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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時間的賊窩 第三節

第七章 時間的賊窩

第三節

溝呂木環顧房內想道。
「找到了!雖然是簡易檢定,不過留在保險箱內部的好幾個指紋,都符合當年從舞子屍體上採集的指紋!」
築瀨突然大喊。所有人的視線彙集到他身上。
溝呂木為防萬一,讓辦案人員的車子在離警署最近的法官家前面待命。這位法官有一副怪脾氣,人稱「愛駁回申請的富岡」,但溝呂木在每月一次的游泳教室中和他成了朋友。況且溝呂木還曾傳授他仰式的訣竅,算是富岡欠了溝呂木一個人情。只要他在逮捕對象的公職姓名欄上發現「司法警察員警部溝呂木義人」的名字,他絕對會交出逮捕許可——
「結束了。」
溝呂木用力敲打自己的頭。
辦案人員一個接著一個站起來,開始整理文件。內勤也跟著紛紛起身,開始整理桌子椅子和電話。
內勤愣住了。
溝呂木不小心點起打火機,燒了他的鬍鬚。
「關鍵在屍僵。」新人潮|紅著臉說:「雖然每個人的狀況有差異,但屍僵通常出現在死後三到四小時。犯行在九點鐘,橘和喜多在保險箱里發現舞子時是半夜兩點四十分——已經過了將近六小時,可是——」
溝呂木再次看了手錶。
不,關係人已全數到齊。如果在這其中……如果還在警署就還有勝算。
「是。」
那是負責鑒識的築瀨次作。他緊緊盤起招牌黑色袖套的雙手,眉頭緊鎖,直盯著對面的牆壁。
「準備逮捕令!」
築瀨沒答話。
十一點半。
溝呂木閉上眼睛,腦海已離開喧鬧的調查室,飛到「六角堂」。
「隊長,不只這些呢。除了指紋之外,我們還發現了大秘密九-九-藏-書!」
鯰美和橘的全面自白,證明了案發時間在昭和五十年十二月九號的晚間九點左右。那麼時效成立是十五年後的九號午夜十二點,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二十三個小時。如果犯行能晚個三小時,在隔天凌晨十二點進行的話,時效成立可以延期整整一天,辦案人員的辛勞才有結果。
「還不清楚。不過……」
追訴時效過期的原由如下:
——事過境遷后的空虛呀。
刑警和鑒識人員飛奔離開房間。大友行事謹慎,立刻打電話給學校的保全公司,請他們緊急前往學校。
大友窺探他的臉龐,等待下一個指示。
「什、什麼?」
待命在富岡家的辦案人員,離開警署已過了五小時。聽到申請逮捕令的指示時,他頓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那確實是申請逮捕令的指示。他急忙拿起筆,以蚯蚓抖動般的字跡寫下內海的名字,隨後立刻連滾帶爬地狂奔到富岡家。
其實,就算時效尚未完成,警方也難以告發這起命案。因為鯰美沒有殺人動機。舞子強迫她發|生|關|系,而她只是反射性推倒舞子。這麼一來,在法律上只算得上是傷害致死。因失誤弄死了爭吵對象,原來這隻是一般常見的事件罷了。至於橘是在案發後才成了共犯,最多也只有遺棄屍體的罪狀。兩人的罪不必等待十五年,時效早在幾年前就已結束了。
「因為她還活著啊!」築瀨大喊,亂抓新人的頭髮。
「喂!築兄——」
「那麼,屍體上的撞傷該怎麼解釋?鯰美只是推倒她,撞傷頂多一、兩個吧。橘丟下她,不過不是從頂樓,而是從二九*九*藏*書樓,不可能出現那麼嚴重的撞傷,況且法醫也不可能查不出二樓和頂樓的傷勢差異吧。」
「鯰美以為殺害了舞子,但其實當時她還沒死。橘以為自己丟的是屍體,但這時舞子也還有生命。撞傷是在這之後——也就是說並不是鯰美或橘殺害了舞子,會不會是這樣呢?」
「這個案件還沒結束呢!」
「是、是抓……誰的呢?」
「可是……」大友說。
溝呂木呢喃,築瀨繼續說:
「喔……」
「照我的話去做!還有,打電話給粕川檢察官,跟他說要遵守約定,陪我殉職!」
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
築瀨拉大嗓門說完整段話。
「大友!——找幾個人到學校!」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築瀨。
「辦公室是二樓吧。」
溝呂木聽完報告后,喃喃自語。
新人指指滿是摺痕的供詞影本。
「沒、沒錯!是XF!」
十一點十分。
「結束」有兩種意涵。一個無非是意味破案。主嫌是日高鯰美,而橘宗一則是遺棄屍體的共犯。但這起事件已經不成立了,因為追訴時效已經過期,這就是溝呂木說的「結束」的另一個意涵。
「每一個指紋和掌紋都是成一組。可能是她在恍神中試圖從裏面推開門。」
「別急,重點還在後頭——法醫表示直接死因是頸椎骨折和腦挫傷,但也指出撞及全身的傷勢。這表示,撞傷出現生活反應,死亡和撞傷是在同一時間,可是鯰美和橘都沒有做出導致撞傷的行為。也就是說……」
「這裏。喜多說舞子的身體軟趴趴……軟趴趴地癱在地上,他是這麼說的。當時舞子的身體還https://read.99csw•com沒僵硬。」
「內海一矢!罪狀是謀殺——快!」
總歸一句,不論有罪與否,當今已經沒有任何人需要被銬上手銬。
「好!馬上飛過去!給我徹底調查保險箱!」
「不過怎樣?說話清楚一點!」
「收到!辛苦了!」
兇手是誰?在哪裡?
「先別說!」溝呂木打斷對方的話,「由我來說吧。英文字母是X和F。」
「大友……」
「他從辦公室窗戶丟下舞子的屍體——橘是這麼說的吧?」
這正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作祟。大夥一致認為十五年前的命案不可能有物證,只能靠關係人的供詞舉發,因此打從一開始就放棄重新鑒定物證。喜多說屍體從保險箱滾出來,身為指揮官,應當在這個時候就指示重新鑒定。
「是二樓沒錯。」
「辛苦了!」溝呂木大聲慰勞他們,但電話里興奮的聲音卻不間斷。
「如果保存狀態良好,就算是二十年前的指紋,有時也有辦法採集。」
溝呂木和築瀨不約而同,一起大吼。
然而,鯰美和橘的供詞完全一致,依狀況判斷,沒有任何矛盾點。犯行確實在晚間九點左右,因此時效已經完成了。
要冷靜。
晚間十一點五分——
但,現在已經沒時間反省了。
「說吧!」
「沒錯。」
「什麼東西?」
溝呂木丟下話筒,對著負責無線對講機的內勤大吼。
保險箱深處的內牆框了一個木框,木框上面貼了一片鐵板,因此與保險箱原本的牆壁之間出現兩、三公分的隙縫。鐵板上巧妙地塗了一層和保險箱同色的塗料,因此辦案人員也是敲打內壁才發現背後有個洞。並九*九*藏*書且從中發現一張紙片。
「若不是鯰美和橘讓她猛力撞擊地面,導致全身撞傷,就只能這麼推論了。舞子被鯰美推倒后,撞了頭部而失去意識,在保險箱里氧氣不足,因此陷入休克狀態,但她還沒死。兩人因為慌張,沒發現舞子還沒斷氣。然後,有人在這之後,讓舞子撞擊全身,也就是殺了她——」
十一點二十分。
「保險箱深處框了一片和保險箱同色的鐵板,也就是說這保險箱有雙層牆壁。我扒開上面的鐵板,結果鐵板背面黏了一張小紙片。」
時鐘的時針在溝呂木眼中像是個正在掙扎的人。
溝呂木今天第一次緩慢地掏出香煙。雖然醫生指示不能夠再抽煙,但每當破案時,或是辦案失敗時,他總會抽上一根。溝呂木摸了摸口袋裡的打火機,但忽然停下手。
四樓的調查對策室里,只留下泄了氣的男人們。雖然早已認清這場辦案可能會徒勞無功,所以努力和時間賽跑,但卻發現一開始就輸給了時間。有人托腮發獃,有人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有人瞪著散落一地報告影本……他們一心一意追尋了逮捕兇手這個頂峰,然而梯子卻臨陣消失。覆蓋房內的緊張氣氛瞬間瓦解,所有人都被空虛籠罩。
溝呂木一陣狂吼,隨後離開房間。無線對講機的內勤對大友露出哀求的眼神,發現大友點頭后,急忙面向麥克風。
「舞子還活著……不是鯰美乾的……」
「或許是紙鈔的一部分,可能是紙張的切角。因為沾了保險箱的銹粉,所以看不清楚,不過上頭有兩個類似紙鈔號碼開頭英文字母……」
溝呂木吐出嘴裏的煙。
「還有一個證據證明九-九-藏-書舞子當時尚未斷氣。」
「或許保險箱還在。如果舞子在保險箱里蘇醒,說不定其中還留有指紋——」
「築兄,怎麼啦?」
「火速申請逮捕令。嫌疑犯是內海一矢。字句說明——內外的內,大海的海!」
十一點三十五分。
「那張紙片是什麼東西?」
——是保險箱,保險箱,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呢?
在猶如退潮般逐漸起身的身影中,唯有一人依舊靜止不動。
溝呂木想到一個人的名字,赫然睜開眼,露出猙獰的表情。
時效在關鍵時刻延長了,但真正的時效再過五十分鐘就將到期。
「真的嗎?」
大友迅速接起,調查保險箱的辦案人員來了緊急通報。溝呂木搶走話筒。
「隊長!」
這時,鑒識課的年輕課員戰戰兢兢地站到溝呂木面前。「鑒識的『伴手禮』才是破案的關鍵。」築瀨常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訓誡這名新人。
「不要收了!」
溝呂木拿起打火機,但還不點火,只是看著築瀨。只要在意某件事,他就會無法坐視不管。他心想:雖然未能破案,但還是想專心享受最後一根煙。
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現在找已經來不及了。
築瀨焦躁地說:
瞬時一陣嘩然。
「是!」
橘回到學校從窗戶丟出舞子的是半夜三點多。當時舞子還活著,這表示時效尚未完成,而且殺害舞子的兇手並非鯰美,是另有其人。
他們還說指紋確定不是收放文件所留下的。舞子果真在保險箱里暫時蘇醒了。可能是缺氧,她在無意識中推了內壁,但沒多久就陷入休克狀態。若她當時還有意識,肯定陷入驚恐狀態,十指指甲必定龜裂,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