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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客廳謎案

幽靈客廳謎案

「跟一個故事有關。」她一邊透過卧室的窗戶朝大路看去,一邊回憶著自己的父親,「即便被幽閉在房間里,我父親依然是一個和善的好人。他長大成人的過程中曾經遇到過一個叫瑪德琳·耶魯·懷恩的女人,女人的父親是耶魯彈簧鎖的發明者。懷恩業餘時間寫作,我父親對她發表在《哈潑氏》雜誌上的一篇故事特別著迷。故事的名字叫《小房間》,講述一個小女孩去新英格蘭的姨媽家裡玩,住在農舍里。她記得自己曾在一個小房間里玩耍過,但數年之後當她回去找時,小房間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空蕩的瓷器壁櫥,姨媽們則否認有過這麼一個房間。又過了許多年,當年的小女孩帶著自己的女兒再次拜訪時,她發現小房間又回來了,而姨媽們否認這裏曾經有過瓷器壁櫥。當年的小女孩死後,她的女兒回到房子,瓷器壁櫥又出現了。她感到自己必須了解事情真相,因此邀上兩位親密的朋友一起登門。但他們三人走散了,其中一個找到了小房間,另一人則看到了瓷器壁櫥。最終他們決定一道返回房子。」說到這裏她停頓下來。
「我把喬西留在警長那兒,回家打掃衛生,」凱特·格雷迪說,「你應該少管閑事的。」
「那個瓷器壁櫥是怎麼一回事?」
他搖了搖頭,「不是。更像是微弱的哭泣聲,而且沒有持續很久。」
「當然不會。但是那個小女孩恐怕需要幫助。」
「誰的幽靈?」
「你好啊,霍桑醫生,你在這個時間想到來讀書真是奇怪啊。」
我從口袋裡拿出紅色流蘇,是時候讓她看一眼了,「你姐姐死的時候手裡一直攥著這個。」
「我給你倒一些檸檬汁吧。這樣的熱天里來上——杯神清氣爽。」儘管敏並沒有正式請我進屋,但是喬西跑向走廊,把紗門撐開了。我把這當做邀請,尾隨敏進了大房子。房子內部的裝修似乎應該和建造初期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有著濃重浮花織錦的窗帘,以及濃烈世紀之交氣息的傢具。接著敏·格雷迪帶領我沿著寬敞的走廊、穿過緊閉的雙面門,來到一間更大的房間,有之前陰暗的前廳作對比,這裏顯得可愛之至,透過半圓形的大窗戶,可以看到後院草坪那邊起伏的山脈。一棵巨大的橡樹高高地聳立著,在房屋建成之前恐怕就開始護衛著這片區域,至今已經五十年了。
我笑了笑,「好的,明天下午來。我要上門為一位病人做檢查,回來的路上就去看你。」
「我馬上就到,喬西。什麼也不要動。」
「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她現在就在裏面。」
他哧笑了一聲,「你剛才也看到她了。根本沒有可能!當年是我離開了她,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你女兒也提到了雜訊。是號叫聲,像什麼人在模仿鬼叫嗎?」
「她們提到過那層樓有一間鎖起來的貯藏室,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把它與幽靈客廳聯繫起來。顯然,電梯按鈕被隱藏得很深。」
我停下來給藍思警長打了個電話,把剛才的通話內容重複了一遍,「你最好到那邊跟我會面,警長。我覺得她不是想象出來的。」
「下午好,格雷迪小姐。你在看書?」
「我打完電話之後,不敢待在房子里。」她告訴我們。她的雙手緊握著搖椅的手臂,我看得出她幾乎要精神崩潰了。
我回過頭,看見凱特·格雷迪把頭探出大門,顯然在找自己的女兒。她看見我們在交談,立馬跑下樓梯,從人行道下來的時候她面露慍色,「喬西!快進來!」
「現在是個大姑娘了。這場悲劇發生之前,你姐姐周一帶她來看過我。」
我低下頭盯著信封里的紅色流蘇,想起喬西描述過的那個並不存在的房間里的流蘇沙發。
又過了很久,等夜間的儀式結束之後,我才終於有機會向藍思警長解釋清楚一切。此時凱特·格雷迪已經被關了起來,事情也漸漸歸於平靜。「沒想到你也會打女人,大夫。」他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但那個房間又消失了,沒人相信我!」
「你有沒有向姨媽問起過?」喬西的母親打探道。
我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幽靈客廳。手電筒只照到一個沒有窗戶的空間,門閥和牆壁上爬滿了蜘蛛網。
藍思警長夫婦在殯儀館儀式中場間隔時,邀請凱特和喬西去自家早早地共進晚餐。夫婦倆的舉動十分友善,而我對此猶抱感激,因為我決定再去看一眼那個瓷器壁櫥。我抵達格雷迪家宅時,光線還十分充足,我把車子停在後院,從地窖的大門進了房子。門閂很容易從外邊打開,只需一根棍子就能辦到,我知道殺手也可以使用同樣的辦法。我登上通往一樓的台階,靜靜地前行,接著呆立在原地。
我轉過頭去,看到園丁比爾·赫基姆正朝我走來。「你好,比爾。我不知道你今天也在工作。」
「你好!」我走下車子跟她打招呼。我把黑包放在座位上,我知道自己用不上它。
「那個房間你總共看見過幾次?」
「地板呢?」
「找秘密機關。」
喬西的母親凱瑟琳·格雷迪第二天乘車趕到。我前一天晚上給身在斯坦福德的她打了個電話,她天亮沒多久就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車趕來了。凱瑟琳看上去比敏稍微年輕一些,金色頭髮,身段苗條。我們已經安排喬西和警長夫婦一起過夜,當我和凱瑟琳在格雷迪家宅會合時,她女兒和警長還沒趕到。
「肯定有人知道那裡有電梯。」
「在檢查房子?」附近傳來一個聲音。
「北山鎮圖書館里可能有些。我相信母親死後,敏上交了一些文件,我則搬走,成家了。她很不高興自己沒見到我丈夫、也沒被邀請參加婚禮,好像我拋棄了這個家庭。她告訴我,我已經跟這棟房子以及所有屬於我父親的東西脫離了干係。當然我已經繼承了一筆財產,但她說這棟房子和父親的物品都歸她所有。我當時有孕在身,沒跟她爭辯,不過我很討厭她當時的態度。父親給他的長孫女留下了一筆信任基金,對此敏一直懷恨在心。」
「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我認為讓喬西忙碌起來是件好事,可以讓她少去回想發現屍體的震驚場面。當我獨自一人跟凱特·格雷迪待在一起時,我問:「關於你女兒描述的那個房間,你知不知情?之前你說起過一些事情。」
「是的,跟喬西描述的一樣。房子里還有別的紅色流蘇沙發嗎?」
「有可能是。」他遲疑地回答道。
這時喬西從車上取了樣東西回來了,「你好,赫基read.99csw•com姆先生。」
「我想你說得很對,」我表示同意,「凱特今晚打算回到房子里清理電梯里的血跡,以免電梯有一天被人發現。她不能讓人找到那樣的證據來支持自己女兒的說法。」
「你去哪裡?」
(陶然譯)
「好些了,」她告訴我,「進屋吧。」
「這不是她之前在的地方!」喬西在我身後屏住呼吸,「她之前在客廳里!」
「赫基姆先生在地下室里放了些工具。」
「真是件恐怖的事情。知道兇手有可能是誰嗎?」
「我敢肯定你是想象——」
「喬西會不會認為卡森·格雷迪的幽靈還會出沒于這棟房子?」
「很抱歉那麼晚打給你。斯卡克羅斯太太——」
「不是我想象出來的!我問她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我去年夏天就看到過,周六晚上我又看到了。我可以描述出房間里的每一件傢具!」
「我得回去取車了,」我告訴他,「一會兒見,比爾。你會去參加葬禮嗎?」
「我知道。」我一直懷疑,赫基姆本人去年夏天也是通過一模一樣的方式來到北山鎮的。
「敏?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毀掉我見到女兒的唯一機會,哪怕一年只有一周?」
這棟三層的石頭建築有一條寬走廊,延伸到整個正門。六把搖椅並排放在那裡,其中一把旁邊還放著一張小桌子,那一把估計是敏·格雷迪最喜歡的。桌上放著一盒打開的香煙,以及一隻煙灰缸,此外還有一本瑪格麗特·米切爾寫的流行小說《亂世佳人》。
「壁櫥不是一直在這兒的,大夫,」她偷偷摸摸地告訴我,「有時候晚上這裡會出現一個小客廳,有沙發,有椅子,牆上還掛著畫。」
「它顯然是連接在電梯下方的。電梯上升到二樓的時候,它就從門后顯現出來。電梯回到一樓,壁櫥便到了地下室。格雷迪肯定是從她父親經常講述的瑪德琳·耶魯·懷恩的故事里得到了靈感。今晚凱特把電梯停在一樓,想從廚房裡打水來清理血跡,所以我才發現了它。喬西周三晚上發現屍體的時候,她就躲在房子里,當女兒打電話求救的時候她把屍體從電梯里拖了出去。接著她溜到後院,跑向隱蔽的停車地點,開車回家了。」
「那是很早之前了,在『一戰』之後。很多老人都死在自己的老家。據我所知,他已經病了很多年了。但他建了一棟美麗的房子。」
「有關那間幽靈客廳她也告訴你了嗎?」
我搖了搖頭,「這不是一間客廳。這是一座電梯。」
「我只是過來看看。」
「如果她沒有說真話呢?」
「但她還是沿用了格雷迪這個姓氏。」瑪麗指出。
藍思警長出現在走廊上,「大夫,你能進來看一下嗎?需要有人正式宣告她死亡。」
「我之前還去了個別的地方。今天過得怎麼樣?」
「去年夏天看見過兩次。這次我過來之後,在周六晚上又看到過一次。再就是昨晚發現敏姨媽屍體的時候。」
「嗯,是喬西。」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比爾。」我說著繼續走向車子。他點了點頭,回到玫瑰灌木叢里繼續工作。
我看到了一台巨大而精巧的瓷器壁櫥,櫥架上擺滿了鍍有金邊的昂貴瓷器,它們看上去乾淨而閃亮。「好美麗的碟子啊!」我說。
「不能。他到死都卧床不起。有時候需要我母親、護士、我姐姐和我四人一起才能幫他整理好床鋪。這張床參照病床的規格設計,我猜他應該睡得比較舒服,但是他最後的十一年都在上面度過,的確十分恐怖。現如今恐怕做個手術就可以治療,但當時卻是束手無策。」
她走後,我在候診室裏面對著瑪麗·貝斯特的桌子坐下。瑪麗是我的護士、接待員和知心朋友。有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愛上了她。「你能想象那個小姑娘的境遇嗎?她媽媽和姨媽都不跟她聊半句。敏·格雷迪直接把她帶到我這裏來。」
「你好,喬西。我進去看一眼,你跟大夫在外面等著吧。」
凱特猶豫了片刻,「是的。喬西一直很富有想象力。」
「這個園子夠我忙活一整個夏天了。差不多有三十英畝。」
「她就躺在我跟你說過的那間客廳的地板上!客廳真的存在。她腦袋上全都是血!」
「不會的,不會的。包含在這次診費里。只是一個追蹤檢查。」
吟誦室十分寬敞,通風良好,角落裡放著一架大鋼琴,這間房顯然是供娛樂休閑之用。我可以想象出新英格蘭的權貴勛爵們相聚於此、穿著正式的晚禮服、在一頓程序煩瑣的晚宴之後聆聽一曲鋼琴吟誦的畫面。不過這一切並未成真。卡森·格雷迪的夢想在那次火車事故中隕落了。
「我們都安不下心。」我安慰她。
「當然。我不能待在這裏。」
「或許下次吧。」他穿過後院草坪走開了,把我一人丟下。我注意到他手上沒拿任何工具。
現在我已經知道的叫比爾·斯卡克羅斯的男人點了點頭,「我沒什麼大本事,但是我會在圖書館讀書。很快格雷迪小姐就開始誇讚我的園藝。然後我女兒也來玩了。能和她待上一周,哪怕是隔著段距離,也值了。敏此前從來沒見過我,當然了,凱特來接送女兒的時候我也盡量避免跟她照面。我在復活節時短暫地見到了喬西,這周也是。她似乎就在我眼前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我會趕到,大夫。」
「她這招似乎起到了效果。」
「喬西處在一個非常敏感的年紀。經常可以讀到一些跟這個年紀的孩子有關的鬧鬼事件和靈異現象。」
羅塞爾太太皺起眉頭,「我從來沒看到過那樣的客廳。她總是在風景特別好的大房間里招待客人。」
就在這時,她揮舞起鎚子。
「有時候我不知道那個小姑娘出了什麼毛病。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也一般不在我這邊。」
「有時候,人的意識會跟我們玩奇怪的把戲。夢境也可能感覺非常真實。」
「沒必要躲躲藏藏了,反正她也看到我了。」
接著我聽見她從我身後走來,轉頭我發現她手裡拿著一把鎚子。
「這裏本來是要用做我父親的私人書房的,」她解釋道,「他的吸煙室。出事之後,他覺得不再需要了,所以這裏一直沒有好好弄過。我母親利用其中一部分立了個瓷器壁櫥。」
「我跟你說了,我只進去過幾次。我在地下室里放了些工具。有一次我聽見房子里有奇怪的雜訊,但是大房子總是會發出雜訊的,不是嗎?」
「這裡有秘密機關嗎?」
「那裝飾呢?」
凱特·格雷九*九*藏*書迪只顧搖頭,「我完全不明白怎麼一回事。」
「喬西,不管你在這裏還是在家,這些事情都會發生的。它是成長的一部分。現在告訴我那棟房子里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那是一棟很漂亮的老公寓,真的,我想不出它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房子在一夜之間被燒成灰燼。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她嚴肅地盯著我,「現在六點了。我們要關門了。」
那天晚些時候,我回到格雷迪家宅,凱特和女兒正在敏的卧室里收拾衣服。「真是任務艱巨,」凱特坦言,「這房子里的所有東西要花一個月才能清理乾淨。」
「你好啊,羅塞爾夫人。」她是個喜慶的胖女人,和凱特·格雷迪年紀相仿,偶爾找我看病。
我走出前門,在房子背面四處溜達。這裏只有一扇大窗戶,樓下的大吟誦室露出美麗的半邊圓形。吟誦室旁邊應當是喬西所見到的客廳出現的地方,砌牆的石頭已經支離破碎。
「他們後來發現了什麼?」我催問道。
跟她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她警惕地看了眼喬西,小女孩已經跑到大房間里、透過窗戶在看風景,但還是能聽見我們的對話。「斯卡克羅斯先生不想承擔養育子女的責任,」她平淡地說,「她出生的時候他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你相信我說過的那個房間,對不對?」
「喬西?是她發現的屍體,所以對她來說衝擊很大。不過我想她會沒事的。」我開始轉身離開,並問他,「比爾,你進過這棟房子,對嗎?」
「太震驚了,可憐的敏敏。兇手不被緝拿歸案,我在自己家裡待著都不安心。」
喬西的母親點頭道:「可能就在這附近什麼地方。幫我拿一下這些床上用品。我們拿到地下室去洗。」
第二天早上十點,圖書館一開門我就守候在那裡。對我的堅持,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藍思警長這時搖了搖腦袋,「她拔下了電話線,大夫,別忘了。她為自己製造了一份不在場證明,這意味著她有預謀。敏單身未婚,她死了,錢和房子恐怕都會歸凱特所有。如果她是無辜的,她肯定會把電梯和客廳的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她想了一會兒,緊緊地拽住母親的胳膊,「我覺得,有我身子兩倍長。」
「不,我應該搜查一下你停車的車庫才對。」
「他能不能在輪椅上行動?」我問,主要是出於醫學上的興趣。
凱特點了點頭,「喬西周一晚上打電話告訴我了。」
「等等,喬西。慢點說。你在房子里嗎?」
「我想我知道這個幽靈客廳的來歷。她年紀更小的時候——」
「有一塊色彩明亮的東方地毯。沙發邊還有一芻昏暗的檯燈。」
他開心地笑了起來,「你好,喬西。今天還好嗎?」
「第一次她矢口否認。她帶我去看瓷器壁櫥,並且說一定是我想象出那個小客廳的。但我知道不是想象。」
「我外公的。」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膝蓋,「我的外公是在那裡去世的。」
「葬禮之後你會跟媽媽回家嗎?」
她的臉突然失去血色,「那個客廳——」
「這有可能只是她正在經歷的一個階段,但很顯然這個給她帶來了很大困擾。現在她姨媽的死,和她的這些幻想攪在一起,可能會在較長時間內影響她。」
「這裏絕對有足夠的空間容納一個你所說的房間,再說這裏也沒有用做別的什麼。這附近有什麼工具嗎?我需要一個鑽子。」
「這個故事我父親給我講過許多遍,後來我也重複說給女兒聽。在她的想象中,這個神奇的小房間就變成了那個幽靈客廳。樓下的瓷器壁櫥一直都在,然後她來姨媽家玩,就變得跟故事里有些相像了。」
「九、十英尺?」
「喬西的父親不在,獨自一人帶大她,肯定很不容易。」
「那棟老房子總是讓我想起城堡。」
「聽上去不是很溫馨的一間房。」我回應道。
「您不會相信這些東西,對吧?」
我立即注意到,房子的設計方案和圖紙都不在。文件里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通信和一本日記,數年來他一直試圖讓女兒們替他筆錄,不過就算是這樣似乎也並沒有堅持下來,日記中間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六個多月的空當。大多數日記都在記錄變換的季節。「一戰」結束后的一篇日記似乎就很典型:
我打開白色的雙面門,嚴肅地凝視著櫥架。接著我走進了隔壁的大房間。我忙著敲打連接瓷器壁櫥的牆壁,沒注意到喬西已經偷偷溜到了樓下注視我。「你在幹什麼?」她問。
這時她把臉轉向我,「雖然已經過去十二年,但我依然知道他是誰。他是比爾·斯卡克羅斯,我的前夫!」
他打開紗門,我能感到她再次顫抖起來,「我在樓上聽見一聲巨響,還有一聲尖叫。我跑到敏姨媽的卧室里去看,但她不在那兒。然後我下樓,發現那個雙面門開著。不是那個瓷器壁櫥,而是跟之前一樣的客廳,暗紅色的牆壁,厚厚的窗帘。敏姨媽躺在地上,渾身都是血,就在印花棉布墊子和紅色流蘇的沙發正前方。我尖叫著跑去給你打電話。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做的!」
「就算她需要,也不用您來幫這個忙,」瑪麗指出,「您只治療身體,不治療心靈。」
她點了點頭,「我希望她的屍體可以停放幾天,明天、周六、周日,直到勞動節早上舉行葬禮。」
「我相信可以辦到。」
周二下午三點左右我到了格雷迪家。房子是石質的,木頭車庫,背面有一間工具室。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夏日,我看見喬西一個人穿過巨大的側面草坪。一名園丁在玫瑰灌木叢里修剪一些枯死的花瓣。
「你最好從頭說起,那個幽靈客廳。」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她大聲說著,跑來迎接我,「已經三點多了。」
這話似乎讓她感到滿意,「那恭候您明天來訪。」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這兒保存的資料?」
「我知道敏·格雷迪數年前曾把他父親的一些文件捐給圖書館。」
「我不知道。之前我從來沒見過這棟房子,也不認識凱特的姐姐。我自己的生活是一團糟,來北山鎮似乎是找回快樂時光的一種辦法。我只是過來看看,但有天晚上我在一間酒吧里認識了她的園丁。敏·格雷迪家的園丁。他告訴我,因為健康問題,他要搬到西部去住。他對那些花朵全都過敏。更重要的是,他告訴我,敏的外甥女每年夏天都會來這裏玩一周,有些節假日也會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想見一https://read•99csw•com見我的親生女兒。」
我情不自禁地呵呵一笑,「喬瑟芬——你的朋友是這樣稱呼你的嗎,喬瑟芬?」
「噢,不溫馨。很恐怖!」
「你住在這兒嗎?」
藍思警長只比我晚幾秒趕到格雷迪的大家宅。他沖向我的車子,因為太賣力而氣喘吁吁,我們看見喬瑟芬·格雷迪臉色慘白地坐在一隻走廊搖椅上等著我們。「喬西——」
我長吁了一口氣,「我必須得問你一件事,比爾。是不是你殺了敏·格雷迪?」
「起風的話,再加上一點想象力,可以在夜裡創造奇迹,」我試著撫慰她,「這樣吧——我過一兩天去找你好不好,看看你在那棟鬧鬼的房子里生活得怎麼樣?」
「你好,霍桑醫生,」敏·格雷迪打開紗門出來迎接我。她穿得比那天去我辦公室時好一些,而且我看得出來她化了點妝。我在想,這是為了招待我,還是她另有訪客。
「他很命苦。」我合上日記感嘆道。
「他有沒有抑鬱?」
我沿著走廊往前走,幾乎喘不過氣來,但隱隱地知道將會發現什麼東西。我推開門,喬西所說的客廳映入眼帘。紅色牆壁,厚重的窗帘,紅色流蘇沙發——和她描述的完全一致。我甚至能看見敏的血污依然沾在東方地毯上。
「是格雷迪。我是用娘家姓。不過請叫我凱特。」她抬頭看了眼房子,「我們倆一直是敏和凱特。」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想要卡森·格雷迪的文件。」
「進過幾次。」他回答我。
「我整晚都在跟我女兒的學校老師打電話。我是父母教師協會的主席,下周就要開學了。」
「這房子有鬧鬼的歷史嗎?」
「不敢確定。總之記不太清楚了。」
「小姑娘還好嗎?」
「我們當初是這麼以為的。但她家開車來這兒只有一個半小時路程,而且別忘了,那天晚上我試圖給她打電話時,她的電話線有段時間一直忙碌。她只不過是在離開家門的時候拔下了電話線而已。我猜她是因為喬西周二晚上的電話過來的,在電話里喬西把幽靈客廳的事情告訴了媽媽。凱特顯然知道電梯的事。她在這棟房子里生活過,甚至她父親在一樓飽覽窗外風景的時候替父親做過筆錄。她還知道敏保留了電梯的秘密。喬西肯定在去年夏天就提到自己見過那個神秘的客廳,今年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凱特一定意識到是敏故意為之。敏想嚇唬小女孩,甚至比這還惡劣。別忘了,喬西從外公那兒繼承了一筆信任基金。如果她發生什麼意外,我猜那筆錢會落到凱特和敏頭上。凱特周三晚上過來控訴敏威脅她的女兒,用那個消失的房間嚇唬她。她們爭吵起來,凱特失手殺死了她。」
「所以還是讓你找到了幽靈客廳。」
「我們叫它保鏢橡樹。」敏彷彿能閱讀我的心思,「這也是我父親選在這裏建房的原因之一。還有這裏,是吟誦室。」
「我非常不願意讓你重新回憶那個可怕的瞬間,喬西,」藍思警長開口說,「但你必須把找到屍體的過程再告訴我們一遍。你還得給我們描述一下那個房間。它有多大?」
「我覺得自己不會了,」他確定地說,「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
「我沒在工作。只是過來拿一下工具。現在敏·格雷迪死了,我在這兒也沒有活兒需要做了。」
藍思警長清了清嗓子,「格雷迪小姐,作為死者家屬,恐怕您得正式辨認一下屍體。殯葬人員也需要您提供一套她下葬的衣服。」
「明天早上。我們現在關門了,霍桑醫生。」
喬西從走廊出來,「我們需要那間貯藏室的鑰匙。」
小女孩點頭。「我和你一起去。」她說,彷彿不願離開母親的左右。
北山鎮圖書館佔據了法院的一側,入口與法院區別開來,通往側邊的街道。年長的艾薩克女士在我居住在北山鎮的整整十五年期間一直擔任這裏的圖書管理員,臨近閉館時間六點,我走進圖書館,她正拄著手杖在房間里走動。
我躺在病床上口述,我可愛的女兒凱特替我筆錄。世界終於歸於和平。我們只能祈禱永遠和平下去。現在是十一月中旬,樹葉已經凋零。我望著窗外的大保鏢橡樹,連它也落光了葉子。對許多人來說,冬天是個抑鬱的季節,但對一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人來說,夏天可能更加難熬。
凱特·格雷迪點點頭。「我現在就去挑一件出來。喬西,姨媽還是睡在主卧室嗎?」
「對不起。我應該先徵得你的同意。這裡有一大片閑置的空間,所以我在木頭上鑿了幾個洞,想看看那後邊是什麼東西。」
「你經常來這棟房子。你有沒有看到過什麼人在附近晃悠?在房子里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她找了一紙板箱的文件給我,「所有東西都在這裏。我告訴過你沒有多少。」
「不,我一周來三次而已。還有其他客戶需要照顧。」
隨後我們再次下樓,剛走到敏姨媽聽不見的地方,她立即輕聲說道:「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沒怎麼抑鬱。我們都試著給他打氣,他也在床上管理鐵路方面的事務。還有人帶著各種各樣的文件過來給他研究。我會念給他聽,他也會讓我筆錄下他的信件,然後寄走。有時候他會在晚上讓我替他筆錄日記,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隨著戰爭來臨,上門拜訪的人越來越少。必須有人在辦公室里實地處理鐵路上的事情。」
「你把這個故事講給喬瑟芬聽了?」
「動物發出的?」
「我就去房子里看一眼。至少是一個參觀房子的借口,如果不為別的。我從來沒進去過。」
喬西的姨媽起身返回房內,我繼續在園丁身邊逗留。「有沒有在房子裏面干過活,比爾?」我隨口問,「這裏很漂亮。」
「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捐贈,」艾薩克女士嗤了嗤鼻子,「都是他生病期間的一些私人文件。所有重要的東西都保存在耶魯大學裏面了。」
「我不相信幽靈,格雷迪女士。這棟房子此時此刻就在這裏,而不是在什麼平行空間里,不是在你父親依然在世依然健康的一九一零年。」我朝大門走去。
我把手伸進口袋裡,撥弄著紅色流蘇,「你介意我在外面四處看看嗎?」
現在請聽我敘說……等不及妻子給來訪者的杯子斟滿酒,山姆·霍桑醫生就開口了。那一周和我在北山鎮度過的任何一周都不同。那一周也讓我差點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不過我最好從喬瑟芬·格雷迪說起,喬瑟芬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勞https://read•99csw•com動節過後,她從斯坦福德來到北山鎮,在返校之前和她的敏姨媽一起度過八月的最後一周。
藍思警長嘆了口氣,「你覺得呢,大夫?是這個孩子擁有過分活躍的想象力,還是這個地方鬧鬼?」
赫基姆聳了聳肩,「要飯的無業游民,有可能。他們會從那個交叉路口的貨車上下來。」
「對,儘管這書很長。我希望在勞動節之前看完它。」她把聲音壓低了一些,「你真的沒巋要上門。我外甥女今天狀態很好。」
艾薩克女士點點頭,幫我把所有東西重新整理進紙板箱里,「他過去時不時來這兒。事故發生之後,我只去他房間看望過他一次。我給他帶了點書過去,我知道他們全家都記得我的好。」
我想了想說:「這個嘛,她剛找到了十分疼愛她的父親。我想比爾·斯卡克羅斯正好可以讓她體驗一種新的親情。」
當我回到房子正面時,住同一條馬路邊上的羅塞爾夫人正帶著裝有新鮮水果的柳條籃子來看望凱特和女兒。她們站在巨大的走廊上聊天。看到我走近,她朝我揮手致意,「你好,霍桑醫生!」
「還行。」她聳了聳肩回答。
「我只是——」
「一想到我上周日還在這裏跟她說過話!」
「這是一座小城鎮,山姆。永遠是個小地方。您在這兒住了很久了,應該知道這一點。」
「艾薩克女士——」
「這是在幹什麼?」凱特·格雷迪在我身後問道,「你在瓷器壁櫥這裏做什麼?」
我們穿過房門走進房子。走廊地毯上依然沾有血污,打開雙面門時,瓷器壁櫥也依然展現在我們眼前。藍思警長上下敲打著木製側邊和背面,以尋找秘密機關,卻毫無所獲。我們接著走過巨大的吟誦室,再次看見美麗的保鏢橡樹。
「去年暑假髮生了什麼事情?」
她走後,我問凱特·格雷迪能否再檢查一遍瓷器壁櫥。「當然,」她告訴我,「喬西和我在樓上有些事情。」
「你有沒有去過一樓的小客廳?有紅色牆壁和紅色流蘇沙發的那間。」
「我今天早上在圖書館里讀到了點東西。是卡森·格雷迪想要堅持寫的日記,他在病床上口述,讓女兒坐在一邊筆錄。他提到從窗戶向外看保鏢橡樹,但是唯一能看到橡樹的房間是一樓吟誦室的半圓弧部分。卡森·格雷迪的卧室是面向房屋正面。這一點起初讓我感到很困惑,但後來比爾·斯卡克羅斯提到有次聽到房子里傳出過哭叫聲。喬西也聽到過同樣的雜訊。我記得卡森·格雷迪發生火車事故癱瘓時,格雷迪的家宅才剛剛開始建,一下恍然大悟。格雷迪調整了房子建設方案,給房子增加了一座電梯。而且,這個電梯大得可以容納他的病床。早年的電梯經常裝飾得如同一個小房間,有椅子和檯燈。這棟房子里的電梯甚至還有窗帘掛在虛擬的窗戶上。電梯運行的時候,發出了斯卡克羅斯和喬西聽到的雜訊,但是從瓷器壁櫥上的小洞望過去,只能看到一根光杆子。」
那是一九三七年的夏末,皮革人的案子剛剛了結,我希望能夠擁有一點安靜平和的時光。但那一周我顯然沒有喘息的機會。周一快到中午時,敏·格雷迪把她的小外甥女帶到我的辦公室來,故事就從這裏開始。喬瑟芬的問題很簡單,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里也並不少見。我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她重拾信心,把她母親本該教導她的事情告訴她。「敏姨媽不跟你談心嗎?」我隨意問道。敏姨媽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女人,年近五十,在外面的候診室等著,所以我壓低了聲音。
我彷彿是在夢中步入了這間小房間。
「差不多。幾乎是正方形,但可能長比寬多些。估計是長九英尺、寬七英尺?我不太確定。」
「我根本不願意這麼去想。」
「謝謝你的幫助。」我告訴她。雖然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但這並不怪她。
「我沒聽說過。我想是敏·格雷迪編造出來的,是為了給喬西的拜訪增添刺|激性。」
藍思警長敲打著自己的下巴,「小客廳在二樓的時候,我們怎麼沒有注意到過呢?」
「很好。我覺得她不會有什麼煩惱了。」
「我不知道斯卡克羅斯這人什麼狀況。他要麼死了,要麼遺棄了母女倆。總之,喬瑟芬的母親又改回了自己的本姓。這是個代表著財富的姓氏,至今依然是。敏·格雷迪依然和母親待在老房子里,幾年之後老母親也去世了。從那以後,房子就是敏一個人的了。我猜,她和姐姐繼承了這棟房產。」
「屍體送到殯儀館去了,」我告訴她,「你現在可以著手安排葬禮了。」
「進展不妙,大夫,」他坦言,「沒有強行入室的痕迹,不過她可能自己開門迎進了殺手。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周三一整天,我幾乎沒去多想敏·格雷迪和她的外甥女。對我來說,這一天忙得出奇,有幾個醫院打來的電話,還有一些新病人要接待。等我晚上回到家中,最不願意聽見的便是電話鈴響了。我拿起聽筒,聽見喬瑟芬·格雷迪驚嚇的聲音,「大夫,快點過來!敏姨媽出事了!我覺得她死了!」
「困擾我的是那個消失的房間,警長。如果喬西說的是真話,那麼那個房間去哪裡了?這個地方鬧鬼嗎?」
我一面尾隨她走下通往地窖的樓梯,一面擔心他可能已經回來取走了工具,不過事實上它們依然在那裡。我選了一個鑽子和一支小手電筒,便上樓了。我和喬西一起把其中一層架子上的瓷器清理下來,我轉動曲柄在木製的架子背面鑿出了幾個小洞。接著我眼睛瞄準一個小洞,並打起手電筒簡照亮其他縫隙。
「我——不,我不準備進去。我來向死者致敬,但我不太喜歡參加守喪。我喜歡記住人們在世時的樣子。」
「房子里有一間幽靈房,」她突然脫口而出,「有時晚上我準備入睡的時候,會聽見一些聲音。」
「一切都會沒——」
赫基姆從嘴唇間取出一根牙籤,「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她每次來玩,這裏就立即變得生氣勃勃。」
「然後你丈夫也離開了你。」
「她朝我揮鎚子,警長。我別無選擇。你會發現,她殺死姐姐時使用的也是同樣的武器。是從比爾放在地下室的工具盒裡取出來的。」
我低下頭朝她微笑,「不是的,但我希望有證據能說服我。」
那天下午我去參加了葬禮。鎮上幾乎有一半居民參加,恐怕是被敏·格雷迪事件的暴烈程度吸引而來,而不是對她本人有特別的喜愛。凱特·格雷迪緊緊地守在棺材旁,招呼每一位來九-九-藏-書賓,不過我注意到喬瑟芬並不在。藍思警長如期現身,我向他詢問起調查進度。
喬西從我們面前經過,走出了殯儀館。我撇下警長,尾隨她出門而去,但她在接近停車場的大樓拐角附近消失了。我看見比爾·赫基姆在附近晃悠。「你好,比爾。準備進去嗎?」
「是一件鈍器,山姆。一樣重物,像是燭台或是鎚子。只有一擊,但是十分厲害。」他從桌里取出一隻信封,「我覺得你和警長先生可能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這個被攥在她的左手裡,她跌倒的時候彷彿一直抓著它。」
我試著讓她冷靜下來,「格雷迪女士,我們只是在聊天。喬西才過來一分鐘而已。這是你姐姐家的園丁,比爾·赫基姆。」
敏·格雷迪坐在候診室里,我把喬西交到她手上。敏沒有結婚——那個守舊的年代,大家還把未婚婦女叫做老處|女——她穿著棉布印花家屬服,每次進城都隨身攜帶著一把收起的雨傘。當我告訴她,我答應喬瑟芬第二天下午去府上拜訪時,她皺起了眉頭並問道:「這個不會額外收費,對吧?」
「你父親有沒有留下過任何有關這棟房子的藍圖或是文件?」
「其實它沒有看上去那麼老。敏·格雷迪的父親是一九一。年建的那棟房子,只不過是二十七年前。據我所知,那是一段悲慘的故事。卡森·格雷迪是一名鐵路男爵,到五十歲時,他的身家已達百萬。他和家人決定在北山鎮定居,他把那棟房子建造得如同一個英式農舍。但他們剛打下地基,格雷迪就在愛荷華州的一次火車失事中受了重傷。他活了下來,但頸部以下全部癱瘓。房子按期完工,全家人搬了進去,但是卡森·格雷迪此後再也沒有下過床。當然,有人照料他的方方面面,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也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一九二一年去世。後來喬瑟芬的母親搬出去了,嫁給了一個叫斯卡克羅斯的男人。」
「我想在圖書館關門之前去一趟。」
我開車回到聖徒紀念醫院的辦公室。當時北山鎮沒有固定的驗屍官,哪位住院醫生有空,便安排誰進行驗屍。此次是醫院唯一的黑人醫師林肯·瓊斯受命。我在他的辦公室找到他,向他詢問敏·格雷迪的情況。
不等我阻攔,她就跑走了,猛地拉開了雙面門。門后是瓷器壁櫥,和前一天的景象一模一樣。我來不及伸手托住,她昏倒在了地板上。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她請求道,「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昨晚在電話里說的事情。」
喬西跑過來加入談話,我們立即換了話題。她給我展示了走廊盡頭她自己的小房間,「這是我媽媽小時候睡過的房間。我希望能從這裏看到橡樹。」
「——但我早些時候打過去,你那邊佔線。」
我跟隨她來到兩扇緊閉的門前,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這個雙面門,它位於通往吟誦室的寬敞走廊上。她轉動手柄,打開大門,「看啊!」
這話激發了我的興趣,「她有沒有請你去客廳——一個有流蘇沙發的紅色房間?」
「哦,敏姨媽有時候有點神經症,」她傾訴道,緊張地搓著藍裙子的邊角,「整棟房子都有點靈異。去年暑假之後,我就很討厭回到這裏了。」
「可是敏被殺當晚,凱特·格雷迪根本不在這兒,大夫。」
「冷靜下來,」我輕柔地對她說,靜靜地感受她的脈搏,「有我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這是藍思警長。」
「我正準備關門。」她的薄嘴唇宣佈道。
「還是多謝你。」我最後想了想說,「你可以問問凱特·格雷迪,敏的妹妹,她可能希望你幹完這個夏天。」
「現在喬西的母親入獄了,她該怎麼辦?」
我們進房的過程中,我一直把她留在身後,試著替她擋住已經嚇到她的場景。敏·格雷迪四肢攤開,躺在走廊的地板上,就在緊閉的雙面門之外。她好像頭部遭了一擊,流了不少血。在她身邊跪下之前,我就知道她已經死了。
「她是一個大姑娘了,」我附和道,「你想跟凱特複合嗎?」
「沒事,沒事,親愛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如果我知道,它們就不是秘密機關了。」
她關起門,顯然對我很不滿意,「這個地方鬧鬼!我認為那個房間里有他的幽靈。」
她朝我一笑,「還過得去。喬西是個乖女孩。」
「奇怪的事情。後來她告訴我那棟房子鬧鬼。我求媽媽今年不要把我送到這裏,但她說那都是我想象出來的。她說跟敏姨媽一起待一周不會要了我的命,所以看我現在這副樣子!」
「快進來!聽話!」
我的話似乎讓她為之一振,「你明天來嗎?」
「沒有,」她深呼吸了一口,「如果那個客廳果真存在,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父親——」
瓷器壁櫥的一扇門微微半開著。
「所以你申請了這份工作。」
「沒錯,艾薩克女士。」
接著我和比爾兩人一道走開,穿過車列,走上高速公路,並開始朝幾個街區之外的小鎮廣場走去。「你為什麼來北山鎮?」我問。
走回車子的路上,我看見敏·格雷迪在和園丁交談。園丁名叫比爾·赫基姆,四十來歲,在鎮上做些零工。我並不知道他也給敏打工。「我的小外甥女怎麼樣了,大夫?」她問。
我伸手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拿著,這上面有我的家庭電話。如果接下來幾天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就給我打電話,我會立即趕來。怎麼樣?」
「是特殊事件,艾薩克女士。」
「我好像告訴過你,有紅色流蘇的沙發。牆也是紅色的,但比流蘇的顏色更深,窗戶上合起的窗帘顏色也很暗。房間里有兩把椅子,它們的顏色更加暗。」
「我也跟你們一起進去,」喬瑟芬說,「我沒事了。」
「只有敏、凱特和她們過世的父母知道。建造房子的工人也許不是鎮上人,現在二十五年過去了,他們要麼去世了要麼離開了。這是伴隨姐妹倆長大的一個秘密——個與她們父親的無奈處境緊密相連的秘密。她們倆都很珍惜這個秘密,可能是為了紀念她們單獨與父親在那間可以移動的小房間里度過的時光吧。」
她給我展示了餐廳和大廚房,然後又帶我上樓,去了主卧室,她的父親就是在這裏度過晚年直至去世的。「這裏現在是我的房間了。」她簡短地說道。主卧室俯瞰著房子的前廳,並且能看到來往的車輛。
「請便。」
就在這時,藍思警長開車載著喬西抵達。剛停車,喬西就跳下來撲進母親懷裡。「太可怕了,」小姑娘抽泣道,「敏姨媽在那間恐怖的房間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