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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至高決策 第四章 一個直轄市的誕生

第一篇 至高決策

第四章 一個直轄市的誕生

是啊,「老領導」的態度對中央和人大決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誰都知道。
1997年2月19日,中國人民的兒子,中國四個現代化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同志因病去世。在這一天,中國國務院做了一件特別巧合的事:把鄧小平生前的最後一個心愿——設立重慶直轄市的議案提交到了全國人大常委會。
江總書記、李總理:
李伯寧退休之前是國務院三峽經濟開發辦公室主任。1993年1月3日,國務院下發了該年度的「一號文件」,決定成立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這是三峽工程最高領導和決策機構,每一任的國務院總理是該委員會的當然主任,主管工業的副總理和國家建委幾位領導出任副主任。接替李伯寧職務的是郭樹言,他原是湖北省省長。
《三峽在呼喚》在中央領導們中間產生了強烈的衝擊波。時任國務委員的陳俊生同志感慨萬千地說:「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觸目驚心,睡不著覺。」
新灘人在政府和科技人員的努力下雖然逃脫了此次災難的襲擊,但三峽斷航長達90天,給國家造成直接經濟損失1.3億元,後來還花費了八千多萬元的航道治理費。
新重慶市的誕生因為三峽移民。三峽移民催生了新重慶市。
此間,歷時兩年零八個月的專家論證基本結束,時間是1989年2月。三峽工程論證領導小組召開了第十次擴大會議,審議並原則通過了根據論證報告重新編寫的《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這份《可行性研究報告》對重慶市來說,太具有歷史性意義。一是它明確了專家們的結論:三峽工程對四化建設是必要的,技術上是可行的,經濟上是合理的,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有利。二是關於正常蓄水位定在175米,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接受了重慶人的建議。
中央有關領導請水利部女部長錢正英協助挑選「三峽省籌備組組長」和未來「三峽省」省委書記的合適人選。
「長辦」只好收回方案。
1992年,重慶人從報紙和電視上看到「老領導」到了南方巡視,並且發表了著名的「南巡講話」。雖然沒有聽到中國現代化總設計師提到重慶的事,但重慶人照樣興奮不已,因為鄧小平「南巡講話」的一個中心思想,便是發展是硬道理,中國的改革步伐要邁得更快、更大。
此時的會場上靜得能聽見李伯寧這位年近七旬的老部長的心跳聲。
但中央的態度呢?老領導人鄧小平的態度呢?急切等待消息的重慶人明白一件事:重慶要成為直轄市,中央的態度、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的態度最關鍵。重慶人對鄧小平的感情也許比誰都深,因為鄧小平是重慶解放后的第一任「一把手」(中共西南局第一書記、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辦公所在地就在重慶)。「老領導」——重慶人這樣稱呼鄧小平不為過。
新灘。長江三峽北岸的一個小鎮,這個在縣級地圖上也不易找到的地名,卻在長江三峽一帶有很高的名聲,幾乎無人不曉。新灘的名聲是與它所處的險要地段有關。它處於著名的兵書寶劍峽,上距秭歸舊縣城15公里,下距已建的葛洲壩和正在建設的三峽工程壩址分別為70公里和26公里。它是萬里長江最令人生畏的江段,又是川江航道的咽喉險灘,由上中下三灘組成,僅一公里的江面落差就達10米。遙相對望的南岸是赩色的鍵子崖,北岸是懸崖峭壁,臨江屹立,三灘對峙,緊扼川江。早有《歸州志》稱:「楚蜀諸灘,首險新灘。」
「李家坡的經驗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今天的三峽移民不能光靠國家給點補償費就完事了,只有開發性移民才是出路,才能解決過去移民遷得出安不住家的老大難問題!我們一定要在『就地后靠,就地安置』後面再加幾個字:『開發性移民』,這才是我們三峽移民的原則方向!」李伯寧對李家坡的成功經驗給予了高度肯定,並迅速在庫區移民工作會議上向其他地區大力推廣。
1997年6月18日重慶市成立,我再從省里回到這兒任職,有機會仔細地看看這個曾經與之相伴了二十幾年的城市,這時我才猛然發現重慶被飛速發展的時代甩得太遠了!白天你走在大街上感覺還是五六十年代時的樣子。晚上再看看這個城市,簡直就是一個小縣城,連片像樣的燈光都見不到。
國家副主席王震當即讓秘書告訴李伯寧:「我是《三峽在呼喚》的熱烈擁護者。」
6月12日凌晨3時35分,由兩千多萬方土石組成的巨大滑坡開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雷聲不斷響起,山體滑動產生的強大磁場使得幾公 裡外居民家的電燈都變得像煤油燈一樣昏暗。巨石向大江傾瀉,江面激起巨浪高達80米,猶如一條條躥向蒼穹的白龍……三峽下游赫然見底,三峽上游疊起逆浪猶如海嘯,逆行4公里!那沿江航行的機船、木船、打漁船,一艘又一艘地捲入江底。
1992年4月3日,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通過《關於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使重慶直轄市的誕生進入了「十月懷胎」期。
重慶註定因為移民而輝煌。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大三線建設」,後人雖然對它有這樣那樣的說法,但它對重慶的發展是無可置疑的。
「哈哈哈……『懸空省長』好啊,可以獨往獨來嘛!」
80歲高齡的李伯寧,依然像熱血少年般地抒發著這份赤色純真,這份鐵骨錚錚。
李伯寧在此書的《序言》中這麼說:「我自1949年底參加組建水利部起,就與水利結下了不解之緣,成為生死戀。於是無窮無盡地做起水利夢來。這裡有美夢,有噩夢;有快樂的夢,有痛苦的夢;有天真的夢,有困惑的夢;有晴空萬里、鳥語花香、縱情高歌的夢,也有轉而風雲突變、烏雲滾滾、泰山壓頂、喘不過氣來的夢;有昂首闊步、風流倜儻、馳騁疆場的夢,也有時而艱難險阻、緊裹著玻璃小鞋、寸步難行的夢。從1954年江淮大水,我被調到中央防洪總指揮部派往武漢市參加防汛起,我就又做起了三峽夢來,而且這個夢一做就是38年,直到1992年4月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才夢幻成真。但接著我又做起了百萬三峽移民夢,而這個夢也許會伴我走向另一個世界,但我相信,這個夢是個極其美好的夢……」
李伯寧不吱聲。既不言要「違抗君令」,也不言「幹不了」。他的默認是有他的道理:既然讓我干,必須有三個條件:一是三峽行政區劃,湖北、四川30個縣市,都不能動。二是由他挑選一位中意的人當省長。三是自己年歲已大,只擔當「籌備組組長」,一旦「籌備」結束,就回水利部當顧問。
「是真金,長江村人創造了三峽移民的真金精神。」郭樹言在返程的路上,無數遍地說著這句話。
其他中央領導也紛紛點頭:李伯寧同志可以勝任。
值得一提的是,專家們在這次的「可行性研究報告」中,特別推薦了三峽工程的建設方案,即日後被中央接納的如今成為三峽工程建設的總體原則:「一級開發,一次建成,分期蓄水,連續移民」。「一級開發」,即為從三斗坪壩址到重慶市的6九*九*藏*書30公里江段為一級開發,中間不再修建其他水利水電樞紐;「一次建成」,是指三峽水利樞紐建築物均一次建成,混凝土重力壩一次建到壩頂高程為185米;「分期蓄水」,是指水庫蓄水不是一次就蓄足正常水位175米,而是初期蓄到156米,回水末端恰好位於重慶下游的銅鑼峽下口,庫尾淤泥積沙不致影響重慶港區和嘉陵江口,以便有一個對庫尾回水變動區泥沙淤積進行觀測和驗證的時期;「連續移民」,說的是從準備工作開始,庫區移民即分期分批地連續進行,中間不停頓。這項凝聚了黨和全國人民心血的新方案是一個更加有利於千秋大計的英明決策。
重慶市首任市長蒲海清,這位在重慶人民心目中有著很好口碑的「老重慶」,現在是中共中央委員、國務院三峽建設委員會辦公室黨組副書記、副主任,專司領導三峽工程事務。談起重慶建市前後的變化,他會情不自禁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滔滔不絕地講上幾個小時:我從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重慶工作,後來調到四川省政府當領導,前二三十年並不感到重慶多麼落後,可到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像成都市這樣的「小弟弟」也一天一個樣,遠遠地把重慶甩在後面,更不用說廣州上海那些現代化城市了。
李伯寧的心思連同自己的政治前途一起押在了三峽庫區的人民身上,押在了三峽移民身上。
重慶人能不為它激動和欣喜,夢想與渴望?!
未在退休之前「扶正」的李伯寧,在重慶人民歡呼成立直轄市的時候,他老人家已經打道回府退休在家數年了。隨著「150方案」不斷受到各方的質疑和「175方案」的出台,深明事理的李伯寧懂得,「175方案」是針對重慶建設與發展而考慮的,由重慶市來牽頭承擔統籌三峽移民工作,這是黨中央深謀遠慮的戰略決策,個人算得了什麼。
那時我國農村形勢非常之好,可以說是從事農村工作的同志們最揚眉吐氣的時候。也難怪,打農村實行土地承包以後,那幾年全國的農村經濟形勢可以用「突飛猛進」四個字來形容。因此這一年的農村工作會議一開始,各省的領導大講特講「好形勢」。李伯寧在西南組,那幾日他整天聽到「鶯歌燕舞」的好形勢,越來越坐不住了,終於有一天他激動地站起來——
1985年,國務院正式任命他為三峽省籌備組組長。在這之前,由於三峽工程一直在醞釀之中,所有準備工作在鄧小平和黨中央的直接領導下,從來沒有間斷過。在李伯寧就任籌備組組長之前,不叫「三峽省」,而叫「三峽行政特區」(有點像深圳經濟特區的味道,只是差了中間兩個字)。1984年一次會議上,全國人大政法委的人提出「三峽行政特區」的提法,有悖于《憲法》,故而經鄧小平同意,乾脆叫「三峽省」。
新重慶誕生了,「三峽省」的籌備工作理所當然地停止了。
十四大以來,四川在黨中央、國務院的正確領導下,經過廣大幹部和群眾的努力,無論經濟建設、社會文明、民主法制各個方面都有了明顯的進步。在工作實踐中,我們深深體會到中央路線、方針、政策的正確,同時也感受到您們對四川的關懷和幫助,這是四川進步的根本原因。每念及此,無不萬分感激,決心竭盡全力,奮發圖強,不負重任。
外界也許並不清楚,假如不是三峽移民,中國不會出現第四個直轄市。
錢正英看中了李伯寧,並向中央報告后獲得認可。
在重慶市「直轄」之前,大家都知道「天府之國」的四川省乃中國第一大省,大到其人口最多時達1.119億,是英國和法國的總和。在西方世界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中國就這麼大,人口就這麼多。60億的全球人口,光中國四川一省就達1億之巨,這在中外行政區劃史上恐怕也是獨一無二的。
「看了《三峽在呼喚》,我睡不著覺啊!」老將軍在給鄧小平、胡耀邦等領導的信中感慨萬千。
1985年,在三峽工程還是連個影子都沒有的時候,我們的「三峽省省長」卻幹得正起勁。他在自己的一首詩中這樣抒發著當時的情懷:
我驚詫地發現,無論是蒲海清這樣的老市長,還是現在的重慶市新領導班子,他們和三千多萬人民有一個共同的認識,那就是:新重慶的誕生與命運,與三峽移民息息相關,緊緊相連!
李伯寧,現年85歲,河北人,一個特別有性格的「倔老頭」。據說年輕的時候在他老家英名傳遍四方,是冀中抗日游擊大隊的大隊長,在著名的肅寧大捷中威震敵膽。可他又是個「文人」,當游擊大隊長時就經常寫詩作文,而且這種愛好到當上部長后依舊不改。我看到他自己寫的簡歷中,當官的經歷寫得很少,大半內容是記述他一生的文學成就。2002年國慶前我到他府上拜訪,臨走時他給了我一大包作品。我幾乎一夜之間看完,我有兩個重要發現:這位老革命家從年輕時代到耄耋之年的漫長歲月里,對文學的那種激|情始終如一。他笑說自己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最老的會員——1995年加入作協時,他年屆八旬,已在部長級職位上幹了二十幾年。第二個發現是,李老不僅自己酷愛文學,並造詣匪淺,更難能可貴的是連另一位抗日女英雄也被他「影響」成了作家,這位抗日女英雄是他的夫人,70多歲時,李伯寧和夫人都出版了長篇小說。
就這麼定了。
20世紀與21世紀相接的三峽工程建設,又一次因「大移民」而使重慶進入最輝煌的時期。
四川省需要「分解」。然而,習慣了「多子多孫」和「天大地大權力大」等傳統理念的歷朝歷代中國人,能接受這種「分家」嗎?四川省的態度起關鍵作用,有時比中央任何一位領導的意見還重要。因為「分家」和「分權」帶來的複雜問題,如果沒有主要當事者的配合,一切後果都可能是「掏糨糊」。
「長江村精神是真金!」李伯寧對新灘鎮長江村的精神給予高度評價。10年後,接替他職務的原湖北省省長、時任國務院三峽建設委員會副主任兼辦公室主任的郭樹言,來到新灘長江村,見了當地人民在昔日光禿禿的岩體上開墾出的一片片柑橘林后,心潮澎湃,久久無語。
再次問好!
這個提案其實僅是李鵬總理給全國人大的一封信。
筆者在20多年前到過一次重慶,那是個極短暫的停留,前後不到三四個小時。照理像我這樣一個遠道而來的人難得去一次曾有「戰時陪都」之稱的名城重慶,理應好好觀光一下,怎麼著也得留上一兩天。但我沒能做到,住慣了江南的名城,游慣了上海廣州,我實在無法接受當時的重慶那種出門爬坡、上碼頭登幾十幾百級石階,到處人擁犬噪,污溝臭水滿地以及閣樓歪歪斜斜的景緻。
據當地人介紹,別看新灘在長江三峽如此險要地段上,險得連猿猴都不敢鳴,但它卻是峽江上一直比較富裕和繁榮的地方。為什麼?就因為它險,過往船隻到此一般都不敢貿然前進,所以便在江岸停靠。久而久之,這兒有了商店和九_九_藏_書客棧。本地人利用險灘,吃著險灘,因為他們熟悉兵書寶劍峽的險情,所以過往的船老闆們都請當地人引航,收入自然豐足。新灘人靠灘吃灘,卻也飽受另一種災難的懲罰,那就是它的滑坡之險。據地質考察,新灘整個地段是塊巨大無比的斷裂滑坡岩層,隨時可能發生天崩地裂。明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一場滑坡災難降臨,新灘鎮「人畜所剩無幾」,就連這地段的江面也斷流整整82天,這是大江歷史上最恥辱的記錄。新灘新灘,就是因為幾乎過百年就要來一次徹底的消亡和重建,這個險灘因而也總是推「陳」出「新」。
重慶人渴望得到這個名分已非一日。作為具有三千多年歷史的城府,重慶人有理由在三峽這樣一個偉大的工程中顯示她的赤誠。尤其是對待移民問題,重慶所具有的特殊魅力非他人可比。如同奔騰不息的長江之水一樣,重慶從來就以她寬闊的胸懷,接納和融合著來自各方的兒女,使漂泊四方的兒女們能在這裏安身棲居,繁衍生息,編寫歷史的動人華章。
「蓄水200米需要動遷多少移民?」
參加會議的省委書記們啞口默然,他們都因李伯寧第一手材料所反映的情況而震驚。田紀雲等中央領導同志得知李伯寧在會議上有個發言,也紛紛過來聆聽。
重慶人太幸運了!重慶人得感謝三峽,重慶人更得感謝三峽移民。重慶是三峽移民最多的一個市(占移民總數的80%以上,接近100萬),重慶又是為三峽移民付出代價最為沉重的城市。
而我們尊敬的老戰士李伯寧仍然沒有閑著,他開始著書立說,幾年後一部50多萬字的《我的水利夢》出版了。
李伯寧上任「三峽省」籌備組組長后,全身心投入了移民的試點工作,並在李家坡和長江村干出了一番卓著成績,同時又趁熱打鐵在庫區迅速鋪開了「開發性移民」的試點,可謂有模有樣,熱火朝天;總部設在宜昌的「三峽省」籌備組的同事們也似乎有了名正言順說話與幹事的份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李伯寧從北京得到了一個很快要結束「三峽省」的消息:中央準備修改原三峽蓄水150米的方案。
當年11月,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李伯寧作為一員沒有地盤的「省長」出席會議,還爆了一個大大的冷門。
長江村的「難民們」提前成了三峽移民。一項「就地后靠」的開發性移民試點工作,就在他們毀滅的家園廢墟上熱火朝天地干開了。因為是在新的滑坡上建設家園,因為有剛剛失去家園的切膚之痛,長江村村民們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幹勁與熱情、智慧與技能。但在一個連亂石都找不見的岩體上造田種地,談何容易?長江村人先用板車或拖拉機將土運至滑坡體邊緣,再用人拉肩扛一擔一擔地往山上運,然後一撮一撮地填到坑內。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長江村人用了整整5年時間,硬是在廢墟上造出了600餘畝梯田。當長江村人第一次在這些岩體上收穫長出的金黃色柑橘時,北京傳來三峽工程即將上馬的消息。他們一邊歡呼,一邊又在嘆息:三峽水庫一建,就意味著長江村人用五年心血造就的新地又要被江水淹沒。他們又要重新拾起扁擔和簸箕,進行新的家園建設。於是,長江村人又默默地在原來的那塊「治理滑坡,保持水土,重建家園」的標語後面加了4個字:「安置移民」。
錢正英把李伯寧的個人意見轉告中央。
次年9月,黨中央、國務院經過縝密考慮,正式決定設立重慶直轄市,除達縣地區外,基本按照謝世傑、肖秧的建議,將原四川省的萬縣市、涪陵市和黔江地區劃給重慶,加之重慶原先的11區10縣(市),面積8.2萬平方公里,人口超過3000萬。
委員長宣布:「通過!」
掛牌那天,李鵬代表黨中央和國務院神情嚴肅地再次向首屆重慶直轄市領導們一字一句地說著上面這段話。
人民大會堂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特別顯眼的是重慶的人大代表們個個從座位上站立了起來,一個個激動得歡呼起來。
李伯寧大腿一拍:「向諸位求饒,我這個『省長』現在是一寸土地也沒有,是你們兩個省上的『懸空省長』。」
「不錯,我是因三峽移民而當上三峽省籌備組組長的。既然這是為三峽移民肩負起重任,我不為移民們著想,還要我做什麼呢?」十幾年後的今天,李伯寧依然如此說。
李伯寧干其他事一身粗氣,但為參加這次會議他做了充分細緻的準備工作,為了有說服力,他事先特意製作了一盤從三峽庫區拍攝的錄像帶,叫做《三峽在呼喚》,播放給代表們看,並且通過各種渠道給幾十位中央領導每人送了一份。這盤現場錄製的帶子,是李伯寧走了三峽庫區幾個月的最重要的收穫,他自己錄製編輯,親自撰稿寫詞。
這件事與一個人有特別關係,他叫李伯寧。此人既不是現在的重慶市領導,新重慶市的那麼多官位與他無緣,也不是四川省的官員,更不是湖北省的官員,但他的命運卻與新重慶市的命運密切相關。
有一次我到一個企業檢查工作,下崗職工們把我圍住了。工人們情緒非常激動地要跟我這個市長對話,他們舉著牌子呼著口號要讓我這個市長給他們飯吃,給他們工作做。重慶是個老工業城,這幾年她的產業落後了,新的產業又沒上來,原先那些名噪一時的企業紛紛倒閉或者縮小規模,下崗職工成批成批的。那天我到一個地方,工人們反映說他們現在連基本生活都非常艱難,我當時特別衝動,拳頭捶在桌子上咚咚發響。圍在我身邊的很多工人愣了,繼而反問我說你這個市長發啥子脾氣?你不給我們飯吃你還惱怒?我說我不是衝著你們來的,我是恨不得打天呀!可我的拳頭夠不上天嘛!如果夠得上,我真想把天打個窟窿!我是一市之長,我心疼我的百姓過著這種生活,也恨自己沒長三頭六臂。面對這麼個城市,這麼個大攤子,怎麼辦?靠大家一起動手奮發圖強唄!而這時我們重慶又幸運地得到了江澤民為首的黨中央的親切關懷,三峽移民使重慶市獲得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
由於四川地廣人多,歷史上由四川、西康兩省和重慶市合併而成,大體相當日本的人口,要全面深入、及時了解情況,掌握進度,實屬不易。加之四川是一個多民族的地區,經濟、社會以及地理差異極大,很不平衡,就在西昌衛星發射基地,還存在母系社會,儘管我們隨時想努力把中央各項指示,更好地加以貫徹,但時有顧此失彼,力不從心,忙不過來。我們思考再三,建議中央將四川省一分為二:四川省和重慶市,改重慶市為直轄市,將三峽庫區的涪陵、黔江、萬縣、達縣四個地市划入重慶。新四川約八千萬人口,新重慶約三千萬人口。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避免一個省過於龐大,過於複雜,新的四川可以著重支持四川西部少數民族地區的發展;新的重慶可以擔負四川東部三峽庫區的移民。就整體而言,對於加強四川的全面發展,是有好處的。同時還可以在新成立的重慶市,探索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政府機構的改革和城鄉結合的新路子,作為中央的試驗區。以上設想,妥否,請指示。九_九_藏_書
重慶人在朝天門樂得直叫「啥子美喲,這才是美喲」!
1982年,黨的十二大召開,制定了到本世紀末實現國民經濟「翻兩番」的目標,興建三峽工程也在考慮之中。從國力和移民數量等因素考慮,「長辦」奉命按「150方案」即蓄水150米向中央編寫三峽工程報告。
萬里樂了,說:「伯寧同志行。」
「大約200萬。」
可是人們尤其是重慶忘不了李伯寧的歷史功勞:不說他在重慶直轄市建立之前為移民試點所作的貢獻,單單在他離開工作崗位後為三峽上馬所付出的心血,我們也不得不折服。李伯寧的秘書至今仍記著「老頭子」為了三峽工程「上書」中央的次數:僅1990年和1991年,李伯寧「上書」數量分別為570封和700封,且其中不乏洋洋洒洒的「萬言書」。
李伯寧的「三峽在呼喚」這一吼,著實讓中國的高層領導者感到上不上三峽工程已遠非是個工程問題、技術問題,也非資金問題,它關係到幾千萬人民生存與發展的根本問題。
1985年,就在李伯寧視察三峽不幾日,新灘來了一次「隆重」的「歡迎」:
每每此時,李伯寧是最著急的一個人。他絕不是擔心自己這個「三峽省」省長的位子泡湯,而是著急能給國家經濟騰飛、能使三峽區域人民脫貧的偉大工程要泡湯。
重慶人應該向這兩位領導人致敬,尤其應該記住積勞成疾而不幸早逝的肖秧同志,他為重慶直轄市的設立,表現出了一個政治家的博大胸懷。
「真要確定到170~180米蓄水的話,你們重慶地區的移民可就大了!你們的犧牲也就跟著大不少啊!你們有決心扛得起這份犧牲嗎?那麼多移民你們的工作做得好嗎?」圍繞三峽上與不上激烈爭論時,有中央領導同志這樣問重慶市領導。
重慶人好不心涼。
新灘的險情自古被歷朝歷代所重視。新中國成立后,新灘的險情幾次呈上毛主席周總理的案頭。
著名的「李伯寧工程」便是在這種情況和問題下誕生的。
自從中央和鄧小平著意想給三峽工程上馬增加一些熱度以來,圍繞三峽上與不上的爭議也隨之熱浪滾滾。
您們好!
李伯寧說到這裏已經激動得有些不能自控了,「同志們哪,你們知道我在三峽庫區看到我們的人民是在怎樣一種情形下生活嗎?」這時,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出厚厚的一份材料,前幾頁李伯寧刷刷刷地翻過了,然後在其中的一頁上停下,「以彭水縣為例,1984年該縣農村人均收入在80元以下的有43500多戶、21萬人,分別佔全縣總戶數和總人口的39.7%和43%。因家庭貧困找不到對象的30歲至40歲的未婚男子達4300多人。該縣有個小廠鄉,全鄉總收入人均50元至100元,有70%的農民欠國家貸款,30%的農戶人跟牲口同居一室或者住在岩洞里,50%的人冬天無棉衣,30%的戶無棉被。有的冬天來了只能鑽在玉米皮中過夜……同志們哪!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哪!同志們!」
「這怎麼行?鬧了幾十年的三峽工程,結果跟我們重慶啥子關係都沒有呀!不行!我們不同意!再說這『150方案』無論從蓄水防洪還是從航運角度考慮,都不是理想的方案。我們重慶是西南最大的城市,眼看著三峽水庫到家門前卻又夠不著,這算哪門子的事嘛!」重慶人開始吵吵嚷嚷起來。
「三峽工程是個階段性的工作,再偉大也畢竟是短暫的。可三峽水庫的管理與發展是個百年大計千年大計,六百余公里長的庫區,周圍居住著幾千萬人,沒有一個強有力的行政管理級別,怎麼可能將三峽工程的優勢發揮出來呢?更何況,三峽工程建設時期的關鍵性任務,就是移民。三峽因此必須有一個行政級別統籌起來領導和管理。」中央對這一具有戰略遠見的意見給予充分肯定。「三峽省」的動議便是基於上述考慮的。
直轄市——這不是所有的華夏人可以享受的待遇。
李伯寧是水利專家,他明白中央決定修改「150方案」就意味著整個三峽庫區的格局發生重大變化。所謂的「150方案」,指的就是未來的三峽庫區蓄水水位將基本確定在150米。關於三峽庫區蓄水到底應該在多少米高較為合適,早有爭議。1958年「成都會議」后,具體實施長江開發管理的「長辦」對三峽大壩到底要修多高,工程規模到底要多大,防洪、發電、航運和供水等綜合效益有多大,移民數量有多少,總投資應該是多少等等關鍵性問題作出綜合考慮,向中央提出了蓄水185米、190米、195米和200米等四種方案,並表明他們傾向於200米方案。
哈哈,哈哈哈……
我後來得知,長江村人在這幾年又根據三峽工程確定的淹沒水位線,在新的岩體上以當年同樣的精神和同樣的方法,開墾出了400多畝新地,填補了將來水庫淹沒的農民耕地所需。
一句話,重慶的命運連著移民。重慶的今天和未來與新一次的偉大移民連在一起,那便是百萬三峽移民。
山體在滑動,房屋在墜毀,整個新灘鎮已經到了可以用肉眼看出的速度向幾百米之下的滔滔長江滑去……
「再說說三峽地區由於地質和生態環境原因造成的地方病給百姓們帶來的苦難情況,」李伯寧將材料又刷刷刷地快速往後翻了幾頁,繼續說道,「在三峽庫區已發現的地方病有慢性氟中毒、血絲蟲病、鉤蟲病、血吸蟲病、甲狀腺腫大、克山病等9種,其中以慢性氟中毒、甲狀腺腫大、血絲蟲和克山病最為嚴重。仍以彭水縣為例,該縣因地方病造成的癱瘓者達1000多人,他們生活不能自理,多半是『床上挖個孔,床下放只桶,吃飯要人喂,解便不用手』,屎尿都在床上。農民劉煥雲一家8口,7人得了氟中毒。女兒劉明碧今年15歲,身高只有85厘米,腳呈畸形,背彎頸硬,頭不能左右擺動。孩子只要一見生人,就哭喊著救救她……那情景誰見了誰都會流淚。同志們哪!這就是我們三峽地區人民的生活狀況!整個庫區僅地方病患者就達100萬人之多!他們為什麼這麼窮?為什麼有病得不到治療?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的經濟上不去,幾十年沒啥變化。可這兒的人民和各級政府也都努力了,但就是因為三峽工程從20世紀50年代一直到現在總說上上上,就是不上!國家無法在這兒投入,解放30多年,三峽庫區的投資人均不到80元!這能幹什麼?能富得起來嗎?同志們!」
幾乎可以這樣說,重慶的每一頁輝煌歷史,都與移民聯繫在一起。遠可說到曾為中華民族創下「驚天地、泣鬼神」古文明史的巴人,那時重慶作為巴國之都,是何等的氣派!隨後的秦人入川,使重慶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大移民史。周赧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80年)秦人滅巴周,本來是一段悲壯的歷史。但另一方面由於「秦氏萬家」入巴蜀,促進了當時原始社會生產方式的革命。中原文化的滲入,極大推動了落後https://read.99csw.com的巴蜀部落的變革。之後的「湖廣填四川」,又使重慶成為中華民族第二次大移民的「中轉站」。可以說,沒有這一次重慶所作出的特殊貢獻,「天府之國」不會來得這麼快。「湖廣填四川」不僅僅是一次大移民,其時延續幾個世紀。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重慶府人口已有11萬戶,佔四川省的五分之一。重慶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充當著「天府之國」的乳母。20世紀30年代,東方人類歷史上出現了日本軍國主義,他們把善良而貧窮苦難的中國人推到了水深火熱之中。重慶再一次挺身而出,成為國難時的中國首都。這一次的「大移民」則使重慶奠定了作為西南最大都市的地位。
它的全部意義是:既要「移」,更要「安」,讓移民們能遷得出,安得住,逐步能致富。這是多麼富有時代特色的實踐活動啊!
1995年12月9日
「就地后靠,靠到哪兒去?自然是要靠到有地種有果樹植的地方!沒地種、沒果樹植的地方,不是讓移民們挨餓嘛!那樣就談不上『就地安置』!」1986年,李伯寧來到湖北秭歸的李家坡。在這裏他代表國家給該村投下了14萬元作為移民「后靠」開發試點。當地農民從幾公里遠的地方背來石子砌成坎子,又從更遠的地方運來泥土填窩子,更是用汗珠子在荒地上改造出了水平梯田159畝。後來農民們又在這些梯田裡種上了柑橘樹。農民們高興極了:他們依靠國家的支持,每畝投入僅1636元,在第二年第三年就全部收回本錢,之後每年柑橘畝產收入都在幾千元甚至超萬元。
人大的表決是下午3點55分,而4時許的重慶市內已經鞭炮齊鳴,市晚霞秧歌隊的20名老年秧歌隊隊員作為第一批歡呼的隊伍走上了大街……重慶人民沸騰了!
一個因一項偉大工程建立起的新省份,自然需要一位有力的領導者。這個領導者的首要條件應該是什麼呢?懂水利?!會做移民工作?!有魄力?!好像都必須具備。這樣的人上哪兒去找呢!
山城之美艷,江城之光彩,令人激動,那是其他城市不可能有的。江上的汽笛,岸頭的疊彩,朝天門的歌聲,以及時而在足下時而在樓頂穿梭的車水馬龍,加之素來愛美愛俊的市民,新重慶的每一個角度、每一個瞬間,她帶給你的是激動和陶醉、亢奮與思考。那種在目不暇接之後就想伸開雙臂將其擁抱、為其歡呼的衝動,不是哪個城市都會有的。除了第一次從紐約到華盛頓的夜路上,第一次在浦東「明珠」塔上看新上海外灘的夜景時,我曾經有過同樣的心境外,重慶是又一次這樣的感受。雖然目前她還在建設之中,有些地方尚不完美,但她足以征服一切挑剔的見多識廣的過往者。
問題是「150方案」確實不是個理想的方案。既然在長江的三峽建大壩,結果建個不到位的大壩,該防洪水的不能保證「百年一遇」,該多發電的卻不能多發電。「150方案」考慮到國家的承受能力,可我們國家在飛速發展呀!最不能接受的是三峽工程「150方案」的回水末端恰恰放在重慶以下的洛磧與忠縣之間長約180公里的河段,這個位置十分不利,實際上把作為西南水陸交通樞紐的重慶港置於庫區之外,使重慶以下較長一段天然航道得不到改善,萬噸級船隊難以直達重慶。由於整個川江航運通過重慶港的貨運量佔80%以上,重慶以下不到20%,這不僅會嚴重影響西南地區的經濟建設,而且將影響到華中、華東地區的燃料和原料供應。重慶人因此建議三峽正常蓄水應在180米,其投資、淹沒、移民比「150方案」均有一定增加,但綜合效益大,又能基本解決川江航運問題,充分發揮三峽工程綜合效益,國力又能基本勝任。
李伯寧點點頭,回應說:「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你們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啊!」
同年3月14日下午,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閉幕式上,《關於設立重慶直轄市的決定》提交代表們表決。其結果是:出席代表2720人,贊成2403票,反對148票,棄權133票,未按表決器36人。
在正式接到中央任命通知后的第一個星期里,李伯寧就打點行李,與秘書一起悄悄來到三峽庫區。湖北和四川的省領導們聽說他來了,開玩笑地說:「歡迎未來的明星省長到來!」
中央領導欣慰地點點頭。
在此次大災之中,新灘鎮所在地橫遇災禍,長江村304戶村民中290戶的房屋被推入江中,他們因此一夜間全都成了難民。然而長江村的村民們又是幸運的,因為大災剛過,「三峽省」的李伯寧又給他們送來了「開發性移民」的及時雨。
這個日子是山城重慶的歷史轉折。
「我們願意為170~180米的蓄水方案付出代價,而且一定把移民工作做好!」重慶市領導堅定地回答。
是啊,我想所有中國人都與這位尊敬的「老三峽」同懷這樣一個夢:百萬三峽移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指引下,一定能勝利完成。
「老李,你能行。」錢正英奉命正式找李伯寧談話。
李伯寧得知此事後,命令部隊:「傳我的命令:所有拒絕撤離的人,不管是誰,統統都給我拖出來!」
李伯寧因此走馬上任三峽省籌備組組長和黨組書記一職,在三峽工程尚未正式上馬前,全盤負責三峽移民工作。這一年是1985年,距全國人大通過《關於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還有7年。
長江村人民是勇敢的人民、英雄的人民,他們的精神不朽。我到三峽採訪,途經他們那兒,站在大江的輪船上,就能看到那塊巨大的標語,尤其是「安置移民」4個字特別醒目。
重慶——移民,移民——重慶。重慶要發展,重慶的發展從來就離不開移民,而移民的崛起和發展同時又推動著重慶的發展,這是重慶發展史的一個顯著特徵。在爭論了近一個世紀后的20世紀末,偉大的三峽工程終於在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成為現實時,我們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再次把重慶建設的歷史機遇告訴了當代人。
重慶人自然不幹了!
三峽工程系著中國的四個現代化。換句話說,中國的四個現代化需要三峽工程。重慶人的潛台詞是:中國現代化既然需要三峽工程,那麼三峽工程想上、想上好、想垂名千秋萬代,重慶的直轄市問題就必須解決!
謝世傑 肖秧
真正的百萬三峽移民時代是從郭樹言手中開始的。這個「世界級難題」讓郭樹言和他的同事們幾乎耗盡了精力和心血。與郭樹言一樣為移民工作傾盡精力的還有一位重要人物,他叫漆林,是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移民開發局的局長,是百萬三峽移民的「最高移民官」。漆林在過去的6年時間內,就像當年指揮千軍萬馬的一員驍將,長年輾轉在庫區,領導著整個三峽工程的移民工作實施計劃,功績有目共睹。
李家坡從此在三峽庫區名聲大震。這個三峽移民試點村的成功經驗,如星星之火,點燃了三峽開發性移民的燎九九藏書原烽火。李鵬、朱鎔基等國家領導人多次到過李家坡,「李伯寧工程」也就這樣傳開了。
我生在燕趙大地/在慷慨悲歌中成長/父親傳給我做人真誠、善良/戰火鍛煉了我金石性格/「文革」破除了我迷信上蒼/從此我只相信實踐/紅就是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黃就是黃/任它眾說紛紜/任它地動山搖/我屹立不動/自有主張/我嫉惡如仇/為伸張正義/為除奸安邦/我刀山敢上/火海敢闖/什麼高官權勢/我視如草芥/我不爭寵獻媚/也不卑不亢……這就是我的性格/我就是我!
喜盼三鬥彩虹出,願作小草綠太陽。
「三峽省」的籌建,是中央依據對未來三峽整體建設的考慮而作出的一個特別決定。這也足見中央對三峽工程的重視。新中國從西藏和平解放以後,除建立海南省外,中央不曾對省或直轄市的行政區劃有過重大調整。誕生一個新的省或直轄市非同小可,因而從不輕易行動。偉大的三峽工程催發了一個重大的動議,而這動議首先來自移民工作對中央決策層的影響。
17歲就是八路軍游擊隊大隊長的他,後來跟著毛澤東等共和國元勛們一起從西柏坡走進北京城,黨的一聲號令,使這位夢想當作家的職業革命家,來到了水利部,並且一干就幹了半個世紀,成了完完全全的水利行家、一輩子跟移民打交道的政府官員。
「我就說說我那個『省』的情況吧:三峽區域地處大巴山和武陵山脈腹地,江漢平原的邊緣地帶,85%的面積是山區和丘陵,是標準的老少邊窮地區。30個縣(市)中24個是國家級貧困縣(市),每年拿國家財政補貼3個多億。我這裡有筆賬:三峽區域1984年人均工業產值僅510元,居全國第25位,農業人均產值228元,居全國第28位。尤其嚴重的是全三峽區內有30%到40%的農民還處在不能溫飽的地步。相當多的農村人均年收入在100元以下。農民趙壽合一家,只有一口爛鐵鍋和一隻爛木箱,作價不過5塊錢,這是一個農民家庭的全部財產啊,同志們!」
這也難怪,從解放后的二三十年裡,為了未來的三峽建設,重慶市一退再退,建設不能重點投入,蓋房子也得往「200米」未來水庫線以上蓋,啥子都別想順順噹噹做。堂堂西南「第一城」,原想等候三峽開工那一天重振威風,結果搞了半天啥子份都沒有。
當市民們縱情歡呼的時候,新重慶市領導們則在接受一個艱巨而光榮的任務:「實際上建立重慶直轄市,是以三峽庫區移民為基礎的,如果沒有這個任務,就沒有直轄市的產生,希望你們把移民工作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時任四川省省委書記謝世傑和省長肖秧同志,為重慶成為「直轄市」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如果沒有這二位當家人的寬闊胸懷,重慶也許到現在還尚未「成家立業」。
部隊和民警迅速出動,終於連拖帶拉地把不願走的人全部強行地帶上了車,楊啟中老漢和眾人在哭喊聲中離開了新灘。
一切均為水到渠成之事,只欠國家最高權力機構「通過」的東風了!
千萬別小看了「開發性移民」這五個字,它包含的積極意義絕不是我們非從事移民工作的人所能理解得了的。
有幸古稀不近視,拼將餘暉獻中華。
「太多了。這麼大的數字會影響整個工程和國家的穩定的。」中央很快否定了「200米方案」,這中間當然也有工程投資量的問題,但更多考慮的是移民問題。
重慶就是這樣註定與中華民族歷史上每一次值得記載的「大移民」聯繫在一起。
這是一封我們黨和政府高級領導之間的私人信件,但同時又是一個地方黨組織和一級政府向黨中央、國務院的一份請示報告。它是重慶成為直轄市的第一份正式的歷史文字材料,極其珍貴。由於謝世傑、肖秧兩人的推動,加快了重慶成為直轄市的步伐。
有關部門早期對三峽移民確定的方針是「就地后靠,就近安置」。如前所言,三峽庫區多為峽江丘陵地帶,移民們原先住的地方都是一些沿江的好地方,土地比較肥沃,宜於種植,也容易解決基本的生計問題。而三峽大壩蓄水后,原來百姓們住的地方都淹了,后靠的概念就是水庫淹沒線下面的百姓往後面地勢高的山上靠。恰恰往後靠的山嶺山地都是未開發的,能不能開發都難說。所以「就地后靠,就地安置」首先帶來的問題是那些地方適宜不適宜移民們生存。
然而,就在重慶成為直轄市5周年的2002年6月中旬,我第二次踏上新重慶的土地,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這裏已經不再是我第一次來時的重慶舊貌,到處看到的是森林般的新樓群,是比廣州上海更寬敞便捷的城市高速公路與立交橋,是直上直下輕盈平穩的碼頭升降車……特別是重慶的夜晚,我以為絕不亞於廣州深圳甚至北京上海的美麗和華艷。
「好什麼呀?到時不小心摔下來還望你們兩省能給我老李一個埋身之地呢!」李伯寧也開玩笑回敬。
中央對重慶的意見十分重視,一方面派李伯寧擔當重任,籌備「三峽省」,另一方面組織了14個部門的108位專家,重新論證正常蓄水150、160、170、180米四種方案,並綜合考慮各種因素,最終認為170~180米較為合適。
李伯寧赤子般的聲聲疾呼,像串串響雷,久久回蕩在金色大廳里……
李伯寧就在他當「懸空省長」期間,走遍了三峽的每一個角落,特別是那些貧困山區。
大災過後,李伯寧來到新灘,老百姓像歡呼「救星」似的向他擁來:「李部長啊,要不是你下死命令,要不是你派人把我們拖走,我們怕是早就給葬在大江江底了……」
1984年4月,中央正式批准「150方案」,大壩的高程也被確定為165米。
6月8日,新灘人突然感覺腳下的大地出現「扭動」。不好,災神又來了!新灘人萬分緊張。當地政府立即動員百姓撤離,省政府的命令通過無線電傳遍了全鎮每個角落,可是百姓們不肯走。「我活了68歲沒離開過這個家,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我不走!」楊啟中老漢抱著門檻死活不走。
此刻的重慶,真是喜上加喜。剛剛迎接百年開埠的山城人民,都在議論「直轄市」的名分。
重慶人聽說后好不興奮。可他們高興得太早了一點。就在中央有意確定正常蓄水170~180米之間的方案時,國內反對三峽上馬的呼聲又佔了上風。
這又是一位「老三峽」。郭樹言一干就干到今天,他因此成了「三峽移民時代」的風雲人物。
等全鎮1371人全部撤出,5分鐘后,即6月10日凌晨4時15分,六七萬方岩土由山頂直瀉而下,掀開了震驚世界的長江又一次斷流的序幕。
「這幾天聽大家都在講大好形勢,我要講一講『不好形勢』。大家講大好形勢時,講得頭頭是道,講得滿滿當當,可一講全國有多少地方吃不飽穿不暖時就不敢講實話了!說是怕影響改革開放形象!可我不這樣認為,我們雖然一些地方形勢發生了大的變化,但也應當有足夠的勇氣認識我們國家還有相當多地方的老百姓的日子難過啊!」
魂牽夢繞系三峽,風風火火貶與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