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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草熏制室之謎

煙草熏制室之謎

「他手已經痊癒了。」布林達說,「在外面和其他人一起收割煙葉呢。」
「今年夏天早些時候,我來農場出診的時候,你往熏制室里送過水——天氣熱的時候你經常這樣做嗎?」
「現在該怎麼辦?」
我回屋時,莎拉正在前廊上澆花。
「沒人!我們從沒單獨待過。」
「這年頭,年輕人想找個普通的職業沒那麼容易。」
「離這麼遠,我也不敢肯定。沒準兒她剛好到鎮上來辦一周一次的大採購,帶上他幫忙。」
我檢查了兩人的口袋,並且模仿藍思警長的辦案手法,飛快地搜了身。然而,找不到兇器。
移民臨時工和某些常年僱工在外面工棚一起吃飯,他們也睡在那裡。簡寧斯雇的耕作負責人——弗蘭克·普雷斯科特和漢森都住在鎮上,所以他們在宅內和簡寧斯一家共進晚餐。當天完工開飯的時間都快七點了。餐桌邊坐著莎拉、傑思博、馬修、漢森、普雷斯科特,當然還有我。
「羅伊偶爾會到我房間來。他喜歡玩大富翁。除了餐桌旁或田裡,我很少見到普雷斯科特。他年紀比我大多了。」
這時,傑思博的妻子莎拉·簡寧斯提著水桶,拿著長柄勺走了進來:「有人想喝點水嗎?山姆,要喝點嗎?」
「我們剛請的零工也不會,」簡寧斯說,「今天我還得教一個傢伙怎麼用斧子。」
「那不過是他手還沒好那會兒,打發時間罷了。他根本不喜歡我。」
有些工人站在陰暗處看著這一切。也許他們擔心簡寧斯一死,自己的工作也泡了湯。莎拉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派普雷斯科特去和工人們談話。
「這個,確實。不過,通常都有其他人在。」
「回房去,給警長打電話。」我告訴她說,「出事了。」
「怎麼了結?假設我真能找出寄信的人,你打算怎麼辦?」
「沒問題。布林達每次做飯都夠餵飽一小支軍隊。」
「傑思博——」
「你們雇了多少幫工?」
我接過電筒,領著警長回到熏制室內的兇案現場。我把手電筒向上舉著,照到屋頂最高處,頂燈之上那塊地方:「就在那兒。看到沒有?」
「我等下給他回電話。」我說。今年夏天診所不太忙,藍思警長夫婦經常邀請我一起吃飯。
我轉向漢森:「羅伊,你呢?」
「確實是,警長。我認為兇器是剃刀片。」
「不,我認為他們關係沒好到那份兒上。」
我搖搖頭。
「他們打算點篝火。」布林達告訴我,「天氣預報有雨,所以他們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確保收穫的煙葉乾燥。」她打開冰盒,開始刨冰。
「那不重要。羅伊,總之你要小心。有些人就是愛挑事。」
我站起身來:「莎拉,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不過我會四下打探一番。誰有機會看到你和漢森獨自待在熏制室?」
「有小部分人左右手都很靈活。漢森就是其中之一。我有第一手證據。今年夏天早些時候我替他看過手傷。他用斧子給煙草去頂時,不小心砍傷了握著植株的手。他砍傷的是右手,警長。也就是說,他用左手持斧——割斷簡寧斯喉嚨的同一隻手。」
弗蘭克·普雷斯科特慌亂地搖著頭:「大夫,我知道才有鬼了。我就聽到他——他慘叫一聲,倒了下去。我們站得很近,彼此都摸得到對方。」
餐桌上,簡寧斯和普雷斯科特一直在討論當天的活計,顯然他們平時也這麼干。普雷斯科特四十幾歲模樣,瘦是瘦,身子還挺結實。除了回答簡寧斯,他一句話也不說。
「我看行。不過你很幸運,運氣糟的話半個手掌就沒了。」
「我給媽媽寫了幾封信,關於她和羅伊·漢森。老爸就是因此才遇害。」
「上次我診治的那個工人,割到手的那個——」
我從後門出去,穿過熏制室,走向煙草種植地。現在粗棉布棚已經拆掉了,一排排闊葉煙草暴露在眼前。只穿著內衣和粗布工作服的男人們揮動著斧子,忙著收割。傑思博·簡寧斯混在工人中間,正在教一個新來的零工,怎麼單手捋好煙葉,從植株根部砍下去。
「天哪,大夫,我們都查過了!他是右撇子——他證明了。」
「鐵路邊流民倒是多。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收割煙草……」
「弗蘭克,你今天的進展如何?零工可還夠用?是不是一切都按計劃推進了?」
突然,頭頂的燈亮了。我看到普雷斯科特和漢森就站在我前面二十英尺處,在保險絲盒旁。傑思博·簡寧斯倒在他們身前骯髒的地板上,喉嚨被割斷了。
「沒準兒我也會考慮成家,只要碰到合適的女人。」
「你說什麼,莎拉?你是說傑思博還是馬修?」
「你心裏肯定有了嫌疑人選。」
我扶著她回了房,吩咐布林達給藍思警長打電話。馬修下了樓,站在廚房中read.99csw.com,面如死灰。「現在你必須勇敢起來,小夥子。」我對他說,「你要勇敢,幫你母親應付眼下的局面。」
「我想找羅伊·漢森,看看他手上的傷勢。你看到他了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
「你看到過他和你母親單獨在熏制室嗎?」
「一個不錯的年輕人。」他離開后,愛玻護士說。
「把電筒借我,我指給你看。」
「從我來的那天開始,漢森就獨自在裏面工作,因為手受傷的緣故。」
「痊癒如初了,醫生。」他舉起右手,伸屈手指示意道。
「羅伊,」我說,「你打算明天早上去雇些遊民,對嗎?告訴我,遊民營地離鐵道多遠?」
愛玻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我目送兩人駕車離開。「噢,我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她說,「藍思警長打電話來,請你共進晚餐。」
「當然。」
「當然。大家都喜歡羅伊。」
「那你認為他是怎麼被害的?」
跟他說話時,我就坐在床邊上。這時,我站起身來,說:「也許哪天我們倆可以玩上一盤大富翁。你說呢?」
「我還以為安定下來是指成家。」
「對馬修來說,他是在撒謊。不過,信上說的不全是謊言,對嗎?你兒子本想編造假話來傷害你,沒想到剛好說中了事實。你和羅伊·漢森的確相愛。你把信給他看之後,他慌了神。他害怕了,怕信是傑思博自己寫的,或者怕傑思博會發現真相。」
「多謝相告。」他說。
「多謝,莎拉。我暫時不需要。」我說。
「真的?」
我在客廳找到莎拉,坐在她對面:「我知道是誰寫的匿名信。」
他死了,雙眼圓睜,流露出懇求之色,彷彿在乞求我的搭救。然而,我來晚了。
「只是個想法。我會查證一番。」我說。但突然之間,我明白這想法肯定沒錯。
「是看到有什麼東西。看起來——該死,看起來像個藍色氣球!」
「我還以為你和羅伊是朋友。你說他陪你玩過大富翁。」
「很早很早以前,人們就開始在康涅狄格河畔種植煙草,」山姆·霍桑醫生邊說邊給客人斟酒,「不過,要等傑思博·簡寧斯在大蕭條頂峰來北山鎮后,本地才開始發展煙草種植。而他的到來也揭開了一個謎案的序幕,那是我曾經碰到過的,最令人困惑的謎案之一……」
「我想你對匿名信反應過度了。寄信人肯定不懷好意,不過在我看來,他是個不敢採取直接行動的懦夫。畢竟,除了再次給你寄信,他還能怎麼辦?」
她尖叫一聲,差點兒昏過去。
「這意味著什麼?」
我走進熏制室,試圖穿過迷宮般紛繁複雜的熏制架。房裡光線很暗,全靠農舍和另一側工棚的燈光提供些許照明。我走進架子深處時,這點亮光也消失了。「哈啰!」我再次大聲叫道。
他陰沉地看了看我:「老爸還不許我回去,讓我再留一周幫忙收割。」
藍思警長惱火地說:「聽著,大夫,漢森和普雷斯科特發誓他們身上都沒有兇器,他們敢保證沒聽到其他人走近。莎拉、她兒子和廚娘倒沒在一起,也沒有不在場證明。不過,以上五人都是右撇子。而且,工棚里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大夫,這說明不了問題。割喉不一定要用刀。我知道有些案子中,一根細鐵絲就能解決問題。」
我這次到種植園就是為了替漢森複診。和傑思博·簡寧斯聊了一會兒之後,我走進熏制室,看看漢森恢復得怎麼樣了。他右手還纏著厚厚的繃帶,不過可以幫忙整理煙草架子,等會兒好送去烘乾。
「我知道。」她低沉著臉,面色蒼白,「不過,用這種謊言來折磨我——」
莎拉·簡寧斯確實知道真相。藍思警長從她那兒得到了證實。
「我也聽說過。但這起案件不可能。如果用鐵絲勒緊脖子,肯定會留下一圈勒痕。而且,當時他一直原地站著,也不是自己撞到拉緊的鐵絲上。」
「你母親喜歡他們嗎——我是說羅伊和普雷斯科特?」
「傷口感覺如何?」我邊解開繃帶邊問道。
「非常遺憾,莎拉。正是羅伊·漢森殺了傑思博,而且,我認為你心裏也清楚。」
我朝他聲音的方向摸過去。
「沒什麼。我和漢森聊了幾句,看起來他不知情。我沒提到匿名信的事,就說有傳言。」
我爬上二樓,輕輕敲著馬修的房門。「走開!」他說。
「出了什麼事?」莎拉·簡寧斯沿著室內的通道朝我們走來,「躺著的是傑思博嗎?」
read.99csw.com這你可難倒我了。」普雷斯科特老實說,「我確實不知道。」
「那就是不可能犯罪,本案果然還是不可能犯罪。」我笑道。
「你笑什麼?知道什麼了嗎,大夫?」
「我估計有一英里左右。」他疑惑道。
我朝她走過去,安撫地抱著她的肩膀,說:「我很遺憾,莎拉。他死了。」
我陪他又待了一陣。他說起父母,說希望搬到城裡去。最後,我離開他的房間,回到樓下。藍思警長站在場院里,一臉沮喪。
簡寧斯轉頭對漢森說:「羅伊,你能找一些無所事事的流民來頂兩天嗎?」
對這個問題她早有準備:「他可以寄信給我丈夫。」
「他想成為職業拳手。你能想象到嗎?」
「這麼說,兇手也可能是普雷斯科特。」警長爭辯道。
「關於熏制,我倒是略有所知。」我打趣道。
我從後門出去,穿過場院。熏制室里的燈還沒亮,不過從牆的縫隙里,我看到有人影移動。「哈啰!」我大聲叫道。
「今年夏天,簡寧斯帶我參觀農場時,向我詳細介紹過。」
他回去接著幹活兒,我往田地深處走去,觀察著忙於收割的工人們。我知道有些工人差不多算文盲。匿名信不太可能是他們寫的。鄰居或者定期來訪的誰更有可能。不過,我想先查證另一種可能性。
「你好,馬修。回學校感覺如何?」
「是因為我,對嗎?因為那些匿名信?」
「這是昨天跟郵件一起送來的。」她說,「上個禮拜也收到過類似的信,我在爐子里燒掉了。山姆,你以前幫警察辦過案,不是嗎?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出寄這些信的人。」
「好吧,」我說,「把你們口袋裡的東西全掏出來。我得確認一下你們帶沒帶小刀。」
「在簡寧斯的煙草農場,他掙不了幾個錢。」愛玻透過窗戶,看著他走向醫院停車場,「車裡有個姑娘在等他。」
「你和她單獨在熏制室里待過沒有?」
「在黑暗中嗎,警長?更別說當時他旁邊還緊挨著兩個人?再說了,看看傷口——太光滑了,不可能是釣鉤造成的。肯定是利刃用力從右到左一次劃出。」
「會不會是用釣線綁著釣鉤,甩過來——」
接下來的一小時,我和警長忙亂無比,卻一無所獲。莎拉和馬修·簡寧斯都是右撇子,布林達也是。羅伊·漢森和弗蘭克·普雷斯科特也是右撇子。整個農場只有兩個左撇子,都是住在工棚的移民零工。不過,兇案發生時,移民零工和寄宿農場的僱工都在吃晚飯。他們可以發誓,案發時沒人離開過餐桌,哪怕一分鐘。
「他當然不知情——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那純屬一派胡言。」
「他不是在收割,」簡寧斯說,「現在正是煙草開花的季節,我們得把頂端割掉,好讓它集中長葉子。漢森就是這樣才割傷了手。」
那是我最後一次去簡寧斯的煙草種植園,是幾周前的事了。那之後,羅伊·漢森自己到診所換了一次葯,然後我告訴他以後可以自行換藥。不久之後,他的傷口就會完全愈合,只剩下一道疤痕。
「發現什麼沒有?」她問道。
「粗棉布棚子用來遮煙草植株,這樣煙葉就會長得又大又薄,用來製造捲煙再合適不過了。本地土壤也適合這種耕作方式。等煙草成熟后,中間的葉子差不多也成熟了,到時候我們整株收割起來。曬蔫以後,轉移到乾燥房,等完全去掉水分以後就可以熏制了。」
「正是——氣球上綁著剃刀片。漢森從馬修房間里搞來氣球。前幾天他去和馬修玩過大富翁,趁那時順手摸來。他在氣球上綁了條剃刀片,然後夾在寬鬆外套里。他知道簡寧斯會親自去換保險絲,所以叫上普雷斯科特一起跟著去。在黑暗中,他手穿過傑思博的肩膀,一刀割斷他的喉嚨,在血噴出來之前就收回手。然後他鬆開刀片,氣球自然飛到天花板上。晚上那裡頗為隱秘,哪怕我們抬起頭也不大可能注意到頂棚上飄著只氣球。他大概打算等天之前偷偷把氣球弄走。如果搭上梯子也夠不著,他可以用彈弓或玩具槍打爆它。」
「我猜還行吧。」
「還缺人手。」弗蘭克答道。
「我還能繼續打拳嗎,大夫?」
「如果你有幾分鐘空閑,我想跟你聊聊。」
「他們發現什麼了嗎?」莎拉問我。
漢森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短髮,體格壯得像運動員。上次替他包紮的時候,他告訴我以前打過業餘拳擊,還擔心這次受傷會使他的拳擊生涯畫上句號。「不算壞。不過,夜裡還是有點痛。」
「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
「我——我猜我會跟他或她當面對質,要求道歉。如果是某個農場幫工乾的,我打算炒了他。」
「簡寧斯夫人說了,read.99csw.com你們不必擔心工作的事。明天照常開工。她會把農場繼續開下去。」
「我還以為收割差不多該幹完了。」
「莎拉,你能不能安排我留下來吃晚飯?我想在更輕鬆的環境下觀察農場的人。」
「我不這麼想。」
「大夫,聽起來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布林達·桑喬茲是個大塊頭女人,有一半墨西哥血統。她受雇替簡寧斯家做飯、打掃房間已有將近一年。我在宅內廚房找到她,同在廚房裡的還有簡寧斯夫婦唯一的兒子馬修。這孩子內向但很聰明。他還沒決定要不要子承父業。
「我也不知道。兩個都有吧。」她又哭起來,布林達趕快過來安撫。
「聽起來可能不敢置信,不過警長,兩人都敢發誓他們誰也沒殺他。兩人跟著簡寧斯進來時,手都是空著的。漢森倒是穿了件寬鬆外套,但外套沒口袋。而且,案件發生幾秒鐘后,我就搜過他們的身了,兩人身邊都沒帶兇器。而且,熏制室的地板上,就在這些煙草架中間,也找不到兇器。」
「別說了!」她對我大叫著,站起身來,「別再說了。你想指控羅伊殺了我丈夫,但那不是真的!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想法倒是不錯,不過簡寧斯的口袋裡除了一條手絹和一些嚼煙外,什麼也沒有。藍思警長站起來搖搖頭,命人把屍體運到醫院去解剖。「大夫,我們好像陷入困境了。」
「我無所謂。」她繼續刨著冰塊。
我試著施救了幾分鐘,然而已無力回天。「怎麼回事?」我問面前兩位滿臉無助的男人。「誰殺了他?」目光所及之處不見兇器。
雖然當下的氣氛不適合歡呼,但他的話明顯讓工人們為之一振。他們回工棚時,嘴裏還喃喃著支持的話。
我挨著他在床邊坐下,抱住他的肩膀。他轉頭看著我。
「他肯定不是自殺,我就知道這個。」
「我想問你弗蘭克·普雷斯科特和羅伊·漢森的事。你肯定經常見到他們,畢竟,他們每天跟你們一起晚餐。你喜歡他們嗎?」
簡寧斯壓根兒沒理會我。「熏制一共要花上六個禮拜。如果天氣太過潮濕,我們還可以生上火烤一烤。這邊就是熏制室。」他把我帶到一處長長的建築旁,牆面每隔幾英尺就缺了一整條,好像在搭建時木板不夠用了,「這些空隙是熏制時通風用的。」簡寧斯解釋道。
「漢森是個不幸的年輕人。」山姆醫生喝了口雪利酒,總結道,「當晚,藍思警長打算實施抓捕時,他逃走了。第二天在鐵道上找到了他的屍體。他本想摸黑跳上一列火車逃走,不幸倒在了車輪下。莎拉好長時間才從那晚的雙重打擊中恢復過來。下次你來敝舍,我打算跟你講講我冬天時在緬因州度假的經歷——尤其是雪地上的奇怪腳印。」
「進展很慢。」布林達插嘴道,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六月天氣太涼,煙草成熟推遲了。」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陣瀕死般的驚呼,讓人毛骨悚然。「發生了什麼事?」我問著,加快了步伐。慌亂間,我一不留神撞翻了熏制架,煙葉散落一地。
「傑思博知道這事嗎?」
「你們常聊天嗎?」我指了指大富翁遊戲板,「他們會不會陪你玩遊戲?」
「那剃刀片到哪兒去了?」
「如果是他割斷簡寧斯的脖子,那兇刀去哪裡了?別告訴我他用的是冰刀,化成了水。傷口很乾凈,不可能是冰刀割的,肯定是比冰刀更鋒利的東西造成的。」
「我最近身體是不太好,」我附和道,「這些棚子是幹什麼用的?」
「找出左撇子。」
他聳聳肩:「行啊。」
「簡寧斯夫人在家嗎?」
她臉立刻漲得通紅:「當然不是。羅伊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對他和對其他人一樣友善,僅此而已。信上完全是一派胡言。」
「愈合得不錯。」我揭開最後一層繃帶,「等我換條新繃帶。」
她擦乾眼淚,試圖鎮定下來。布林達在一旁裝模作樣地整理廚房。「你為了這個家殫精竭慮,」與其說她在對我講話,不如說在自言自語,「負擔起一家子。你看著兒子長大成人,看著他開始跟姑娘約會——」
藍思警長最近在學習大城市警察的辦案方法,他派出某位副警長給屍體拍照。我回到廚房,布林達正在安慰莎拉。
「你寫了——」當然,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寫信人語法很漂亮,不大可能是布林達或者農場哪個僱工乾的。不過,他直接承認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哦?」我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好像是莎拉·簡寧斯。」
「是馬修。他向我read.99csw•com承認了。」
「在家裡幫忙的是布林達。她幫我做飯、打掃衛生。傑思博雇有十五個羅伊這樣的全職幫工。其他都是剛請來的移民臨時工,幫忙收割的。」
「她對羅伊比對我還關心。晚上我只能待在房間,羅伊卻和她一起待在客廳。」
「在這邊。」傑思博·簡寧斯叫道。
她是個聰明睿智的女人,在熏制室里和工人們說笑著,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若有人想更進一步,她卻能自如地擋回去。如果傑思博發現有人玩弄他的妻子,我毫不懷疑他會殺了那個人。不過,目前而言,似乎沒有這種危險。
「如果是普雷斯科特或者羅伊·漢森乾的,他們沒準會把兇器藏在死者口袋裡,逃避搜查。」
我回到室外,再去找漢森和普雷斯科特聊聊。藍思警長派出一位副警長細細搜索熏制室地面,看能不能找到案發後扔掉的兇刀。不過,我敢肯定他將會一無所獲。
「你的工作不輕鬆啊,」我說,「不光替簡寧斯一家煮飯,還要給其他人煮。」
「噢,老爸不在的時候他話可多了。」
「那時還年輕,」我對她說,「人過了三十五歲,總得安定下來。」
我和她一起走回農舍,走向我的新車停泊處。「那是什麼?」她問道,「奧茲莫比爾轎車?我記得你以前喜歡跑車。」
「你向藍思警長報告了嗎?」
「不,完全沒有。我想象不出有誰恨我恨到這地步。」
「不過,莎拉,這恐怕有點超出我能力範圍了。」我猶豫著,又問,「信上說的是真的嗎?」
「漢森有動機,我稍後再告訴你。而且漢森有機會從馬修房間弄到氣球。最重要的是,羅伊·漢森是左撇子。」
「是誰殺了他——漢森還是普雷斯科特?」
晚餐的最後,布林達上了美味的蘋果派。之後,簡寧斯帶著普雷斯科特和漢森一起去巡視乾燥架。收音機說可能有雨,簡寧斯想看看新收割的煙葉遮蓋妥當沒有。我和馬修一起上樓,去了他的房間。那是個典型的男孩房間,掛滿了校旗,堆著臟衣服。地上還攤著玩了一半的大富翁遊戲。幾個最近從嘉年華遊園會搞來的藍色氣球飄在空中。在亂七八糟的斗櫥上,還放著幾個四健會的勳章,顯示出房間主人並非毫不上進。
「你想得出什麼結論,大夫?」
「我們在裏面,大夫。」一個聲音答道,聽著像普雷斯科特。
「他認為,你對羅伊比對他更關心。你知道,羅伊只比你兒子大十一歲。」
藍思警長面色凝重:「來吧,大夫。我們得檢查農場里的每個人。」
「偶爾吧,」她說,「不算經常。」
「我想單獨跟你談談,馬修。」我說。
「你喜歡羅伊·漢森嗎?」
我突然有了個主意。
藍思警長站在一旁看著普雷斯科特。「你看他們兩人會合謀殺人嗎,大夫?」
回答的是普雷斯科特,他搖著頭說:「不可能,大夫。熏制室的保險絲是兇手故意抽掉的,就是想把傑思博引出去。偶然到此的流民不可能知道他會親自去修理。而且,流民沒有殺他的動機。再說了,如果有人靠近,我們肯定知道。」
「很好。馬修,如果你有煩心事,我非常願意聽你傾訴,幫你出出主意。不一定非要是健康方面的問題。我很善於傾聽,畢竟,我也經過你這個年齡——我知道有些話你不願意跟家人講。」
「什麼?什麼樣的傳言?」他的驚訝看起來是真誠的。
「嗯?這我倒沒想到。」
「你搜過死者口袋嗎?」
我再次受邀前往簡寧斯的農場,是九月初的事了。那是個溫暖的下午,我突然意外地接到莎拉·簡寧斯的電話。而且,她並不是請我去出診。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在農舍前廊上等著。我注意的第一件事是,她眼中常有的笑意消失了。她打開一張紙,遞給我說:「請你看看這個,山姆。」
我飛快瀏覽著字條,字跡故意寫成幼稚的印刷體,顯然是為了掩蓋read.99csw.com真實筆跡:「我知道你和漢森在煙草熏制房裡的勾當。上帝會懲罰你們的罪惡。」字條上沒有署名。
「我們必須向她坦白,馬修。你乾的事很糟糕。不過,這和你父親的死沒關係。別為此責怪自己。」
「還沒有。副警長們在搜查熏制室。」
「談什麼?」他悶悶不樂地說,「我又沒生病。」
「這意味著兇手很可能站在受害人背後,手從受害人肩上穿過。如果他在受害人前面,刀鋒一觸到皮膚,受害人會條件反射地向後縮。而且,兇手站在被害人後面,還能防止身上沾到血。」
「會不會某個遊民逛到農場來找工作。你們在熏制室時,他剛好闖了進來?」
他沒回答。我離開房間下了樓。傑思博·簡寧斯回了廚房。「熏制室的燈不亮。」他說,「我估計是保險絲燒了。」他到處翻著,找到一盒保險絲后,又急匆匆地離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不過我能看到普雷斯科特在農舍附近,正要把一堆木柴搬到柴堆那邊去。
「你知道,本鎮很小,流言飛語很容易流傳開。」我四下看看,確保沒人能聽到我們的對話,「我聽到一些關於你和簡寧斯夫人的傳言。」
他移開目光。「沒有。」他小聲說,「那是我編的。我只想傷害她。我還以為那樣一來,她就會離他遠點,多關心我。」
「我們把熏制室每一寸地面都找遍了,大夫。什麼也沒找到。沒有兇刀,也沒有其他可以用來割喉的東西。」
「他看上去很安靜,」我說,「不怎麼說話。」
他把頭轉到一邊:「是的,他們還不錯。」
「兇手站在受害人背後,手從受害人肩上穿過,用利刃飛快地從右到左割斷了死者喉嚨。這些都可以從傷口推斷出來。這意味著,兇手是左撇子。」
他看看我:「嫌疑人中就沒有左撇子。」
「他比我們年輕不了多少。據他自己說都二十七歲了。」
「為什麼?他說沒說為什麼要做這麼糟糕的事?」
事情發生在一九三四年九月,簡寧斯煙草公司在鎮北幾英里遠種植的煙草迎來了第一次收穫。當時,報紙上全是摩羅城堡號在新澤西海岸附近自燃的消息,所以沒什麼人注意簡寧斯的巨大成功。簡寧斯剛到鎮上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了。那之後,我差不多可以算他半正式的公司專用醫生,時不時替他收入微薄的僱工們看看病,比方說中暑、脫水,諸如此類的。在那年七八月時,他還帶我參觀過一次種植園,參觀那些在粗棉布覆蓋下茁壯成長的煙草。他人很瘦,微微駝背,有著鷹一樣銳利的面龐,走路速度飛快。我差點兒跟不上他,還被他說道:「醫生,你得多運動。你比我足足要小上二十歲,走這麼點路就喘不上氣了?」
「天哪,沒有——總有別的人在。簡寧斯先生也總是在場。誰跟你亂嚼舌頭?」
「沒錯,漢森。他用斧子砍煙草的時候,不留神砍傷了手。不過,現在就收割,是不是太早了點。」
她別過臉:「我沒告訴他。眼下,他要操心的事情夠多了,第一批煙草馬上要收割。我希望你能找出寄信的人,然後我們可以妥善地了結此事。」
漢森正把新收割好的煙葉堆在乾燥架上。前幾天收割的,已經乾燥好的煙葉就要運往熏制室。「手恢復得如何了?」我問他。
「我想她出門了。」
我打開門走了進去。「能和你談談嗎?」我說,「關於你父親。」
漢森答應第二天一早上班前找幾個人來,然後話題就轉移到收成規模上。「收成沒有預想中好,」弗蘭克·普雷斯科特說,「不過這才是第一年。以後會越來越好。」
直到警長出現為止,我們都沒去碰屍體。他飛快地查看了一下,轉身對我說:「至少不是密室殺人,要知道牽扯你的一般都是那種怪案。這間房子的出入通道就像銹壞的篩子眼那麼多。怎麼回事——修房子的時候木材不夠用?」
「給我點時間。」我說。
「這是一間熏制室。」我解釋道,「乾燥的煙葉在熏制時必須通風。當然,還有一種方法是用煙熏。不過美國煙葉一般都採用自然熏製法。」
「報告什麼——兩封匿名恐嚇信?我甚至不知道寄這種信算不算犯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馬修?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母親?」
「羅伊·漢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