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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出古裝戲

第二章 一出古裝戲

我們看到羅森莎爾走了出來——首先看到的是他那些鑽石的閃光;接著出來是那位拳擊手,再之後是一位女士,頂著一頭爆炸式的頭髮;最後又出來一個女的,一共就這麼多人了。
「那場面可真是夠怪異的!」
然後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搖搖晃晃地沿著馬路走了下去,一邊聳著肩,一邊咕噥著什麼,好像我拒絕了他的乞討似的。有那麼一會兒,我就那樣獃獃地站了一會兒,心裏又是愕然又是憤慨,然後跟了過去。
「我們得把事情安排妥當。」我只能這麼說了。
「記住,今天晚上你只能喝一杯酒,兔寶,最多最多不能超過兩杯——如果你還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話,當然,還有我的生命!」
「明天晚上!」我驚呼道,「啊,你要做什麼?」
「就在飯桌上!就在他講話講到一半的時候!不過,他想做的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想讓我們看看,他怎樣在對面的牆上,用子彈寫出自己的名字,告訴我們為什麼他膽敢戴著他那些鑽石到處跑!那個職業拳擊手帕維斯,本是他雇來嚇唬人的莽漢,現在只好趕緊嚇唬自己的主人,讓他趕快擺脫這個念頭。當時那場面可真是混亂:有個傢伙躲在桌子下面喃喃禱告,而侍者們都朝另一個人撲了過去。」
「關燈——關燈!」羅森莎爾狂叫道。
確實如此,轉眼之間,我們已經待在了一間很高的屋子裡,屋子裡有天窗、畫架、衣櫥,平台。畫室里該有的東西都有,就是不見有人畫畫的痕迹。
「帶好了!」
「當然是真的。」我憤憤地說道,「可是為什麼我得給你一周的時間呢?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去觀察那幢房子昵?」
我所記得的就是他怎樣引誘我、讓我犯下了此生的第一次重罪,但卻依然無法肯定他是否信得過我。對此我已經無力再計較了,現在卻不免有些憤恨,因為他要我表現出信心來。我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在羅森莎爾宴會之後的那一個星期當中,每一天,這事兒都在折磨著我。我在俱樂部里碰見拉菲茲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跟我說;我去他家的時候,他要麼不在,要麼就是假裝不在。
「手槍呢?」
我失去知覺的時間應該不長。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花園裡巳經是一片喧鬧,客廳里只剰了我自己。我坐起身來,羅森莎爾和帕維斯正在往外沖,一邊罵著那些卡菲爾人,一邊不停地相互抱怨著。
「問得好。」拉菲茲說,「在我那裡,人人都這麼說。」
「哦,還是先搞定你自己吧。你最好留點神,賈拉,你這頭黑豬,要是讓我逮到你偷懶……」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去,整個一副老流浪漢的模樣:雙手插兜,手肘彎成直角,襤褸的衣服后擺,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我們在羅森莎爾家隔壁的花園裡埋伏了下來。花園裡的房子門窗緊閉,這都得感謝隔壁那位放浪形骸的浪蕩子:他把鄰居們都趕跑了,正好,讓他自己成了讓我們手到擒來的獵物。我們藉助一堵牆的掩護,觀察著我們的目標建築,牆的高度剛好可以讓我們看過去,即便那邊有人出其不意地看過來,我們也是安全的,而且兩個花園裡,都有足夠茂盛的灌木叢,為我們提供了額外的掩護。
「我們對你了如指掌,先生。」他輕蔑地說道,謝絕了帕維斯奉上的金幣,「瑪麗勒本治安法庭里見吧,先生。」
說話的當口,他伸手把我拖了過去,推到門邊,然後,衝著門板開了一槍,子彈從離我耳邊不到兩厘米的地方飛過。
「有什麼可擔心的?他不是有武器的嗎?我是為了自衛,才開槍打他的。這麼做可以給其他人一個警告。你能不能滾一邊去,還是說,你自己也想挨一槍?」
「帶好了。」
「他們還要收拾餐桌,沒錯,看他們的影子就知道了。客廳的窗子是對著草坪的。兔寶,關鍵時刻到了。面具在哪裡?」
他身邊那位先生激動得臉色發青,再明顯不過了,他是做賊心虛。有那麼一會兒,他小小的眼睛鼓了出來,襯著他的臉,就像一塊豬板油上嵌了兩顆葡萄乾;接著,他出於職業的本能,把手槍放回了口袋裡,揮舞著拳頭,向我們沖了過來。
面前那些黑洞洞的槍口,那些把我們誘騙來的該死的鑽石,那個暴飲暴食的拳擊手那張蒼白的豬臉,還有羅森莎爾那通紅的雙頰和鷹鉤鼻,這一切都讓我的雙眼幾欲爆裂。
他伸著那隻斑斑點點的爪子,從帕維斯的肩膀上方胡亂地開著槍。他的戒指閃著紫紅色的耀眼光芒,槍口則是一閃一閃的紅色。子彈的呼嘯聲和女士們的驚叫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一些小碎片濺到了我的頭髮里。
他先是幫我,然後給他自己調整了一下面具,他的雙手很穩當很鎮定。
請允許我精確地描述一下我們當時所處的位置。
「晚上好,夥計們。」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很高興終於見到你們了。左邊這個,換個腳換個手吧,可惜你馬上就變成死人一個了。我是說你,你這個小痞子!」他衝著拉菲茲大吼著,「我認得你,也一直在等著你。整整一個星期,我一直在觀察你!你自以為有勇有謀是吧?頭一天是個要飯的,第二天是個醉鬼,隔天又成了金伯利的一個老熟人,但卻從不趁我在的時候來拜訪。可是你這個傻瓜,你每天留下的腳印都是一樣的,每天晚上也是如此,這個可愛的房子周圍,到處都是你的腳印。」
拉菲茲拽著我,一起迅速地蹲下身子,他興奮不已。
黎明終於到來了,在藍灰色的倫敦天幕之上,顯現出了街對面那些房子的屋頂。我一邊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再看見這樣的黎明,一邊痛恨自己鬼使神差地去搞了那次小小的偵察。
儘管我儘力想表現得熱心一點,可我的語氣卻沒有體現出同樣的態度。畢竟,離我們在邦德街干那一票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我們的體面生活,還可以維持上一陣子。
「讓警察見鬼去吧!我受夠那些該死的警察了。」
進去之後,他停留了一會兒,再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變九-九-藏-書回了原先那個年輕人,看上去也不再那麼猥瑣了。不過,只有我看到了他,因為小巷裡闃寂無人,一團漆黑。他用一把鑰匙打開了小巷另一頭的一扇門,裡頭比外面還要黑。
大廳里一派亂糟糟的光景,女士們又粉墨登場了。看到亡命之徒的出現,她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呼。事實上,她們這麼做也情有可原,雖然這會兒我的面具已經撕了下來,除了左耳之外,啥也擋不住了。羅森莎爾大吼了一聲,讓大家安靜。那位爆炸頭女士,用尖細的聲音回罵了他一句。屋子裡那個混亂勁兒簡直無法形容。我記得自己當時還盤算了一下,想著警察要過多久才能來。
接下來我們就離開了這間屋子,在皮卡迪利大街握手道別,時間比我預期的早了許多。
「行了,兔寶,這次我可沒耍什麼花招,這些都是畫室,我的朋友,我是其中一位合法的租戶。」
「嗯,你還算聰明。」羅森莎爾說,一邊用手指撫弄著扳機,「可惜,你撞到一個比你更聰明的人的槍口上了。」
我鑽進了路上經過的第一個房間,那是一間卧室——當然裡頭沒人,燈卻是亮著的。我永遠也忘不了一進屋時所受到的驚嚇,穿衣鏡里那個可怕惡棍的形象,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那其實就是我自己!戴著面具、拿著武器、衣衫襤褸,這麼一副形象,最適合吃槍子兒或者上絞架,我當時都已經想好了,應該選哪種方式,不過,我還是躲到了鏡子後頭那個衣櫥里。我站在那裡簌簌發抖,詛咒著自己的命運和自己的愚蠢,當然,更多的還是在詛咒拉菲茲——從頭到尾都在罵拉菲茲——我敢說總得有個半小時。
已經太晚了。那個魁梧的拳擊手一收起槍,拉菲茲就跳出了窗子。而我呢,一直站在邊上一言未發的我,直接被一拳擊倒在地。
過了一會兒,他在兩個路燈柱之間站住了,等著我過去。我過去的時候,他正拿著一個短短的煙斗在點煙,那煙臭烘烘的,火柴的味道也很難聞。藉著火光,我看到他的臉上似乎帶著微笑。
依我看,有了錢就該知足,除非迫不得巳,我們沒必要再去冒險。另一方面,我也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絲毫要違背自己一個月前所發誓言的意思。
「準備好了!」
「兔寶,你得原諒我那麼大動肝火;可是,你這麼做,真的是愚蠢透頂。我用盡辦法讓自己不現形——有一個晚上是在門口要飯,接著那天,是躲在灌木叢里——什麼都干過,唯一沒幹的,就是像你那樣,直直地站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房子看。這樣的戲碼是需要行頭的,而你卻穿著日常的衣服沖了進來。我告訴你,他們日夜都在防著我們。這是我啃過的最硬的骨頭!」
他的這句威脅,我是聽不到了。我手腳並用,往客廳外頭爬,嘴裏叼著我那把手槍的鋼環,手槍一晃一晃的。
「你說得沒錯。」最後他說道,「我的嘴巴是太緊了點。每次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我都這樣,已經習慣成自然了。不過兔寶,以後我不會再對你這樣了。現在我要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不過看在老天爺的份上,請你跟我保持距離,在我跟你說話之前,不要跟我說話。你先等等,我先走。」
「這是個可怕的念頭,我承認。不過,沒錯,我是看上它們了!老實說,這事兒我已經留意了有一陣子了;關於這個人,他手下那個職業拳擊手,還有他的鑽石。聽了這些之後,你沒法不覺得自己有義務也去搏上一搏。現在,這個傢伙揮舞著左輪手槍,說白了就是在發起挑釁,這麼一來,這事兒就非做不可了。他擺明了就是在刺|激我。我命中注定要聽到這一挑戰,兔寶,而作為聽眾之一,我必須接受這個挑戰。我唯一遺憾的就是,我沒有當時當地就挺身而出,把這一番話,大聲地說出來。」
「因為兩隻眼睛跟四隻眼睛的作用一樣,占的地方還少。除非迫不得已,我們不要結伴行動。你也不要做出這麼一副受傷的樣子嘛,兔寶,到時候會有很多事情要你來做的,我向你保證。你會得到你應得的那份樂趣,還有屬於你自已的一顆完整的紫色鑽石,卻絕不會遇上什麼可怕的事情——當然,如果我們走運的話。」
原先,這些都還只是傳聞,不過警察對他們的一次「干預」一一這樣的「干預」至少有過一次——證實了傳聞所言非虛。那次「干預」導致了治安訴訟,上述那些報紙,對此自然又是興味盎然地大肆報道了一通。
「呃,」我說,「如果你之前就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來了。可你什麼也沒跟我說啊。」
我緊跟在拉菲茲後頭,爬到了幾扇落地窗旁邊,窗戶前邊是一個矮矮的陽台,他伸手去推窗子,窗子應手而開。
「你在找我的作品嗎?」拉菲茲點了一支煙,開始脫掉身上那些破衣服,「恐怕你是找不著的。不過,你會找到我一直在準備下筆的畫布。我告訴他們,我正在四處尋覓理想中的模特兒。每星期兩次,我會把火爐點著,進來看一看,留下一份報紙,還有蘇利文雪茄煙的氣味——吸過那些劣等煙之後,我覺得蘇利文的味道真是太好了!同時,我也老老實實付房租,從任何一個方面看,我都是一個很好的租戶。這裏真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小小避難所,我都找不出現成的說法來形容,到了緊急關頭時,它是多麼有用。情況就是這樣,圓頂禮帽進來,高頂禮帽出去,卻壓根兒不會有人注意到,而在夜裡的這個時候,整幢房子里除了我們倆之外,多半是不會有別人了。」
拉菲茲點著煤氣燈之後,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煤氣燈在他那頂掛在衣鉤上的綢緞帽子上,投下的影子,帽子旁邊,是他日常所穿的衣服。
「難道你覺得,如果不能安排妥當,我會這麼上心嗎?」拉菲茲大聲說道,「兔寶老弟,如果有那個本事的話,我會去搶聖保羅大教堂。可我再也不想躲過巡視員的視線,去店鋪里偷點貴重物品了,那跟從一位老婦人的籃子里掏蘋果沒什麼區別。就算是上個月那次小打小鬧,也並不是那麼光彩,只不過當時我們是不得已,而我們採用的策略,多少也讓事情體面了一些。對那些誇耀自己戒備森嚴的地方下手,那可就名聲在外了,而且也會更有樂趣。比如說,英格蘭銀行就是一個理想的對象,可那樣我們得有六個人,還得花上好幾年的read.99csw.com時間去好好籌劃籌劃,而對你我兩個人來說,這個魯本·羅森莎爾就已經足夠了。我們知道他是有武器的,也知道比利·帕維斯是如何地驍勇。我承認,這絕不是塊好啃的骨頭。可是那又如何呢,親愛的兔寶,那又如何呢?人應當超越自我,親愛的夥計,否則天堂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跟著他來到了芬奇利大街。他上了一輛亞特拉斯公共馬車,坐在上層,我跟他隔了幾排,但卻還不足以逃出他那些劣質煙草的毒害範圍。
整個倫敦最近都在談論一個人,這個人還是個名人,僅此而已。魯本·羅森莎爾在南非的鑽石場賺了個盆滿缽滿,現在他衣錦還鄉,打算按著自己的心思,好好享用這些錢;他的發家史,為那些半便士晚報的讀者們津津樂道,報上披露了無數關於他的奇聞軼事,說他早先是如何一文不名,現在又是如何奢侈揮霍,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對這位百萬富翁,在聖約翰伍德那棟氣派非凡的豪宅,報紙更是極盡渲染之能事。
「純粹是運氣。」拉菲茲說,「因為,我對後花園那些牆上的每一塊磚,都了如指掌,所以才逃脫了,這是運氣之一。運氣之二是,我有這些行頭,還有在切爾西的那許多道具,這個頭盔是我在牛津攢下的家當之一,現在,既然我們已經過了這道牆,那就最好在碰到真正的警察之前,把這些外套和腰帶都拿下來。這是我有一次去參加化裝舞會弄的——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後來就束之高閣了。我一直在想,它們還會第二次派上用場的。今天晚上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怎麼打發送我回來的那輛馬車。我給了他十個先令,叫他去蘇格蘭場給我們的麥肯茲老兄帶個信兒。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整個偵探部就會傾巢出動,光顧羅森莎爾府邸了。當然,我早已猜到,我們這位先生,對警察充滿了敵意——這又是一大運氣。如果你逃出來了,那就萬事大吉;如果沒有,我覺得他這個傢伙,會儘可能久地好好玩玩你這隻老鼠。沒錯,兔寶,這已經不是我原來說的那個什麼古裝戲了,我們逃得也不怎麼體面。可是,咳,我們總算是撞了大運,溜之大吉了!」
「那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不尋常的一次聚會。」他說,「說到這個人自己嘛,呃,對於他的怪異,我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他還是讓我著實吃了一驚。這麼說吧,他是我見過的最嚇人、最粗野的傢伙,身高超過一米八,肚子像個水桶,長著一個大大的鷹鉤鼻,還有紅得空前絕後的頭髮和鬍子。他喝酒就跟消防車吸水似的,就那樣,他還發表了一通講話,那場面給十英鎊我都不願意錯過。你沒有去真是可惜啊,兔寶老弟。」
拉菲茲的朝我探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狡猾的淺笑,我終於明白他此次來訪的真正用意了。
我們快到皮卡迪利大街了,我很好奇接下來他會做什麼。他應該不會就這個樣子走進奧爾巴尼公寓樓吧?
「我不曉得,」拉菲茲說,「問問你身邊這位先生,他大概曉得。」
燈光應聲而至!
此前,大家對魯本·羅森莎爾這個人,了解的就是這麼些,一直到那次宴會——已然走向沒落的老波希米亞俱樂部,認為這位富有的會員,堪為俱樂部的表率,因此,特意為他舉辦了一場大型宴會。我沒有出席那次宴會,不過,有一位會員把拉菲茲給帶去了。回來之後,拉菲茲就把那天晚上的情景,跟我描繪了一番。
「親愛的兔寶,你說什麼『必要』?難道作家只有餓肚子的時候才寫作嗎?畫家畫畫只是為了得到麵包嗎?難道你我要像弓街和白教堂區那幫傢伙一樣,無奈之下去干一些低級的勾當嗎?老夥計,你傷著我了,叫你別笑,你還笑。『為藝術而藝術』是句低俗的口號,不過我承認它投我所好。關於這件事情,我的動機絕對單純,因為我懷疑這麼罕見的石頭,我們以後很難有機會碰上了。不過如果我不去試上一試,過了今晚,我就再也沒法抬頭了。」
「你請自便,先生。我倒認為那位先生更需要你,而且我想,這個小夥子應該不會很麻煩的。」
我們這段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在拉菲茲的建議和鼓動之下,我塗鴉了一兩篇東西,甚至還寫了一篇文章,來講述我們偷竊珠寶的過程。到目前為止,我對這樣的冒險經歷,還是頗為滿意的。
「正是。嗯,看來羅森莎爾就是這麼一位交易商。他肯定是酒後吐真言,讓帕維斯知道了這個底細。反正不管怎麼著,當時我聽到帕維斯正拿這事奚落他,還用威脅的口氣說,到了開普敦的防波堤。於是,我開始想,這兩個傢伙,其實是亦敵亦友的。說說明天晚https://read.99csw•com上的事兒吧。我的計劃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等這兩個傢伙出去尋歡作樂的時候,我們就進去,然後躲起來,等他們回來之後,再繼續躲一陣子。可能的話,我們應該在他們的威士忌里做點手腳,這樣一來,整件事情就很簡單了。當然了,這事兒本身難度就不是很大。不過,羅森莎爾那把手槍我們可得小心,可不能讓他在我們身上,簽下他的大名。不過,有那幫卡菲爾人在,我們只有一成的把握,能在威士忌酒里做手腳,四處翻找鑽石的可能性,更是只有百分之一。一點小小的紕漏都能讓整個事情毀於一旦。此外,還會有很多女士……」
「好了,先生。」拉菲茲慢吞吞地說道,「別激動。你抓我們抓得在理。我們不想勞神去弄清楚,你是怎麼整明白這事兒的。不過你可千萬別開槍,因為我們壓根不打算逃,老天可以作證!」
「梔子花俱樂部!」那位百萬富翁大聲說道。
「我跟你說,是那邊的牆!」
「我就知道,你會認識到這一點的。」
「他說什麼了?」我機械地問了一句。我估計拉菲茲的這次來訪,還有更為微妙的理由,暗自琢磨著那到底會是什麼。
我們默默地走了大概一百米,時間應該是午夜了,我們一個人也沒碰著。最後我輕聲說道:「你是怎麼逃掉的?」
突然,拳擊手解除了他的武裝。我終於擺脫了這個惡魔,最後卻落人了另一個深淵。一個警察從天而降,橫在了我們中間。警察是從客廳窗戶進來的,他寡言少語,動作又快又准。眨眼的工夫,他已經在我手腕上銬上了手銬。拳擊手在一邊說明當時的情況,他的主人則懷著無可奈何的怨毒,不停斥責警方以及眼前這位警察:他們是如何地守衛森嚴,他們是如何地行善積德,事情都結束了警察才來,弄不好全家人就在睡夢中被殺害了。警察一邊推著我往外走,一邊屈尊聽著他的嘮叨。
到史隆街之後,我們又換了一趟車,很快就來到了狹長的國王路要道。我的心情變得非常急切,想知道我們的目的地到底是哪裡,不過很快答案就出來了。
「那就跟我來吧。」
「那我不打他,只朝這傢伙的身邊不停地掃射。你說得沒錯,老東西,不能傷著他,那樣做就大錯特錯了。掃射。看,就這樣!」
他似乎準備拿自己的自由乃至生命來冒險,純粹就為了搞搞惡作劇,我讚賞他這種熱情,可冷靜地回想起來,自己卻並不能受到這種熱情的感染;儘管如此,我卻片刻也未曾有過退出的想法,相反,還對拉菲茲的這種拖延,感到很不耐煩。也許,他在做出那個惱人的決定——直到最後一刻,才要我上場——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我內心的不滿。
有一天,他告訴我一切順利,不過進展很慢,這個遊戲比他原先所想的要棘手。可是等我向他提問的時候,他又什麼都不說了。我對此煩惱之至,就在那個時候,我自己也做好了決定。既然他不願意告訴我偵察的結果,那我就自己去一趟。於是,就在那天夜裡,我來到了那位富豪的家門前。
「女士們也跟他們一起走了,」他小聲說道,「太好了!」
「你就叫吧,」他惡狠狠地小聲說道,「讓這附近所有的人都能聽見——用你最大的聲音把我給賣了吧!」
他穿過馬路,在一個幽暗的拐角處消失了。我急忙跟了上去,剛好來得及看見他的衣服后擺,當時他正往右邊一條更為幽暗的小巷裡鑽。
「這麼說,你是想要把他的鑽石弄到手嘍?」
事情向來就是這個樣子,這個人還有他對我的態度,一貫就是如此。依我看,這一個月以來,我們應該是全倫敦最親密的兩個賊了。奇怪的是,我們之間的親密還是不夠徹底。儘管拉菲茲的直率坦白很討人喜歡,可他也動不動就會變得有所保留,這一點我已經察覺到了,因此還非常惱怒。
「嗯,」我說,「我倒沒看出有什麼必要非得這麼做,不過,當然了,我聽你的。」
「你花多少錢把自己從防波堤買出來的?」拉菲茲拉長了聲音,平靜地說道。
「變戲法。」拉菲茲說,「我本來的計劃是,回家之後馬上給你寫信,讓你明天下午來找我,然後就把我的行動計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接著馬上帶你開始行動。對於神經緊張的球手,一開始就派他們上場。反而沒什麼,真正讓他們方寸大亂的。是戴好護墊、等候上場、替換擊球手的時刻,這是我如此守口如瓶的又一個原因。你一定得原諒我。我不禁想到,上一次的行動中,你表現得那麼出色,因為事前根本沒有時間讓你鬥志消沉。我對你的唯一要求就是,明天晚上,要表現得跟上次一樣冷靜、一樣機敏。不過,啊,這兩次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
今晚沒有月亮,本該出現的那些星星,也很識趣地躲了起來。
「這裏也是你的化妝室嗎?」
我就這麼跟著他走了。
我用一隻手把面具遞給他,徒勞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手不發抖。拉菲茲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卻什麼也沒說。這讓我感激涕零,為他去死都不在話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用嘶啞的聲音小聲地咒罵道,「要說就痛快說出來,否則,你瞧好了,我會把你射穿的!」
「嗯,沒錯,我們心裏都有數!賊喊抓賊——嚯,就這樣。」
「非法鑽石交易商?」
他居然能裝得這麼像——要知道,他是只抽一個牌子的煙的!這是這位追求盡善盡美的藝術家,對自己作品所做的最後一點精巧的潤色,我心中最後那一點屈辱感,也因此消除了。我又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這位同伴那股子迷人的魔力,這個傢伙身上總會不時冒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新鮮東西,讓人目弦神迷。
「我跟你說,兔寶,星期一那天,我在他們家隔壁花園的灌木叢里,待了整整一個晚上,透過圍牆觀察他們。信不信由你,有人整晚都沒睡!我說的不是那些卡菲爾人,我相信他們是從來都不睡覺的——這些可憐蟲!我是說羅森莎爾本人,還有那個臉色蒼白、像頭野獸似的帕維斯,他們在半夜的時候回到家裡,之後就一直在喝酒,一直到天色大亮,那時我就走了。我走的時候,他們還都很清醒,相互罵罵咧咧的。還有,當時他們差點在花園裡動起手來,就在離我只有幾米遠的地方。我聽到了一些話,以後也許能派上用場,你知道『I,D,B』是什麼嗎?」read.99csw.com
這之後,衣櫃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他們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屋子裡。我被拖下了樓,成了一名可恥的俘虜。
雖然我明白無誤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情願,拉菲茲卻不予理會。
就在這樣嚴密的防護當中,我們站了一個多小時,盯著那邊兩扇亮著燈的凸肚窗,窗帘百葉上,影影綽綽的人影,不停地晃來晃去,耳邊聽到的是各式各樣、越來越響的聲音——軟木塞的聲音,玻璃杯的叮噹聲,還有粗魯刺耳的說話聲。這一次好運氣似乎沒有光顧我們——紫色鑽石的主人正在家裡吃飯,而且那架勢似乎是沒完沒了了。我認為裡頭正在舉行宴會,拉菲茲卻不這麼認為,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等我們視力恢復正常時,發現自己面對著四把左輪手槍。其中兩把槍之間,就是魯本·羅森莎爾那龐大的身軀,他正笑得全身打戰,氣喘不已。
「相信我,」拉菲茲答道,「我保證你會沒事的。我預計,所有的困難,大致都是表面上的。這兩個傢伙都是酒鬼,這就讓整個事情大大地簡化了,不過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也許,會有十二種可能的方法,我們得從中進行篩選。這就意味著我們得至少花上一周的時間,來觀察他的房子。也許還會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得花上更多的時間。不過先給我一周的時間吧,到時候我再告訴你下一步的打算。現在的問題是,你真的打算參与嗎?」
「我倒寧可我們不要去超越自我。」我笑著答道。
帕維斯和那些女士都贊成報警,等警察來了就馬上把我交給他們。羅森莎爾不聽這一套。他發誓,不管男女,誰想要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就向誰開槍。他早就受夠了那幫警察,絕不會讓他們過來掃自己的興,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置我。
我記得,自己當時是很無奈地答應了他,結果,就是我度過了一個無限漫長的不眠之夜。
「一群裝腔作勢的女士,嘰嘰喳喳喧嘩不休。我真是怕極了,怕極了這樣的喧鬧!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是致命的。反過來說,如果我們能夠想辦法躲起來,不被人發現,那這一仗,我們就算羸了一半了。如果羅森莎爾醉醺醺地上床睡覺,那就是我們一人一顆紫色鑽石;如果他很清醒,也不去睡覺,也許就是一人一顆子彈了。希望我們的運氣不會這麼差,兔寶,總不會什麼倒霉事都趕一塊兒吧。不過這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他犯罪成癮,遮遮掩掩成了一種本能,就連一些跟我們倆都有關的事情,他也會保密。比如,我就不知道邦德街上弄來的那些珠寶,他是怎麼處理的,弄到哪兒去了。正是靠著這筆收益,我們兩個才能維持著跟城裡那幾百個紈絝子弟一樣的生活。對於此事,以及其他一些細節問題,他一直神神秘秘的,而我卻以為,自己已經贏得了知曉一切的權利。
「說什麼?」拉菲茲大聲說道,「他可什麼都沒落下!他吹噓了自己的發家史,誇耀了自己的財富,還痛斥了一通上流社會,說他們因為他的錢接納了他,又出於賭氣和嫉妒,拋棄了他,就因為他擁有的太多了。他指名道姓地提到了一些人,那股子直率勁兒,可真是太迷人了。他還聲稱自己是國家的好公民,堪稱老波希米亞俱樂部會員的楷模。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伸出一個小指,指了指自己襯衫前襟正中間的那顆大鑽石,而那根手指上,同樣也是一顆大鑽石——我們那幫傲慢的王子王孫當中,有誰能拿得出這麼兩顆鑽石來呢?平心而論,那兩顆鑽石看上去確實不錯,上頭還帶著一絲奇特的紫色亮光,一看就知道很值錢。不過老羅森莎爾信誓旦旦地說,就算給他五萬英鎊,他也不會賣的;他還說,他想知道,還有誰會在襯衫前襟和小手指上,各戴著兩萬五千英鎊招搖過市。這樣的人壓根兒就不存在;就算有人有這樣的鑽石,也不敢把它們戴出來。可是他有勇氣,而且讓我們知道了原因。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之前,他已經掏出了一支大得嚇人的左輪手槍。」
他在這所大宅里豢養了一幫卡菲爾人,這些人說白了,就是他的奴隸。他還請了一個職業拳擊手來當護衛,這樣,他就可以帶著襯衣上、手指上,一大堆的鑽石,招搖過市了。
有那麼一會兒,我以為走廊里也沒有人了。不過我估計錯了,我碰到了一個正在匍匐前進的卡菲爾人。可憐的傢伙,雖然我沒法站穩了腳跟,結結實實地揍他一頓,卻還是用我的手槍,著實威脅了他一通。等我一步三級往樓上躥時,這個傢伙的牙還在不停地打著戰昵。
車行道上響起了車輪碾過的聲音,一輛雙駕馬車停在了台階下。緊接著,餐廳里傳來了一片嘈雜的腳步聲,喧嘩的說話聲慢慢地退去,隨後又在門廊里響了起來。
「還有更好的呢。」
「我說:你花多少錢把自己從防波堤買出來的——老I·D·B?」
拉菲茲下了車,我也跟了下去。
「拉菲玆!」
拉菲茲憤慨地大聲說道,語氣中還很有些正義感。
「現在怎麼辦?」我小聲問道,興奮得直打戰。
「不會就在飯桌上吧?」
「我們又撞上大運了!」他小聲說道,「沒別的,就是運氣好!現在需要一點燈光。」
「我說了是這邊。你不能拉響警報叫警察嗎?」
「現在就去嗎?」
「哦,我會老老實實跟著的。」我說。
「這種蠢話,是誰傳出去的?」
我也沒法解釋,為什麼,當時我要以如此堅定的步伐往樓上去,就像那是我唯一的出路一樣。不過,花園和底樓似乎都堆滿了人,往那邊去也許會更糟糕。
那位拳擊手名聲極差,不過,在羅森莎爾那幫烏合之眾當中,還算不上是最糟糕的。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要來這裏喬裝打扮。」我一邊說,一邊看著他洗去臉上和手上的污垢。
「你喝多了。」帕維斯說道,仍然擋在我們中間,「我看到你進屋之後,喝了整整一大杯酒,現在已經醉得跟傻瓜一樣了。醒醒吧,老傢伙。可別做出,呃,九*九*藏*書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越過他們看了看門口:絲綢和長毛絨的帘子抖動著,帘子邊上擠滿了許多黑色的臉、白色的眼球和毛茸茸的腦袋。不過,突然的一陣靜默,又將我的注意力轉回到了這位富豪身上。現在,他的臉上只有鼻子保留著原來的顏色。
拉菲茲的目光,透過一頂邋遢禮帽的破爛帽檐,緊緊地盯著我。
「你他媽打哪兒聽來這個的?」羅森莎爾問道,他本打算笑一笑,卻只是從粗大的脖子里發出了一下咕嚕聲。
「真是見鬼!」
「那我們最好回去,先搞定另一個盜賊。」
「這是我的私人休息處。」拉菲茲說,「偽裝?在有些時候,偽裝是戰鬥的重要內容,而且,當事情發展到最壞的一步時,你也不會以你自己的真名,被宣告有罪,想想這個,還是讓人很安慰的。此外,在跟買贓者打交道時,偽裝也是不可或缺的。每次跟人談生意的時候,我的口音還有穿著,都是溝岸那邊的。要不這麼做的話,就該碰上勒索之類的倒霉事情了。現在這個衣櫥里,已經塞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我告訴打掃衛生的那個女的,這是為我的模特兒們準備的,等我找到他們之後,就可以派上用場了。順便說一下,我希望裡頭有你能穿的,因為明天晚上你也需要一套行頭。」
「你這個傻瓜真是喝多了!這可是謀殺啊!」帕維斯大聲說道,再一次試圖阻止他。
我也開始後悔了,因為拉菲茲絕對不是一個大驚小怪的人,而且此前,我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麼興奮過。難不成他已經奉羅森莎爾為楷模了嗎?他半夜時分來到我家,卻僅僅是為了跟我聊這次宴會,這可不像我所了解的A·L·拉菲茲,這麼蹊蹺的事情著實可疑。
「真是再好不過了。」拉菲茲說,一邊直起身來。這時候,馬車已經軋軋地穿過了大門,疾馳而去。
「哈,老夥計,」他興髙采烈地低聲說道,「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一個魔鬼!如果我們碰上哪個黑鬼的話,光是這些面具,就能把他嚇倒。不過,幸好我當初記住了,告訴你不要刮鬍子。如果事情發展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別人會以為你是白教堂區的,別忘了講那邊的方言。如果你不會說,那就像頭生悶氣的騾子一樣,留給我來說就好了。不過,我們還是祈禱自己吉星高照,不要碰上那樣的情況吧。現在你準備好了嗎?」
我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然後聽到他吃吃的笑聲。這會兒我們都看不到對方了。
他拖著步子往前走,膝蓋彎曲,弓著背,腦袋不住地搖來晃去——這樣的走路姿勢,只屬於一個八十歲的老頭。
拉菲茲的熱情真是令人無法抗拒,雖然我腦子裡還是疑慮重重,心裏卻開始接受這個計劃了。
轉瞬之間,幾十根電燈燈絲,閃出了微微的紅光,接著,投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光束,無情地傾瀉到我們身上,令我們頭昏眼花。
這座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外,就是花園裡那些草坪和灌木叢,房子很安靜,燈光很暗,那位富豪和他的朋友們,顯然是到別處歡度良宵去了。花園的圍牆只有不到兩米高,其中一面牆上有一扇邊門,通往一條玻璃通道,另外兩面牆上各是一扇大門,門上塗著五道條紋,被刷成木紋色,又塗上了清漆,分別通向那兩條半圃的小小的車行道,兩扇門都洞開著。一切都是如此寂靜。於是我有了個大胆的念頭,想要徑直走進去,對這個地方勘察一番;事實上,我已經快要邁出腳去了。就在這時候,我聽到身後的人行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我轉過身去,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他陰沉著臉,髒兮兮的雙手緊握著。
「是的,兔寶,我對你一直都很不夠坦白。一個月前,我不告訴你有這麼個地方,確實也沒有什麼說得過去的理由,不過說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啊。你也應該明白,我們目前的處境,不讓你了解我的行蹤,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你也看到了,需要的時候,我得有個地方睡覺。當然了,在國王街上,我也不叫拉菲茲。以後你會明白的,走得越遠,情況越糟。」
「你說得沒錯,而我也巳經認識到了。有一點我得跟你說清楚,我不是說這次的每一步,都會比上次麻煩。進去的時候,很可能是一點兒也不費勁的,我們面臨的真正難題,是怎麼出來。這就是,碰到一家子生活沒有規律的人,最糟糕的地方!」
「帶好塞嘴的東西了?」
「你這個白痴!」他說,「你這個大白痴!」
片刻之間,我們已經翻過了牆,又過了片刻,我們就來到了屋后的草坪上。
不過,這次談話之後,我還是提不起什麼熱情。我現在還記得,拉菲茲走的時候,我的心情是多麼沮喪。我看到了自己投身的這項事業多麼荒唐——徹徹底底、毫無理由、毫無意義的荒唐。拉菲茲沉迷其中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悖論,那些半心半意的輕浮辯詞,那些經過他的魅力渲染之後、聽著毫無破綻的東西,一旦定下心來,仔細再想的時候,都沒有什麼說服力。
果然,他搭上另一趟公共馬車,往史隆街而去,而我還是跟原來一樣,坐在他後面。
「什麼?」羅森莎爾的兩支手槍在空中畫了兩道大弧形。
我們在房子側邊的那堵牆的外頭,不過距離餐廳的窗戶,只有幾米距離。在我們的右手邊,屋子的一個角,斜斜地將後頭的草坪一分為二;在我們左手邊,屋子的另一個角正好可以讓我們看到突出來的台階,以及等候在那裡的那輛馬車。
在我看來,這所房子應該是整個聖約翰伍德區最大的一幢宅子了。它矗立在兩條大道的交接處,而這兩條路都不是公交車道,我很懷疑在方圓六公里之內,能否找出比這裏還要安靜的地方。
「是很怪異,不過我倒寧可他們由著他去,讓他把子彈全射光。他一門心思要向我們展示自己的本領,證明他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那些紫色鑽石;而我,你知道嗎,兔寶,我一門心思想要看個究競。」
那天晚上,拉菲茲沒打算請我去他家。他說自己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趕上第二天要玩板球或者其他遊戲的時候,頭天晚上就會早早地上床。他給我的臨別贈言,也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拉菲茲的眼睛里閃著光芒,那光芒中卻帶著一絲寒意。
他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