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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不是天才就該沒有生路?

第五章 我不是天才就該沒有生路?

「其實我知道這也不是什麼特別丟人的事,反正高中同學中離家出走的也不是我一個人,女同學中也有很多人。你問為什麼一定要出走?自己家裡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是嘛,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到了高三,不知外國人是不是這樣,反正我看中國人都是一個德性——全瘋啦!學生瘋啦,家長瘋啦,老師瘋啦,總之全變得瘋啦!
母親用特殊的眼光重重地看了我一眼,再沒說什麼便出了門。萬歲——我按捺住激動萬分的心,估計母親已經下到樓下時,便在屋裡大聲歡呼了起來。趕緊,先打開電視布罩,然後接上電源……呀,樓梯上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壞了壞了,母親返回來了。我趕緊神速將電線拔掉,又將電視機罩重新恢複原狀,然後再飛步回到自己的小屋拿起書本——是母親進門了,是她在電視機那兒停下了腳步,然後在電視機上扒拉了一下,檢査看看有沒有我動過的跡象——其實我根本沒有回過身,眼睛盯在書本上,可我的心告訴了我感覺到的母親在外屋所做的哪怕是最細微的每一個動作,因為我的心怦怦跳得不能再快了!
見我搖頭,這女孩只好對天長嘆。
無須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話教育你和他,但有一點你和他必須明白:當你粗暴地舉起木棍和拳頭時,或許你正在毀滅一個可以在其他領域發揮潛能的天才。
「嗚嗚……」她又哭泣起來。
這實在是高考指揮棒下的人間悲劇。據有人調査證明,每年在高考前的半年左右時間里,全國約有近萬人的應屆高中生最後是被父母逼得離家出走,或與父母發生嚴重衝突致使造成傷害罪的不下百例(或者家長將兒女致傷致亡,或兒女忍受不了父母的高壓而傷害父母。)如果加上中學和小學升學過程中造成的家庭成員間的相互傷害案件,那至少相當於每年都有近五萬人永遠地喪失了學習的機會,淪為無用之人……
不能不說這位高談闊論的學者說的沒有道理,但誰又能為我們的孩子想一想呢?
據貴陽的市民講,李淵死後八天,報上刊出了這封遺書,幾乎所有的貴陽人都為如此懂事的小李淵惋惜和痛心。李淵是位中學生,他的遺書中非常清楚地表明他的死因並不複雜,但卻令人深思。那個老師簡單而又殘酷的一句「差生」和一個「不交作業就不讓上課」,使早已對死讀書和以分數論優劣而絕望的小李淵產生了想死的念頭。而李淵對死所表現的那種冷靜和死之前周到地為父母考慮的那種成熟,更使我們為失去這樣的好孩子而痛惜萬分!
「是不太公平,可你選擇出走是否也欠妥?」
「沒有明年了!叔叔,我媽她非要我考上清華不可。我哪有那能耐?回去就等於死路。我寧可死在外面,也不願讓父母逼死……」
女孩抬起汪汪淚眼,那乞求的目光讓人不無憐憫:「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幫我找個大學上?聽人說北京的大學多,民辦大學也行。我想上大學……」
為了解除她的疑慮,我掏出一張名片,並告訴她:我曾專門寫過有關貧困大學生的作品,如果你真有什麼困難,我一定儘力幫助你。
就在這一夜,我離家出走了,什麼都沒帶,便離開了家、離開了母親,一個人在我們小城的一條河邊走了5個多小時,在這陰兩綿綿的5個多小時里,我呼天不應,喚地無聲,於是便無數次想向湍急的河水中跳去…那是個我一生無法忘卻的黑夜。當現在我清醒后再回想起那一夜的事時,我慶幸自己那一夜沒有做兩件亊:一件是我沒有留在家裡,假如真的留在家裡,我會難以控制地產生殺毋之心,二是那5小時的漫漫長夜,使我有機會漸漸梳理我並不成熟的心路。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以後的情況。我可以告訴你們:去年我考大學的機會失去了,但我和母親都不感到後悔,因為我們母女和解了。後來母親在我出走幾個月回家后,重新找了一個中學,我和母親對今年我考大學都充滿了信心。回想起過去的那段難忘的經歷,我只想對所有的家長們說一句話,那就是請在嚴格要求您的孩子努力學習時,不要忘了給予他們起碼的一點自由,這樣不僅不會影響他們的高考成績,相反有可能獲得預想不到的效果。
大人們,你們現在明白我們為什麼那麼喜歡小燕子了吧!我從來不承認自己是追星族的一員,但我對小燕子的喜愛超過了所有同學,因為我感覺自己受到學校特別是家庭的壓制太多太重了,所以我更加喜歡小燕子。從同學們的言談中我雖然沒看一次電視《還珠格格》,可感覺比看過還強烈幾倍,彷彿小燕子就是我性格的化身,我追求的影子。我因此而向母親友善地提出允許我看一次《還珠格格》,而且我還認認真真地寫下一份保證書——保證以高考優良成績來換得我的這樣一次權利。
在昨天下午的庭審中,旁聽席上座無虛席,被告人朱宇被帶上庭后,人們發現他還是一個臉上顯露著稚氣的男孩,然而當他用平靜的口吻敘述所做的一切時,人們被深深震驚了。
「你能說說自己是從哪兒來的?還在上學吧?上高中?」
當我用鑰匙打開防盜門時,發現門是開著時,心幕然緊張起來:壞了,媽已經回家了!
從那一次事件后,我跟母親的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凡是她讓我做的事我都跟她頂著干。而她也怪了,似乎我不願意做的事或者反感的事她偏要我按她的意思去辦——我們親母女倆成為死對頭。
這位中學生殘忍地殺害親生母親的事件經《人民日報》披露后,立即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新華社和《光明日報》連續發表社論。而隨後我們在新聞媒體上陸續看到一批像徐力那樣因無法忍受家長施壓而殺害親人的惡性|事件,正如新華社評論員所說:近年來,因中小學生課業負擔過重,導致學生出走、輕生;家長施壓,教師體罰和毆打學生,甚至造成學生致殘、致死等惡性|事件時有發生,到了刻不容緩,需要制止、剎禁的地步。
我只和母親在一起,小學的時候母親就和我爸離婚了,原因之一就是父親認為母親缺乏知識和修養,為此母親發誓要把我培養成有知識有修養的人。她對我的關心超過了她自己,特別是在我進入高中后,她除了上班外,所有的時間都是在為我服務,圍繞我的高考轉。這是我深切感受到的,也真是看在母親含辛茹苦的份上,我默認了許多事。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覺得不能在所有的事上都由她主宰我的一切了。因為我也是人,一個活脫脫的人,一個活脫脫的年輕人。
如果讓我現在選擇高中的話,我不會滿懷激|情地想上市重點的。近三年的經歷,我所體會到的重點就是比別人更殘酷地在摧殘我們這些花季少年而已,十分可悲的是,不知上面的教育局、市領導和社會上對我們這樣的重點中學還那麼吹著捧著是為了什麼?高一高二兩年,我們的所謂重點就是用兩年的時間趕出高中三年的課程來。進入高三后,整整一年時間便是沒完沒了的做題。啥叫沒完沒了?我們生活中有人對重複三遍以上的事就叫沒完沒了,可你們哪知道天下誰有沒完沒了的事?就是我們高三生面臨的考試那才叫沒完沒了呀!我真想對電影導演馮小剛說一聲,他應該拍我們中學生的考試,那才真正叫沒完沒了呢!
我撒謊敲開鄰居門時,心頭好不激動,但表面上裝出十分鎮靜的樣子。好客的鄰居哪想得到這是我一手策劃的陰謀,當我顯得對他們正在看的《還珠格格》表示也願意看一眼時,他們全家人便熱情地邀我坐下一起看。接下去的時間簡直可以用大大過癮四個字來形容了。在這個家庭里,小燕子不僅吸引了與我差不多大的—個女孩子,也吸引了她的父母和姥姥,我真羡慕他們全家。而且讓我想象不到的是他們在看完當天重播的兩集還珠格格后,又聽我說從沒有看過以前的還珠格格節目時,慷慨地拿出了錄製好的兩盤錄像帶又放了給我看……
「當時我真的很感動,心想就是為了媽也要把學習搞好。後來我的學習成績真不錯,媽特別髙興,常常帶我到她單位去炫耀。可時間一長,加上我年齡大了,漸漸懂得些事,所以在上初三之後就不願讓她帶我到她單位去,加上我的成績從高中后明顯不如以前,常常出現不及格的情況。媽就開始對我越來越不滿,不是罵就是用話損我,有時罵得特別難聽,我實在受不了。
我又是跺腳又是傷心地哭了起來,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下樓……當我捧起散了架的隨身聽時,我的心也跟著碎了……我跪在隨身聽犧牲的地方哭得格外傷心,驚動了全樓的人,最後是母親硬把我拖回了家裡。
時間到了1999年的初夏,這個季節應該說也是我們高三生https://read.99csw.com最緊張的時間。不知瓊瑤阿姨怎麼安排的,她是不是對我們大陸的學生一點不了解,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電視里推出了《還珠格格》!哇,這電視一放,趙薇演的小燕子把我們所有中學女同學們給吊瘋啦!當時學校里除了高考複習外,最讓我們興奮的是小燕子的話題。小燕子真的讓我們好愛好愛呀!大人們其實太不了解我們這一代的心了。也根本不是我們這一代人太淺薄的緣故,實在是小燕子那無憂無慮、敢作敢為的精神太讓我們這些深深陷在學習和做題的苦海里的中學生羡慕了!可以說,小燕子精神,正是我們渴望而又得不到的、疾呼而又呼之不來的形象!小燕子的出現,讓我們感到了一種解脫,一種希望,一種追求!
母親不是在門外敲了,而是走到我跟前,扯著嗓門在大聲呵斥。
每天全市百姓還在呼呼大睡時,大街上有兩種人在奔忙,一是打掃大街的清潔工,二就是我們這些背書包的高三生。你6點進校門別以為就是早的了,比你早的已經在教室里上了近一個小時的自習了——老師天天表揚這些同學,就是為了提醒那些6點后才到的學生。6點到8點間的兩個小時,常常顯得很精彩:老師進門瞅一眼就溜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憩酣睡去了,而我們教室里總能聽到那些驚天動地的呼嚕聲哈哈哈,開始我們都會取笑打呼嚕者,後來幾乎所有的人都變成打呼族后,便不再有人取笑了,倒是大家一旦聽到某某人呼嚕震天時,便悄悄向周圍的人噓一聲:輕一點,別吵醒他(她)。瞧,你看我們多團結一致!這是逼出來的,因為老師不會關心、家長也不會關心我們這些最辛苦的考試人。
開始一個月兩個月里還真有些臨戰的感覺,但漸漸我們發現,之後的幾個月中,老師除了把已經做過的難題卷子或者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怪題卷子讓我們重複再做外,並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兒讓我們覺得有十分必要去努力的,無非就是熟之又熟。而剩下的就是人為造成的那些高考緊張空氣。什麼這個月搞倒計時、下個月搞最後衝刺,再下個月就搞決一死戰——黑板報、操場上、飯堂內、廣播期叭里,還有宿舍走道,到處貼滿、寫滿有關時刻準備高考的口號標語什麼的,使你如臨戰場,或者像進入火葬場的殯儀館,即使不是你親人死了,可一聽那哀樂就感到悲切一樣。
女孩其實有很強的語言表達能力,可她卻說:「我父母親總覺得我越大越不聽他們的話,越不按他們的意志做。初中的時候,我在班上成績總是前三名,在郵局工作的爸媽總拿我當做炫耀的資本,有事沒事就帶我到他們單位,甚至在櫃檯前也要向那些根本不相識的頋客炫耀幾句。
別扔——我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趕緊起身想奪回母親手中的隨身聽,可為時已晚。只聽樓下的水泥地上沉沉的一聲啪啦,那聲音使我不由得大喊大叫起來:你想怎樣?你不把我也扔下去呀!嗚嗚………
這活生生的嚴酷現實的製造者不是別人,恰恰就是那些期望兒女成龍成鳳的父母親。
中國人崇尚教育、崇尚知識,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當知識經濟和現代化建設的隆隆戰車載著我們朝著光輝的未來前進時,學歷、文憑、名校一再地被提升為人們追求的價值取向。無可否認,這種向上的追求是進步和合理的。但人們應該懂得,十個指頭也有長短,天才並不是人類的共同智商。因此,所有的天才和那些自己本身就不是天才的人,就該明確地放棄這種不合乎人類基本人情的盲目追求。
去年發生在浙江金華的徐力殺母事件,是一件最具嚴重性和典型性的事件,引起了江澤民總書記的關注,並在2000年2月1日發表了關於教育問題的談話。
我們從遺書中不難看出,雖然李淵只是個中學生,但他有思考和處事的成熟的一面。同樣,在他的眼裡,人生盡興地玩樂是最大的難得、最大的幸運、最大的幸福——他因此用一句聽起來十分幼稚卻無比真誠的「你們盡情地玩樂」來祝福自己的父母。讀到這裏,我們都能感到中國的孩子們因為上學而受到的心靈創傷是何等的嚴重!
8點以後開始上課了。於是數理化、文史政的任課老師便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地開始向你轟炸。這個說數學是所有高考中最重要的科目,數學學好,理化就能自然而然的帶起來;那個說語文是高考成敗的關鍵,有的考生之所以沒有考上重點大學,原因就是他們的作文分落了下來,所以語文課抓得好不好,不僅是文科生的重頭戲,更是理科生的關鍵所在;這個說數理化靠的就是多做題做難題,那個說文科的關鍵是背題記題;這個說世界上沒有一種考試不是靠做題來判別優劣等生的,那個說大學錄取的重點與非重點就在於考分的高與低——所有的話語組成一個意思:考試做題是你們惟一選擇,也是惟一的出路。
而這些真實的故事背後又有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血與淚。
我知道是你存心把插頭搞壞的。我覺得不能不說,尤其是想到鄰居家的那種溫馨快樂情景,而我與母親之間的不平等,心中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我無話回答,但眼眶裡卻噙滿了淚水。
「怎麼說?」這又是我聞所未聞的一個特殊孩子。
我知道母親的精明之處,所以第二次想打開電視時就有意等待了一段時間。我知道時間證明這回母親真的去單位上班了。
朱宇找到同學崔楠,把殺母親的想法告訴了他,讓他幫助一起干。由於兩人是好朋友,崔楠同意了。於是兩人開始了周密的準備工作,朱宇翻閱了一些案例資料和有關人體生理解剖方面的書籍,接著買了一瓶鎮定劑和一盒感冒沖劑。3月28日中午,朱宇的母親匆匆從外面趕回家中,不顧自己感冒,準備幫助兒子溫習政治,準備考試。朱字佯裝關心母親,就去沖了一杯感冒沖劑,他把碾碎的鎮定葯放在沖劑里,母親喝了葯,不一會感到很困,就進屋睡了。朱宇在屋外耐心等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母親睡得完全沒有知覺了,他和崔楠用早已準備好的尼龍繩猛勒母親的脖子,又割開了她腕上的動脈,殺死了親生母親。
實例之一:《貴陽都市報》刊發的一位中學生
「叔叔我沒有給你講完,你聽著:那天我回家就要求我媽向我道歉,並保證以後不要再到學校去鬧。你知道她說什麼?她說你只要考不上跟我單位那同事孩子一樣的清華大學,我就不會停止到學校監督你的學習!你也別想在家裡看到我們一天的好臉!我一聽這話,知道自己再呆在家裡非死定不可。我媽她真能做得出來,她把自己的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我是她惟一能爭取在別人面前拉回些面子的法碼,可我知道自己學習這個樣,怎麼也達不到她心中的那個目標,你想我還會有啥出路?除了出走,我留在家裡不是被逼死也會給他們逼瘋的……叔叔,你能指條路給我嗎?」
從此,我所有的表現都逃不脫母親那嚴厲而不可抗拒的目光。而我的所有日程也是由她統一布置:吃完晚飯,喝一杯奶,吃一塊水果,然後開始做作業。22點休息10分鐘,然後再進入複習做作業,到12點熄燈睡覺。星期一二三四五是這樣。周六周末的安排便多了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的做作業時間,除了多吃兩頓飯外,沒有任何其他內容。
真是一個難題。這女孩的話我明白,她是想以自己的努力來證明她是有能力成為一個大學生的,而她強烈上大學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在挽回自己命運的同時替她的父母挽回臉面。
我倒要看看你個啥天天燦爛、天天思念法!突然,我的耳機戛然而止。原來母親像個凶神惡煞似地站在了我的身後。壞了!我剛要收起隨身聽,卻早已被手腳麻利的母親用力一奪,轉眼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便把窗子打開了……
李淵
像王闖母親這樣的僅想教訓教訓的家長心態,而最後逼使孩子不是出走就是傷殘甚至死亡的惡性|事件,應該說是導致無數中小學生特別是正在向大學門邁進的廣大中學生對生命、對人生失去信心的結果。從本質上講,這些孩子的家長的內心並不殘忍,可他們採用的手段和後果則是無法想象的殘忍。而他們的孩子正是在這種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摧殘中漸漸產生心理扭曲,最後常常導致不可收拾的惡性|事件。
中國恢復高考已經二十多年,它的功績舉世矚目。但隨著人們對子女的期望越來越高和教育本身存在的諸多問題,高考這條獨木橋上造成的百姓心理負擔也越來越嚴重。由於家長們過度的期望和大學門檻的狹窄,到底有多少孩子因為受到家庭的嚴厲威逼而出走家門,多少孩子九-九-藏-書在自己親生父母的棍棒鞭子下傷身斷命?好像沒有人統計過。不過有人統計過這樣一組數字:每年中國有將近100萬15歲以下的少年兒童死亡,其中有兩萬少年兒童是非正常死亡,而其中又有三成左右是屬於中小學生在家庭的環境里非正常死亡的。我想這家庭環境下非正常死亡可能多半是屬於父母們在望子成龍背景下用嚴酷的拳棒鞭打致死的。還有一個數據是:每年有數以百萬計的少年兒童失學、輟學,而在這個數字中間有高達四成是屬於忍受不了家庭高壓最後放棄上學機會的。
「孩子的權利必須建立在一種約束的條件下,比如他們應該完成學校和家庭對他們的基本要求的前提下,才能談論此事。」這是一位在大學當人文教授的學者的回答。原因是他的兒子也是位不安分守己的逃學生。年輕的教授是在恢復高考後圓大學夢的老三屆生,他的體會非常深切:「我的結論是,在中國尤其是現在或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沒有高學歷,就意味著你失去社會對你的尊重與選擇。設想一下,一個沒有高學歷的人,你想讓社會來重用你,那除非在你通過無數次、無數年的艱苦拼搏后才有可能,而有高學歷者可以在走出校門時就獲得社會所給予你的這種機會。難道我們作為家長的,有誰真心讓自己的兒女在無盡期的努力與等待中由社會來承認和選擇他嗎?不會。那樣的代價不僅僅是時間和金錢的問題,而是整個時代與民族所不允許的。」
在母親的嚴管下,我在家裡的另12個小時,被禁閉在自己的小屋裡。而那小屋原來還是讓我感到非常溫馨和舒服,因為這是我的小天地,可以在這8平米的空間里做屬於我的全部歡樂與秘密的亊情。但高三后,一直認為我不老實的母親,特意讓人在我木門上方挖出一個小洞。當時我看到后傷心地對媽說:你這麼搞不是把我當監牢犯嘛!
我打斷她的話,說:「你是不是盲目了?」
你到哪兒去了?母親早已站在小廳中央,等候我進門審問。
北京人在大街上見的各種人多了,也就對什麼都麻木了。
朱宇和崔楠將他母親的屍體肢解了,第二天早上拋入一公園湖中。然後朱宇到派出所報案說他母親失蹤了。接著他找人打開了母親放在家中的保險柜,拿出一張八萬元的存單,兌換了現金,給自己買了BP機、手機等物,並且籌備著用這筆錢開一家咖啡廳,直到去年4月16日,他被公安機關懷疑並拘捕。
敬愛(的)爸媽:
這個女孩猶豫了,有些慌亂地準備收拾她的求助書。
實例之二:見《北京晚報》1999年1月26日報道(記者張鵬)
「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我領她到北大醫院婦產科門診部門口的一處僻靜處讓她坐下。
朱宇的事同樣引起了北京市廣大市民的強烈反映,《北京晚報》在披露此事的那幾天里電話不斷,因為法庭審理此案時正值當年高考生緊張複習的最緊要關頭。據值班編輯介紹,市民們的來電中,除了一部分人覺得朱宇這樣連親生母親都要如此殘忍地殺害,且殺害之後又採用惡毒的手段,必須嚴刑制裁外,很多人指出:朱宇殺母的根源正是朱宇的母親太看重和逼迫兒子的高考學習。有位與朱宇同時正準備參加當年高考的學生在電話里對編輯說,像朱宇殺親生父母的心他們同學中不少人都有。「因為大人們為了讓我們考上大學,簡直把我們當作牲畜一樣對待,我就被父親用皮帶抽過好幾回。當父親在空中揮動皮鞭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真想拿起刀砍斷他的手,並且在他知疼的那一刻再問他一聲:我是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如果是,你就不應該對我這樣狠毒;如果不是,那你這樣打我,我就可以殺死你,公安局找我算賬時我不怕,因為我是在自衛……」一位高三同學用親身的感受談了自己對朱宇事件的看法。
以什麼法子敲開鄰居家的門呢?對,就說我家電插頭壞了,借把鉗子什麼的。
怎麼又戴上了?告訴你,你再聽我可要把它扔到樓下去了啊!
「我不想回家……」女孩低著頭,好像特別堅決。「我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學的。只要考不上大學,我媽和爸就會覺得永遠丟了他們的面子,所以我回去了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同學,你真的有困難嗎?如果是真的,我能幫助你……」我說這話后,那女孩用非常疑惑的目光看著我。而我則同樣用目光盯著她——我證實了她其實不是一名貧困大學生,但我相信她也不是什麼通常意義上的騙子。
解放了——我伸伸懶腰,極為自在地從小屋走出,毫無顧忌地輕步走到電視機前,掀開布罩,插上電源,點動電視上的按鈕……嗯,奇怪,怎麼電視沒有圖像?
97.2.20 10:17
我們的爭執開始常常在一些小事上,比如我好睏睡著了,她就在外面使勁敲我小屋的門。每次她敲門我就一驚,便嚷起來:你幹嗎不能輕一點?
在庭審中,北京金橋律師事務所的何桂深律師擔任朱宇的辯護人,他認為由於父親過世,高考緊張,和家長缺乏交流,感受不到家庭溫暖等原因,朱宇實際上已經形成了嚴重的人格障礙,使思維意識逐漸偏離了現實,導致了他殺母的罪行。
「叔叔謝謝您。謝謝……」女孩突然起身向我鞠了三躬,轉身過了府右大街。這時幾輛103路公共汽車和一行首長車隊開過,我獃獃地看著這位與我交談了半天的小女孩從視線中消失……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冒名貧困大學生呢?」
「我們雖然是小孩,但我們也是人,不可能因為學習或者高考,家長們就可以剝奪我們作為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基本的東西。我們要求的權利,是我們作為新世紀一代的中國青年人應有的那種既嚴格要求,又能體現我們健康快樂與自由的個性的權利。」一位現在在北京著名學府學法律專業的原高三生如是說。
我想我是被求生的本能喚醒了!在我退至不能退卻的地方,我的手下意識地抄起放在桌上的一把菜刀並且高高舉在空中……
「那時我還小,覺得有人誇幾句心裏還美滋滋的。因為那時特別是我母親在我每次考試得了頭幾名時,除了帶我到她的單位炫耀外,還總給我添新衣買好吃的,好像我的學習成績比她在單位評先進還吃香似的。
像上面這位女學生的獨白,我在採訪中至少聽過十幾人次,他們有的仍然在學校讀高三,有的是已經讀完高三,或者進了大學,或者被擋在了大學的門外。關於他們曾經經受和正在經受的那些因家長和學校給予他們的種種高考壓力的故事,實在可以專寫一部厚厚的書,而且這樣的故事不用任何修飾,都是一份份血淋淋的控訴書,簡直令人難以想象。因為在他們年幼的心靈深處。那些深仇大恨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每天呵護他們的父母。在從這些胸懷深仇大恨的孩子口中,我聽得最多的是他們在吶喊要求給予他們最基本的自由空間和最基本的尊重與權利。
因為我知道在今天的中國,那些望子成龍的現象越演越烈。為了把自己的孩子送進清華、北大,培養成哈佛女孩的家長們,幾乎都快瘋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為孩子尋求前途還是在給孩子掘墓……
「這……」我感到無計可施。
「剝奪了權利,剝奪了自由,剝奪了最基本的生存方式,我們不就成一種機器?一種讓家長、讓學校、讓一個用先前的特種模式早已為我們設計好的社會來造就我們未來的一代嗎?這就是你們大人們天天說的時代進步、社會發展嗎?再說,當我們一個個變成考試機器后,我們的快樂、我們的創造、我們的幻想、我們的靈智、還有我們的愛情都被泯滅后,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還有什麼是可以吸引我們生命活力的源泉?死吧一做一具還有心桃的殭屍吧,阿門。」
中國的什麼民族最大?是我們考試族唄!世界上什麼人最辛苦?是我們考試人唄!
而孩子們多受些罪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徐力、朱宇這樣的孩子他們一旦在父母親的強制專橫下失去心理平衡時,後果便不堪設想。從已獲知的材料看,像徐力和朱宇原先都不是壞孩子,他們即使在殘害自己的母親之後仍然表現出某種善良,可就是這樣的品行尚健康的孩子,他們在向母親舉起屠刀時的殘忍則令人沭目驚心,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們太壓抑了,而這種長期的壓抑和苦悶不是別人給予的,恰恰是自己的親人,因此他們更加無法忍受,終於有一天爆發。也許當這種製造壓抑和苦悶的罪魁禍首來自於學校和外人時,他們可能還會表現出某種屈從,但當他們發現這樣的罪魁禍首恰恰正是自己最親的母親時,他們從內心深處爆發的殘忍與解脫九-九-藏-書心理變得尤為強烈和不可抑制。
「那總不能在外面到處流浪呀!何況你都體驗到了,就是當乞丐也未必能填得飽肚子……」
在寫到朱宇這件事時,朱宇這位只有十九歲的高中生,已受到了法律的嚴厲制裁。我與審理朱宇一案的法官和熟悉他的人進行了交談,問他們朱宇殺母與他母親對他的高考期望值太高,有沒有直接和必然的聯繫。法官的回答非常肯定,因為朱宇自己「悔悟」時曾談到,他母親平時工作比較忙,對他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學習要好。母親在朱宇的父親死後,有自己的生活打算,今後不可能跟兒子過一輩子。但作為對前夫的一個交待,兒子必須考上大學,也只有兒子考上大學,她才能既對得起死去的丈夫,也好重新安排自己後半生的生活,因此她對朱宇上大學的事逼得特別緊,甚至有種非考上不可的強烈和迫切的願望。鄰居介紹,朱宇從小聰明,腦子反應快,學習也不錯,但因為他在交女朋友后成績有所下降,他母親就大發雷霆,不是採取正確的引導,而是逼得更緊,不許他放學后隨便亂跑,星期天也不能隨便出家門。朱宇認為,母親這樣對待自己,如果一旦高考不能錄取,他不就成了母親生活中永遠的絆腳石了嗎?母親不就會採取更嚴厲的手段對付自己嗎?與其母親不要我活,還不如我先不讓她活。就這樣,在不懂法的前提下,朱宇便有了常人不可理喻的極端行為。
我傻了,發現到人家裡半天什麼也沒做嘛,鄰居對我借鉗子的事怎麼也沒提醒一聲呀!真是。
對你的愛戀永遠不變;
從6點進校到下午6點離校的12個小時里,我們所有的感覺就是在監獄或者說是在有監工的資本家工廠里做苦役。總算回家了,可是高三生的家比監獄和有監工的資本家廠子還黑暗。吃飯時你想輕鬆—下,順便了解了解國家大事,你剛剛把電視打開,母親就瞪著眼睛:不是說好了,高三時天塌下來也不要管外面的事嘛!在這樣管制下,美國轟炸我駐南斯拉夫使館的大新聞,就有很多中學生根本不知道。誰轟炸誰啦?我們班上就有好多同學在幾個月以後才關心起這件事,而且鬧出了不少笑話。你瞧我們的家長怎麼說的。我那個親愛的母親就這麼說:天塌下來,有我們頂著,缺糧了,也有我們去張羅乞討,可是高考的事只能靠你自己,我們沒法替你。你不專心準備高考,對得起誰?
我的媽呀,你這是幹什麼嘛!那是個無法用其他東西可以替代的玩藝。面對母親的聰明和眼前的無奈,我狠狠敲了敲電視,真的一個人在屋裡哭了起來——同學們在前一天就告訴我此時此刻正是《還珠格格》重播的時間呀!
我已不存在,請不要悲傷。我很對不起你們,請原諒。
就在去年9月的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又碰上了一位女大學生在府右街那兒的103路車站處向行人乞討。
「叔叔,我……沒有辦法,才……」她又哭了。
關於這一概念,我問過不少家長,但他們在沒有前提下的回答顯得很空泛,可真正接觖到自己子女的實際情況時,其回答真讓我感到吃驚。
「不用害怕,我只想聽你說實情,那樣才有可能幫助你。」對待這樣的一位陌生女孩,你只有用真誠才能獲得她的信任。而我覺得,她要獲得別人的信任同樣必須表現出真誠。好在這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天下為父為母者,誰甘願落得此般結果?可天底下還有多少為父為母者仍在高舉著逼子成龍的屠刀,威脅著自己的親生兒女?今年這個五一節我在家裡趕寫這部作品,休息時我打開了互聯網,又看到了一則這樣的消息:4月28日,山東費縣梁邱鎮34歲的農婦錢某因兒子不好好學習,一怒之下用毒藥,將11歲的獨生子毒死……看到這樣的新聞,我的心頭幾天都直發悶,同時又急著想早早把這部作品完成。
其實細想起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怎麼會有心殺自己的親生母親呢?但她確實逼得我幾次想殺了她。」在一個咖啡廳,在一曲莫扎特的憂傷旋律下,女孩向我透出了久積在她內心的那份絞痛: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是屬於上山下鄉中年齡比較小的一批初中生,她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就沒有正經讀過幾天書,恢復高考時又因為基礎太差而沒能趕上趟。後來回城後分配了工作,可因為自己文化水平低,總是抬不起頭似的。在來郵局前她在一個科研單位工作,那兒的人大多是有學歷有職稱的人,像她這樣只有初中文化的人只配當勤雜工。我媽是個要強的人,受不了別人鄭視,所以後來她調到了郵局工作。她開始上崗時並沒有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什麼,因為這個行業中;像她這樣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今年十九歲的朱宇正在上中學,面臨著高考,他的家庭物質生活優裕,父母都受過高等教育,對他寄予了厚望。然而去年3月,朱宇萌生了殺母的惡念。朱宇說他對母親的不滿是從1996年開始的,當時他父親因肝病住院,後來終因病重去世,他認為父親的病本來是可以救治的,但母親怕花錢多沒用好葯,所以父親才死。父親死後,母親與一個男人來往密切:朱宇認為母親就是為了這個男人而不去救父親,平時因朱宇的母親對他學習管得很嚴,母子倆經常爭吵。去年3月25日,朱宇交女朋友被母親反對,兩人又爆發了一場爭吵,朱宇在這一天起了殺心。
寫到這裏,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人名,他就是黑幫惡縻張君。殺人惡魔張君可以說是最沒有人性的一個傢伙,死於他手下的無辜者不下幾十個,就是這樣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在他即將走上斷頭台前卻也道出了一段頗為動情的辛酸往事:
「那一天我媽說了一堆話,我突然感到自己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父母那麼關心我的學習成績,除了一部分是為我將來著想外,而相當多的是為了他們在外面的臉面呀!當時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和憂傷。雖然我也能理解被『文革』耽誤的父母,但我卻無法抹去心頭的陰雲。也許我一下明白了一些事後,對學習的興趣越來越淡漠,特別是對考大學。到高三后我的成績下滑很嚴重,甚至感到很吃力。我媽知道后竟然吵到學校,當著同學和老師的面罵我騙他們,不向他們講實情,還打了我幾巴掌。我當時覺得自己僅有的一點自尊都給他們剝奪了。對一個學生來說,如果因為學習成績不好,在學校抬不起頭時,特別希望能在自己的家裡找回點溫暖和信心,可我不但沒有,反而遭受來自家庭更大的屈辱。我就是為這個從家裡出走的……」
學生們這樣告訴我。而我也正想用實例來回答不少家長和老師在這一問題上的某些固執。
借鉗子?那鉗子呢?
對你的諾言不會改變;
去年4月2日,年僅8歲的北京房山區琉璃河二年級小男孩王闖,因為沒有完成課堂作業,被43歲的母親駱淑萍用木把笤帚打得遍體鱗傷,最後導致腎功能衰竭經過醫院緊急搶救后才保住了小命。他母親在被押送監獄的路上痛悔莫及地說:我只是想讓他接受教訓,可哪想到……
天天燦爛天天思念從現在到永遠……
這女孩大概覺得我不像是個壞人,且上面的分析可能有些道理,於是她表現出了對我的某些信任。
讀這段情真意切的話,誰能想象他竟出自一個殺人狂之口?張君的變態其實有其深刻的社會原因和心理因素。早在17世紀時,英國一位知名教育家約翰洛克先生曾說過一句名言:再有愛心的家長,即使他們的棍棒出於嚴管,可最後的結果總會適得其反。這句話其實並不深奧,但恰恰補充了中國傳統教子秘方的後半部分的經驗。我們中國也有一句老話,叫做嚴師出高徒,棍棒底下出狀元。雖然無數經典式的例子可以證明中國的這兩句老話能繼續傳世幾千年,但其實它比英國教育家的教子方法少了一半內容,而正是這缺少的一半內容,使我們中國的孩子不知多受多少罪!
我從小愛聽音樂,隨身聽是我生活中的一個伴侶,上學路上,睡覺之前,甚至看書之中,它都是我忠誠的夥伴。但母親特別反感我帶著它。幾次警告說高三后不得再聽了。我表面上答應可行動上很難下決心,主要的是有了隨身聽讓我感到枯燥的學習生活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快活。
我急了,左看右看,電源、天線都是好的呀!是壞了?不對,早上還聽到母親在看天氣預報呢!這是怎麼回事?我畢競是學過不少物理知識的高中生,在檢查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叫我氣得直咬牙的事:九_九_藏_書母親把連接電源的那個雙向插頭中的其中一根拔掉了!
拯救這樣的孩子迫在眉睫。
當日我把所遇向單位的同事們一說,有人喇諷我又當了回東郭先生。可我仍然相信這個女孩講的是真實的。因為我在采寫《中國高考報告》時,曾經遇到這樣的被父母逼出家門而到處流浪的孩子不止一兩個。我寧可相信這一回又是真的而非被人所騙。
我完全沉浸在對小燕子的狂熱之中,當發現鄰居家正要吃飯時,才想起是該我離開的時候了。對不起,打擾你們好長時間。謝謝!我不好意思地起身告別,三步兩步地回到樓上的家。
中國是個仍處在發展中的國家,尤其是教育的發展還遠不能滿足多數人的願望,上大學對多數人來講,依然是個夢。即使有能力的人也要花盡難以估計的心血拚搏幾番才能闖越獨木橋,但普天下哪些望子成龍的家長們則雖知其事實,卻又通常不明其理,把一個望子成龍變成了逼子成龍,這一逼便逼出了無數個徐力、朱宇式的孩子來,到頭來,子沒成龍,自個兒反落得命喪九泉的悲劇。
◆留給父母的遺書:
我是重點中學的,中考結束后以為到了重點中學就可以鬆口氣,哪知天下中學一般黑,重點中學更是黑。我現在才不相信啥重點不重點,如果要說重點中學的優勢,就是把全市全區我們這些智商稍高一點的從小學到中學更能適應應試教育的做題能手集中到了一起,培養成再高一個檔次的做題能手而已。
「誰都會有不幸的時候,我想你可能現在是比較不幸的一員。」
見沒有什麼人對那個貧困女大學生感興趣,於是我便推著自行車靠近那兒看一看那張求助書上寫的字。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這位貧困女大學生與其他在街頭行乞的貧困大學生不同的是她的穿著顯得很時尚,絕對在貧困生的普通水平之上;其二是她那份求助書所用紙張有些與眾不同,明顯是有破綻的——因為我看出那紙的後面是一份印有某產品的宣傳廣告,而一般家庭真有困難的貧困大學生是不會這樣隨手找一張紙就開始乞討,他們通常是非常認真地製作,儘管紙張很普通,但極少有人隨便撿一張什麼紙就用的。
只要我們注意觀察,其實生活中就有無數極其真實的故事每天都在我們面前發生。
我把握未來每一天;
這就是現實。活生生的嚴酷現實。
知道了你還跑到人家家裡去看?難道你永遠管不住自己的偷懶?母親又開始沒頭沒腦地罵起來,她罵人時的那種尖嗓音最讓我感到刺耳,而這一天我感到的不僅僅是刺耳,是刺心,深深地刺著我的心!
那天是星期天,母親說她單位里要加班,她把飯菜一切準備好后,吩咐我說:老老實實在家做作業,什麼事都甭想。我一聽高興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這下總算有機會目睹小燕子的風采了!
也許是積壓在心頭的怨憤太多太久,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的聲音會大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不偷懶!我從來沒有偷懶過——母親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反抗,她一愣后,火就更大了,使出她認為做大人惟一能制服兒女的手段——抄起一把鐵棍朝我砸來……當時我真的驚恐得腦子一片空白,因為我想象不出我的親生母親會用鐵棍向她惟一的女兒砸來!
「有一次我問她,媽你就這麼在乎我的成績呀?媽瞪了半天眼睛,憤怒地說:我咋不在乎?你知道我就是因為文化水平低而白白丟了在科研單位工作的飯碗,你知道因為我沒有文化而不能競爭郵局局長?可氣的是人家跟我一樣坐櫃檯的,就因為她兒子考上了清華大學,她天天拿著架式給我臉色看,你知道我想什麼嗎?我要讓她看看我也不是啥孬種,我的女兒也能考個好大學。可你懂啥?成績越來越差,連大學門都快進不了了,你這不是把我的臉面往尿缸里扔嗎?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自己考不上大學是你這輩子無能,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這麼大,又因為你不爭氣,我還要在單位里看著別人的冷臉過幾十年……
我認為這絕對沒錯。
「你自個兒出來,沒想到父母會有多著急?」我想起以前報道出走中學生在外面遭遇不幸的事件屢有發生,不由得為眼前的這位女孩著急,便催促她:「出來時間不短了吧?趕緊先跟家裡人聯繫,別讓他們滿世界找你,弄出個好歹那多不好!」
沒、沒到哪兒……去樓下鄰居家借鉗子去了。我恨自己語無倫次。
我就想殺死你。我的聲音幾乎使全樓的人都聽到了,於是我家的房子外傳來無數猛烈的敲門聲。
母親驚呆了:你……你想殺你媽呀?
這是林志穎的就是這一天呀!於是我一邊做題,一邊跟著歡快地哼了起來:
◆高三生殺死親生母親
徐力出生在一個普通工人家庭,母親吳鳳仙是金華縣食品公司的職工。由於徐力的父親長期在外地火車站工作,徐力從小到大基本靠母親細心照料。徐力母親工資不高,便靠幫別人加工點毛衣賺些錢供兒子讀書,讓孩子過著吃穿全包,一心讀書的生活。徐力平時讀書還是很努力的,但因為在後來的激烈競爭中漸淅在班上排名落後了,母親便開始對徐力不滿。有一次家長會,徐力母親得知兒子在班上的排名已經落至18位時,便回家狠狠打了兒子一頓。徐力喜歡!球,母親對他說:你要是再踢球,我就打斷你的腿!徐力感到來自母親的壓力無法忍受,委屈的淚水只好往肚子里流。2000年新學年開始不久,有一天徐力從學校回家看了一會兒電視,母親就在旁邊大罵: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有臉看啥電視?給我關掉!再不關看我不打死你?徐力望著母親那副兇狠的臉,彷彿眼前站著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惡魔。他終於忍不住了,久壓在心頭的怒火變成了絕望的反抗,只見他拿起門口的一把木柄榔頭,完全失去理智的他朝正在繡花的母親頭部猛擊……直至將自己的母親打死才覺出了一口惡氣。
女孩不願講她的姓名和家庭的具體住址,她只說她是吉林某市的一位高三學生,本來是要參加當年高考的,但這一出走就什麼都不成了。她說她恨父母,因為他們僅僅把她看做是一種滿足家庭面子的工具。
誰之錯?父母之過也。
女孩子坐在街邊的石板上,低頭抽泣不止。
「叔叔,我真的有困難。嗚嗚……」女孩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嗯。」
記住。
「嗚嗚嗚……」女孩又傷心地痛哭起來,一雙瘦削的肩膀劇烈起伏著。
「是的,叔叔你說對了,我真倒霉,我不該生在一個只知分數不知愛的家庭……」正如我猜想的那樣,這個女孩終於開始吐露真情。不過她的經歷則完全出乎我的想象,因為太典型反而使我感到多少有些編造感覺——可我完全相信她講的真實性:
也許我為貧困大學生的工作已經做得很多的原因,也許我有途徑可能使那些因為經濟原因而無法圓大學夢的孩子改變一下命運,故在一段時間里我只要聽人說哪裡哪裡有位街頭乞丐是大學生,便趕緊奔過去看能不能幫助他們一下。但後來發現混水摸魚的現象太多,比如有人專門冒充大學生行騙,於是也就淡漠了這類的現場救助。不過也許正因為希望工程授予了我「陽光使者」稱號的這種崇高榮譽而內心難以抹去那份對貧困大學生的憐憫之心的緣故,每當看到街頭有貧困大學生在行乞時,我總要駐足問上幾句。
「發文憑的大學都得經歷統一考試,我對你的請求無能為力。」我掏出300塊錢——這樣的事在我寫完《落淚是金》后經常無可奈何地需要去做,這絕非自我標榜何某如何慷慨,而是出於一種良心與習慣。「這點錢夠你回家的路費,你先回家,把高中讀完,然後再努力考大學,考上最好;考不上還有明年……」
「大約我上五年級的時候,突然感到我媽變了,她整天除了上班就是管著我。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需要不需要,只要見市裡開什麼輔導班,她就給我報什麼班。啥強化班,啥奧賽班,啥提高班……只要能搭得上的她盡一切可能給我報上。我覺得好累,可每次我在課堂上課,看到媽整整半天地坐在街頭等我的樣子,我就只好有苦自己忍著。甚至有幾次我真的很感動。比如有一次我媽被自行車撞了,走路都不行,可她還是風雨不誤地非要送我到很遠的奧校去上課。在上公共汽車時,因為她邁步不方便,被人擠在馬路牙子上,弄得滿臉是血。我說這節課就別上了,我們回家吧。她就大聲罵我:說你今天少上節課,下次就會跟不上的知道嗎?我說你傷成這個樣,讓我怎麼有心思在課堂聽課?她聽后一愣,然後說,你聽你的課,我的事你甭管。她掏出紗巾包了一下臉,拐著雙腿走在我https://read•99csw.com的前頭,一直把我領到了奧校……
我依然改不掉在做作業時戴著隨身聽的習慣。尤其是感覺疲乏時,耳邊能有優美的歌聲伴隨便會稍稍舒心一些。但母親並不同意我的觀點,她堅持認為我是在有意分心。
當時我的自行車騎得很快,後來忍不住又倒回了幾十米重新回過頭靜觀了幾分鐘這個看上去很小的女大學生。我見北京人大多數已經對這樣的學生乞丐很冷漠,或者說因為看到電視報紙上說的這類假大學生行騙的太多的原因,他們通常只是用明顯視的目光掃一眼就過去了,倒是那些外地遊客有時出於好奇駐足細細看一看貧困大學生們的那張求助書,之後受感動的個別人也會扔上三毛五毛的就揚長而去。但我卻沒有見過有人真正慷慨出手幫過這類大學生。
她的話讓我感到無奈而又憤怒。
信不信由你們。我到重點中學后的全部感覺就是這樣,而且這裏搞考試工場還給你高戴一頂堂皇的帽子:你們在市重點,就是說你們是中學中的高才生,大學的門對你們開得最大,多做題,做難題,是你們理所應當的任務。噓,老師和校長們說這些話時從來氣昂昂的,好像那些舉著大刀砍人的人從不覺得自己心理有什麼不對似的。
去年我在采寫《中國高考報告》時,有一位北京籍的女中學生跟我袒露了她心頭的那份對自己的母親仇如火焰般的情緒,可以說頗為典型。她說:「我至今弄不明白天下的父母是不是都像我母親。那你說她不愛我吧,從小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將我撫養長大,可如果說她愛我吧,我卻覺得被逼得我甚至沒有一點兒人性了。不瞞你說何老師,我都已經離家出走過三次。你問為什麼?不為什麼,我覺得,如果不離家出走,我準會舉刀向自己的母親砍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北京街頭時常可以看到一些年歲不大的學生模樣的人在那兒行乞,他們的共同特徵都是念不起書的貧困大學生,他們通常低著卑微的頭,面前有一張寫滿他們貧困家庭狀況的求助信。這樣的事因為我寫了《落淚是金》這部專門反映貧困大學生生存狀態的書後,所以幾乎不斷地有朋友和熟人向我報告某某地方又有貧困大學生在大街上行乞一類的專題要聞。開始我真的幾次放下手頭的活趕緊到現場,以便盡我自己一份力量救助這些淪落到大街上做乞丐的貧寒學子——我想的是畢竟我們這裡是偉大首都,那麼多外國友人,當他們看到這幕時不是讓我們中國人丟臉了嗎?我可以毫不迴避地談論山區的孩子因為窮而上不了學,可以毫不迴避地談論貧困地區的母親如何艱苦地生活著,但絕不應該讓外國人再議論我們身為知識階層的大學生竟然苦得要去當乞丐才能走入校門,維持學業。
另加一句:媽媽,不要責怪爸爸,爸爸也不要責怪媽媽。
母親終於走了,屋裡恢復了平靜,只有我的心與牆上的掛鐘在跳動。我像經歷了一次驚心動魄的驚險戰鬥一樣,忍不住自己對著鏡子笑了起來。
我真是欲哭無淚地不知如何解決我想看一眼小燕子的強烈願望。正在這時,樓道里不知誰家的門嘎吱打開后,傳來電視《還珠格格》的聲音:小燕子!小燕子!——那陌生而熟悉的聲音直灌我的耳朵,可很快聲音消失了……是出來倒垃圾的鄰居把門拉上了。然而小燕子的聲音太剌激我了。在家惴惴不安的我終於想了個辦法:到鄰居家看一眼小燕子!
我知道你們把我養這麼大很辛苦。但是呢,我又沒有報答過你們。我的成績從來沒好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有想死的念頭,我曾經有過幾次想死,但是我還是不願意過早地死去,但是這一次,我已經徹底地絕望,並不是什麼原因,而是我己感到,我是一個廢物,樣樣不如別人。而且由於沒有交成績冊和補課本,(老師)沒有(讓我)報到,也沒有(發給我)課本,今天我們班上來了個新生,侯老師對他講:「後面的同學基本上都是差生……」我想,我已被老師列入差生行列了。我也感到很絕望。下午,我去問老師,星期一交行不行?據同學說,他假期作業有兩道數學題沒做(沒有通過小組檢查),老師說:「不行,今天不交星期一就不準上課。」我真的絕望了。
哎,你去上班吧。我保證在家好好做作業,今天的作業比任何一天都多!我特意這麼說,其實後來想想這話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值得反思的是在朱宇的這起惡性案件中,還有一個兇犯是朱宇的同學崔楠。從案件的整個過程中,崔楠的行為也是讓人不可思議。這位因為是朱宇的好朋友而參与了兇殺的高中生,除了哥們義氣外,辦案人員對他審訊時曾經問過他難道對參与同學殺母的嚴重危害性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崔楠道出過自己的心裡話,他起初當然也害怕過,也動搖過,可當他問朱宇為什麼殺母親時,朱宇告訴他就因為母親非要他考上大學,逼得他學習太緊,緊得簡直不當是人這些話后,崔楠聽后大有同感:日他媽的,天下父母一般黑。崔楠也在經歷高考前的折磨和種種壓力,正是朱宇的動機和想法使崔楠心底里仇視高考的那份不滿得以以某種方式泄憤,於是也跟著當了回毀滅他寶貴一生的劊子手。
本報訊:一個十九歲的中學高三生在沒有深仇大恨和嚴重矛盾的情況下,竟然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將自己的親生母親殺死後碎屍拋入湖中。昨天下午在北京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的朱宇故意殺人案帶給人們深深的思考。
徐力確實不是惟一的因家長高壓而造成孩子走上極端的悲劇人物。
她說:「我知道出走不是好的選擇,但我不能忍受父母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根本不顧及我的臉面,難道他們的臉面是那麼重要,我的臉面就那麼不值錢?這公平嗎,叔叔你說?」
母親說:輕一點你能聽得見嗎?
我只好暫時收起來。枯燥而又疲憊地重新伏到桌上做那沒有盡頭的卷子。不知什麼時候,我覺得兩雙眼皮在不停地打架。抬頭一看時間,才11點。我慶幸方才小憩沒有被母親發現。為了能夠堅持最後一小時的作業,我下意識地從枕頭底下取出心愛的隨身聽,哇,感覺好多啦!
母親說:你要是安安心心在小屋裡學習、做題,還怕別人老來瞅你?
你那點花花小肚腸,還想瞞我?母親早已氣不打一處來,我知道你不等我出門,就急著想偷看電視!哼,真有本事,自己家的電視不會搗鼓,還想到鄰居家借鉗子來!去呀,把鉗子借來呀!
可我無能為力——這比幫助一個貧困大學生要難得多。
「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將你送到什麼地方。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這樣的方式求得別人幫助,要知道這兒是首都,你的這種行為會引起很多人的反感,所以即使你在這兒呆上一天可能也得不到幾毛錢,你知道嗎?」
你別給我玩小孩把戲了。我怎麼可能相信你這樣的保證?看電視就會分心,尤其是我不願讓你看小燕子這樣半瘋半痴的丫頭,淺薄得不能再淺薄了。我正準備給電視台寫信呢,他們放這種節目到底是什麼意圖啊?引導孩子們都去學些啥呀?真是的!母親好像對小燕子早有一肚子氣。真倒霉,我算是哪一壺不開就專門提哪一壺。
每天每天你總在我的心田;
我也想過,我一死會給你們帶來什麼呢?有壞處、有好處,我一死,會給你們精神上加了不少壓力,好處是我一死,你們可以節約一大筆錢,你們可以不用愁我的開支,你們可以盡情地遊玩,坐飛機、坐火車、坐輪船,而不用為我擔心。我死了,也不要傳開來。因為會帶來別人所講的閑話,使你們很不好。如果真的很想我,便給我寫信,你們盡情地玩樂吧,你們也不要想不開,存摺密碼是1122。來生再見。
小時候,我家裡太窮,日子過得很苦。我家有六姊妹,五個姐姐,同母不同父。姐姐她們出嫁后,也沒嫁到富人家。家裡還是窮,從小學到初中,我連白布做的新衣服也沒穿過一次,全是穿姐姐她們穿下得的破爛貨。後來我母親生了病,一直無錢治,就去投靠在長沙城裡的叔叔。在叔叔家,母親坐了一下凳子,嬸嬸就馬上過來用酒精擦了又擦。母親受了侮辱,很傷心。後來我有槍之後就很想殺了嬸嬸,但又覺得是過去的小事,才放過了她。我母親很苦,我很想讓母親幸福。14歲那年,我存了8毛錢,到街上買了一小塊肉,因此給母親蜣了一碗湯。母親臉上露出了微笑,叫我好好讀書,勤勞種地,自食其力。誰知這是母親給我最後的遣言,第二天早晨她就上弔自盡了……母親的死,使我失去了愛,失去了溫暖,周圍變得一片冷酷和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