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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殘肢斷體,我就得豬狗不如?

第九章 殘肢斷體,我就得豬狗不如?

「可它是狗……」
「走,到派出所去一趟!」小木岩連同阿甘被那兩個武警拖到警車上。
「你跟阿甘睡,而且負責它的一切。你們倆要混熟悉,以後有事會讓你做的。」姓楊的牽過一頭狼狗,對小木岩說。
去年7月23日,我在網上看到廣州新快報的一則報道:一位七歲男孩子,因為患有多動症,結果被父母用鐵鏈鎖住了手腳,時達數月……
記住上面這句話,孩子們就不會有下面如此悲慟的詢問——
「什麼?你把貨都暴露給武警了?」回到家,姓楊的一聽小木岩的敘述,抄起一根鐵棍就朝小木岩的殘肢打去。「你真是連狗都不如的蠢豬!平時說你還不承認!可你明白不明白,就你這一失手,造成我斷貨的損失是多少嗎?」
「你的命?哼,你的命也算命?狗日的。你是老子從你爹那兒買來的,知道嗎?我買一條狗的錢是買你10個廢物的價錢!你想想你的命值多少?」姓楊的此時完全剝去了平時的那份偽善面目,手臂粗的鐵棍再次重重地落在了小木岩兩條殘疾的下肢……
現在到了該補課一給那些苦孩子的父母以及整個社會的人們補課的時候了!
多少年的受辱與委屈,多少事的心酸與心痛,使這位過早懂得人間世故的孩子再也無法支撐幼稚心靈里的怨恨——他選擇了離家出走。
小乞丐已經開始覺得我不像是個壞人了,於是放心地吃了起來,一邊吃的時候一邊還看我幾眼,大概在想為什麼會有人這樣待他?
楊大叔這麼一頓臭罵,把小木岩都給說糊塗了:我真的連條狗都不如?
「他?他能做啥?」
小木岩知道自己要死了。猛然間他的腳觸到了軟綿綿的一團東西……他的手下意識地死死抓住那東西,彷彿想從那東西那裡奪回自己的生命,可呼嚕嚕的水依然不停地在灌進他的腸肚,猶如一把尖刀在攪動心肝。
「哈哈哈……你們聽那小叫化子在喊娘了,可誰知他是不是娘生出來的?哈哈……」餐館里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笑聲。
某市的一個普通市民家,爺爺奶奶非常渴望能夠家裡添個光耀祖宗的後代,可偏偏兒子、兒媳婦不爭氣,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竟然是個獨眼龍。從醫學上找不出任何解釋為什麼胎兒會有這樣的先天性缺陷。於是有人就在背後里嚷諷這戶人家上輩子心窩眼就骯髒,理由是這家的73歲的老爺子在偽滿時曾幫過日本鬼子干過塊徳亊。老爺子自己說沒有這亊,但有些亊很難辯,比如有人說曾看見過他在當年的一個鐵礦上為了在日本主子面前表現積極,當著眾人面把一名死去的抗聯戰士的一隻眼挖摔了。這位老爺子從此也有了毒眼龍之稱。這個毒就是讀音的獨字,說的是他不該做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文革時老爺子當然因此受過批鬥,但因沒有鐵的證據,人們還是寬容了他。可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中國人對這相信得很。這不印證了嗎?老爺子有惡報是從孫子身上應驗了。
於是阿甘繞著油桶偵察了一圈,可覺得無從下手,於是汪汪汪地亂叫了一通,好似告訴裏面的夥計:我無能為力。
過一日,這個有著5條光棍的生活貧困之家,舉家出動,翻越了3道山巒,走過了5道溝谷,終於找到了曾經當了他們家4個月媳婦的跛腳女人。
「這娃爹娘是幹啥的?」
治?怎麼個治?治到啥時算好?還沒生出來幾天就要動兩次大手術,以後還不知咋個樣呢?張功全自有他的道理。
「那你這麼著一個人獨自在外面行乞就沒有怕的?」
老三這下徹底傻眼了:「怎麼可能嘛!」
一陣喧嘩后,小乞丐重新獲得了那幾張一毛兩毛和那張五塊錢。這回他學乖了,我見他迅速將那張5元錢的大票塞進了懷裡……
壞了。小木岩心頭格登一下。
也許聽說了過多的人間悲劇,所以我特別想提醒社會注意一點:那就是,在我們人類的大家庭里,弱智者和殘疾者可能是一個生下來就註定要接受悲劇命運的群體。因此我們還制定過有關保護殘疾人的法律文件,幾乎每幾年就要開一次很隆重的殘聯代表大會,國家領導人還到會發表重要講話。然而這並沒有真正解決某些人意識和行為上對殘疾人與生俱來的歧視和虐待。
他們家開了個磨盤加工廠,有車床的活,你的腿不利索,姨說可以給你找份不用腿力的磨片手工活,管吃管住,還有幾十元的零花錢。等你成人了,活兒麻利了,按月發工資給你……母親說這話時像個慣於恩情別人的女皇,但在小林的眼裡,自己的母親就像一個巫婆和惡魔。
「他們說弟弟以後可以上大學,可以孝敬大人,我不行,我還要連累全家……」
「沒有,沒有啊!」王老漢給搞糊塗了:「她明明住在你們這兒,怎麼會回家呢?再說她是個跛腿呀!五六十里山路她能走得動嘛!」
「爸爸媽媽,一個弟弟,一個奶奶。」
王家的老太太是前年死的,她一輩子就盼4個兒子中能有人找回個兒媳婦。但臨死時她也沒有這福分。在她去世后的第二年,在外面打工的老三突然有一天背回一個媳婦,這下把王老頭和幾個兒子樂壞了,可等老三從肩上把媳婦放下時,他們見這位還算秀的媳婦不僅年歲特小,而且一隻腳是跛腿……可畢竟女人是真的,因此全家上下好不熱鬧,連已經七十有餘的王老漢見了這位跛腿的小媳婦都直流口水——女人對他們來說簡直是稀罕之物。那另外3個光棍則恨不得上前在老三背回來的橡婦身上咬上幾口才過癮裡!
那是前年的事。我到三峽工地採訪別的事,卻意外地聽說了這樣一件事:
有一位離婚中年男子說,我之所以再沒有結婚,是因為我沒有找到一位能對我身邊的孩子獻出真愛的女人,如果一個女人不懂得愛我的孩子卻在我面前大談愛我,我覺得那種愛太虛假,太缺乏親情了,因此我寧可永遠只與自己的孩子一起度過殘生。
你在信中說,20年前是你一時想不開,還說當時情況很特殊!我知道,父親,我是一個殘疾人,一個給你丟人現眼的兒子。但怎麼著我也是你的兒子呀!這恐怕就是你信中所指的特殊情況吧?正是這該死的特殊情況,使你拋棄還在椏褓中的兒子和尚處於悲痛中的妻子,毅然決然地離去,是嗎?苦命的娘,為了我這個殘疾的兒子,她犧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拼死拼活地從那貧瘠的土地上刨出些鈔黍來供我上學。在我的記憶中,娘總是天剛蒙蒙亮就起床,忙完挑水、放牛、餵雞之後,把睡眼悝忪的我抱起床,給我穿衣洗臉后,再急火火地背上我向學校趕。中午,她還來不及擦千臉上的汗水,就匆匆趕到學校去接我。下午娘再背我往學校跑一個來回。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上初中了,我身體隨著年齡的增長終於能自己走著上學了,娘才告別了持續6年背我上學的苦役。
「沒搞錯?是我們家老三的媳婦?」王老漢似乎比兒子們更激動,生怕傻兒子弄錯了事,一個勁兒地追問道:「她的腿跛的,你瞅見的女人跛不跛?」
山彎彎里的王老漢家又恢復了往日的死氣沉沉,只是多了老三那嘆不完的氣……他真的想媳婦,有時想得好苦好苦。
「……壯壯。」
你是作家,懂得多。你說我為了他連家和孩子部不要了,還幫他發了財,結果他競然拍拍屁股跟我拜拜了,扭頭就跟了另外―個女人走了,連一分錢都沒留下。你說他哪有一點兒親情?這個女囚的心頭永遠有個不解的疑問。她希望我給她一個能讓她信服的解釋。
當人一旦失去自尊時,就會變得連牲畜和野獸都不如。小木岩不知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人的尊嚴和尊嚴的人的概念漸漸徹底地淡漠了,或者他自知這些東西只是別人才有的奢侈。
瞧,我們是合法夫妻。人家拿出結婚鉦書,上面蓋著大紅印章和一男一女的照片——那女人當然就是先前王老漢家老三從山外背回來的女人。
「不是,滿噹噹的十月懷胎兒!」醫生說。
他好像一下來了精神:「都可以住。有時就在這阜成門橋下,有時在地鐵口……」
一個人誕生於家庭,成長於家庭。後來又尋偶組成了新的家庭,開始新一代的繁衍,如此一代傳一代,便聯結起了人類的歷史,組成了龐大的社會與世界。每一個人都懂得在自己的家裡獲得母親的乳汁和父親的保護,也都懂得從哥哥和姐姐那裡接受愛護與給予。
「家裡有什麼人?」
然而,這還不是本文所關注的全部以及最根本的……
他點點頭,似乎很驚奇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沒人抓你們?」
孩子患多動症確實是讓人煩惱的事,我記得我的孩子也曾有過這樣的毛病,後來聽醫生講,幾乎有三成的新生兒患有這類疾病,但只要經過一定的治療是完全可以恢復正常的。然而廣州的這位小男孩卻因為自己的這一點點病而像牲畜似的被整天鎖著,他的開著飯店的父母竟然還以此為榮地向外人炫耀自己的能耐——可憐七齡男童在父母如此非人折磨下,還在向前來觀摩的叔叔阿姨們傻樂著……他完全不知自己是在親生父母的折磨下由人變成了猴而被一群群陌生人耍弄與嘲笑。
果不其然,武警戰士沒費多少勁,就把水中的那隻塑料包從河底撈出,再拖到岸頭用刀子一戳,白花花的毒品盡露眼底……
父親,我想說,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一點!你那麼一把年紀,你應該明白,父子感情這個東西是相濡以沫朝夕相處關懷呵護的結果,絕不會像麾術師手中的麻雀一樣隨手一揮就奇迹般出現在掌心,更不會因為你打算給我幾塊錢幾千塊錢就能在幾秒鐘之內誕生的。20年來,我只聽說你和你那個家庭生活得有滋有味,而我們娘倆則嘗盡生活的艱辛,你知道這些嗎?由於我不能幹活,娘一個人里裡外外地忙碌,娘還不到花甲頭髮就已全白了。在我讀高三時,我實在不忍心讓年過半百的娘去犁地,第一次我不頋娘的叮囑,蹣跚著自己去扶著那沉重的鐵犁幹了起來。
怎麼啦?阿甘?驚魂未定的小木岩撫摸著救他一命的阿甘,不解其意地詢問有些異常焦躁的夥計。
有一個姑娘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她說她可以沒有愛人,但卻不能沒有父女、母女和姐妹兄弟之間的那種親情。如果一旦喪失了那種親情,她就會窒息而死。
―聽我的這句話,小乞丐馬上點點頭,表示同意。
「她娘的她敢?」老三雙腳連跺了好幾下,直到最後兩眼淚汪汪。
父親,你知道嗎?我承認我的確是你的兒子,但我哪怕是用最先進的儀器也找不出一絲你所說的父子感情啊!你還是不要褻淒了父子感情這神聖的字眼吧!
可活脫脫的1個小生命怎麼可能說扔就扔嘛!從那以後獨眼龍孩子雖然沒被扔至荒野,但全家人都把這先天殘疾兒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一句話,他們在默認一種契機,希望孩子有可能突然肖然死亡,然而偏偏這小生命的生命力特強,他不僅活了下來而一年比一年健壯,更奇的是那獨眼龍雖說少一隻眼,可並不比兩隻眼的普通人少看到什麼。這家人有辦法,為了傳宗接代,通過關係重新弄了個計劃生育指標,又經過B超技術下了幾番功夫,後來又生了一個男孩。打這不缺腿不少眼的小男孩子出世后,這家人對獨眼龍的存在更加不能容忍,不斷刻意製造些意外事件讓他活不自在。先是孩子的父親以帶他到關內玩為幌子,帶到北戴河想扔了他,但孩子很鬼,這一次是白玩了一趟。后是老爺子親自出動帶他上城外的山裡打獵,想借野外叢草雜林,製造意外,結果孩子沒有傷一點兒皮肉,老爺子卻扭傷了腳脖子。獨眼的殘疾兒死不掉就是全家的一樁心病。有一次這孩子搶吃了弟弟的一份東西,弟弟哭著喊著找爺爺。老爺子本來就把這讓外人恥笑的孽種恨得牙齒都發酸,於是一聽寶貝心肝小孫子的哭鬧,便隨手拿起一根木棍朝僅有9歲的大孫子當頭劈去……孩子機靈,一閃臉,但卻依然沒有躲過力如千鈞的木棍,而這一棍恰巧落在孩子的那隻好眼上,可憐的娃兒僅有的一隻眼被打得皮翻肉爛,血流滿臉……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也不是有意,還差點連命丟了。」驚魂未定的小木岩委屈地分辯道。
「嗯。」兒子保證道。
在離宜昌僅約一百多里的某山區,住著一戶由5個光棍組成的家。別看這兒只離宜昌百十里路,卻很難出入,通常山那邊的人出門一趟要走兩三天的路,因為這是個交通死角,不通汽車,也不通水路,惟一的路是條崎嶇的山道,連馬和驢子都感到累的山道。山裡面的人因此見不到外面的世界。這個王氏家庭除了老漢外,有4個兒子,大的已經35歲,老二33歲,老三32歲,老四正好30歲。人稱一根老梁杠著四個禿兒,意思是說老read•99csw•com光棍的全部能耐是養了四個兒子。
「你給我扔了這雜種!」他紅著眼命令兒子。
王老漢的老三媳婦就這麼著丟,而且是連同一個出生僅3天的嬰兒一起丟失了,這對醫院和王老漢家來說是個無法解釋的謎。
來,慶祝一下。這次你和阿甘表現機智,應該獎賞。接著在小鎮一家最高檔的飯館,楊大叔夾起一塊大排骨給小木岩,又夾起另一塊給了阿甘。
中國人從古就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和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以及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等名言。家在我們中國人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的!是中華民族的基石,是一個成長和棲息的搖籃,它既是人生命的起點,又是生命的終點。既是萬里征程出發的陸地,也是遠航歸來的港口。如果說家是蘊育靈魂與精神的溫床,那它應該是世界上最柔軟和舒坦的溫床;如果說家是一條愛河,那它應該是世界上最源遠流長和最清純熾熱的愛河;如果說家是人生信念的一座大厘,那它應該是世界上最堅固最壯麗的大厘。
兒子們這才慌手慌腳地忙碌起來。一床破被子,4個窮兄弟,把殘腿的老三媳婦裹著扛起直往山下奔……
「……是我自己出來的。」
汪!汪汪!阿甘仍衝著他不停地叫喚著。
「……那天我偷吃了弟弟上學要帶的飯菜。」
然而據我調査考察的結果是:幾乎所有的社會成員極少了解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在共同認為殘疾人是人類共同成員之一的同時,他們對其他肢體健全的多數成員而言,是個不言而喻的負擔和素贅,可誰不知道正是許多先天性的殘疾人的存在,我們的人類才有一代比一代更健康的成長,縱情地享受現代文明。
這麼著,他就給孩子辦了出院手續。醫生哪勸得住?說孩子有殘疾你當父親的也得給他治才行呀!
汪!汪汪!阿甘同情地伸出舌頭在小木岩的臉上舔了舔,表示只要可能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被他們逼出來的?」
「怎麼不可能?」當晚,王家4個傻兒子回到家,把弄不懂的問題交給了老爹回答。王老漢抽著悶煙,頭一斜,連瞪了幾眼老三,瓮聲瓮氣地說:「都吃屎的?又不是豬,4個月就生崽了!」
「可不是,照理說也不會呀……」醫生們面面相覷,誰也道不出個所以然。
你這個混蛋東西!廢物!你真的就連狗都不如?這麼點活你的膽也像螞蟻一樣大?就在吃完那次美餐的第三天,楊大叔又交給小木岩和阿甘一項任務:搜尋一個販毒的交貨人拋進那條叫黎水河的一包貨,將貨從水中提上來,以便獲得下步行動計劃。
「是我用打工的500元錢從山外的一個老婆子那兒換來的……」
「弟弟的飯菜里有肉……我吃不到。」
第二天清晨5點,4兄弟像從泥溝里鑽出來的4隻野豬出現在鄉醫院。
死定了,真的。就在小木岩無望地準備拋棄那件軟綿綿的東西時,他的左胳膊突然被什麼東西鉤住似的輕輕往上一弔。
一個連自己女兒的死活都可以不聞不問,卻在與情夫的風流場上敗下陣后可以念念不忘和百思不解為何不識親情?真讓我大為驚嘆嗚呼。
「你真的不用怕,我只想問問你為什麼你的家裡人不管你?」我說。
一切出院手續辦妥。可張功全並沒有把兒子抱回家,卻乘天黑夜靜時,倫偷送給醫院埋屍體的吳某40元錢,說:這孩子出來就有殘,長大后還不知要扒我多少層皮!你幫幫忙,將這東西扔在太平間里,等死後埋掉算了!
他瞪了我一眼,不理會地側過頭。
「她有瘋病。」
他們的命運難道不需要我們關注的嗎?
我知道,天下的苦命兒並非壯壯一個,也並非僅只這位被父母鐵鏈緊鎖的七齡童。
老三瓮聲瓮氣地說。
家是誕生人類親情的發源地,血肉親情來源於家的溫床之中。
「咋沒有用啊,是人是物就有用,就得看你怎麼個用法。」那天父親又在朝小木岩發怒時,一位專做毒品生意的昆明人對小木岩的父親說。
老三要跟人家拚命,卻被王老漢攔住:耍傻哪成亊?說完,他帶著老三上了當地鄉政府。可從那個鄉政府出來時,王老漢徹底地絕望了,他仰天長嘆一聲:老天要絕我王家呀!便一下斷了氣……
老三和兄弟幾個不明白老爹的話,仍然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
張家的苦命孩子就這麼著活活地被送進了冰冷死寂的太平間,緊貼在一個準備火化的死屍身邊……第五天了,那具死屍被抬出來正要抬上火葬場的車子時,人們才發現一個嬰兒眼睜睜地躺在那兒正餓得張著嘴。
「小時候給汽車壓的……」
我只好把錢塞在他的小錢罐子里。
唉——傻喔!王老漢實在氣過頭了,最後還是親手宰了那隻母雞。
「你以為你是人哪?可誰把你當人看待?老實告訴你:你連條狗都不如!不信你自己上街體味體味,阿甘還有人給它扔根骨頭丟個剩包子吃。你?除了我給你扔根骨頭吃吃外,誰會那麼做?沒人!別自作多情,什麼怕不怕的,想有根骨頭吃,你就得聽我的,再說,我每一個月付給生你這條殘狗兒的老爸的錢足夠喂幾條阿甘的,你以為那是白扔的?哼,安分點吧,像阿甘那麼聽話,什麼事都不要問,我怎麼吆喝你就怎麼做,要不你就得像扔在大街上的那些癩皮狗一樣,死了發臭也不會有人撿屍……」
「你看,如果我們在大街上這麼說話,說不定警察會馬上來的,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怎麼樣?」
小木岩做好了死的準備。臨走時他拍拍夥計阿甘:假如我上不來時,你千萬要來救救我呀!
接下去的生活就開始了。從王老漢到老大、老二和老四,個個對新來的老三媳婦關照備至。老三心裏甜滋滋的,因為由於他的功勞和能耐,使得他們王家不僅有了生機,而且也有了不絕種的可能。這樣甜美和喜慶的日子並不多長,約有4個月吧。
這一接一收在幾秒鐘之內就完成了。
這一家的老爺子本來就是個極要面子的人,這回兒媳婦生出個小孽種讓老爺子氣死了。
另一種子女的家長則完全與上述的情況相反,他們愛自己的子女,卻不懂得怎樣去愛,只是無限制寬容縱容孩子的一切行為。這些父母犯的錯誤是,沒有擺正自己做父母的位置,以為自己生育的子女就是自己的私產,可以任意擺布和強制他們做什麼或者不允許他們做什麼。他們常常一方面對子女的嚴厲管教過了頭,另一方面對自己的秉性和行為從不檢點,最後當看到子女們並沒有按照他們規定和希望的方向去實現某一目標,或者出現背道而馳的結果時,他們失望和憤怒,開始不停地埋怨子女不懂得父母心思。如果這時的子女再不聽他們的話,這些為父為母者便再也無法容忍,不是表現出過分的衝動,就是以不適當的懲罰來對待親生骨肉。暴力和辱罵,報復和歧視,冷落和遺棄……種種手段全都用了上來,使本來和諧的父母與子女的關係和愛意濃濃的骨肉親情,出現流血的裂痕。而這時本來應當需要重新反省和調整時,這些家長卻又以傲慢自居,一副長輩的架勢,採取更加不當的方法,最後導致子女離家出走,或出現奮起反抗的絕情絕義結果。
這樣的日子小林從7歲一直過到11歲。這期間他在上鎮醫院為爺爺奶奶買葯買菜的路上受過多少凌|辱和驚險,他根本數不清。刻骨銘心的一次是他被一輛拖拉機撞昏了過去。后被人抬到醫院,整整三天後才醒過來,而這時他的爺爺已經奄奄一息。小林得知后,拔掉針頭就往家裡跑。他看到了父親站在爺爺的病榻前,於是多少年的委屈和辛酸像決了堤的水,小林抱住父親的腿哭了好長好長時間。他希望父親能帶他回城:我想家,想媽媽和弟弟……小林一邊哭,一邊說。父親撫摸著兒子的頭,跟著默默流淚。可他走時,並沒有把小林帶回城,也沒有說出任何理由,父親只給了他500元錢,說奶奶這兒需要人照顧。
接下去是5條老光棍長久的沉默。除了王老漢吧嗒吧嗒地抽旱煙聲和老三出粗氣聲外,這個山彎彎里的人家像斷了人煙似的死氣沉沉。
「家裡人沒有找過你?」
王老漢不吱聲了,背著手跑到兒媳婦的床頭轉悠了一下,便悶著頭蹲在牆角吧咯、吧嗒地一個勁兒抽旱煙。
「你出來行乞他們知道嗎?」
他兩眼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迅速將10元錢塞進懷裡。
「救命!救命——」小木岩的下肢殘疾,整個身子高不足80厘米,舉起雙手仍夠不到油桶的邊緣,所以只能在裡邊叫喊求助。
在中國,有史以來人們在相處間,最講究的就是兩個字,即情義。後來有刑法出現后,把情義兩字稍作改動,變成了情與理。無論是情義還是情理,講究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相處中起碼和必須具有的感情與常理,也就是說,如果人與人之間缺少了這種起碼的感情與常理,就是無情無義,而無情無義者,其結果必然為無法無天。具有千年文明史的中國,自古以來,把情義和情理看做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基本準則。我們知道,人與人之間有多種感情,戀人之間的感情是火一般的戀情;朋友之間的感情是磐石般的摯情;夫妻之間的感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終身伴侶……然而所有這些感情中還有一種感情是與生俱來的和超越于其他一切的普通的人與人之間的特殊感情,這就是父與子、母與女、兄妹與姐弟之間的血緣親情。
「老四,你說說清楚:女人現在是帶著孩子獨住著,還是……」王老漢制止吵吵嚷嚷的兒子們,聲色俱厲地繼續追問。
「我不去!要送你自個兒去…?」老三的嘴上還那麼硬,不過語調卻變了許多。
「快看快看,那狗找到什麼寶了?」岸上的人在七嘴八舌地叫嚷和議論。
第二天,全家惟一的那隻老母雞沒有被宰掉——這是王家全部的可用資產,4兄弟誰也沒下手。
這樣的女人不算少。通常她們在受到傷害和刺|激后,感情不能自拔,總在思考和盤算著自己如何如何的吃虧,如果不相應地重新得到或者奪回些什麼,就終身不能安寧。而這時陷入單向思維的她們,如果能夠把注意力轉移到子女身上,從自身痛失最寶貴的東西時所承載的悲憤與痛苦中將心比心地回頭為自己的子女設想一下,也許原有的一切悲憤與痛苦便會煙消雲散。
父親,難道這一切,就是因為你一時想不開嗎?難道你以為我們娘兒倆就應該想得開嗎?你說,得知我考上大學非常高興,如我捐棄前嫌的話,你將為我提供上大學的全部費用,以此來重續我們之間的父子感情!
小木岩自己從小在這塊毒品蔓延的土地上長大,他知道楊大叔其實是在利用他和阿甘為他販毒服務。
「你知道那包東西是誰投的?又是誰派你去取的?」武警威嚴地審問道。
卧底的味道太難忍,又必須在原定的地方守候,而離橋頭太近又容易引起邊防武警的注意,小木岩只好不停地裝瘋賣傻,最後他實在沒招了,便有意在一條污水溝旁一拐一扭地支撐著行走,忽地將身子一側,撲通掉進污水之中。出入境的行路人和邊關執勤的人員似乎誰也沒有把這個殘疾可憐兒與販毒運毒的罪惡聯在一起。
「還我還我,那是我的錢——」小乞丐不怎麼會走路,為了追趕那位撿他錢的年輕人,便連滾帶爬地一邊喊著一邊想討回錢。當他爬出十幾米后猛地抱住那個撿錢者時,不料他剛說一聲那錢是我的,那人飛腿就朝他猛踢了重重一腳,在場看到的人不止一兩個,於是有人瞅著殘腿的小乞丐可憐,便吆喝住那年輕人把錢還出來,於是便有了圍觀的場面。當我看到那小乞丐時,他正躺在地上捂著被踢傷的半邊臉,痛苦地流著眼淚……
「起來!起來!」這時岸上出現了兩位全副武裝的邊防武警。
我知道這觸到了他的痛需要換個問題。
相信這些人對我說的話都是從心底里發出的聲音,因為這種心聲是人間最美好和動聽的。它的力量可以戰勝任何武器,它的力量可以幫人渡過任何難關。同樣,它的力量可以彌合多少肉體和心靈的創傷,可以拯救多少失去的信念與靈魂。
小乞丐見我身材高大,十分恐懼地瞪著那雙迷惘的眼睛,膽怯地問:「你要幹什麼?我……我不去。」
有一位貴州土家族小夥子,因為從小雙腿畸形,20年前被父親拋棄,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後來這個雙腿畸形的男孩以堅韌不拔的精神考上了大學。那位在20年前拋棄他的父親突然良心發現地給兒子寫了一封信,希望得到兒子的原諒。然而兒子只給他這個父親寫了一句話的回信。那句話是:父親,我想控告你!20年了,這位飽嘗了人間苦水的殘疾兒子其實有太多辛酸的話語要向人傾訴,但對他的親生父親他只有恨,只有九-九-藏-書怨,只有以控告方能解恨消怨。兒子後來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怨恨,通過報紙向他的父親掏出了為什麼要控告父親的理由,他對父親如此說:
它嗅嗅地面,又直起頭顱,知道了:他在那隻桶里。
據云南、廣西、廣東和福建等邊境和沿海帶的公安部門査實,在過去的幾年裡,販毒團伙利用殘疾兒童充作毒品和走私的工具的案件曾先後發現過200多起,有一個毒畈子為了矇騙公安人員的眼睛,竟然殘忍地將自己親生兒子的僅有的一條好腿鋸斷,並且趁孩子疼痛得昏死過去的那段時間,以血淋淋的場面出現在公安人員面前,以掩蔽自己偷運毒品的目的。另一位父親,竟然讓自己瞎眼的女兒做人質,在公安人員緊急追捕吋為了逃命,滅絕人性地將瞎眼女兒推倒在一輛急駛而來的汽車面前。他自巨逃跑了,17歲的女兒則被飛駛而來的汽車軋得血肉橫飛。更有甚者,一位販毒者專門從各地收容了6位殘疾少兒,為了讓他們幫助自己畈毒,先訓練這些可憐的孩子吸上毒癮,然後一步步地用毒品來控制他們,再讓他們無償地為自己販毒服務,最後使其中的三名死於非命,另三名也因深度吸毒,最後同樣過早地離開了人世。而這些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遺棄,或者是乾脆賣給了毒品販子。這些殘疾兒的苦難人生是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
「不,還有兩個夥伴,他們在復興門那兒……」他指指南邊的地方。
在這種場合,我也不好挽著這麼個拐腿的小乞丐走在街頭,所以指指不遠處的橋墩:「我就在那兒等你……」
奇怪,他怎麼會到那裡邊去的呢?為什麼不像我進餐館飽餐頓呢?阿甘有些疑惑不解。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親密夥伴,救救他吧。
先說前一種。
當我採訪譚小林后回到北京,幾位朋友談論這個殘疾兒的滄桑命運時,幾位有家有室的人士的回答令我大出意料。他們認為,殘疾兒固然可憐和值得關照,但對一個具體的家庭來說,譚小林的父母親做得並不過分,有的甚至說讓殘疾兒留在大都市有損市容,有損家容。言下之意,殘疾兒就不該與正常人同等地事受現代精神文明和現代物質生活。那天雖然我與朋友們的談話屬於聊天,但他們的話令我感到悲哀,我悲哀文明社會裡的文明病。是的,在今天很多人全身心追求現代文明成果時,他們的道徳與倫理規則在淅漸發霉,而表現在對待殘疾人的觀點與行為上,便是這種道德覌與倫理觀已經漸漸發霉的典型表現。
一個生活在南方某大城市的名叫譚小林的殘疾兒,曾經跟我談了很長時間,他的全部生活感受是生不如死和敢死不能。他患的是小兒麻痹症,走路十分不便,但自他懂事起,經歷最多的事就是走路。他有父親母親,還有爺爺奶奶。父親是工農兵大學生!畢業后留在城裡,之後就與小林的母親結婚成家,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小林,但就像他父母的婚姻一樣的殘缺——三歲時他雙腿就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功能,從此成了家裡一個多餘的人。父母又生下了一個兒子,並且把那份愛幾乎全部給予了小林的弟弟。
「對,1萬元。過今天這話就作廢。怎麼樣?」
父親,你知道犁田不僅要靠力氣,還要靠技術,我手忙腳亂地扶著鐵鏵,老是和拉犁的牛配合不上……在我的折騰下,那老黃牛實在不耐煩了,它狂怒般拖著鏵口向前猛躥了一步。頓時我把持不住仰面倒在泥水中,大腿被鋒利的鏵尖劃開長長的口子,鮮血如注般地湧出。可憐的娘看見后哭著連鞋也沒脫就跳進田裡,摟住我放聲大哭。但我默默地擁著娘走上田坎,雖然腿在鑽心的疼,可我還是硬忍著劇痛,笑著安慰娘說這不算什麼。經歷磨難的我,早已習慢了用頑強用毅力去和命運抗擊……蒼天不負有心人,1996年8月,怡人的夏風馱回了我7月的夢想,我成了我們那個土家族聚居的山寨中第一個大學生。而為了我的學費,娘又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湊齊了那筆來之不易的學費,使我終於走進了大學門……這叫血濃於水的感情啊!
小木岩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眼睛能睜開了:頭頂是藍藍的天,藍藍的天下是朵朵美麗的白雲……再側頭一看,原來是阿甘的臉正貼著他的臉——阿甘用嘴救起了他。
好吧,用身子試試看吧,阿甘真的像得到了命令似的使勁用身子拱那隻油桶,但終因油桶分量很重而不見成效。
姓楊的洋洋得意。
「臭嘴!那不是我兒!」老三呸地朝老四吐了口痰。但誰都能看得出,老三嘴上很硬,心裏卻甜滋滋地向兄弟打聽個沒完。
「為什麼家裡不給你吃呀?」
任何一種事物的發展,都有其因果關係,當我們解讀這些陷入生存困境甚至在人生剛剛起步時就邁入深淵的孩子時,誰都會替孩子一起痛恨那些不負責任的父母。對這樣的父母,只能說一句話:你們枉為父母的神聖稱呼。
「帶著,跟我們在醫院見的那個胖墩一模一樣」。老四邊沖老三比畫一邊傻樂起來,「哥,我見你兒子了!」
這個女囚說完上面的話用眼睛長時間地盯著我想獲得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後來她見我朝她點頭笑笑,她高興了,可隨即又痛哭起來,她邊哭邊自責自己連狗都不如……我知道這個女囚在入獄前因為只管自己在外面追求豐富的感情而發展到連自己的女兒的生死都不管,最後她的女兒竟然餓死在鐵道邊上,而她心裏期望的那位白馬王子也離她而去,憤怒間,她用自己的方式報復了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因此進了監獄。
「有一次我被一個清潔車拉到了郊外的垃圾場,後來那個開清潔車的阿姨嚇得把車停在路邊就跑了……」小乞丐像在說著一件趣事似的跟我說著他的傳奇經歷。
人類如此簡單而本能的感情範疇,為什麼在今天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裡,竟然要把親情問題獨立地提出並用拯救的字眼來呼籲?特別是當讀者隨我的筆看完上面的這些章節后,面對一樁樁近似慘無人道的非親非義事件,誰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和迫切性?
其實,血緣親情不僅存在於人類,它幾乎存在於所有自然界的一切有感情本能的動物之中。無論是陸地上行走的猿猴,還是水中游竄的低等魚蛙,它們也都懂得父子母女情。
在古希臘有一則故事,說的是兩個從小被戰爭分離的雙胞胎兄弟在若干年後,相逢在戰場。當時他們誰也不認識誰,但是在生死決鬥的那一刻,他們突然都被對方一種無法說得清的感覺影響了,於是兩人自覺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武器。當他們再進行語言交流后,發現那種天然的同情同理意識。到了後來他們彼此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來兩人是一對同胞親兄弟。也許這一傳說可以說明血緣親情的特殊力量,它可以不隨時間和歲月流失,也不為敵我陣線而分割,它是人類本身中最基本和最原始的一種受著遺傳基因影響的基本情源,也是人類所有其他感情的出發點與起源點。
在2001級的中央黨校中青年班學習期間,聽過我國人類基因專家楊煥明教授的課後,我才補了這重要的一課:即許多殘疾人的痛苦正是對我們所有鍵全人最重要而寶貴的貢獻。楊教授是我國參与國際人類基因組計劃的中方負責人,他給我們中央黨校上課時那風趣和深入淺出的人類基因知識,受到高級幹部和學員們的極大歡迎。他講到人類基因的發展形勢時那鼓舞人心的成果和未來,所有聽眾無不歡欣鼓舞,當他講到人類之所以有今天越來越健康和充滿活力的生命時,特別指出了患有遺傳病基因的人對全人類的特殊貢獻。所謂患有遺傳病基因的人,他們中其實多數就是先天性的殘疾人,比如小兒麻痹症、兔唇患者、先天性痴獃等幾十種可以歸結為殘類與疾類患者,他們之所以有的從一生出來就與正常人不同,或者有的是在成長過程中漸變成殘疾者,其原因是他們的遺傳基因有問題。據楊教授介紹,現在已知的人類的遺傳基因密碼共有3萬4萬個,而把這些基因密碼歸類,發現普天下的人實際上僅由23對不同的染色體組成了我們的身體和生命的全部秘密。這23對生命密碼中,代表男女的X與Y染色體細胞的不同組合,便產生了不同的男女性別。在人類無數次X與Y的組成中,必然會出現個別不良的基因也正是這些個別不良基因的存在才更有效地保證了其他多數基因的不斷健康和茁壯地繁衍下來了。
一個民族的素質並不是指我們能否多出幾個諾貝爾獎獲得者。一個國家的敎育,並不單單指對下一代的教育,在家庭和整個社會裡,對身為父母者的教育應當被提到議事曰程上來。
現在有相當多的成年人在思考和處理問題時,有時想得特別簡單,比如那些離婚的父母,他們在作出分手的決定的時候,常常不能優先地把安置好孩子的問題放在首位,一心想著自己如何早點解脫枷鎖。等一旦離婚後,有的雖然帶著孩子,卻由於受到離婚的打擊等原因影響,將自己的情緒和煩躁帶進了孩子的生活圈中,甚至把自己因為離婚後出現的煩躁與苦惱歸罪至孩子頭上,動不動就發怒打罵孩子。或者再也提不起精神,對家庭和周圍的一切表示漠然。他們的孩子生活在這種親人身邊,慢慢地會厭惡自己的大人,那顆受傷的幼嫩之心尋求不到溫暖的保護,便十分容易出現畸形的發展,直至被社會上的壞人和壞風氣所利用、所沾染,導致最後陷入火坑,葬送一生。
小木岩起初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這隻一身黃毛的牲畜,嚇得渾身哆嗦。日久天長,他還真跟阿甘情如兄弟他早已失去人間的兄弟情分,只有這頭狼狗成了他的夥伴。姓楊的是一個專搞毒品的毒販,他表面上是做珠寶生意,實際上是專門在中緬邊境為國內販毒分子搞毒品的。小木岩不知道姓楊的用他做什麼,他還以為是僅僅讓他養狗和看狗的。等到3個多月後,他與阿甘已經混得相當熟時,一天,姓楊的讓小木岩支著拐棍,慢慢帶著阿甘到邊境去取貨。
按照楊大叔的交待,小木岩在第二天便開始在黎水河旁牽著阿甘裝著玩耍,然後趁人多的時候便朝河塘里一滾,撲通一下掉進了河水之中。從沒有下過水的小木岩哪知道水裡的人是種什麼姿態,當河水淹沒他頭頂的那一瞬間,他的全部下意識動作便是將雙手高高地舉出水面拚命地揮動。阿甘!阿甘……他想向岸邊的夥計求助,卻被撲面而來的河水堵住了嘴巴,開始那水直灌腸子,又從鼻孔冒出——他驚恐地意識到自己的身子在往下沉著,想呼叫求救但聲音卻根本無法發出……
偵破案件的公安人員還是第一次碰上這麼殘忍的少年。後來一調查,他父親也是殺人犯。特別讓辦案人感嘆的是他父親從小也是失去家庭撫愛的另類子女。這位孩子的父親的父親是慣偷,他進了監獄后把兒子一個人留在社會上無人照看,最後也學壞了,在這位父親的父親出獄那天,也正好是他兒子被抓的那一日,而且父子倆進的是同一個監獄。像如此子承父業、祖孫三代淪為罪犯並非只有一例。可見對這些失去家庭和親情的孩子們的教育與管理工作之重要和迫切。
「在家時父母打你嗎?」
「能起來嗎?跟我走一趟。」我見沒有人再圍著他,便對他說。
是的,人類在萬象更新、一日千里的變遷中,我們正在揚棄許多舊的和落後的東西,但無論社會發展和進步到什麼程度,惟有一樣東西是萬不能揚棄和喪失的,那就是骨肉親情,其道理同樣非常簡單,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本體屬性。所謂本體屬性,就是說假如沒有了這樣的一種東西,人就不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人了。它可能是克隆的,但即使是有一天人類允許自己克隆自己時,就基因的遺傳角度看,克隆人其實仍存在血緣關係,也就是說即使人類不再靠母體繁衍而是進入通過基因細胞進行的克隆階段時,血緣親情仍將是我們人類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感情之一。
「混蛋,再來再來!」小木岩聲嘶力竭地繼續喊著,同時他也在想:等外面的阿甘用身子拱那桶時,他趕緊把自己的重心挪到相反位置……
當地人在談論山彎彎里的那個光棍之家時都說這一家可憐和倒霉,其實我知道真正可憐和倒霉的是那連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誰的跛腿的瘋女人,因為就在她成為孩子的母親時,她自己還是個未成年人……
誰能回答出什麼叫親情?
「沒事,他不在家就算了。」那戴竹斗笠的人一邊裝著很不在意,一邊眼睛不停地朝橋墩那邊的邊防武警瞄。就在小木岩不經意間,那人裝著蹲下身子逗阿甘時,突然悄悄將一包鉛筆盒那麼大的東西塞給小木岩:「快收起來,交給你大叔!」小木岩先是一愣,見那人朝他使勁瞪眼九_九_藏_書,便趕忙將小包塞進懷裡。
突然有一天傍晚,老三的媳婦叫肚子疼,疼得滾著叫喚。而且她的肚子大大地隆起。這是怎麼回亊?幾個兒子誰也不知這是怎麼搞的嘛?長吸血蟲病了?不像,她沒那麼瘦。是中了毒?可她胃口還好。
某市的一個高級工程師全家4口人,一夜間倒在歹徒的亂刀之中。後來警察偵破了這起惡性案件,犯罪的是個只有17歲的少年。令辦案人員驚詫的是這個少年兇手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是有一段極其悲慘的社會原因。少年犯的父親當時還在監獄,這個孩子從父親入獄起就失去了家庭,到處流浪,後來有人收養了他。但由於養母與養父不和,不到三年又將他遺棄。他靠在車站幫助別人站隊買票維持生活。那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壞人就看上了他,教唆他偷東西,稍長大些后又拉他加入黑社會,這孩子的任務是望風。開始參与殺人他特別害怕,漸漸見多了,也就變得兇殘起來。殺害高級工程師全家的這一事件中他扮演的角色是主犯。這伙4個黑幫分子中他年紀最小,橇門入室時他人小進出容易,黑幫頭目令他第一個衝進去。開始—進屋驚醒的第一個人是高工的女兒,他毫不猶橡地用刀將同年齡的女孩捅倒在地。另一個屋的高工夫人聽到有動靜便過來,這個少年急紅了眼,上前又朝女主人連捅3刀。這時,高工和20歲的兒子全驚醒了,並且奮起反抗。殺紅了眼的少年在另兩位黑幫分子的協助下,又將高工父子殘忍地殺害了。
我同樣知道這樣的特別凶殺案不會引起法院注意,也不可能列入卷宗,然而我相信在人類的道義特別法庭上,這樣的案件必定會記錄在案,那些殘害幼弱群體的兇手們終究也會有一天受到天理和公道的審判!
雖然我們可以這樣自豪地向全世界說:中國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工程,到今天為止,於人類一切的文明教育工程。我們也可以自豪地說:中國對弱勢群體的關心和幫助以及取得的工作成就都是舉世矚目的,並且已經成為我們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我們仍然要提醒國民共同努力去做好一項緊迫的任務——
哈哈哈,你們看他現在像不像黑臉張飛?別人拿小木岩取樂嚆笑,而小木岩自己便趁機裝聾賣傻,溜之大吉。
汪!汪汪!夥計在一旁叫個不停。
汪,汪汪!阿甘瞅著夥計如此狼狽,得意地昂首歡叫著。
君不知,小小家庭關係其實比社會關係更複雜,因此處理它時情況也會變得異常錯綜複雜。我們知道,朋友之間的關係是以志趣相投為紐帶的,單位的同事關係則以共同的工作為紐帶的,生意場上的合作關係則更加明顯是以共同的利益為紐帶的,左鄰右舍的關係通常是以公共居住的環境為紐帶的。家庭是以什麼為紐帶呢?很清楚,是以血緣和婚姻關係來維繫的。這種關係和紐帶是人類最原始和最牢固的關係,任何友情、同事情、合作情都是無法與之相比的。而我們所有走向社會的人都知道,任何一種朋友和同事包括生意以及職業上的合作者之間的那種關係,它都需要去精心培養和澆灌后,才能保持長久的友誼與交情。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看起來似乎比處理與外面的朋友或者合作者更簡單,也不用裝模作樣,因此許多家長一回到家裡就根本不考慮必須的和基本的方式方法,在對待和處理自己的子女關係時,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完全不注意方式方法,更不用談如何注意發展親情,培育親情,保護親情,相反不少家長把特有的血緣親情當做了一種可以為所欲為的基礎,任意地發家長淫|威,最後導致子女與父母離心離德,甚至視為敵人,將骨肉親情化為烏有。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家庭誤區!
顯而易見,這樣的家長在我們的現實中為數不少,他們需要重新補上一堂怎麼做父母的課程。
「為什麼?出來不怕被別人抓起來?不怕餓死在外面?」
第3天,他帶著老四趕到鄉醫院。醫生一見他們則急促地問:「產婦是不是回家去了?」
不出兩小時,醫生告訴老三:「喜事,你家女人給你生了個大胖兒子!」
他和她沒有想到:你是人,他也是人,我們的孩子更是人。應該讓天下所有的人明白:無論你們的孩子的軀體多麼殘缺,可他們的心一點兒不殘缺!
黎水河不長,卻緊連著中緬邊境,不少販毒者利用這條河溪進行水下交通——將準備大筆交易的毒品由水中進行神不知鬼不覺地傳遞。姓楊的交給小木岩的任務就是尋找到先遣毒源,然後再搞大批的水下交易。可小木岩並不會游泳,你會游的話我還不會交給你這個任務呢!知道嗎,你越是不會,你掉進水中后岸上見你的人才不會注意你呢!姓楊的不愧是販毒高手,他要雙腿殘疾的小木岩表演苦肉計。可小木岩真的害怕了,他知道那黎水河雖然不深,但像他那麼個缺腿斷肢的娃兒一旦掉到河中也許就永遠上不來了。無奈,小木岩知道雖然自己剛剛獲得了一次吃大豬排的獎賞,可這回的任務不想干或不幹好都會慘遭姓楊的一頓毒打。
「哈哈哈,上輩子作的孽嘛!我只能說你腦子不開竅。你要是信得過我,把木岩交給我,保證他不僅不是閑人,還保證讓你這個老子吃香喝辣的。」
張功全聽了直喘粗氣。他要上醫院問個究竟。可剛到醫院,醫生就告訴他:再準備5000元,你兒子這幾天全身抽搐,神志不清,還有吐血等癥狀,是顱內出血或者是上消化道出血,還得動手術。
「一天能討到多少錢?」
下面我想說的是一起死者的家人集體參与的特殊謀殺案,雖然我們無法從法律上制裁任何一位兇手,可這是非常清楚的一宗由死者和受害者親屬們特別製造的特別凶殺案。
老父親死後,老三便沒日沒夜地往後山的那女人落戶的部個村上跑,但半年後當他再來要回媳婦和兒子時,成為那女人正式丈夫的男人比他還沮喪地告訴說:女人又瘋了,帶著兒子已經3個月沒回家了。
小乞丐這時眼裡溢出淚水。
10多天後,姓楊的在再次販運毒品時被我邊境武警人員逮捕,當執法人員到他家搜查時,發現殘疾兒小木岩和那隻叫阿甘的狗都已經死在了一隻不足一米高的鐵籠里,法醫發現那條死狗的四肢和嘴巴都沾著血跡,估計在死前作過劇烈的掙扎。但他們非常驚訝地發現小木岩沒作過什麼掙扎,只是驚駭地看到他的那具小屍體連條狗的重量都不如……
他不說話了,把頭低得低低的。
「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我是無意掉進河裡的,險些被淹死呢!」小木岩記著楊大叔的話,堅決不承認自己與那毒品有關。
死你!小木岩生氣地把惹來異常難堪的阿甘往水裡一推。不想阿甘順水一個猛子扎進水中,當它重新露出水面時,它的嘴裏咬著一樣東西——那件小木岩曾經觸摸和抓住過的軟綿綿的東西。
「你有什麼害怕的?」楊大叔眯著兩隻小眼睛:「你要學學阿甘,有一次我讓它在武警的槍口下把一包貨搶回來,它連個盹都沒打一下。」
「沒有。」兒子說完補充道:「據說她從小就被父母丟掉了,後來又被宜昌的一家人家領養了,可沒有多久她又離開了那兒……」
「好啊,我看你這個斷腳豬還敢來搗亂,進去!」膀大腰粗的餐館老闆像拎小雞似的把小木岩使勁往門口那隻裝垃圾的廢柴油桶內一放,哈哈哈地狂笑著轉身只管忙他的活計去了。
他搖搖頭。
幾乎所有的流浪兒,他們絕大多數是因為父母和親人的罪過才使他們給我們這個社會帶來了種種看上去很醜陋的一幕。
「抬下山唄,還愣著幹啥?」王老漢終於發話了。
小木岩一驚,神志頓時也清醒了過來。他半個身子伏在河岸的游泥上,半個身子浸在水中,不顧一切地用手狠狠拍打了一下阿甘的臉。受屈的阿甘委屈地一下子放掉了口中咬著的那隻白塑料包。
我知道現在這個孩子的父親因為犯有故意殺人罪而被判刑,可我仍然擔憂這個有殘疾的苦命兒能不能永遠平安地留在這個世界上。
汪!汪汪!
「咋回事?」
「真是這樣?」武警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小木岩。
離家的他像只傷殘的幼狼,驚恐與驚慌伴著他踏上了南下的一列貨車,他只知道沒有錢是出不了遠門的,而他想永遠地遠遠地離開他的那個絲毫不給他溫暖與人一樣待遇的家。黑夜的幽暗中他偷偷地摸貨車的廂內,誰知那貨車裡有押貨人。
你?還是他?
是的,在我下筆寫此作時,就非常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我一開始思考如何呼籲社會各界關心這些數以千萬計苦孩子命運的同時,更多地憂思著為什麼在我們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進程中會產生如此嚴重的這新問題?在這問題的背後又暴露了另一個什麼問題呢?面對這些問題,我們又該做些什麼呢?
2000年冬天的一日,我路過北京阜成門橋,見一大群圍觀者正在那兒嚷嚷,於是忍不住擠過去看了一眼,而就是這一眼讓人滿心傷痛:只見一個左腿斷缺的十來歲的孩子趴在地上,身著一身又臟又破的衣服,抖動著雙手在向行人乞討。他的身邊放著一隻可口可樂小罐,是用來放錢的。因為在街頭,匆匆從他身邊走過的行人稍不注意會一腳踢翻他的這個錢罐。那天我見到的這一幕正是一位年輕人可能沒有注意腳邊還有一個這樣的乞丐,便一腳將這位小乞丐的錢罐踢倒了。此時正好一陣寒風吹過,小錢罐內的幾張鈔票隨風飄落在路頭。那是很不起眼的幾張一毛兩毛和1塊5塊的錢,可偏偏有人將那張5元鈔票順手撿走了。
「這……」我一下子感到語塞,天下竟然還有這等父母!有殘疾的孩子本來心靈就脆弱,他們不健全的軀體本來就需要關愛,然而像這位小乞丐不僅得不到正常的關照,相反飽受虐待。
其實像這種情況我已經碰到不止一兩個了。通常那些有殘疾獨生子女的家庭,他們是允許再生一個孩子的。而當第二個孩子生下后,有的父母的感情慢慢全部轉移到了那些健康的孩子身上,對原來有殘疾的子女則表現出非常不人道的歧視和虐待,這使很多殘疾少兒像這個流浪兒一樣最後不得不在街頭行乞或者過著更凄慘的日子。
「笨阿甘,用身子,用身子推翻這個該死的桶——」小木岩氣得直在裏面罵。
凡是這一類的家長,他們兒乎都是以自我為中心和唯利主義者。其實他們最懂得和最需要獲得親情與愛,我採訪過一位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扔在荒野最後為報復離婚的丈夫而舉起屠刀的女人。她說她從小就是個孤兒,在養父養母家的23年裡,有過快樂和幸福,但更多的是受到幾位非同胞兄弟姐妹的欺凌。所以在她成人後尋找丈夫時就有了一個強烈的願望,即要求丈夫必須全心全意地愛她。結婚後她發現丈夫既不能做到全心全意,也不能做到半心半意,後來有了些錢后就乾脆對她假心假意,另在外面尋歡作樂。這個女人的心靈和感情受到極大的刺|激,漸漸地由愛變成了恨,並且不惜以賭命來奪回本該擁有的那份愛。從此她把所有精力和時間全都花在了對付負心的丈夫身上,而這時的她什麼是母親的責任,女人應當是什麼樣兒,全都拋之腦後。女兒失學了,她不聞不問。女兒被人糟蹋了,她反抽巴掌罵女兒不長心眼。最後當她為了給丈夫難堪,竟不頋幼年的女兒人生地不熟,獨自扔下女兒去砍殺丈夫。可結果她沒有將負心的丈夫砍死,自己卻進了牢房,最可悲的是她的女兒從此失落他鄉,杳無音信。
「爸,我能錯嗎?她是披腿。還帶著孩子沒有?」
有一天楊大叔出去辦事,只有小木岩和阿甘留在家裡,為了證明一下自己與狗到底誰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高,小木岩竟然牽著阿甘來到街頭,他看到一家餐館,便想往裡走——姓楊的主子經常自己一出去就不管小木岩和阿甘了,所以小木岩和阿甘一見油膩飄香的餐館就有些收不住腳步。
那小乞丐先是一愣,繼而又看看我,不敢伸手拿錢。
「哥,有信兒了:有人見嫂就在我們山那邊的一個村上……」一日,從外面收破爛回來的老四興沖沖地給老三和全家人帶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你叫什麼?」
唉,我感到遺憾的是在我向20多位遺棄孩子的家長們提出這個問題時,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在很短的時間回答得上來。他們在我面前表現出的那種含含糊糊的情景和我所知道的他們孩子們慘遭的苦難命運交織在一起,我的心底油然產生了一種憤怒。在被採訪的對象中,最後只有一位在監獄里服刑的女人說:親情嘛——就像小狗生出來後母狗一直守在它跟前給它弄些吃的,拍拍小狗崽身上的髒東西什麼的。
「哈九九藏書哈哈,我們家生小的了!老三,你有福啊!」王家的幾個老光棍一聽,一個比一個傻地衝著老三打趣。
他搖搖頭,一副可憐的樣:「餓著唄……」
從這個意義講,今天仍然靠母體生育而傳宗接代的人類社會,更需要維繫血緣親情。一個不講血緣親情的民族,無疑是個失去基本道德準則和無秩序的民族。一個不講親情的人,無疑也只能算作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阿甘……太謝謝你了!小木岩想對夥計說一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的嘴唇在瑟瑟發抖。
王老漢白了幾眼站在跟前的傻兒子們,然而把旱煙嘴往地上一擱,用腳狠狠地踩了踩,惡言道:「傻喔!傻到底了喔……」
「如果只有兩三毛錢你吃什麼呀?」
「這你就不用管。」姓楊的在小木岩的父親面前拍著胸脯對天發誓:「只要你把孩子交給我,我每月至少給你500元,怎麼樣?或者我們一桿到底:我出1萬元,領走小木岩。如何?」
「她娘的,老子把她宰了!」老三氣得胸脯都要爆炸了,起身就往山下走。
「不知道。」小乞丐低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他們才不會找呢,我死了他們才高興……」
最後你說希望我能原諒你的過失,並希望能有所補償。你錯了,父親,感情這東由很微妙,決不是你信中所說的能用金錢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來補償得了的。用金錢或者其他的東西來補償的那就不叫感情了!再說,你我素昧平生,原諒和補償從何談起?由於你的殘忍的拋棄行為,我想到了去法院控告你的念頭,這恐怕是對你最好的補償了!只是由於娘堅決地反對我才作罷。他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只要我們自己好好活著就行了。當然,對你和娘的感情問題,我這個當兒子的無權過問,但你的行為總不能算是很道德吧?總之,我們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因此根本無所謂原諒、補償等,你大概可以心安了吧?人生幾十年,我們只不過是宇宙間的匆匆過客而已,我只想對你說:再見,陌生人,但願今生我不會遇到你!
在采寫這部另類孩子教育問題時,我也同時聆聽到下面這樣的聲音:
「哎喲喲……是跟別的男人了,那兒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她自己也對我這麼說的呀!」看來老四沒說傻話。
「爹,你倒是看咋辦呀?她、她快不行了呀!」先是老三過來催問,繼而是老四老二過來。最後連老大都坐不住了,說:「爹,你再不想法我們幾個可動手把老三媳婦抬下山去了。趕早到鄉醫院走要五六個小時哩!」
這是小木岩有生以來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奢侈的美餐,不知是那香噴噴的豬排剌痛了他的眼,還是看到自己與旁邊的阿甘這條狗一樣那麼狼吞虎咽刺痛了心,小木岩吃著吃著,眼淚不由得直往下掉,他心底苦思著一個問題:自己到底是人還是狗呢?
「你這個連頭豬都不如的廢物,養你有什麼用?」父親每次吼的時候總這麼罵。
「1萬元?」
他死於意外。家人們得知后佯裝幾分悲痛地為他舉行了一個沒有外人參加的葬禮,據說那是個沒有人流淚的喜喪。
那是絕對的非人性的,更談不上起碼的親情與愛。
「幾歲時?後來你們家的爸爸媽媽就給你生了個弟弟?」
這是誰家的孩子?活脫脫的怎麼會在太平間里呢?作孽啊,快讓他的家人來領走呀!眾人們驚呼起來。那埋屍體的吳某最後不得不交待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讓他這麼乾的,不料5天過去,命運多舛的孩子不僅沒死,反倒好端端地重新見到了陽光。
「老楊啊,你是做大生意的,瞧我上輩子作的什麼孽嘛!生意生意做不好,養個仔吧還是缺腿的孽種,唉,這輩子……」小木岩的父親最怕在有面子的人面前露他家的短。
「啥?她生娃兒了?」老三一聽發矇:「才結婚4個來月,她怎麼就給我生齣兒子來了?」老三覺得事情蹊蹺,便問醫生:「是早產?」
我沒有死?不會死了!當小木岩剛剛意識到自己低卑的生命仍然存在時,他渾身一鬆勁,手中牢牢抓著的那東西便飄然而去。
我朝他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10元錢:「給。夠你這一天的收穫吧?」
姓楊的把小木岩領走後,開始還算不錯,有吃有喝的,只是不把他當人待。
吳某一手接過四張10元錢,一手抱過出世不久的嬰兒,便進了太平間。
瞎了!瞎了才好呢!全家人除了那孩子的母親不敢吭聲外,其餘的都這麼咒道。
小木岩則一邊擦著臉上的污穢,一邊拍拍飯飽酒足的夥伴阿甘,不得不痛苦地承認一個亊實:我還真不如狗呢!
我撫摸著小胳膊上的那道長長的疤痕,無法相信這是一個親生父親對自己兒子下的毒手。
前年,我在美國訪問時,曾經詢問過那些物質生活非常富裕的美國人:你們最欣賞中國人的是什麼?他們的回答幾乎是一致的:我們最羡慕你們中國人和睦的家庭和父子母女及家庭成員之間的親情。時過數年,美國給我留下的印象越來越模糊,但惟有這句話卻深深地烙在我心中。當時看到美國人滿臉流露著敬佩之意在稱讚我們中國人的這一美德時,我感到的是一種神聖和幸福的自豪。
那時小木岩11歲,雖然他沒有上過學,但腦子不笨,而且甚至可以說比一般孩子更機靈。
「你爸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你?」
人們不難看出,在上述眾多篇幅中羅列的種種另類孩子的現象背後,無非是因為兩類家長的惡果所致,一類是他們已經從本質上失去了做父母的資格,一類是他們尚不具備做一個好家長的資格。前者所表現的種種行為需要整個社會用法律和道德去拯救,後者則需要用傳授方法和反省校正去拯救。
「不是不是的,她、她已經跟別的男人了。」
有一天當他或她再長大成人後又把自己的那份天然的乳汁與慈愛給予子女。這就是人的自然屬性和本體。然而問題偏偏出在這個環節——有人成長在父母懷抱的時候認為一切從父母那兒獲得的都是應該的,當他或她成為一家之長時,卻忘卻了作為父母的義務和責任,雖然很多人並不是不懂得給予自己的孩子什麼樣的愛和什麼樣的關懷,但他們常常由於種種原因,漸漸淡化甚至忘卻和漠然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把追求自我利益或者避免困苦磨難放在一切之上,有的則濫用和誤用家長的權威,以殘缺的和非正確的方法強迫子女按其意志行事,使我們今天這個社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另類孩子的非正常生存狀態。
你也許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故亊,但它卻是真實地發生在我們的社會裡。
誰?一聲驚天動地的吆喝,使魂飛膽裂的他失足墜落在鐵軌之上,而他的後腦不偏不倚撞擊在鐵軌的一隻鉚釘上,當時白花花的腦漿便流了一地……
「你不要害怕,我只想問問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家在哪兒?」
如果說張家的這個孩子在太平間度過五天後尚能從死亡世界重歸人間是件不幸中的大幸,那麼雲南中緬邊境某要塞重鎮上被毒梟當做販毒工具慘遭毒害的殘疾兒木岩的命運則要恐怖得多。
叫什麼你?煩!小木岩見因為阿甘的汪汪亂叫,招致一大群過路人站在岸頭來看這個落湯雞。
如井底之蛙的小木岩沒轍,他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他,便只得大喊阿甘:「我在這兒哪,阿甘,阿甘快來救我。」阿甘一頓飽餐后發覺自己的夥計沒了,便出了餐館搖搖尾巴,直起耳朵:嗯,是他在喊呢!
問題是,我們現在需要在道義上充分地將這類特殊案件從現在起立案,並用起碼的道德準繩來懲治兇手。因為,所有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像我接觸這類飽受苦難的特殊群體的殘疾兒們,是誰也不會注意到生活中竟然會存在如上所述的種種惡果。
「他們看不到我們……」他似乎很得意地朝我笑笑。可我看著心痛。我知道這樣的流浪兒特別是這些殘疾的流浪兒,他們通常行動遲緩,尋找的寄宿地一般人想都想不出來。
小木岩剛想分辯,楊大叔的巴掌卻已落到了他的臉上。哎喲——小木岩不知道姓楊的使了什麼招,那巴掌打得他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而這種疼痛以後一直十分恐懼地烙在小木岩的心坎。
由此可見,對待上面這一類型的家長,我們需要使他們重新認識親情,重新理解親情,只有這樣才能在真正拯救他們之後再幫助他們拯救回他們所失去的孩子以及完整的家庭。
我聽到此時有人在詛咒那撿他錢又踢他的那個年輕人,也有人在辱罵那倒在地上的小乞丐,說他這麼個樣子太有損京形象。這種場合既沒有法律,也不會有正經的道德,只有人們的一陣憤怒與一陣嘲諷,多數人漠不關心瞅一眼就匆匆離開了現場——因為北京街頭這樣的乞丐實在不少,人們更多的是討厭這樣的街頭無賴。
「難道你父母就不給你吃的,為什麼要偷吃弟弟的飯菜呢?」
我聽當地的幹部說,這個瘋女人其實是最可憐的人兒,她在出生不到一歲時,就因為是跛腿,狠心的父母將她丟在宜昌碼頭上,後來被人東賣西買,十三四歲時便成為既殘又瘋的流浪兒。王老漢的老三將她背回山彎彎的家時已經是這個可憐的殘疾女孩子第5次被人領養了。本來一個五保戶領她回家準備好好過的,可女孩子命苦,她的最後一位父親卻也因病去世。住在山彎彎里的王老三就是在這當兒出了500元從那個五保戶的親戚手中將她買下來的。
空曠而孤獨的山村小道上只留下小林灌廉小的身彩。其實小林不用埋怨父親,他父親臨別時連看一眼孩子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不敢告訴自己的親兒子實情:臨離開城時,小林的媽千叮嚀萬囑咐丈夫:說什麼也不能讓跛腿的兒子回城。他一回來,這個家就霉氣!小林並不知道母親的話,但他明白城裡的那個家永遠不會歡迎他這個殘疾兒子的出現。他欲哭無淚,也曾想過一死了之,然而當他閃過這一念頭時,身後的奶奶在呼喚著他的乳名:林兒,林兒——譚小林從一次次冷顫中驚醒,幼小懦弱的生命里頓時萌發了一絲對親人和自己生命的愛憫。小林便這樣一次次從死神那兒回到了奶奶身邊,直到他用一雙跛腿和一顆善良之心為76歲的奶奶送終。當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之後,小林盼到了他天天在夢中見到的親人——這回他的父母一同出現在他面前,然而令小林想不到的是父母這一次同樣沒有將他帶回城裡的家,而是告訴他準備將他送到河南焦作的一個姨家。
啥?還要動大手術呀?張功全一聽就傻了:這個兒子生得哪是福氣嘛!左思右想了一番的張功全越想越覺得窩囊,一跺腳,他跑到醫生那兒說:不治了,我們把孩子抱回家再說。
老三不解:不就是我將她背回家這4個來月嘛。
小木岩的幼小心靈里只有屈辱和傷心的眼淚。
阿甘聞到食香,低著頭,走得特快,一灌煙就進了餐館,隨後便在幾張桌子低下穿梭著啃起骨頭來,那勁兒很是得意。小木岩沒有阿甘那麼利索,特別是跨越那個餐館的門檻簡直就像登一座山那麼費勁。好不容易他連滾帶爬地越過門檻,只覺身子突然被吊至半空。「放下!你放下!我喘不過氣了,快放下我——」木岩的臉都發紫了。
前年在西北採訪,遇到了這樣一個惡性|事件:
原因何在?我苦苦尋思,結論同樣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認為這些父母和家長們的心目中斷缺了一樣作為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便是繫結我們人類賴以生息與繁衍了幾萬年的血緣和親情。
我不知道現在這個未成年的瘋女人應該說她是個瘋女孩更準確些的命運究竟如何?但知道像她這樣的弱者常常被人漠視。這樣的孩子從出生到這個世上后,本來就沒有過一天的人間溫暖的日子,甚至連起碼的人的尊嚴都從來沒有過。他們或者被當做那些健全人的物慾和性|欲的一種工具,或者被當做劣等商品而被任意買賣,並且每一次交易的背後都是極其殘忍和殘暴的,使這樣的弱者一點點地喪失了人的本性,淪落到豬狗不如的境地。
趁他慢慢挪步向我走來的工夫,我從旁邊的一個小攤上買了一根煮熟的老玉米:「你吃著,然後我們再聊聊天。」
又是一次交換接頭地點。楊大叔從內線獲悉那邊將派人送來具體的聯絡內容,小木岩和阿甘再次被派出去當做毒品交易的聯絡活動郵箱——黑道上這麼稱呼他和那條狗。事先說好的不管等多少時間,必須見郵件后才能撤離。小木岩從早晨6點開始帶著阿甘就在邊關的橋頭裝聾賣傻,一直到了天黑月出時,仍然沒有接到郵件,餓了一天的阿甘早已忍不住地在汪汪亂叫。小木岩何嘗不是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撤回是不可能的,那樣楊大叔非得把他和阿甘吊在樹竿上抽幾十鞭不可。小木岩到死都沒有搞清他的楊大叔使的什麼邪招,那紅麻藤浸在水裡後為什麼抽在身上會像刀割https://read.99csw.com一樣疼?
「腿怎麼殘的?」
中國殘疾人聯合會有一項數據:目前中國有3000多萬殘疾人,其中少年兒童約1400多萬。我所了解的是,在這部分殘疾少年兒童中,有一些是缺少或者基本得不到親情關愛的。
唯利主義者在今天這個時代為數不少,他們的基本特徵是見利眼開,在利益面前可以放棄和忘卻一切除自己之外的整個世界,當然包括可以六親不認。許多散失在社會各個角落的流浪兒,大多是因為他們的父母藉以種種理由放棄了正常的撫養權后才落得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悲慘命運。至於那麼多殘疾少年的不幸,其根源也由於這一原因所致。殘疾兒們的家長也許為了自己和家庭利益或形象的唯美,甘冒天下人恥罵的罪名,說穿了還是個利益的問題。在這些父母看來,家中有個拖累——他們的殘疾兒的存在,便會給自己和整個家庭帶來沉重負擔。在如此利益權衡之下,許多父母便做出了可以稱之為罪惡的選擇,甩手放棄了撫養孩子的責任,把一個好端端的子女推入火坑,或者是將自己本該承擔的義務,轉移給了社會。通常在這樣的家長身上,喪失的是做人的基本責任感。
是人?可為什麼我的親生爹媽把我賣給別人?是狗?可狗是吃屎的,我好像還沒有吃那……
但我的心卻無法平靜,因為我正在關注那些成千上萬的失去親情和家庭的流浪兒命運,所以我知道這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遭受他們親人強加于他們的悲慘命運。
「成交。」小木岩的父親就像接了天上掉下的餡餅,他做夢都想把家裡的這個包袱扔出去,只是礙於不能戴個殺子罪名才沒敢往深里追問。
「奶奶是需要人照頋,可誰照頋我呀?」小林聲秦力竭地大聲喊著哭著,但載著父親的公共汽車已經漸漸從他視野中消失了……
「你怎麼到北京來的?就一個人?」
「啊——救命啊!」在那個狗嚎人喧的邊關小鎮的夜幕下,小木岩的凄慘尖叫並不為匆匆而過的行人所關注,因為鄰居和鎮上的人都知道他本來就是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疼的小叫化子。
「你今天把事情辦得很好,我都看到了。」回去后,楊大叔朝小木岩和阿甘扔過幾塊肉骨頭,又把眼皮翻了翻:「其實我就在你們身後幾十米的地方,哼哼,那些武警整個兒是獃子、傻子!」
據北京市某婦產科醫院的一位醫生講,在她們醫腙每年接生的5000多名新生嬰兒中,約有三四十名嬰兒是先天性殘疾者,而這些孩子中有相當一部分從他們出生后便慘遭不幸的待遇,她說遇過這祥的情況:新生兒的年輕父母一旦得知自己的孩子有殘疾,不是死不認賬,就是溜之大吉,留下嬰兒讓醫院無法處置。更有甚者,那些非北京居民的外地產婦生下殘疾嬰兒后,有的剛出醫院門就把孩子扔進了醫院大門口的垃圾箱里,這可憐的棄嬰不是過早離開了人間,就是從此淪為孤兒。對這些孩子來說,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從未有過父母的親情,等候他們的不是冰冷的死亡,就是漫漫的孤獨與凄涼……
黑道上的事小木岩哪會知道?當他10厘米10厘米地艱難挪動在小鎮的街頭時,人們誰也沒有正眼看過這個可憐的殘疾兒。這一天姓楊的交給小木岩的任務非常簡單,讓他接一接從緬甸那邊來的一位生意人,告訴他一聲姓楊的不在家,有什麼話可以托小木岩帶回。小木岩覺得這是第一次給主人幹活,一定要把事情辦好,不然也有點對不起主人。他和阿甘就這麼著在橋墩那兒裝著玩耍了一個上午,快到中飯時,突然有個戴著竹斗笠的人走過來問小木岩:「你是不是楊某某家裡的人?」小木岩說:「是,你有什麼話可以帶給我大叔」——楊讓小木岩這麼稱呼他。
「大叔,幹這種事很危險的,要是被逮住會被砍頭的……我害怕。」有一天,小木岩輕輕地對大叔說。
父親可以為了挽救兒子的生命而赴湯蹈火,母親為了女兒的貞潔寧可恥辱賣身。同樣,兒子為了保護母親而勇敢獻身,女兒為了拯救垂危的父親而不惜青春年華。而這種在必要時將生留給他人,把死留給自己的人間最崇高偉大的行為,在兄弟姐妹之間也比比皆是,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血緣親情。
「沒有?」
他又搖頭了。
說到這兒,有的家長會訴苦說,把他列為那些不講情不講義和沒有親情意識的家長是冤枉的,他會列舉一百條例子說明他有多愛自己的子女。然而就是這樣抱在懷裡怕熱著,放在地上怕跌著的愛護,可兒女們依然不聽話,才最後使大人怒不可遏。這樣的家長心頭也有一肚子的怨氣。但我想說的是無論你的孩子多麼的不聽話,責任恐怕還在做父母的你們身上。我曾經遇到過幾位身為教育工作者的家長,他們在外面是非常受人尊敬的教師,有的還是模範教師,但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時,卻搞得一團亂麻。問題出在何處?據我考察得出結論:這些家長的主要毛病出在,他們在學校和外面能非常到位地按照教育的科學方法去育人,並且做得細緻入微,但在家裡對待自己的子女時,則表現出極其的簡單、強制,甚至是異常的粗暴。
哐當!嘩啦——油桶開始傾斜,髒水和垃圾連同小木岩一起傾瀉出來。
「不要怕,我不是公安局收容所的。我是想聽聽你為什麼跑到北京來行乞的。」我做出了副很可以信任的架勢,蹲下身子與他說話。
坦率而言,我感到有種說不清的痛楚。固然那些苦命的孩子們的命運叫我常常夜不能眠,但我對帶給這些孩子苦難命運的家長們的行為更憂慮,更痛苦。道理其實非常簡單,因為我在來訪和調査中得出結論:十有八九的這些苦孩子的父母,他們對自己孩子的當下處境並不關心,或者因為根本不甚了解而無法談得上傾注一份心思了。
「為什麼?」
王老漢吭了一聲,長久沒有再往下問。最後他說:「你可得把她給看住了啊!」
小林4歲時就被送到鄉下的爺爺奶奶身邊,這也是他相對喜歡的地方,因為農村不像城裡那樣,父母天天把他關在屋子裡出不了門,而鄉下是那麼遼闊那麼奔放,想在宅邊打滾,想在田野狂歡都是無拘無束的。但小林的命就是苦,7歲時,爺爺突然中風,失去了生活能力,奶奶本來就有病,跛腿的小林成了家中的頂樑柱——里裡外外走路的事都歸了他。這本來是他最忌諱的事,可他爺爺躺在床頭,一天不給他打水擦身就會臭氣熏天,奶奶有病,小林倘若兩天不給弄葯回來就會使全家人挨餓、受罪。
楊大叔的亊情越做越大,也越做越令小木岩心驚肉跳,因為邊防武警和公安人員對走私毒品的防範一直處在魔高一尺,道高—丈的情勢下,而楊大叔的秘密交易幾乎都是靠著小木岩和阿甘這條狗組成的通道。邊關小鎮這兩年隨著開闢一周緬甸游后,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而邊貿商務活動也愈加頻繁。狡猾的走私毒品犯楊大叔也正是看準了警察的目光只盯著這來來往往的明面,便頻頻通過小木岩和阿甘的不惹眼的行動,屢屢得手。
「你給我回來!王老漢這回真火了,你個東西,你以為你值幾個錢?想想,人家有啥大錯?給你白生個胖小子,這是我們王家的厚福!厚福你知道嗎?咱王家不絕孫了,你們的媽都會在九泉之下笑了……還愣著幹啥?把家裡的那隻母雞宰了給她送去!」
審問他的兩位武謦對視了一下目光,然後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回去吧。」
他又朝我瞪眼,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
他的那張僵硬的小臉上第一次有了一絲笑容:「不一定,有時三兩塊,逢到你這樣的好人就多些,也有的一天討不到兩毛錢。」
「啥?你噴啥臭屎?」老三的話沒完,拳頭卻已經落到了老四頭上。
「河北,承德那邊的河北。」看來他知道自己是誰。
看過這位署名為天駱子天落子的殘疾年輕人給他那個父親寫下的這封信,我們都會在心底透出一聲長長的感嘆。世上什麼最傷人心?莫過被自己的親人拋棄!當你有罪于自己的親人時,你反過來同樣被自己的親人用道德和良心拋棄時,這才是真正的可憐之人。相信這位兒子的父親的下半輩子不會有太多的好日子過,因為他的內心永遠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而這十字架會直壓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代價吧。
王老漢過來一瞧,然後扯了扯老三的衣襟,問你跟她認識多長時間了?
有一位千萬富翁說,我是有很多錢財,但我更看重自己的家庭是否和睦,如果我自己的家庭成員之間沒有熱烈和真誠的那種誰也離不開誰的親情的話,那麼即使我有比爾蓋茨那樣多的財富,我也會感到自己窮得像乞丐一樣痛苦。
哈,張家生了個沒屁|眼的主兒,這可是新鮮!左鄰右舍立馬有人暗裡偷著樂。
「咋娶回的?」晚上,王老漢在黑洞洞的床頭問老三——因為貧窮,全家從老太太死後就沒有在晚上點過燈火。其實也用不著點啥火,王老漢心裏一直記著老伴在世時說過的一句話:沒睡過女人的男人在夜裡見了火會發瘋的……
其實,關於如何看待和養育殘疾兒的問題,社會的功能從來就僅僅是個間接的環節而已,殘疾人的家庭則向來就是個直接和主要的角色。
但人家不放人,更不準帶走已經一歲的孩子。
「哎。」小木岩心頭一喜,趕忙拍了拍阿甘,用雙手支起那他殘肢,一拐一拐地出了派出所。
「真的這樣。我對天發誓,剛才要不是它救,我,我……我就餵魚了。嗚嗚……」小木岩使出了最有效的一招:他伏在阿甘身上號啕大哭起來。
去年夏天,江西興國縣龍口鎮的張功全家喜得一子,於是全家張燈結綵,準備大辦喜酒,以迎接張家的又一個後代出世。可正當張功全忙著走東家串西家通知親戚吃喜酒時,婦產醫院傳出他張家的兒子啥地方都好,就是患有先天性肛|門閉鎖不全,孩子不得不在醫院做了肛|門成形術。
事實上,現實生活中還有一種在利益驅使下的父母,他們根本不懂和珍惜作為一個養育兒女的家長的神聖職責,枉為父母一場,所作所為,連最基本的人性都沒有,甚至連動物惜子的本能都丟得一乾二淨。雖然這樣的父母是少數,但給社會和下一代造成的危害卻是巨大的。
「她沒有爹媽。」
「明兒過山去把娃兒要回來,說啥那孩子是生在我們家的……」王老漢臨進屋睡前發出一道垂死般的命令。
「你不怕哪一天被人埋在垃圾山裡起不來了?」
從人類生命的這個根本意義上看,患有先天性遺傳病的殘疾人,他們正是以自己的不幸和痛苦換得了我們絕對多數人健康生存的最基本的基因條件。楊教授一再提醒社會,要尊重和理解這些為人類共同健康和幸福承擔了特殊責任的弱勢人群,而這種尊重和理解的本身其實就是在更好地關懷和愛護我們所有健康的人們自己。瞧,這就是我們為什麼不能有絲毫歧視殘疾患者的根本原因!先天性殘疾人以自己不可擺脫的終身痛苦和折磨在為我們多數人的幸福生命壘築基因大廈而更應得到尊敬和禮讚,那麼那些因後天的疾病和意外的亊故才造成殘疾的人則無疑更值得我們尊重和愛護,因為他們本來就同我們一樣是強健的群體。是災難,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而有的則可能就是我們健康的人強加于他們的罪孽,才使他們的肌體喪失了健全的功能和削弱了生命的質量,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歧視和奴役他們?沒有,對所有先天的和後天的一切殘疾患者,我們健康的人們只有保護和幫助他們與我們一起獲得人類應有的一切美好生活和高質量的生命之外,沒有權利再造成他們心靈和肉體上的任何創傷。這是我們人類共同良知所需,也是我們人類為了自身得以繼續繁衍生息所需!更不用說對待那些原本生命就非常幼弱的殘疾兒了,誰欺辱和虐待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喪盡天良。然而,看看今天我們這個社會,情況又是怎樣呢?
「打……他捲起胳膊,露出一個很長的傷疤,這是我爸用炒菜的勺燙的……」
「你晚上住哪兒?」
我記得有一次在報端看到這樣一則新聞:某省有一個家庭的父母,因為自己的一個孩子有殘疾,竟然讓這個殘疾兒童常年與家裡的一頭豬生活在一起,這樣駭人聽聞的事其實在現實生活中還有,絕非一兩例。
木岩出生時好端端的,三歲那年突然得了一場病,從此他的兩隻小腿便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站立,可他的上身卻一點兒不見毛病,長得與其他小孩沒有兩樣。但只因為他的雙腿無法走動,到了上學的年齡卻只能呆在家裡幫助大人做些簡單的家務活。在外面做些小生意的父親又沒多少能耐,嫌少虧多,為此常常拿小木岩出氣,每回老子一動手打兒子,小木岩都疼得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