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影院隔音室密室殺人

影院隔音室密室殺人

「進去吧,我想沒問題。」保鏢鬆了口,「老闆就在裏面。」
「給你幾張明天首映的票,大夫。帶個姑娘來吧。」
「你幹得真不錯,馬特。」我邊說,邊看著那間玻璃房子,裏面有大概十二個坐椅。我們沿著正中的走廊向里走去,我回過頭說:「隔音室上面是放映室嗎?」
「我只在電影里聽過消音器的聲音。不過,在我聽來,更像是咳嗽或吸氣聲。總之,確實有槍聲,只不過聲音不大。當然,也可能是吸音條造成的效果。」
「啊?」
我忍不住笑了:「警長,你該不會是迷信吧?我們去房間檢查過了,天花板上根本沒洞。再說了,不管費雷迪是不是認真的,反正他已經死了。」
「有可能讓他送命嗎?」
「我不知道。也許吧。那邊倉庫太多了。」
「這個,我還不能證實。不過,在政府里若沒點關係,怎能搞到執照?我聽說西恩角有個倉庫,堆滿了蘇格蘭威士忌,就等著禁酒令廢止呢。醫藥公司派帕金斯敦保全公司的人守著倉庫。」
「也許是費雷迪·貝爾乾的。」我低聲嘀咕道,「快去開燈,我好看清楚怎麼救他。」
「政治家都有敵人。」我回答道,心裏想起了費雷迪·貝爾。
這時,門突然開了,藍思警長把頭伸進來,說:「鎮長,你太太剛到了。要我帶她進來嗎?」
「而且,如果鎮長害怕了,不肯來剪綵怎麼辦?」
「當然會來。不過,可不是因為這封遺書。我和我太太想在鎮上舒舒服服地看幾部好電影。」他斜視我一眼,「你該不會在擔心吧?」
「那我去和他談談。」我說。愛玻答應幫我守住座位。不過,她激動不已地看著場內觀眾,我也不抱多大指望。
「哦?」
「你認為整件事跟加斯伯有關嗎?」
「裝滿蘇格蘭威士忌的那個倉庫。」
「薇拉,這位是山姆·霍桑醫生。如果你收錢收得手抽筋,可以打電話向他求救。」
「他有些頭緒了,」我撒謊道,然後,我又補充了一點事實,「他在調查西恩角的事。」
「進來,快進來!」山姆·霍桑醫生說,「喝什麼,還是老樣子嗎?很好!我答應過你,這次要講北山鎮百年紀念慶典上發生的密室殺人,對嗎?那些日子里,北山鎮到處都在慶祝。早在一九二七年夏天,我們就紀念過清教徒定居本地三百周年。一九三二年夏天,則是北山鎮建鎮一百年的紀念。時值大蕭條和總統大選,北山鎮的祖先冥冥中早有安排,知道他們的後代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慶祝活動……」
「中槍?怎麼可能?房間里就你和他兩個人,大夫。而且,我一直守在門外。」
我把拉斯科醫生關於子彈可能穿過什麼障礙物的推斷告訴他。「槍聲聽起來確實悶聲悶氣的。」我補充道。
我目送她離開后,再次回到劇院內。警長正在往隔音室門上貼封條。「封上幾天,免得別人進去破壞現場。」他說,「我們明天再來查查看。」
「當然,要看射中什麼地方。他很走運。」他沖手術台彎下腰,「縫上幾針,他很快就能康復。」
「好像不認識。」我聽說過他從西恩角請了個售票員,但不知道這姑娘如此迷人。
「你有什麼想法嗎,警長?」
「保留好子彈。」我說,「警長肯定需要。」
費雷迪房間里傢具不多,到處灰塵僕僕——正如我想象中一樣。餐桌上擺著半瓶蘇格蘭威士忌,顯然是私酒。費雷迪癱在一旁的安樂椅上,右手邊地板上掉落著一支左輪手槍。
藍思警長搖著頭:「怎麼樣區別都不大,大夫。不管是窗戶、牆壁還是天花板上,都沒有子彈孔。吸音條上的小洞全都沒有子彈大。門雖然不是你喜歡的嚴格意義上的密室狀態,但也差不多了。要知道,我就守在門口,而你一直在室內。沒人進去過,也沒人從門口|射擊。完全是不可能犯罪,大夫。」
特倫滕咕噥道:「她有些面熟,我可能在哪兒碰到過她。」
「一切會順利的。」藍思警長安撫他說。
「哦,給帶嬰兒或小孩兒的家庭特意準備的,可以隔音。如果他們坐在裏面觀看電影,哪怕小孩兒哭鬧起來,也影響不了其他觀眾。有點類似隔音室吧。電影的聲音通過揚聲器送到房內。全國也沒幾間電影院有這種設備。」他聲音里滿是自豪。
「芝加哥?」我差點忘了,今天是民主黨正式公布其總統候選人的日子。紐約州長富蘭克林·D·羅斯福在第四次投票后贏得了候選人席位。讓眾人吃驚的是,他親自飛到芝加哥,發表接受候選人席位的演說。九九藏書
「去吧。」影院老闆悶悶不樂地說,「也許明天情況會好點。」
「西恩角鎮。售票女郎薇拉也從那兒來。」
對大部分人來說,百年紀念活動的高潮是北山鎮電影院開張。這是本鎮第一家有聲電影院。對大部分鎮民來說,電影院意味著走向未來,比幾年前聖徒紀念醫院開門營業重要得多。影院開幕禮定在六月二十九日禮拜三,特倫滕鎮長答應屆時親自為影院剪綵。由此也揭開了為期一周的慶祝活動序幕。慶祝活動將在七月四號,也就是第二周的周一,以燃放煙花推向最高潮。
「放映員沒了,我該怎麼辦?」馬特·克里萊撥弄著稀疏的頭髮,惱火地說,「我本打算在樓下迎接觀眾,這下好了,不得不困在放映室,親自放電影。」
我在影院盛大開幕的頭一天,也就是星期二那天,先去湊了湊熱鬧。影訊公告已經掛了出來,首輪同時上映兩部片子,詹姆斯·卡格尼主演的《蕭瑟冬日》和切斯特·莫里斯主演的《神奇的人》。影院老闆馬特·克里萊和鎮上其他人一樣激動不已。
人們跟在鎮長身後,擁入影院。我注意到加斯伯·德里克在進場時,湊在薇拉·史密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不管說話的內容是什麼,總之薇拉紅著臉笑了。愛玻和我在中間幾排找到了座位,警長夫人也在同一排另外一頭,我們朝她揮揮手。過了一會兒,藍思警長走進來,抓住我的胳膊。
「不過——」
「這可是我電影院盛大的開幕禮,你們卻一手毀了它。」
有那麼一刻,我們面對面站著,彼此都驚得目瞪口呆。特倫滕鎮長回過神來,沖一個手下吼道:「對他們開槍!他們是搶匪!」
「他就是自殺了,留了封遺書。」
「不可能,大夫。每個我都試了,甚至檢查了樓上的放映間。」
我替她拉住車門,她爬進福特車駕駛室。「你能不能回去打聽打聽,看他有沒有跟誰做生意?」
「我們正想找他。」我說。
「他們點著了草地。」他抱怨道,彎下腰撿起一個剛剛爆響的紅色爆竹球。
「你好啊,加斯伯。」他人很瘦,患有潰瘍,時好時壞。這些年來找我看過很多次病。
藍思警長扶鎮長站起來。電影放映早就停了,廳內燈火通明。聖徒紀念醫院派出的救護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小心點,鎮長。」我警告說,「看起來像是皮肉傷,但目前還不能斷言。」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是藍思警長,聲音激動:「大夫,快來!我身邊有具屍體。」
「噢,他留了遺書,大夫。從沒見過這麼見鬼的玩意兒。」
藍思警長略顯不安:「大夫,這不過是我聽來的小道消息。也許跟今晚的槍擊案毫無關係。你瞧,如果明年禁酒令被廢止,任何囤積了大批進口酒類的人都會很高興。」
「大夫,有麻煩了。特倫滕鎮長想在隔音室里看完影片上半部分。」
希爾達·特倫滕堅持隨救護車前往醫院。我們到達醫院門口時,她看起來比她丈夫更虛弱。住院醫生早得到通知,特倫滕立刻被推進手術室。我消好毒,穿上手術袍,戴上帽子,跟了進去。
我們回到大廳,薇拉·史密斯和克里萊待在一起。「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打算回家了。」她說。
我看得出來。沾了血的手絹還躺在特倫滕座位旁的地板上。他中彈后,我替他脫下來的海軍藍外套也躺在一旁。還好,外套沒怎麼受損——內襯上有一兩處血跡而已。「你可以把外套帶回給鎮長,」我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某個吸音條可以移動,或者吸音條背後隱藏著小暗門?」
「那是怎麼了,大夫?我看得出你有心事。」
「你坐在我旁邊,應該也聽到了槍聲。」
「不過,到底是誰乾的?怎麼辦到的?」
「他沖自己腦袋開了一槍。」藍思警長咕噥道。
「今天下午聚會的時候,特倫滕鎮長自己說出來的。說他晚上前往劇院,頗有點林肯總統式的悲壯。」
整個手術只花了十五分鐘。拉斯科醫生取齣子彈,舉給我看。「子彈射入體內僅一英寸,」他說,「要麼是從很遠的地方射入,要麼子彈中途穿過阻礙,降低了read.99csw.com速度。」
藍思警長揮揮手:「我表示懷疑。在我看來,他對芝加哥的消息更感興趣。」
「當然不會錯過。到時候見,加斯伯。」
「你能找到西恩角那個私酒倉庫嗎?」
「我也不知道,大夫——」
「為了造成中槍的假象,你還真是鋌而走險。在到劇院之前,你先用冰錐之類的在肩膀下扎了個洞,然後把射出的子彈頭塞進傷口。我希望你記得給彈頭消毒,否則會感染。你在傷口塞了條手絹,可以吸掉滲出的血。一切準備就緒后,你出發前往影院。你也許認為,在費雷迪怪異的遺書被發現后,自己如果能真挨上一槍,就能進一步擾亂警方的視線。哪怕他勒索你的信件曝光,警方也更加不會懷疑你是兇手。不過,我們從一開始就應該意識到,所謂槍擊鎮長得以實現的前提條件是,鎮長要在隔音房看電影。不管兇手是誰,他無法預料到你堅持要進隔音房。因此,不管是貝爾還是其他什麼人,都不可能預先布下殺人機關。只有你能預先安排一切,鎮長。」
她沖我動人地一笑:「希望不會發生這種事。」
「朋友們、鎮民們,」身段結實的鎮長說道,好像在發表競選演講,「我很榮幸今晚出席本鎮百年紀念的標誌性活動之一——北山鎮影院,本鎮第一家有聲電影院的盛大揭幕禮。」他舉起剪刀剪斷緞帶。人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
「找到拼圖的最後一個碎片。我想弄清楚,倉庫里的威士忌酒和費雷迪·貝爾桌上那瓶是不是一個牌子。」
特倫滕注視著大屏幕,隨便咕噥了兩句。
「拉斯科醫生讓我十天後回來複診,拆線。這兩天傷口可能會有點滲血,不過沒其他問題。」
「毀掉它的可不是我們,」我提醒他說,「而是那位兇手。」
「肩膀傷口怎麼樣了?」
朝外走時,她掏出車鑰匙:「特倫滕鎮長會好起來吧?」
「沒錯。」
一路上,我整理著思路,終於弄清楚了發生的一切。聽起來雖然瘋狂,但細想卻有道理。
我在市政廣場找到了藍思警長。他正裝模作樣地追逐幾個玩鞭炮和玩具槍的小孩子。「由他們去吧,警長。」我高聲道,「人家又沒犯法。」
「類似消音器?」
「你當然可以見他。」我安撫道,「我們馬上送他去醫院,他不會有事的。很走運,開槍時他剛想站起來。否則,子彈會射入他額頭一側。」
特倫滕因為失血過多,走起來還有點不穩。不過他倒是順利地自己走上了車。副警長緊跟在後面。藍思警長給他的指令是,貼身保護鎮長,直到這個黃金周末過完。藍思警長還指派了另一名副警長,晚上去鎮長家接班。
「等一下,薇拉。」我大聲道,「我陪你去取車。」
我們心裏都清楚,西恩角超出了藍思警長的管轄範圍。不過,既然他不打算抓人,倒也沒區別。警長很快找到了聖徒醫藥公司的倉庫。他對帕金斯敦的保鏢說,我是醫生,來查看他們醫用威士忌的庫存,花言巧語騙得保鏢的信任。
「我也不知道。」我說,「不知道該怎麼理解。」
就在這時,影片里有個角色掏出一把槍。特倫滕剛一站起來,我就聽到一聲悶響,好像遠遠有人開槍。我開始以為是電影里的聲音。不過,我身旁的鎮長驚叫起來。「哦,上帝啊!我中槍了!」他跌坐回椅子上,我發現他緊緊抓著左肩下。「讓我瞧瞧。」我解開他的外套。襯衣染上了血跡,子彈穿入的洞口赫然在目。
「他在鎮上有生意嗎?」
我和鎮長走進正面全是玻璃的房間,在第一排坐了下來。吸音面板讓我的耳朵感覺怪怪的。我張嘴說話時刻意壓低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我們說什麼。「玻璃真厚,不賴嘛。」我說,「肯定花了克里萊不少錢。」
我有點擔心特倫滕市長的安全。次日一早,我看到他下了床,準備回家,大大鬆了口氣。「謝謝你把外套給我送來。」他說,「至少我出院的時候,看起來要比昨晚被送來的時候精神。」
「希爾達,他沒事。最多算擦破點皮。」
「我只是在想那半瓶蘇格蘭威士忌。你也知道費雷迪有多愛喝酒。如果他打算自殺,你認為他會留下那半瓶子酒不喝?」
他看著我,搖搖頭:「該死,大夫,我們知道兇手是誰。問題是,兇手昨天自殺了。」
「今晚尊夫人去哪裡了?」我隨意問道。希爾達·特倫滕年近中年,個性不錯。她經常陪鎮長出席社交活動。
「今晚你去開幕式嗎?」
希爾達·特倫滕聽聞噩耗之後,差點昏過去:「他會死嗎?我要見他。我要陪著他!」
開幕禮當天下午,陽光明媚。溫暖的夏日對開業慶典來說,再好不過了。整個市政廣場都因百年紀念裝飾一新。特倫滕鎮長不是唯一一個善於利用機會,廣泛結交的政客。我注意到特倫滕在政壇上的死敵之一,鎮行政委員加斯伯·德里克也在場,四處和人打招呼。
「我們去實地看看吧。」
「見到你很高興,大夫。你也https://read.99csw.com是,愛玻。」我們下車時,警長招呼道。
我們追到一半,我才意識到這是個陷阱。特倫滕推倒了一摞酒箱,想壓死我們。他真是個強悍狡猾的對手……
「不,我住在西恩角,開車來上班。」
「沒錯。」
「不全是。」藍思警長答道,「我們以為威脅已經消除了。」
放映大廳燈光暗了下來,華麗的紅色幕布拉開。屏幕上出現第一幅黑白畫面時,觀眾忍不住鼓起掌來。隔音室的頂部安裝了揚聲器,音樂從揚聲器里傳出來。「這些座位還真不賴,」我對鎮長說,「不過,克里萊應該鋪上地毯。」
我們出去時,有個漂亮的黑髮姑娘迎上前來,有事要問克里萊。他轉身對我說:「你認識薇拉·史密斯嗎,山姆?」
「克里萊先生也一直這麼說。」她答道。
「我知道。」我不想說得過多,但願遺書的內容尚未公開。
「他中槍了!」我叫道,「快去找人幫忙。」
「誰會做這種事?」
「那我們出發吧。」
「我覺得你們都太大驚小怪了。」特倫滕說,我同意他的說法,「我只打算在房間里待五到十分鐘,感覺一下。然後我就出來,和大家坐一起。」我突然想到,他這麼堅持,可能是想爭取年輕女性的選票。當晚,馬特並未邀請有小孩兒的三口之家試坐隔音室。
「艾爾尼·特倫滕什麼都不怕。」藍思安慰道,「而且,還有什麼好怕的?兇手已經死了。」
藍思警長沒掏出槍,反而掏出了警徽:「鎮長,你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讓你的手下先別動手。我想,山姆醫生有話要說。」
「這是密室,是不可能的槍擊,而且兇器早就被我鎖在保險柜里了!」
「沒錯。」我向前走了兩步,在窄窄的走廊中,面對特倫滕鎮長站定了,「我得承認,你差點兒騙過了我們所有人。你幾乎成功地換轉了兇手和受害人的角色。費雷迪·貝爾成了兇手,你反而成了受害人,但事實上剛剛相反。費雷迪知道你和私酒倉庫的關係。禁酒令眼看就要撤銷了,他多半想敲詐你一番。你帶去一瓶威士忌,讓他喝掉半瓶,趁他醉醺醺的時候殺了他,並模仿他歪歪斜斜的筆跡,偽造了遺書。你應該把剩下的威士忌倒進下水道。半瓶威士忌是最早讓我起疑的線索。」
「當然,」霍桑醫生最後說道,「我還坐在這兒講故事,所以你知道我沒死。藍思警長也沒事。箱子倒錯了方向,把特倫滕鎮長壓在了下面。我們把他拉出來時,他已經死了。在生命的最後幾天,鎮長可能已經發了瘋。所以他才會想出那麼牽強的殺人計劃,還弄傷自己,朝體內塞入子彈。我們一直沒對其他人公布真相。既然貝爾和特倫滕都已經死了,警方就當做自殺和事故來處理。即使有人懷疑鎮長在裝滿威士忌的倉庫里做什麼,也沒有人公開提過。不過,私酒倉庫的故事還沒完。聯邦探員派人來接手,私酒販子們想搶先搬走庫存私酒。建鎮百年的夏天還沒過完,又發生了一起凶殺案。而且,那起案子和特倫滕鎮長槍擊案一樣,乍看上去,完全是不可能犯罪。」
首先上映的是第二部影片《神奇的人》,講述一幫惡棍在心靈導師的幫助下改邪歸正的故事。特倫滕鎮長好像看過朗·錢尼演的默片版本。還不到十分鐘,他就坐不住了,提議我們去外面加入其他人。「我得去找找希爾達。她應該到了。」
「我本希望她能及時趕到。今天下午,她有急事回趟西恩角鎮娘家,去看看她母親。」
「在北山鎮可不用。你那次穿的——」
費雷迪·貝爾的遺書最終被認為是爛酒棍的胡言亂語。特倫滕鎮長一笑置之:「也許他確實打算殺了我,喝得爛醉以後,還以為自己真動了手。」
藍思警長和我親自去檢查了放映室的地板和放映室下面——隔音室的天花板。我們沒發現任何坑洞。如果費雷迪的計劃是認真的,那他尚未來得及實施第一步。
「放心交給我吧,大夫。」
「他們可能再次動手,甚至就在醫院里。」
放映大廳看起來確實不錯。「後面那間玻璃房是幹什麼用的?」我問道。
我拿起手寫的遺書,遺書字跡顫抖不穩。我飛快地讀了一遍:我在北山鎮電影院開幕典禮當晚殺死了特倫滕鎮長。我恨他,因為我喜歡喝酒的關係,他總讓警察咬住我不放。我在放映室地板上掏了個洞,穿透到隔音室的天花板。等市長進隔音室試座時,我故意弄出點聲音。等他一抬頭,我就掏出手槍,打中他雙眼之間。然後,我把洞堵起來,不讓人發現。而且,因為房間隔音,沒人知道他死在隔音室。我沒有絲毫嫌疑。不過,良心不允許我逃脫懲罰。因此,我選擇終結自己的性命。費雷迪·貝爾。
「你在哪裡啊,九_九_藏_書警長?」
「羅斯福在演說中提到廢止禁酒令,跟胡佛兩周前乾的一樣。不管誰當選,禁酒令肯定要廢止了。」
「這樣就太好了。」我對他說。費雷迪·貝爾在主街理髮店二樓租了間房。上班路上我經常看到他。
我看了看他太陽穴上血淋淋的傷口。「有火藥殘留。看起來是自殺沒錯,警長。」
特倫滕跟馬特·克里萊和加斯伯·德里克在一起,欣賞著影院內部裝潢。馬特第一個跟我搭話:「大夫,如果鎮長堅持要在隔音室里看電影,你能不能陪陪他?我得去樓上放映室忙活,警長最好守在門外。」
「我帶你參觀參觀,大夫。」他拉著我的胳膊,「影院可以舒適地容納四百三十名觀眾,北山鎮一半人口也就這麼多。而且,西恩角的人也會被我們吸引來。他們鎮上可沒這種好東西!」
「算不上。」
「連你都被打敗了?」
「可憐的費雷迪,他怎麼會自殺?」
她不確定地說:「我沒聽說過。」
「沒錯,大夫。開幕式要明天晚上才舉行,而且特倫滕鎮長還活著。謀殺案還沒發生,費雷迪搶先認了罪。」
他領著我們穿過成堆威士忌酒箱中的通道。我看了看威士忌商標,跟我預想中果然一樣。在倉庫最後面有間小辦公室,裏面還亮著燈。我們靠近時,有個陌生男人走了出來。他皺著眉,朝我們走來。
今晚的客人都受到了特別邀請,所以薇拉·史密斯不用待在售票亭。她在影院門口,和馬特·克里萊站在一起,負責在人們入場時檢查請柬。克里萊發現特倫滕鎮長出現時,暫時停止了觀眾入場。入口處拉起了一段紅色綵帶,我們都圍攏過去。
「很好。」他露出一貫的迷惑表情,說,「大夫,我檢查了他們從鎮長肩膀中取出來的子彈。我只用放大鏡看了看,不過從大小和子彈上的刻痕來看,很像殺死費雷迪·貝爾那種。」
「不過怎麼——」
他搖搖頭:「我就是覺得不妙,有點命中注定的不祥意味。」
「或者持有國家頒布的執照,打著醫用的旗號,合法進口的人……我聽說西恩角有家新醫藥公司就在干這勾當。」
「我看到你剛剛和加斯伯·德里克聊天。你在西恩角見過他?」
「好得很。跟我說說,費雷迪·貝爾自殺是怎麼回事?」
「這跟加斯伯有什麼關係?」
「特倫滕鎮長回家了。」
「你是說,私酒販子?」
「真奇怪。克里萊剛在電影院給了他份工作。」
「不大可能。」警長承認道,「不過,如果有什麼人殺了他,又打算殺鎮長,他們怎麼會蠢到留下遺書,事先警告我們。」
七點過幾分,我開著斯圖茲跑車去接愛玻,她已經一切準備就緒。夏天日頭長,七點多天色還挺亮。我們開車繞過廣場,在電影院附近停了下來。雖然國慶日還有五天才到,但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放著鞭炮,玩著玩具槍開始慶祝了。孩子們在音樂台附近玩耍著。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打鬧的身影給接下來的活動增加了節日氣氛。藍思警長就站在路邊看著他們,沒有上前制止。
「你好像忘了,我自己也中了槍。」特倫滕說,「藍思,我要撤你的職。」
離開劇院時,我問藍思警長:「明天開幕式你會來,對嗎?」
特倫滕鎮長點點頭:「在這方面,連波士頓也比不上本鎮。」
我離開手術室,回到在外面等待的希爾達身邊。
我把希爾達的擔憂轉告警長,他說已經派去了保衛警員。
「走廊對面的女人一小時前聽到槍響,過來敲門卻沒人應。所以,她才給我打了電話。」
「當然,所以我才認識他。我有時候在銀行碰到他,有時候看到他買東西什麼的。」
「只要多想想,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也許費雷迪·貝爾真想殺鎮長。只不過,他在遺書里說的手法是假的。假設他預先在隔音室里設下了某種陷阱——在某個坐椅里,又或者在某個喇叭里藏上一把槍,設置特定時間,自動開槍。」
「你能讓他保持清醒嗎?」費雷迪是本鎮名人。哪怕在大禁酒時期,他喝醉的時候也比清醒的時候要多。
「西恩角?」那地方不斷被提及,「加斯伯跟此事有關?」
他面色蒼白,我生怕他會驚厥過去。暗自希望救護車趕快到。加斯伯·德里克出現在人群里,想擠到我們旁邊來。「怎麼回事?他九*九*藏*書死了嗎?」
我跟著警長走進觀影廳。他早就派人守在了隔音室門口。「隔音室里,一切都跟我們離開時一樣,」他說,「我檢查了牆壁和天花板,但什麼也沒碰。」
「這工作不錯,前景很好。」
「我敢肯定,藍思警長會派人守在病房門口,希爾達。」
那年夏天,我沒有交任何女性朋友。一回辦公室,我就問愛玻護士願不願意跟我同去。「明天晚上?」她問,「特倫滕鎮長剪綵之後?」
我找來一把梯子,親自檢查了揚聲器。裏面果然沒有槍。然後,我仔細地把所有坐椅翻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影院嶄新的地面一塵不染。我在地上撿起一小張紅紙片。比指甲蓋還小。除此之外,一無所獲。「走入死胡同了,警長。」我終於說道。
「非常感謝。」
「那我陪你坐到出來為止。」我說,「走吧。」
「去幹嗎?你想找什麼,大夫?」
「樂意至極!不過我該穿什麼?看雜誌上,出席影院開幕的人都穿著禮服。」
「祝你好運。」
「跟我來!」警長對我高聲叫著,朝他追了過去。
「大夫,他最近表現不錯。我教他怎麼放電影,他很感興趣。」
「你太太也來了嗎,警長?」愛玻問道。
馬特·克里萊終於笑了笑,招手叫薇拉:「告訴引座員站在後排。我可不希望他們擋住觀眾的視線。」
終於,救護車到了。我們勸說鎮長躺在擔架上。他臉色稍稍好轉。雖然我認為沒什麼大問題,但還是和他一起上了救護車。我對藍思警長說:「再檢查一次天花板,看看有沒有子彈穿過的洞。還有牆壁,也別忘了。那些吸音板——」
「我看沒問題。很幸運,槍聲響起的時候,他剛好站起來。」
「他活得好好的,加斯伯。擋住人群,別讓他們過來!」
「我要走了。」特倫滕吼道。他轉過身,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沿著窄窄的走道奔跑起來。
「沒錯。有時候我會親自放映,不過我還請了費雷迪·貝爾,專職放映。」
希爾達·特倫滕來接丈夫,笑容可掬。她恢復了鎮定,再次表現出鎮長夫人的氣派。「警長抓住兇手沒有?」她問道。
「我中槍時,你就在旁邊看著。」特倫滕鎮長提醒我說。
「告訴我最壞的可能,山姆醫生。」她說,「他會死嗎?」
跟在陌生男人之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人,居然是特倫滕鎮長。
「也許吧。告訴我,加斯伯·德里克怎麼會知道費雷迪遺書的內容?他對克里萊說,警方事先收到了警告。」
他久久地看著我,最後說:「我們出發吧。」
「掏出你的槍,警長。」我低聲說道。
「你住在鎮上嗎?」我假裝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
「理髮店樓上,費雷迪·貝爾的房間。他剛剛自殺了。」
他看到我,招呼道:「霍桑醫生!請等一下!」
「我們正在查,」我說,「你住在西恩角鎮,對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特倫滕鎮長中彈的事讓馬特·克里萊沮喪不已,他中途停止了電影放映。我們趕到電影院時,他正在空蕩蕩的大廳里來回踱步,激動異常。「加斯伯·德里克說,你們事前就得到了警告,」他指責我們說,「這是真的嗎?」
「我聽到了爆裂聲,是小孩子用的玩具槍開槍的聲音。你事先把它扔在隔音室地板上。準備站起來的時候,你重重地踩在玩具槍上,讓它發射。聲音還不小,很容易被誤認為是沉悶的槍聲。玩具槍子彈大概就粘在你鞋底上,不過,我在地板上還是發現了一小塊紅色碎屑。玩具槍一響,你就扯出堵住傷口的手絹,扔在地板上,讓血流出來。你想到了在襯衣上挖子彈大小的孔,但外套你不能先動,否則大家全看到了。我後來才想到,毫髮無傷的外套正好暴露了你的詭計。今天,我故意提起西恩角的線索。你坐不住了,甩開警長派來保護你的警員,親自來確認一下是否一切如常。」
「不過,有人開槍擊中了他!」
「這個,我不該多嘴——」
「如果你堅持的話,沒問題。」不過,我聽得出來,她不會真去打聽。
警長一言不發,讓我負責說話。「你中槍是最妙的一步棋。我分析出你的手法,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就只能猜測了。你怕貝爾留下什麼東西——比如說一封信,指控你通過政治關係獲取進口醫用威士忌的執照。如果他死後,這封信流傳出來,那你馬上會成為頭號嫌疑犯。要怎麼樣,你才能既殺死勒索者,又逃脫嫌疑呢?很簡單,你偽造一封遺書,造成他計劃殺你,喝醉之後誤認為自己已經動手的假象。這樣一來,即便他真留下了指控你的信件,看起來也像是喝醉了說的胡話。」
「她先進去了,占幾個位子。我想出來看看鎮長剪綵。」
「不過,那把槍從星期二就被我鎖在辦公室保險柜里了。」
「我還得雇幾個小夥子當領座員。」克里萊說,「不過得等到下午了,上午我要去報紙登個廣告。」
「沒錯。」
「警長,已經死了一個人,另外一個今晚差點兒送命。如果加斯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