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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紳士對公子

第三章 紳士對公子

本來,我也可以很開心地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可那個男僕非在這個時候一把推開我,朝著他們剛才走過的地方沖了出去。阿莫斯德斯勛爵馬上抓住了他,但是那個傢伙拚命地掙扎,我們不得不兩個人合力把他拖下樓去。那些半敞著的門裡頭,房客們驚恐地連聲叫喊。最後,終於來了兩個男僕,他們把長睡衣下擺掖進了褲子里。我們把那個傢伙交給了他們倆。
拉菲茲心裏還藏著另一個打算,等我們到了多塞特郡之後,他才告訴了我。那之後的某一天,我們從一片草地上經過。這時他突然拿了個板球出來,然後他扔我抓,弄了一個小時。在離我們住處最近的那片草地上,他又花了很多時間,訓練我接球。這麼著過了一個星期之後,雖然我本來不是什麼板球手,但現在也已經挺像那麼回事了。
「我要介紹老阿莫斯德斯給你認識。」等我過去之後,他輕聲對我說道,「下個月克羅里小友成年,他們要搞個板球周,我們倆都得上場去打比賽。」
沒有人回答,那個沉重的喘氣聲,卻變得越發沉重,跺腳的頻率也更快了。
十二個年輕人,坐在彈子房的靠背長椅上,穿著睡衣和外套,一邊喝著摻蘇打水的威士忌,一邊興奮地交談著。
我陪他去參加每一場比賽,這已經成了我的一大樂事。我觀看他的每一次投球、擊球和接球,要麼就在他不打球的時候,坐在更衣室里陪他聊天。
「不用你。」他也小聲跟我說道,「你不用上場,不過你人得到那兒。等過了六點半之後吧,我會告訴你原因的。」
突然,我發現自己已經坐起身來,而且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我是被房門上傳來的那一下重擊聲吵醒的,現在又聽到了沉重的喘氣聲,還有沉悶的跺腳聲,那個人的腳上顯然是包了布的。
拉菲茲用憐憫的眼光看著我,搖了搖頭,然後把開著的煙盒遞給了我。
「看好他,」他叫道,「樓下還有他的同夥。」說完他就跳下了樓梯。
他聳了聳肩:「你這個人無可救藥了,兔寶,真是無可救藥!依我看,如果那些東西落到了我們手上,你也不會拒絕拿你的那一份吧?可是,你還為次等的東西沾沾自喜——已經連續第二次了!不過我承認,行家們的方法讓我很感興趣。我這個人啊,可能是太有經驗了,所以對別的一些東西,沒了感覺。把首飾盒從窗口放下去,是非常簡單又有效的辦法,他們有兩個人在窗子底下等了好幾個小時。」
「親愛的A·J·拉菲茲,」我用他慣有的那種口氣說道,「你對這種高難度的遊戲太過熱衷了,最終你只會淪為你這種運動精神的受害者。上次的落荒而逃,應該讓你得到教訓了吧,如果你還知道珍惜我們的生命,那就不要這麼雄心勃勃了。你要是樂意,就繼續研究這個房子吧,不過,可——別——別把你自己的腦袋,往麥肯茲嘴裏送啊!」
我一摁住他,麥肯茲就鬆開了手。
關於那幾個星期,就不用我贅述了。一句話,所有的「合計」都是拉菲茲一個人的事兒,通常,他也不會勞神,跟我進行溝通。不過,他的緘默對我來說,不再是個刺|激了。我已經開始接受這種緘默,把它當成了我們這番小小事業當中的一個必要慣例。
「你說得沒錯,兔寶,我不會這麼做的,真的不會。不過,你看到梅爾羅斯老夫人的項鏈了嗎?我覬覦它已經好多年了!不過我不會去做蠢事的,真的,我不會,可是,哎呀,跟那些行家們,還有麥肯茲鬥上一斗,那肯定是一場很帶勁兒的遊戲,兔寶,肯定會很帶勁兒的!」
靠裡邊的一扇門開開了,緊接著傳來了一聲尖叫,門口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邊說著法語,一邊打著手勢。
「據說那根項鏈至少要值五千英鎊。」我的女伴接著說道,「這是今天早上瑪格麗特夫人——你知道的,就是挨著您那位拉菲茲先生的那位夫人——她秘密告訴我的。我們這位可愛的老夫人,天天晚上都會戴著這件首飾。想想看,那會是多大一筆橫財啊!不過,在家裡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迫在眉睫的危險。」
「這麼偷東西,好像挺低級的。」我忍不住說道。對我這唯一的一聲抗議,拉菲玆馬上表示了贊同。
七月的第二個星期一,有一場球賽,對陣雙方是紳士隊和公子隊。公子隊投硬幣輸掉了,第一局先由紳士隊擊球。
我看得興味索然,因為我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看拉菲茲老兄的表演。他走了沒多久,我就開始熱切地盼著他回來了。最後我終於看到了他,他在我右邊的柵欄那邊沖我招手。
「我聽說,他不是一個人。」
「一刻也沒猶豫。為了挽救她的珠寶,我還準備好了,要衝著她的助聽器大聲嚷嚷,讓整個樓的人都聽得見。可這位夫人耳朵實在太聾,晚餐也用得也太歡了,所以,沒那麼容易醒得過來。」
一個衣著考究的漂亮小夥子,過來擠到了我倆中間,拉菲茲居然彬彬有禮地接受了這個冒失的傢伙。我沒認出這個人是誰,拉菲茲也沒有為我們倆作介紹,不過聽他們的談話,他們也不是很熟。除此之外,這傢伙說話還很放肆,更是令我大惑不解。
「是的,是的,」他說,「我們逮到了一個,就是你在樓上抓住的那個壞蛋。」他把身子又往下彎了彎,「天哪!他把首飾盒從窗口放下去了,是嗎?他們拿著首飾盒逃掉了!哦,哦,我現在只希望我們能幫這位好人恢復過來。他又暈過去了。」
「那個蘇格蘭攝影師……」
「那我就告訴您吧,這附近有小偷出沒。」
「您害怕小偷嗎?」
「那就這麼定了!」阿莫斯德斯勵爵的神情里略微有一絲冷峻,「就是一次為期一周的小小比賽,你們知道,正好我兒子成年。我們的對手是自由森林人俱樂部隊、多塞特郡紳士隊,可能還會有當地的幾支球隊。不過,詳細情況還是讓拉菲茲先生跟您說吧,卡羅里也會給您寫信的。又一個擊球手出局了!天哪,他們全都出局了!就這麼說定了,拜託兩位了。」說完之後,阿莫斯德斯勛爵沖我們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就站了起來,側著身子往過道那邊走去。
小偷!這下我終於來精神頭兒了。「小偷」這個詞讓我猛然一驚,我帶著恐懼和懷疑把它重複了一遍。
「呃,不管怎樣,我們抓到了一個。」阿莫斯德斯勛爵小聲說道,「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這位可憐的先生抬進屋去。誰過來抬一下他的肩膀。還有腰,手牽著手托住他。現在一起用力,好,就這樣。可憐的傢伙!可憐的傢伙!他根本不是什麼克里芬,他是蘇格蘭場的偵探,到這裏來對付這幫壞蛋的!」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情景,我們往草坪外,人聲喧嘩的地方跑去,一路上,九_九_藏_書我的腳被沙子硌得生疼,接著又被濕嗒嗒的草弄得麻麻的。
「上帝啊!克羅里呢?」
「有人看到他們了,就在這一帶,兩個很有名的倫敦小偷!」
女士們起立離席的時候,梅爾赫什小姐又讓我發了好幾次誓言,一定要嚴守秘密,然後就從我身邊走開了。
「我記得他,全隊水平最臭的一個。」
「啊哈!」他轉向那名男僕,「那麼說你是壞蛋嘍?幹得好!幹得好!在哪兒抓住他的?」
「你在搞什麼啊?」我惡狠狠地低聲說道,「我連球隊的邊兒都沾不上,壓根兒就不是什麼板球手。這事兒我不能幹!」
「不過,差一點兒就進去了。」拉菲茲居然如此大言不慚,聽得我膽戰心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莫斯德斯勛爵眨巴著眼睛問道,「跑下樓的那個人是誰?」
「您可以保證不跟別人說嗎?」
「抓住他!」一看見我,他就大聲叫道,「抓住這個壞蛋!」
「這事兒可真夠刺|激的,梅爾赫什小姐。」我說,「我能不能問問,這些您都是打哪兒聽說的呢?」
「說是下頭還有他的同夥。」
讓我把自己的所見所聞,都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你們吧:
「嗯,不可能所有人都進紳士隊的。」阿莫斯德斯勛爵知情識趣地說道,「犬子克羅里,也是勉強才進了哈羅隊的,他到時候會上場。我本人也可以充當一下替補,所以不會只有您是生手的。即便您真是生手,我還是很髙興您能來幫助我們。如果您喜歡,可以在早餐之前和正餐之後,去小河邊垂釣。」
我們在馬車道上繞了無數個彎,我都記不清中間經過了多少個正在修建的凱旋門。這之後,我們從板球場的那堆帳篷和旗杆旁邊經過。就是在這個華麗的球場,拉菲茲要一顯身手,證明自己的投球本領名不虛傳。不過,最能彰顯節慶氣氛的,還是屋子裡頭的那一番景象:屋裡高朋滿座,如此之多的顯貴豪富匯聚一堂,在我是見所未見。我承認,當時我已經完全被折服了。趕上這樣的場合,我通常會發表一通高談闊論,有時還頗為自己的髙論自豪。這一次我們有這樣的使命在身,加之我自己也在其中,所以,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您可以相信我的,梅爾赫什小姐。不過,您難道不害伯嗎?」
當時的場面可真是壯觀啊,那幫專業板球手,為了得到金幣,玩了命地投球,因為擊中門柱的投手,就能得到一個英鎊,而門柱上馬上又會補上一枚新的金幣。有一個傢伙一下拿到了三枚金幣,他投的球,把整個三柱門給打塌了。這次演習花掉了拉菲茲八九枚金幣,不過他總是能投出最絕妙的球來。第二天,他還拿到了五十七分跑動得分。
我一下子呆住了。
又一個小時之後,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起身去趕早班火車,我們把一個包廂擠得滿滿當當。大家還在繼續談論著昨晚的事件,我仍然是他們談論的主角,因為被逮著的那個壞蛋,是我看住的。我非常洋洋自得,不過也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
聽了我這一大堆閃爍其詞的話,拉菲茲一下子停住了,手裡夾著煙,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睛閃閃發光。
「他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是的。」拉菲茲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無恥相。
一個小時之後,太陽出來了。
經歷了最近那次冒險行動,尤其是看到那次行動的結果之後,我對拉菲茲的信任已經異常堅定,不會因我認為他對我缺乏信任而有所動搖。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他對我的隱瞞,更多是出於犯罪的本能,而不是對我有什麼疑慮。
我的主人帶頭往外走,一路他倒沒忘了稱讚我幾句。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槍響。」然後他說道,「你聽到了嗎?」
「就這麼睡過去了。」勛爵說,「也就是她一個人能這樣了!」
我住的房間,正對著中央的陳列室,跟拉菲茲——我想還有其他那些男±——住的都不是一個樓層。事實上,我是被安排在了一個大套房的梳妝間里,緊鄰的就是梅爾羅斯老夫人和主人夫婦。到星期五晚上,整個歡慶活動事實上就已經結束了,所以午夜時分我就進入了夢鄉,那還是一個星期以來的第一次。
「是克里芬。」跪在那個人旁邊的一個人說道,「他身上的某個部位中槍了。」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道。
「去懲罰他們!而且,等不到這個賽季結束,兔寶,我們就會變得囊空如洗了!」
我萬分不樂意在球場上現眼,但卻對犯罪行為安之若素。
拉菲茲垂著眼瞼,偷偷地覷著我。我們沒有交談過一句,就這樣,一直到了帕丁頓。我們在那裡跟其他人分了手,坐上一輛雙輪靜音馬車,車上的鈴鐺,一路上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哦!這麼說,他們已經被監視了?」
老拉菲茲能不能算個出色的罪犯,還真不好說,不過要論起打板球,我敢說他絕對可以笑傲群雄。他是一個危險的擊球手,一個出色的外野手,同時也很可能是在他打球那個年代,最優秀的慢投手。可是最後,他居然對這項運動失去了興趣,真是令人沒法相信。他現在不再去羅德板球場、板球包也沒了,對他本人未曾參与的那些比賽結果如何,更是毫無興趣。這可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可惡的妄自尊大,他公開聲稱,自己對這項運動已經熱情不再,之所以還沒有放棄,僅僅是出於一些最最原始的興趣。
大家在傳看著一張時間表,而大夫還在圖書室里。到了最後,門終於打開了,阿莫斯德斯勛爵探頭進來。
「那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勉強算活著吧。」
星期一一早就出了事。當時我們從距離邁爾切斯特幾英里遠的一個偏遠的小車站出發去遠足,正好趕上了一場大雨,於是,我們跑到路邊的一個小酒館里去避避雨。
「如果不是那個傢伙,那會是誰呢?」
「您真是好心。」他說,「對了,我聽說您也是個板球手,是嗎?」
我還清楚地記得,晚餐終於宣布開始的時候,我飽受煎熬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當時我根本沒想到,宴會竟然是如此嚴酷的一個考驗。
「可你卻什麼也沒做!……」我大聲說道。
「他是偵探?」拉菲茲說,「兔寶,你的意思是,當一名偵探出現在你眼前的時候,你會辨別不出來?」
「的確挺低級的。」他說,「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們很快就要回到低級的貧困狀態中了,眼前這事就是我們的出路。再說了,這些人本來就活該,而且也偷不窮。不過你也別以為這事兒能一帆風順。把東西弄到手,再容易不過了,擺脫嫌疑,則是最麻煩的事九*九*藏*書情,當然嘍,我們必須得讓自己擺脫嫌疑。也許,關於這檔子事,我們最多只能想出一個不錯的計劃。誰知道呢?不管怎麼說,還有幾個星期的時間,你我可以好好地合計合計。」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去?」我問他。
拉菲茲這天展現的,不僅僅是傑出的運動才能,還有非凡的才智,在我眼中更是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就在那天下午,在拉菲茲同最傑出的職業板球手之間,那場不知疲憊的對抗之中,我看到了真正的「異曲同工」。真正了不起的不是拉菲茲把對方的多少個擊球手趕出了局,同時又沒讓他們得什麼份——他這樣優秀的投手,是不在乎對方打到自己投出的球的——三下五除二,對手就出局了。
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爬到更衣室頂上,去看拉菲茲投球,在這個地方,能看清球場上的任何一個精彩細節。如果說有哪位投手,能集所有這些精彩細節於一身的話,那就得算是這天的A·J·拉菲茲了。他這天的表現,至今仍是板球圈裡的佳話,就算是一個板球門外漢,也會讚嘆不已的;他對場地和偏轉球的完美把握、步法多變卻又始終優美從容的動作、還有那擊中右側門柱的精彩一球——他所擅長的過頂急墜球。一句話,你無法不讚歎他無比全面的技術和無比靈活的戰術。
八月十號,星期一,我們準時來到了多塞特郡的邁爾切斯特修道院。這個月的月初,我們就在多塞特郡四處遊盪,手裡也確確實實是拿著釣魚竿的。我們這麼做的用意是,儘快在當地人心目中,樹立起正派釣魚者的形象,順便也對這個鄉下地方進行一些了解。萬一那個星期一無所獲,我們也好採取其他行動。
桌上有不多的幾個、不用指我也能認出來的客人,寡居的梅爾羅斯侯爵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坐在阿莫斯德斯勛爵的右手邊,一邊炫耀著自己的助聽器,一邊縱情地喝著香檳酒——她的豪飲可是名聲在外的。看這光景,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奢侈放縱、更仁慈和藹的貴婦了,她那胖胖的脖子上,掛著一根鑲著鑽石和藍寶石的項鏈。
對方用法語答道:「還好,大人,她還在睡覺。」
「對,小偷!不過別說得這麼大聲。這事兒應該嚴格保密。其實呀,我都不應該跟您說!」
小夥子跟拉菲茲說,自己的父親很想跟他見上一面,拉菲茲竟然一口應承了這個唐突的要求。這下我徹底懵了。
我對此一無所知。
他就坐在那裡,頭上的草帽都耷拉到了鼻子上,嘴裏叼著一支煙,每吸一口,就煩躁地嘬一下嘴唇。這麼著,下面的事情就讓我覺得很奇怪了:
阿莫斯德斯勛爵留著短短的鬍子,還有一個雙下巴,長得很是漂亮。他客客氣氣地跟我打招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從中卻還是不難看出他對我可不那麼待見。他之所以接受我,不過是因為,我是那位寶貴人才拉菲茲的一個附屬品。我一邊鞠躬回禮,一邊心裏升起了對拉菲玆的一股怒火。
「當然可以。」拉菲玆說,「給我佔著座啊,兔寶。」然後他們就走了。
「他的確是蘇格蘭人,」拉菲茲說,「也許還真是個攝影師。此外,他還是蘇格蘭場的麥肯茲督察,就是去年四月份的時候,我讓人給捎信的那個人。整整一個小時啊,你居然認不出他來!哦,兔寶啊兔寶,你真不是幹壞事兒的材料啊!」
「也不算是正兒八經的球手。」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幹嗎不早點告訴我們?」他大聲嚷道,接著也飛奔下了樓梯。
「都!」我重複了一遍這個字,「可是我不會打板球啊!」
邁爾切斯特修道院是一座灰色的四方形建築,坐落在鄉間的茂林深處,有三排別緻的老式窗子。我們回去的時候,剛好趕得及換好衣服去吃飯,這時候,似乎每扇窗子都亮著燈了。
「梅爾羅斯夫人的門開著呢,」克羅里說,「梅爾羅斯夫人!梅爾羅斯夫人!」
「那是肯定的,至少還有一個人。聽他們說,這所房子里,很可能就有他的一個同夥。」
「我不知道這邊的客房是否禁止抽煙,不過兔寶,你最好還是拿一根,然後站穩了,因為我馬上要說一些冒犯你的話了。」
這整個晚上,我看了他好多次,一邊還在心裏嫉妒著他。他興緻勃勃、泰然自若,說話輕快風趣,表現得又自在又沉著。可現在我開始同情他了。
「還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他說,「不過,也已經夠糟糕的了。今天不打球了。」
「是啊,」我說,「我高興極了!」
「她一動都沒動。」
「你怎麼知道?」拉菲茲飛快地轉過身來對著我,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的表情。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可是,這事兒對我們來說,也要困難得多了。」我鬆了一口氣,不再那麼提心弔膽了,「不管怎樣,這個星期我們肯定是沒法下手了。」
在餐廳里,他和克羅里用同一根火柴點著了各自的煙,然後就湊到一塊兒說個不停。在客廳里,我聽著他湊到梅爾羅斯夫人的助聽器跟前,說了一大堆無聊至極的話,他們倆在城裡的時候,就已經相互認識了,那些話聽得我羞愧難當。最後,他們在彈子房裡大戰了一局,時間拖得老長。
當然,這種喜憂參半的局面,還有其他一些原因的。說也奇怪,在修道院的板球場上,居然有那麼一兩個比我還蹩腳的傢伙。這周剛開始的那兩天,在我還很把板球比賽當回事兒的時候,我憑藉一次幸運的接球,為自己贏來了極大的聲譽;有一個球——我只聽到了它呼嘯而來的聲音——穩穩噹噹地落到了我的手裡,阿莫斯德斯勛爵本人還不失時機地當眾向我表示了祝賀,就算是我,也無法對這樣的意外驚喜無動於衷。運氣一來就接二連三,而那位蓋世無雙的板球手,在場上對我的不斷鼓勵,也給了我莫大的動力。就這麼著,在緊跟著上場擊球的時候,我還真完成了一兩次胞動得分。
拉菲茲第一個表現出了驚訝之情,同時也是第一個去抬傷者的。他們把傷者慢慢地往房子那邊抬過去,誰的手也不像拉菲茲的手那樣既有力又溫柔。
現在,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倉皇逃離那個小酒館了;另一方面,到了這會兒,不管我的女伴再說什麼,也沒有辦法驚嚇到我了,我能夠硬撐著看她的臉,還擠出了一絲笑容。
「那是小克羅里,」後頭老遠有人說道,「去年在哈羅隊打球。」
到最後,這場折磨終於告一段落,大家都喝光了杯中的酒,互相道了晚安,我則緊跟著拉菲茲進了他的房間。
梅爾赫什小姐咯咯地笑了起來:「一點兒也不!他們是不會去教區長家裡去的,那裡什麼油水也沒有。不過,看看這個桌子旁邊的人吧,看看那些鑽九_九_藏_書石,看看梅爾羅斯老夫人的項鏈!」
拉菲茲和我正是在那裡趕上下雨的!
接下來那兩個小時的感受,我就不向諸位贊述了。總之,我費盡一切辦法,想要跟拉菲茲說上話,但卻一次又一次地徒勞無功。
「這麼說,我終於找到一個能引起您興趣的話題了!」梅爾赫什小姐說道,一臉洋洋自得的天真表情。
「麥肯——克里芬!」我慌慌張張地說道。
很快,我們就把這位毫無知覺的先生抬進了圖書室,把他放倒在一張長沙發上。我們在他的傷口上放了冰塊,又給他灌了一點白蘭地。這之後,他的眼睛睜開了,嘴唇也動了動。阿莫斯德斯勛爵彎下腰去,聽他要說什麼。
「不會,我不會的。不過我在想,那幫行家打算怎麼弄呢?那才是最令人好奇的部分。我在想,他們在這棟宅子里,真的有內應嗎?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們的計劃!不過,沒事的,兔寶,不要懷疑我:我會照你說的去做的。」
然後,他張開拳頭,馬上又握了回去,裡頭是一串鑽石和藍寶石的項鏈,我最近一次看到它,是在梅爾羅斯夫人的脖頸上。
「很遺憾,不是。」我說。
聽了他的保證,我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帶著異常輕鬆的心情上了床。
「你就聽任你所謂的那些行家把她的珠寶、盒子,所有的東西全拿走了!」
「還沒有。」
「一名偵探。幾天前,他從城裡一路跟蹤他們過來的。據說,他們對修道院有所圖謀!」
「他在女賓席那邊。您可以現在就過去嗎?」
「我在這兒。」傳來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告訴大家,事情很不妙啊,沒法判斷他們往哪邊去了。拉菲茲也來了,他那邊也不行。」然後他們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不過,我這個人還是有一個強項的:我有這樣的天賦,可以將那些不愉快的想法,完全拋諸腦後——只要它們不是近在眼前。正是通過對這種本領的修鍊,近些日子,我才能在城裡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跟一年之前一樣地盡情享樂。出於同樣的理由,現在在邁爾切斯特,在這個多事而又漫長的板球周里,我也照樣樂在其中。
「他還活著嗎?」
話雖如此,每次他去打板球的時候,場上卻還是沒有誰的表現能比得上他,也沒有人能比他更求勝心切。我還記得,在那個賽季的第一場球賽開始之前,他去了球場,口袋裡揣滿了金幣。他把金幣放在球門的三根門柱上,用來代替橫木
「正好相反,我下了樓,徑直進入了梅爾羅斯夫人的房間……」
「板球,」拉菲玆說道,「跟其他東西一樣,在你發現比它更好的東西之前,倒也不失為一項好運動。但是,它只能帶給你刺|激,沒法滿足你其他任何願望,兔寶,一種下意識的比較,就會讓人對其心生厭倦。你把這個人打出局了,但是,這個人擁有令你艷羡的財產,那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當然,如果能偶爾去投上幾次球,那你身上的低等技能,就不至於荒廢。除此之外,打球時,你得不停地尋找對方的弱點,這也算得上是人所必需的一種精神訓練。是的,也許體力和精神之間,終歸還是有一些關聯的。不過兔寶,這項運動對於有我這種毛病的人,具有非凡的保護作用。要不是這樣的話,我明天就會與它一刀兩斷。」
「是嗎?……」
我站在一旁,惱怒不已地跟邊上那個極其較真的蘇格蘭人說著話,這傢伙晚宴的時候就來了,不停地說著攝影技術最近的發展。他來這裏不是為了參加比賽——這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他的任務是,為阿莫斯德斯勛爵拍攝一組板球比賽的照片,而且要拍得空前地精彩絕妙。我搞不清他這個攝影師是業餘的還是專業的,只記得自己當時在不停地尋找一些能讓自己分心的東西,以便不時從這場乏味至極的談話中得到一點點解脫。
「可是,」我說,「既然他是麥肯茲,在沃貝克你見了就跑的那個傢伙又是誰呢?」
「真是難以想像,你剛才在彈子房裡,跟他聊了一個小時,居然沒看出他的身份!」
阿莫斯德斯勛爵鞠了一躬,接著又聳了聳肩。
「不過倒是挺狂熱的,一直到二十歲,才終於進了球隊。他老爸把他塞進去的,出身高貴啊。噢,漂亮,快看,真漂亮!」
「親愛的兔寶,你錯就錯在這兒。要想犯罪而又不受懲罰,很簡單,你必須得同時擁有一個名義上的職業——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這個道理再明顯不過了。已故的匹斯先生,通過拉小提琴和馴養動物,蠃得了當地人的尊敬,由此也消除了大家對他的懷疑,而且我堅信,『開腫手傑克』必然是一位聲名卓著的公眾人物,關於他罪行的報道旁邊,很可能就刊登著他冠冕堂皇的講話。讓自己在某一方面表現得特別突出,別人就不會懷疑,你在別的什麼事情上,也有專長了。夥計,就是因為這個,我才希望你到新聞界尋求發展,而且,要儘可能地出頭露面。我沒有把我那些球棒劈成柴火燒掉的原因也盡在於此。」
「啊!」我說,「我猜就是這個原因。」
板球周最後一場比賽,安排在星期六,這場比賽已經無關痛癢了,我們中的兩三個人都打算提前退場,好在當晚趕回城裡。不過這場比賽最後也沒比成:
「今天下午,我感覺自己很有投球的興緻。」後來,他在馬車上對我說,「只要場地合意,我是可以有不俗表現的。就像今天,我送了四名擊球手出局,其中一個沒得分,另外三個也只得了四十一分。這可是乾燥的新場地,對手又是那幫傢伙,我這個慢投手的表現算是不錯了。不過我今天還是很生氣!有人居然把我當成職業板球運動員,還問我打得如何,這是最讓我惱火的。」
「這是誰啊?」他大叫一聲,「到底怎麼回事?」
「非常樂意。」我開了個頭,打算堅決地辭謝對方,但卻看到拉菲茲正沖我大瞪著眼睛。於是我躊九-九-藏-書躇了一下,適時地打住了話頭。
「當然可以!」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線寒光。換作是在別的地方,我當然非常明白其中的意味,可眼前的環境如此健康純潔,他這樣的神情,就讓我有點始料未及了。
拉菲茲搖了搖頭。
我的內心深處還殘留著不少良知,足以讓我為犯罪行為的推遲感到高興,為它的實施感到恐懼,同時還為它的不可避免,感到悲哀。不過,這隻是一種文過飾非的說法而巳,事實是,我整個人都跟拉菲茲一樣壞,意志卻又薄弱得沒法跟他相提並論。
在座的人沒有幾個是我認識的,就算看到也不認識,於是,我這位乖巧可人的同伴,就盡心盡責地給我介紹了席上的每一個人,從我左手邊那位開始,一直說到她右手邊的那位。介紹過程花了很長時間,我也確實聽得興味盎然,不過,她後來談的那一大堆東西,就引不起我的興趣了。顯然,為了重新蠃得我那其實並無價值的注意力,梅爾赫什小姐突然壓低了嗓門,語氣誇張地問我:能不能保守秘密。我說我應該可以做到的,她便立刻提出了又一個問題。這回她的聲音更低,也更讓人膽戰心驚了:
在當晚慶祝克羅裡子爵成年的盛大舞會上,梅爾赫什小姐對我講了不少好聽的話,她還告訴我,那些盜賊當晚就肯定會實施行動。雖然整個宅子整晚都是燈火通明,但是當我們在花園外坐著時,她還是嚇得渾身不住發抖。在這段時間里,那位沉默寡言的蘇格蘭人白天拚命拍照,晚上就自己去洗照片,暗房也剛好設在僕人的住處那邊。我完全肯定,只有兩位客人知道來自敦提的克里芬先生,就是蘇格蘭場的麥肯茲督察。
夜色昏黑,我們一直走到了那幫板球手的中間,才看到了他們睡衣上微微的亮光,接著,阿莫斯德斯勛爵又差點踩著了倒在露水地上的麥肯茲。
我敢說,她心裏肯定會為自己的輕率,有些許的後悔,但更多的還是心滿意足的感覺,因為這麼一來,她在我心目中就成了個很重要的人物。這樣的想法也許有虛榮的成分,不過,事實上,人和人之間之所以要交談,其誘因就在於那種想讓聽者感到震撼的慾望,這種極其人性化的慾望,人所共有。梅爾赫什小姐的獨特之處在於:她為求震撼效果,不惜一切。當然,她也的確達到了聳人聽聞的目的。
「終於有一次,我們站到了正義的一方。」
也許只是我自己的感覺,不過我敢說,正是因為不捎上我這個無足輕重的朋友,就請不來偉大的拉菲茲,這父子倆才會如此煩惱。
「是學校球隊的嗎?」阿莫斯德斯勛爵問。
「您要吿訴我什麼昵?」我小聲說道,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急切。
我看到,小克羅里和他父親短暫地碰了一次面。做父親的停住腳步,聳了聳肩,俯身對兒子說了點什麼,小夥子聽了之後臉上有些變色。這一幕讓我更加心煩意亂。
店堂里,一個面色紅潤、穿考究的人正在喝酒。我敢打賭,就是因為看到了這個人,拉菲茲才趕緊退到了門口,然後,又堅持要冒雨回車站去。不過,他卻信誓旦旦地對我說,其中原因,是他差點兒被店裡那股過期啤酒的味道熏暈過去。我只能根據他若有所思的低垂眼睛,和擰在一起的眉毛,去盡量揣測事情的究竟。
在那一局比賽的大部分時間里,你都能看到我們肩並肩地在一起。雖然你看得到我們,但卻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因為拉菲茲沒有得分,更不尋常的是,他表現得對比賽幾乎毫不在意,脾氣卻很大。他在我面前一言不發,還對他的好幾個隊友表現得極其粗魯。那些隊友,有的是想要問問他今天的表現是怎麼回事,有的是冒昧地想要對他表示同情。
幾乎所有的板球手都跟著他衝出了屋子,他們擠作一團,擁了出來,然後分頭去追那些盜賊。拉菲茲也在其中。
不過,其中的原因,不說我也猜得到,而且我要很愧疚地說明,跟上球場去當眾出醜比起來,我對此行真正目的的反感要小得多。
我找了一個看上去相對不那麼令人敬畏的年輕女士,坐到了她的身邊。說真的,挑座位的時候我是為自己祈求過好運的。梅爾赫什小姐不過是教區長的女兒,她之所以受邀,不過是為了讓人數能湊個整數罷了。在湯傳到我們這裏之前,她已經將這兩點都告訴了我,而她接下來的談話,也同樣帶著這麼一股子迷人的坦率勁兒。顯然,這位女士非常喜歡向別人散布各種消息。我必須要做的,就是聽她說,還有點頭和感激。
當然,我這還是頭一遭聽說要外出小釣這檔子事兒。不過,我很快就答覆了對方,這項活動改期很容易,肯定可以往後推一推。拉菲茲眼中露出了讚許的光芒。
「窗戶開著,首飾盒不見了,天哪!」阿莫斯德斯勛爵大叫道,又用法語問道,「侯爵夫人怎麼樣了?她還好嗎?」
「我爸爸那裡。」她推心置腹地跟我說道,「阿莫斯德斯勛爵找他商量,他又來找我。可是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千萬別再往外傳了!真不知道我受了什麼蠱惑,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您!」
「那好,聽著啊,他的確不是,也不可能是在跟蹤我們,而且,除了一個天生的膽小鬼之外,誰也不會像你那麼想的——你真的認為他會堂而皇之地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監視對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檯球?好,也許他會這麼干,他,麥肯茲是個冷靜的老手,可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不可能那麼冷靜啊,我還贏球了昵。至少,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冷靜。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現在的情況還是蠻緊張的,不過,我相信他沒有懷疑到我們頭上。你看,晚宴過後,克羅里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而且今天下午,我還親眼看到了其中的一個小偷。你居然以為在小酒館里,我是因為看到了一位偵探才開溜的。我也說不上來,當時我為什麼沒告訴你原因,不過真正的原因,跟你想的正好相反。那個大聲喧嘩的紅臉膛的傢伙,是倫敦最狡猾的竊賊之一,我曾經跟他、還有買我們雙方贓物的傢伙,一起喝過酒。當時在他們眼裡,我可是個徹頭徹尾的東區人,不過你也可以理解,我可不想冒不必要的險,讓那種傢伙把我給認出來。」
「總之,這個星期你不能玩。」
星期六凌晨時分,邁爾切斯特修道院發生了一出慘劇。
帶著滿腹的疑慮,我跟著那件鮮亮的金加利夾克穿過女賓席。女賓席的遮陽篷之下,各式各樣有檐無檐的女帽,組成了一片浩蕩的花海。
「就是他監視的對象啊。」
「可憐的麥肯茲胸部中彈了?」
這麼九_九_藏_書多天以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拉菲茲的眼睛,如此炯炯有神。他的眼睛里燃燒著邪惡的激|情,只有在策劃新的冒險行動時,他身上才會湧起這樣的激|情。他踢掉鞋子,開始悄無聲息地在屋裡快步逡巡。在去老波希米亞俱樂部參加為魯本·羅森莎爾舉行的宴會的那個晚上,他在我面前也是這麼興奮,以後就再也沒有過了。此時我不由得回想起了以那個宴會為引子的那次大慘敗,倒也沒覺得遺憾。
是那位蘇格蘭偵探的聲音,我心裏一涼,湧起了一股新的懼意。
「她耳朵聽不見,你不記得了嗎?」阿莫斯德斯勛爵說,「啊!那個是她的女僕吧。」
「是的,有一個偵探專門過來監視他們。我還聽到阿莫斯德斯勛爵跟爸爸說,他們今天下午出現在了沃貝克車站!」
「我敢肯定,」我又說道,「就是今天下午我們在酒館里看到的那個傢伙。」
「嗯,兔寶,」拉菲茲說,「那些行家們得手了,是吧?」
我突然驚慌地跳下床,猛地拉開了門。樓梯平台上有一盞燈,藉著燈光,我看到麥肯茲正跟一個強壯的對手,無聲地扭打在一起,兩個人的身子都在不停地晃來晃去。
「嗯?……」
「我的窗戶正好在老夫人窗戶的上頭,透過窗戶,我看到了他們。最後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特別是那串項鏈,讓我苦惱不已,這時我湊巧往窗外看了看。事實上,我是想看看樓下那扇窗子是否開著,看看有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讓我拿床單當繩子,創造出一個奇迹來。當然,我很謹慎,先把屋裡的燈熄掉了,這麼做給我帶來了好運。我看到了那些行家,就在我的正下方,他們卻不可能看到我。我看到一個小小的發光圓盤一閃而過,幾分鐘之後又有一個。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我自己的錶盤也是塗了發光塗料的。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這就能起到光源的作用了。不過,這幫人不是拿他們的錶盤當光源,他們就在老夫人的窗子底下,當時是在看時間。他們跟裡頭的內應已經商量好了。要抓賊還得靠賊啊——沒用一分鐘的時間,我就猜到他們接下來要怎麼幹了。」
我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你要說什麼就說吧,夥計,只要麥肯玆的確不是在跟蹤我們倆就好。」
「這些都是克羅里勛爵跟你說的?」
我端起自己的香檳杯子,一飲而盡。然後,我平靜地問道:「誰看見的?」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他們倒退著撞到了我身上。這時我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壓到那個人身上,終於看到了他的臉——是伺候我們用餐的男僕當中的一個。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說,「依我看,這項運動,把你推到了公眾面前,跟安全和明哲保身,可是南轅北轍啊。」
另外兩扇門也打開了,阿莫斯德斯勛爵和他的兒子同時走了出來,兩人都穿著睡衣。看到主人,我的對手停止了反抗。克羅里點著了煤氣燈,我卻仍然揪著他不放。
「他們偷什麼東西了嗎?」
「今天晚上在來這裏的路上,我也問了爸爸這個問題。他說,目前還沒有任何的證據,只能先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阿莫斯德斯勛爵說道:「我邀請這位英格蘭紳士隊隊員,下月屈尊去鄉郊野外打幾場板球,實在是唐突得很。這位好心的先生說,他樂意之至,只是你們本來的計劃是外出小釣,呃,呃,先生。」他最終還是想起了我的名宇。
「是克羅里,他喝下的那些香檳也幫了忙。當然,前提是要我保密,就像你那位女伴告誡你的一樣。不過,儘管我答應了保密,他也沒有向我透露麥肯茲的情況。他告訴我幕後有一位偵探,但也就僅此而巳。顯然,讓他以客人的身份來到這裏,這是他們的一個大秘密,不能讓其他客人知道,因為這也許會令客人們感覺不舒服。不過,更重要的,還是不能讓那些僕人知道,因為他監視的正是這些僕人。兔寶,這就是我對整個事態的理解,而且,你走著瞧,這事兒遠比我們想像中的要有趣得多。」
「那倒不一定,親愛的兔寶,雖然我承認我們的運氣是不大好。話說回來,這一點也不能就此下定論。在這樣的三角關係中,會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讓A去盯著B,那他就沒法再顧到C了。通常情況就是這樣。不過,麥肯茲可是個非同小可的人,有他在這兒,我可不想惹上什麼嫌疑。不過,我們也可以插|進A和B中間,一舉把他們都打敗!這值得我們去冒冒險,兔寶,僅僅為了跟B和他同夥這樣的老手,在他們最擅長的遊戲中較量一番,我們就值得去冒冒險了!是吧,兔寶?就像打一場比賽,紳士隊和公子隊,一局決勝負!」
「當然啦,就是這個原因!看情形,他們是要好好地折騰上一個星期——舞會,宴會,大事鋪排的家庭招待會等,各式各樣的歡慶活動——當然了,還會有整整一屋子的鑽石,數不勝數的鑽石!按照我的原則,如果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的話,我是不會辱沒這個身份的。我從來沒那麼干過,兔寶。不過這一次,我們是受雇傭的,跟那些侍者和樂隊一樣,哎,那我們當然要收點費!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吃晚飯吧,再好好合計一下,」
「麥肯茲——克里芬急急忙忙衝下去幹什麼?」克羅里問我說。
「可是,為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呢?」
拉菲茲也站了起來,卻被我拽住了夾克衫的袖子。
「我已經逮著你了!」有一個人壓低了嗓音說道,「反抗是沒有用的。」
「可他是在監視我們啊!」
「給我閉嘴。」拉菲茲說,等我們走到最後幾級台階的時候,他又冷森森地補充道,「這個問題留給我解決。我費了老大勁兒,才編出這個謊來,你總不會拆我的台吧。」
進屋之後,他點上了煤氣燈。我把門關上,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們得放棄了!我們受到監視了!有人從城裡一直跟著我們到了這兒。就在這裏就有一名偵探!」
兩個?我不由得看了看拉菲茲。
「我覺得是三聲。」然後我們就一頭扎進了外頭的黑暗當中。
我自己心裏驚慌失措,同時又覺得拉菲茲很可憐;因為,他還坐在那裡大快朵頤,談笑風生,那張英俊迷人、目空一切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的恐懼或是窘迫。
「除了這個,」拉菲茲拿拳頭砸了一下我的膝蓋,「我應該早點給你看的,可是說真的,老弟,這一整天,你的臉色可真是難得地好看啊。」
拉菲茲令我欽佩,並且至今記憶猶新的,是他那種完美的融合,智謀與機巧的融合、耐性與精準的融合、頭腦與手法的融合,這樣的融合使他的每一輪投球,都成了一個結構精巧的整體。這正是另一個拉菲茲——那個只有我一個人知曉的拉菲茲——的風格!
拉菲茲走進更衣室之後,我繞著球場閑逛起來,心裏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