灰室，左右看著。一些小門像一個個信箱層層排開，字體和花紋各不相同。有時，可以看見壁洞里像小丑衣服一樣五顏六色的凋謝的花束。

「是誰放的？」卡里姆重複道，「是不是一個高個子女人？一個棕發女人？是不是就是法比艾娜·埃洛爾？」

爾·尼曼並肩作戰的事實。這位在戛納—埃克呂斯研討會上令他印象如此深刻，講述了鏡子反射和原子理論的警察，一個踏實、暴力、易怒、頑強的男人，一個警察世界里鍛造出猛獸|性格的傑出探員，最終卻因為無法自控的性格和因精神壓力產生的暴行而被拋棄。卡里姆不停地想著這個新盟友，很驕傲，也異常激動，甚至有些感覺很不真實。

那男人匆匆看了眼他的槍。卡里姆趁機跨上兩級台階，用左手扳開上了油的槍管，從右邊拔出他的格洛克。卡里姆把男人往後推，抵著門框，將他的手腕按壓在牆角。

「埃洛爾？」看守支吾著說，「不認識。」

「這是幹什麼的？」

蓋儂的墓園不像薩扎克的，白色大理石墓碑像一個個勻稱的小冰川，豎立在陰暗的草地上。十字架清晰地呈現在碑頂，像一個個奇怪的影子。

卡里姆往前走了幾步——那咕咕九-九-藏-書聲更清晰了，翅膀的拍打聲劃破了寂靜。警察眯起眼睛，望向一堵布滿壁龕的牆。這讓他想起火葬場。鴿子，上百隻灰色的鴿子在暗綠色的小拱洞里打盹。警察上了三級台階，敲了門。門幾乎瞬間就開了。「想幹什麼，你這流氓？」

卡里姆把他拉過來，又推到牆棱上。看守疼得齜牙咧嘴，脖頸處的石頭染上了血。恐慌傳染了牆上的鳥窩。鴿子在鐵絲網的大籠子里撲棱著。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那塊碑。

卡里姆還記得那起高速公路事故和孩子屍體的慘烈照片。交通事故，又是一個重複出現的詞，反覆出現的因素。卡里姆放開他。鴿子盤旋著往上飛，撞到頂部的網眼上，羽毛四處飛散。「我想知道當時的情況。關於這個，你知道些什麼？」

男人冷笑道：「是嗎？我昨晚才上的子彈，笨蛋。」

阿杜夫走出墓園，繞了圍牆一圈兒，想找到間房子或屋棚，希望有守衛住這兒。他發現一個破舊的小閣樓，左邊連著教堂，一扇窗戶閃耀著蒼白的光。

追查的遊戲不會結束的。

男人叫喊著，鬆開獵槍。當他再抬眼的時候，就看見黑色的槍口在幾厘米處對著他的額頭。「聽我說，笨蛋，」卡里姆呼了口氣，「我要打聽點消息。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走，不要惹麻煩。你要是干傻事，事情可就複雜了。你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