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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老人燈塔之謎

聖誕老人燈塔之謎

「當然。普利茅斯岩石旅館就不錯,老地方了,房間很乾凈。」她轉頭對哈里說,「準備關門吧。」
「最後,兇手怎麼能把哈里引到平台上?尤其是當時他還在換衣服,鬍子都沒來得及取下來。」
摔下樓梯時,我摔斷了一根肋骨。醫生替我包紮時,斯普林戈爾在一旁說,他也去監獄找了羅納德·奎爾。他到的時候,我們剛準備走。「看你們急匆匆的樣子,我打算跟蹤一下。我跟著你們到了這兒。」
一個穿著全套服裝,胖胖的聖誕老人出現在燈塔門口,咕噥道:「麗薩,你得管管那些孩子。他們總是拉我的鬍子,還踢我。」
「節日之外,這間房幹什麼用?」
燈塔是個狹長的四方形建築,底大頂小,頂部較尖,外面塗了一層白漆。在燈塔外圍著一圈欄杆和步行道。燈塔裏面,有座環形鐵樓梯,蜿蜒而上。我跟在奎爾後面朝上爬。雖然穿著笨重的聖誕老人服裝,奎爾還是比我速度快得多。他把我遠遠地甩在身後,爬到了第二層。我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很高興他帶我參觀這一層的房間,趁機喘口氣。這一層房間裝飾成了聖誕老人的作坊。
「也許他正是在聖誕老人的書房裡刺死哈里?」她悄聲道。
「零售請去樓下。樓上只做批發。」他指著滿滿一冰櫃的死龍蝦說。
「故事到此為止。」山姆·霍桑醫生最後說道,「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我不願多提。北山鎮沒人知道這故事。愛玻護士看到我胸口的傷,問起來時,我只說是摔了一跤。還好,那年聖誕節終於下雪了,大家都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日。第二年初,本鎮墓地發生了一件怪事,故事並不涉及鬼神。等下次再詳細告訴你吧。」
「禁酒令本來就不合理。違反禁酒令,在我看來根本不算犯法。」
「你大概忘了,哈里遇害時,我和你在一起。」
是斯普林戈爾,訊問過我們的州警。「霍桑醫生,碰到麻煩了?」他問道。
他盯著雙手:「我們印製的招股說明書,只是樣本。根本就沒打算髮布。麗薩可以告訴你,我們在燈塔周圍沒多少土地——哪怕想修遊樂場,也沒地方修。」
「你在說什麼?」
「埋藏的寶藏?」
「更正一下——確切地說,是屍體從平台上掉下來時,你和我在一起。一小時前,我開車路過一座橋,橋上有個男孩兒在釣魚。我突然想起你在燈塔二樓撿起一卷魚線。那根本不是參觀的小孩子留下的,而是你為了詭計準備的。你回到樓上,編個理由,把你弟弟騙到平台上,刺死他。然後,你把屍體放在欄杆邊很容易滑下去的地方,把釣線一頭綁在屍體上,另一頭丟到樓下。當時天差不多全黑了,所以我看不到釣線。你叫住我,是需要我做不在場證人。我估計,你為了等合適的證人,已經盼了好多天。你拉動釣線,哈里的屍體從頂層平台掉了下來,差點兒砸到我們。」
我必須承認,在塔頂看到的風景頗為賞心悅目。朝海上望去,海岸呈陡峭之勢。在來勢洶洶的海風吹拂下,凜冽的海水拍擊著岩石,形成了一陣陣白色的浪花。登高遠望,上帝岬美妙的海岸線歷歷在目。我甚至可以看到海灣對岸,二十英裡外的海岸線。
「這麼說,你被控的罪名確實跟燈塔有關?」
他站了起來,刻意關上冰櫃蓋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先生。」
我說:「看起來,他不大擅長扮演聖誕老人。」
「一張。」我掏出二十五美分。
「你打算怎麼去?他在哪個監獄?」
「當然不會。」我把她從屍體旁領開,免得在警察到來之前,她得一直面對親人的屍體。看得出,她近乎歇斯底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昏過去。
老人想知道一切細節,我盡我所能詳細地對他說了一遍。他坐在桌對面,不為人察覺地微微搖著頭。
「那是什麼?」她突然問道,飛快地跑了出來,「哈里?」她抬起頭大叫,「是你嗎?」
「等一下!」我正準備朝汽車旁走,麗薩·奎爾從二樓窗戶叫道。我停下腳步,等著她。
「稍稍好了一點。不過,大蕭條影響很大。如今,一加侖汽油要賣二十五美分,沒多少人願意闔家從波士頓或普羅維登斯開車過來。」
等我再次看到聖誕老人燈塔時,已接近傍晚了。時間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差不多。麗薩的車孤零零地停在一旁。燈塔關了門,謝絕遊人參觀。我把車停在麗薩的旁邊,朝燈塔門口走去。她肯定聽到汽車聲,從窗口看到我了。我剛走近,她就微笑著開了門。
「見過。他裝成海盜時總是帶著,平時則放在儲藏室——」
我很明白,他提起欺詐的事,就是想轉移話題,避開我提問的核心。「暫時別管欺詐了,奎爾先生。你在燈塔還做過其他事嗎?」
「我們只想談談。昨晚,有人殺了她弟弟。」
略一走近,我就看到他胸口插著一把尖刀,頓時明白,救護車也沒用了。
她臉色變了:「警方找到了那個侏儒?」
不過,冬天的北方,天黑得很早。太陽已經西沉了。「我還得趕去波士頓,最好快點出九_九_藏_書發。」我說。
兩天後,麗薩的弟弟葬在了普利茅斯公墓,就葬在冬日蕭瑟的樹下。我陪在麗薩·奎爾身邊。葬禮結束后,我們正打算走向汽車,斯普林戈爾攔住了去路:「我猜你樂意聽說,我們查清楚了,去年,保羅·萊恩確實雇了個侏儒,在他位於新貝德福德的龍蝦餐廳工作。我們正到處找他。」
再往上十二英尺,我們來到了另一層。房間里放著拉蓋書桌和木製文件櫃,權充聖誕老人的書房。牆上掛著一幅上帝岬海灣的海圖,圖上貼著北極光模樣的貼紙,顯眼地標出聖誕老人的馴鹿雪橇降落的地點。房間里還放著高倍單雙筒望遠鏡,可以用來觀察過往船隻。還有一個雙向無線電台,可以用來接收天氣預報和求救信號。
「燈塔都沒用了,怎麼這些設備還在?」
羅納德·奎爾沉默了半晌,考慮著這種可能性。「有可能吧,」他終於承認道,「他很可能會做這種事。哈里也很可能答應下來,瞞住所有人。」
「但那不可能!」麗薩說。
我還來不及回答,就看到兩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呼嘯而來,車燈光線劃破了微黑的夜空。面對警察,我把所見所聞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麗薩也一樣。州警們舉著手電筒四下查看,檢查屍體,不時提幾個問題。然後,他們準備搬走屍體。看得出,警方可沒考慮兇手是海盜鬼魂的可能性,也沒覺得本案是不可能犯罪。我由衷地懷念起北山鎮的老朋友藍思警長來。至少,他思維並不狹隘,各種可能性都不輕易放過。
她略帶憂傷:「為了等一個合適的人,像你這樣獨自旅行的人,我等了整整一個禮拜。我把他叫到平台上,給了他最後的機會,威脅他要麼去自首,要麼被我殺掉。他不但不聽,還嘲笑我,想奪刀。打鬥之中,我刺中他。關於釣線,你剛剛說得全對。釣線雖強韌,但很細,光線微弱時不容易被看到。」她眼光看向一邊,「看到你出現時,我還以為自己運氣來了。看來,這個家就沒有好運這回事。」
因此,我開著斯圖茲車出發。臨行前,我答應護士愛玻,過幾天就打電話回來,確定一切都好。那是十二月的第一個禮拜。然而在新英格蘭地區的海邊,冬天的腳步尚未臨近。一場雪都還沒下過,氣溫也維持在華氏四十二度。如同國內其他地區一樣,本地也深受大蕭條之苦。不過,駕車穿越老式工業城鎮后,沿著海岸線繼續向北,出現在我眼前的境況也越來越好。
「當然,還有兇器的問題。殺手肯定會自帶兇器,不會臨時去儲藏室拿海盜匕首。」
「我根本沒有!」她怒道,「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母親去世后,是父親把我們拉扯大。他運氣不好,根本沒做錯事,卻被冤枉進了監獄。」
「還是讓他跟你說吧。」
「去年,他因欺詐被控入獄。我也搞不懂。反正,我不信他有罪。但父親拒絕自我辯護。再過一年,他就能假釋了。」
她很快點點頭,沖我伸出手:「我叫麗薩·奎爾。那是我兄弟,哈里。關於燈塔,有個很有意思的傳說——因此我父親才把它買下來。」
因為羅納德·奎爾遭遇喪子,我們得以一起去見他。他非常瘦削,好像一夜之間就老了。雖然據麗薩說,他剛入獄一年,但從他蒼白的面容上看,好像已經被關了很久。一看到他進屋,麗薩就哭了起來。兩人擁抱時,警衛尷尬地站在一旁。
「我去檢查屍體時,因為光線太暗,沒發現。後來,我上樓去打電報求救時,你解下釣線,藏了起來。」
「不,就我一個人。」我指了指牌子,「聖誕節之後,你們管它叫什麼?」
「什麼時候——」
「我最好上樓再檢查一下,看門關沒關好。」哈里說。
開了半小時后,我看到個男孩兒在小河的橋上釣魚。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十二月可不是釣魚的好時候。
「你可能認識我弟弟,哈里·奎爾。」
「保羅·萊恩。」他終於鬆了口,「他叫保羅·萊恩。」這幾個字說得格外艱難。
「我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麼進了監獄,當然還有別的事情。你似乎不願提起這個話題。」
我們下樓,在第二層遇到麗薩。「風景怎麼樣?你喜歡嗎?」
「你怎麼知道?據說,過去海盜們在海中的礁石上修假燈塔,把船隻騙過來。等船隻觸礁后,再把它洗劫一空。聽說,在英格蘭的康沃爾郡,也曾有海盜這麼干。人們把假https://read•99csw.com燈塔叫做撒旦燈塔。後來,等真的燈塔修起來后,本地人沿用了那個名字。當然,現在沒有海盜了——除了我兄弟假扮的之外。」
「如果射燈還能亮,幹嗎不打開它!也能多吸引點遊客。」
「什麼事?」
「我必須時時刻刻待在燈塔中,留神著小孩子們。」哈里·奎爾說,「這裏頭有些設備貴著呢。」
問話的警官名叫斯普林戈爾,身體頗為結實。問完麗薩后,他對我說:「你就是霍桑醫生?」
「對於解決這類案子,我還算有經驗,可以幫你。」
「你他媽的想幹嗎?」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咆哮道。
也許他是個很好的龍蝦商人和私酒販子,但剛剛的舉動太過明顯了。等他坐下后,我打開冰櫃蓋子,取出一隻凍龍蝦。
我搖搖頭:「侏儒可沒辦法把屍體扛到樓上。死者是自己走上去的,和兇手一起。為什麼他還沒取鬍子?因為身旁這個人,他很熟悉,非常信任。」
「我——」
我打斷她的話,對她父親又提了個問題:「你在燈塔里從事過什麼非法活動嗎?」
我把車停在殯儀館外,在那裡跟麗薩道別。「再次感謝你,」她說,「為你做的一切,山姆。」
這時,四個頑皮的小孩子從燈塔里跑出來,後面跟著筋疲力盡的聖誕老人。我看著他們爬上等在一旁的汽車,被父母帶走。「現在,燈塔裏面還有人嗎?」麗薩問道。
「哦?」
「你能不能陪我辦完哈里的葬禮?我一個人撐不下去。」
我看了看旋轉樓梯,心裏想著,早爬完早結束,於是說道:「我們繼續吧。」
波士頓警方和禁酒局的官員接手了萊恩的案子。他們查封了幾百箱上好的加拿大威士忌。我最後看到萊恩時,他正戴著手銬,被一個警察帶走。「是他殺了我弟弟嗎?」麗薩問道。
麗薩瞪大了眼:「我的天哪,我想你說得沒錯!」
「去死吧!給我滾出去!」
我們爬完剩餘的階梯,來到最頂層。在一圈平台中央,安置著探照燈。平台上有金屬扶手。不過,一不小心,人還是會很容易掉下去。「你不會帶孩子們上來吧?」
「撒旦燈塔里的海盜鬼魂?」
姑娘嘆口氣,對聖誕老人說:「哈里,你得有點耐心——總不能一有麻煩,就指望我來幫你。」
「他們在燈塔卸了些什麼貨?從加拿大運來的私酒嗎?」
「你必須向斯普林戈爾自首,」我說,「他還在到處找那侏儒!如果害無辜的人進了監獄,那你就和你弟弟一樣大錯特錯了。」
「我們下午再去,」我說,「上午先去看你父親。」
「他不願動房裡的擺設,是出於對父親的想念。」麗薩說,「他希望等父親回來時,看到一切如故。」
「你弟弟說,我可以在普利茅斯找個地方住。」
「我能幫你們什麼?」他取出雪茄,問道。
「好吧,」斯普林戈爾點點頭說,「如果萊恩真雇了個侏儒,那很容易查清楚。」他正打算離開,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說,「我打聽過你的事了。北山鎮的藍思警長說你是個很不錯的偵探。」
「如果是這樣,那釣線去哪兒了?」
他打量著麗薩:「我認識你嗎?」
我們頭上傳來一陣雜訊。突然,麗薩·奎爾尖叫起來。我抬起頭,看到一個人影從塔頂平台掉了下來,趕緊朝旁邊一閃,順手拖走麗薩。哈里·奎爾剛好掉在我們適才站立的地方。
麗薩嘆口氣:「老爸,檢察官之所以咬住你不放,正是基於這個論據。」
我搖搖頭:「他們別想找到。因為根本就沒什麼侏儒殺手。我弄錯了。」
「他對此一無所知。」奎爾堅稱。
「我看到那個雙向無線電台了,還有高倍望遠鏡。這兩樣東西的作用是發現海上的船隻,和船隻聯繫,對嗎?」
「太美了,」我說,「你真應該把票價翻倍。」
「後天。如果你著急的話,後天中午就能離開。監獄方面同意我父親出席葬禮,他們會派個警衛跟著。除此以外就是幾個叔叔阿姨。我們家親戚不多。」
他離開后,麗薩·奎爾說:「謝謝你。雖然救不回他,但至少我知道了真相。」
我被逗樂了:「改過之後,生意好點了嗎?」
「你進監獄后呢?」我問道,「哈里繼承了你的走私事業?」
「你瘋了!」她怒道,想在我面前關上房門。我輕易地用腳抵住門。過了一會兒,她態度軟了下來,放我進去。「我越想越覺得侏儒殺手不大可能。那些小孩一直在大吵大鬧,扯聖誕老人的鬍子,百般引人注目。兇手可不會這麼做。他想要成功,越安靜,越不引人注意越好。」麗薩雙手抱在胸前,裝作好笑的樣子。
「談什麼?」她有些挑逗地說。
「以前認識死者或死者姐姐嗎?」
快到普利茅斯時,一塊釘在樹上的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牌上寫著:「歡迎來到聖誕老人的燈塔!」現如今,這種吸引小朋友的廣告牌隨處可見。但在一九三一年,還沒有那麼常見。我納悶,怎麼會有這種燈塔,主要功能就是節前給小孩子參觀嗎?仔細一看,我發現「聖誕老人」幾個字有改過的痕迹。這就更讓人好奇了。我掉轉方向,朝海邊的燈塔駛去。https://read.99csw.com
「我知道,很難相信有人會殺哈里。但既然有人幹了,背後肯定有動機。」
「他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仇人也沒有。」麗薩堅持說。
「那就怪了。一年後,無線電和望遠鏡都還在。」
「回來待一小會兒。」我說,「我們能談談嗎?」
「我站在這兒跟你閑聊再久,你也掙不到錢。」我把手裡的二十五美分放下,「給我張票。」
我靠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我們可不是來跟你鬧著玩的,保羅·萊恩。我認為,在哈里的父親因欺詐進監獄后,你開始接近他。要想繼續在燈塔卸載私酒,你必須找哈里幫忙。對嗎?」
「要走私,你肯定跟什麼人有聯繫,奎爾先生。在你入獄后,這個人會不會聯繫哈里,繼續做生意?」
「問合適的問題。」我頓了頓,像診斷病情一般揣摩了一下他的心理,然後說,「你因為犯罪進了監獄,而現在,有人對你兒子犯下了殺人罪。我在想,兩起犯罪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非要那麼說的話,有很間接的關聯。」麗薩說,「我們曾想組建公司,發行股票。一個波士頓人到警局控告我父親,說父親聲稱自己有一百萬美元,用於建造遊樂場。」
「一次只帶一個。我很小心,牢牢地握著他們的手。」
「到底是誰——」
「他在海邊開了家海鮮餐廳。這是他在波士頓的地址。」
「你跟霍桑醫生說,燈塔跟非法活動沒有牽連。」
「沒錯。霍桑醫生,這就是我全部的人生故事。」
我下定決心說:「我陪你去。」
麗薩睜大了雙眼:「父親!」
不一會兒,燈塔出現在眼前。白色的建築從布滿岩石的海岸邊拔地而起,塔里有微弱的燈光。在它腳下豎著幾個一英尺高的木頭大字——聖誕老人燈塔。我把車停在早到的兩輛車旁,沿著小道走向售票點。賣票的姑娘表情生動,穿著適合聖誕氣氛的鮮紅衣衫。論年紀,她應該還在讀大學。門票不算貴,二十五美分一張。
「啊,你注意到了,我們更換了標牌。」姑娘含笑道,「它原名撒旦燈塔,跟聖誕節毫無關係。我們把牌子改成了聖誕老人字樣。」
「我們不必相信鬼神,」我說,「肯定有合乎常理的解釋,一定有。你以前見過那把匕首嗎?」
「那可就沒人來了。」麗薩略帶哀傷地說。
保羅·萊恩嘴唇抿得緊緊的:「是嗎?如果當時只有你們倆在場,那肯定是你們殺的。」
「這麼說,現在就你和你弟弟照管這兒?」
「關於哈里的謀殺。」
斯普林戈爾皺著眉說:「你是說,小孩子做職業殺手?」
「一派胡言!」麗薩說,「書桌能有多大,小孩子都藏不進去!」
「你想從他那兒知道些什麼?」
保羅·萊恩不善於掩飾情緒。驚訝過後,他試圖否認。我不肯放過他:「萊恩,我知道你在做走私生意,眼前這位姑娘的父親和兄弟都被你拖下水了。」
「他並沒有親自下手,可能是命令某個手下辦的。我也不知道具體下手的人是誰。不過,我可以描述一下他的模樣,並且告訴你們他的手法。」
「來吧,」哈里·奎爾說,「我帶你參觀。」
「你錯了,完全有可能。燈塔里有個地方我們一直沒搜查,兇手可以躲在那兒——我說的是書房裡的拉蓋書桌。」
「估計不行吧。我沒試過。」
「沒錯——兇手就是個孩子。或者打扮成小孩子模樣的人。還記得在我之前到達的那群小孩子嗎?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父母居然留在車裡,讓小孩子單獨上塔?而且,是在你們有家庭套票優惠的情況下。出來了四個小孩子,我敢打賭,進去的時候有五個。」
我在普利茅斯岩石旅館要了個房間,睡得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早晨醒來,神清氣爽。飛快地吃完早餐后,我開車去麗薩和弟弟合住的小房子接上她。「警察早上來了電話,」她說,「他們要我們去警局一趟,正式錄口供。」
「幹得真妙,」我說,「我敢打賭,這是貴店最熱銷的外賣品。」
「他被刺中的時候,我和你都在燈塔外面。我會為你作證。」
「幾張?」她問道,眼光瞟向我身後的小路,似乎認為後面應該跟著妻兒。
「你說自己是路過,開車四處觀光?」
「讓我想想。也許可以。」
我抬起頭,看到其中一人https://read.99csw.com正掏出小刀。緊接著,我看到有人從餐廳里跑出來,抓住那傢伙的手腕。
「如果你賣團體票,票價優惠點——」
幾小時后,我把斯圖茲跑車停在波士頓碼頭。麗薩說:「山姆,你怎麼沒結婚?」
「我敢保證,警察不會那麼說。」我安撫她說。
「我想問你點事——請你幫個大忙。」
「我為什麼要聯繫——」他說了半截,又改變了主意,「好吧。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看報了。報上說,是事故。」
「在北山鎮,我充當過幾次業餘偵探。」我說,「我想,也許能幫上點忙。」
「好吧,我不信鬼神。」她又說了一遍。
屍體被運走後,她說:「我得通知父親。」
「我本想等著你們,道個別。」我說,「不過天快黑了,我急著趕路。」
「我和你一起。」
保羅·萊恩的海鮮餐廳叫萊恩龍蝦館,除了食堂以外,也外賣生龍蝦,讓顧客回去自己煮。龍蝦池後面站著個灰白頭髮的男人,告訴我們,保羅的辦公室在樓上。我們爬上搖搖擺擺的樓梯,來到二樓。保羅正坐在亂糟糟的辦公桌后,咬著根粗大的雪茄。乍一看,還有點小政客風範。
「侏儒!」
我跟她一起走回燈塔邊。她收起摺疊式售票亭,朝燈塔里走去。「如果氣溫持續這麼高,聖誕節前,你肯定會迎來不錯的客流。」
「不認識。」
「是的,我在度假。」我說,「我在北山鎮開業,就在康涅狄格州界那邊。路過本地,偶然看到聖誕老人燈塔的招牌,臨時起意過來看看。」
「其中一個小孩子留在塔中,藏在書桌里。等哈里回去收拾關門時,他下了手。兇手是保羅·萊恩雇的職業殺手。多半他和保羅·萊恩因走私發生了矛盾。我想,在萊恩的記錄里,我們可以找到充分的證據。」
他嘆口氣,看了看懷錶,也許他還沒來得及吃晚餐:「好吧,如果你們說的都是實話,看起來只是個事故。也許他滑了一跤,摔在刀子上,然後從平台上摔了下來。又或者,他是自殺。」
「當時我在場。要我說,那是謀殺。」
「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她說,「到頭來又有什麼用!」
「他是誰?我們在哪兒可以找到他?」
「他裝海盜鬼魂厲害多了。」姑娘表示同意。
「叫我山姆好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也許,兇手殺他不是因為恨他這個人,而是因為他做過的事情?」我猜測道。
「你是說,扮演聖誕老人?」
「不,根本沒有。我想象不出有誰會傷害他。」
「他們肯定有欺詐的證據。」
「不可——」麗薩剛一開口,我推了推她,讓她閉嘴。警察好像沒注意到。
「一般而言,這裡是燈塔工作人員的卧室——守塔人夫婦之類的。當然,麗薩和我並不住這兒。聖誕節以外,我們把它裝飾成海盜的洞穴。」
麗薩別過臉,尖叫著,雙手捂住臉龐。我趕快走到哈里身邊,盤算著如果他還有氣,怎麼叫救護車最快。
「我們想買點龍蝦。」
「麗薩,我總得從什麼地方掙錢。在燈塔里搞什麼海盜和聖誕老人的把戲,從一開始就是賠錢買賣。」
「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怎麼戴著假鬍子?」
「希望如此,」她說,「今天下午,你見到的那四個孩子是唯一一批遊客。」
「我猜,大概是沒有在恰當的時機,遇到合適的女人吧。」
「我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兄弟?」
「波士頓附近。我今晚先打個電話,明天再趕過去。」
「我不信鬼神。」我們等著警察到來時,她頗為理智地說。我用燈塔中的無線電通知了海岸警衛隊,他們答應代為聯繫州警。我查看了燈塔里的兩個房間,甚至連小儲藏室也不放過。塔里空無一人。平台上看不出其他人到過的跡象。旋轉樓梯上也找不到神秘訪客的痕迹。
我向她作了自我介紹,她則跟我講了講本地的風土人情。這姑娘性格外向,不做作,一看就很獨立。而且據我觀察,還很會照顧她弟弟。「你父親在家嗎?」我問。
「我不——」他搖搖頭。
我手裡還抓著死龍蝦,一把扔到最靠近的男人臉上。「快跑!」我對麗薩大叫道。萊恩從辦公桌后沖了出來,想擋住她的去路。我一把將他推開。片刻后,他還是跟著我們跑了出去。三個人都跟在我們身後,緊追不捨。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才到樓梯的半中央,我就被抓住了。我絆了一跤,摔下樓梯,胸口著地。
我把龍蝦翻過來,果然,龍蝦肚子被挖空了,裏面藏著一小瓶威士忌
她抓住我的手臂:「你不會現在走吧?警察來之前,你不會走吧?」
「聯繫人的名字,你必須告訴我。可能正是他聯絡了令郎,繼續走私。也可能正是他,殺害了令郎。」
「你說過,他受控欺詐。」
「你是說,這次想聽個聖誕故事?」老山姆·霍桑醫生在精緻的水晶高腳杯里倒上酒,「也對,聖誕節快到了。剛好,我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的冒險故事正適合。故事並不是發生在北山鎮,而是在海邊的上帝岬……」九*九*藏*書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話是這麼說,他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們一直說沒有嫌疑犯。實際上,一直有個嫌疑犯。並不是出乎意料的人,而是很有嫌疑的一位。麗薩,是你殺了你弟弟。」
「當然沒有,」他毫不猶豫地說,「從一開始,我就否認所有指控,堅持自己的無辜。」
「你得告訴我這個聯繫人的名字,奎爾先生。」
我把車停在路邊,停了很久,獃獃地看著前方。終於,我重新發動汽車,掉轉頭,朝來時的方向駛去。
「我父親出於某種原因,把它們保留了下來。我估計是他的業餘愛好吧。也正出於愛好,他才買下這個燈塔。」
「警察就快來了。」
麗薩終於放棄了抵抗:「一開始,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讓父親替自己頂罪!後來,又發現他和萊恩的勾當!我——」
「我希望你不會說,有人從海邊的岩石,遠遠地朝燈塔頂扔飛刀吧?」斯普林戈爾說。
「我們帶孩子來這兒,送他們一些廉價的小玩具。」他說,「休息一會兒,我們再出發去塔頂。」
「等等哈里嘛。他在換衣服,馬上就下來。」
「不過,這裏根本沒別人!自然而然,警察會咬定我,你看不出來嗎?」
「祝你好運。」我說,「我打算今天回家。」
「那他怎麼死的?誰是兇手?」
說時遲,那時快,我腦袋上挨了他狠狠一拳,踉蹌地退了幾步,撞到冰柜上。麗薩在一旁尖叫起來。兩個凶神惡煞的水手聞聲趕到。「抓住他們!」萊恩命令道,「兩個都別放過。」
「你說過,他還會扮海盜。而且,兇器也是海盜匕首。」
「你回來了,山姆。」
「如果是全家一起參觀,優惠票價是半美元。」
「我們就是想批發。」
「先從你父親開始。」我說。
「我檢查過儲藏室了。海盜服掛在牆上。沒人藏在裏面。」
「當然不,」我說,「燈塔太高了,這種辦法不可行。而且,海盜用的匕首不適合用弓箭,或者用類似裝置射出去。哈里死的時候,兇手就在他身邊。」
我搖搖頭:「不久前我才和他一起到過平台。而在他死後不久,我又上去過。上面根本沒有什麼機關。平台上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
「沒有,空了。」
「哦,海岸警衛隊可不準。」她四下打掃著,撿起幾張孩子們扔掉的糖紙,從一個角落裡搜出一卷釣魚線,幾個抓子兒用的石子,「每天關門前,你都能找到些最奇怪的東西。」
我指著塔頂問:「塔頂的射燈還能亮嗎?」
「你兄弟有仇人嗎?」一位警官問道。
「他扮成聖誕老人,哄小孩。不幸發生前,他正在換衣服。」
她搖搖頭:「爸爸在監獄。」
「不過,根本就沒有嫌疑人!你打算從何下手?」
「如果你不留下來,替我作證,他們肯定會說我是兇手,」她說,「哪怕找不出動機。」
「你到底是怎麼乾的?」我悄聲問道。
「因為你發現他和你父親入獄有關。是哈里印製了那些大吹大擂的招股說明書,是他勾畫了遊樂場的藍圖,欺騙投資者。你父親是替他頂罪。你發現這一真相,緊跟著又發現哈里和保羅·萊恩合夥販賣私酒後,終於無法忍受了。」
「為什麼?」
「沒錯。」
「或者是打扮成小孩子模樣的人。」我說,「矮個子——也許是侏儒。」
我沿著旋轉樓梯朝樓下走去。等了幾分鐘,本以為他們很快就會下來,結果半天不見人。我有點不耐煩了。燈塔是不錯,但我急著繼續趕路。
「去波士頓幹嗎?普利茅斯附近可住的地方多著呢。」
「說不定,我設下什麼機關,等他一踏上塔頂平台,就觸發機關,發射飛刀刺中他。」
「當然沒有!哈里曾經建議過,修一座風靡一時的微型高爾夫球場。僅此而已。對此我都表示反對。沒人提過什麼一百萬美元。」
「你真說過嗎?」我問道。
我的第二個想法是,我犯了個大錯誤。
「怎麼幫?」
故事發生在我休假期間。我獨自一人駕車,沿海岸線走走停停。這對我來說可以算難得的奢侈。要知道,鄉村醫生休個假可不容易。不過,聖徒紀念醫院開業后,少了幾分壓力是真的。萬一有急診,病人即使找不到我,也可以去醫院。
「這位是山姆·霍桑醫生,」她對父親說,「事發時,他和我們一起在燈塔。」
「要殺聖誕老人,還有比打扮成小孩的侏儒更好的人選嗎?五個孩子進入燈塔,只出來了四個。沒人想到有個孩子不見了。那對所謂的父母開著車離開,把殺手留在塔里,隱匿著,等待著殺人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