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呂木先生，」內海這回加強語氣。「這或許可以當成老早就過了時效的三億圓搶案證據，但無法成為老師命案的證據吧？而且，把錢藏在學校保險箱里，若當成故事聽，倒挺有意思的，不過就現實層面考量，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點？」

再過二十分鐘，時效即將完成。

內海嘴角恢復笑意。

「哈哈哈哈！溝、溝呂木先生，哈哈！你這個人——你這人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內海一矢——因涉嫌殺害嶺舞子，執行逮捕。立刻製作辯解書。若欲辯解，在此立刻供出。」

「我一開始也這麼認為。不過老實說，沒有一個地方比這裏安全吧！有了新保險箱之後，那箇舊保險箱就幾乎沒什麼用途了。除了擺放多餘的考卷之外，就成了校長室的裝飾品。不過，它可是你們第一屆畢業生贈送的珍貴紀念品，校方絕不會輕易動它或丟棄它。而且，學校離你家很近，還可以隨時監看。你覺得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內海不作答，對著眼鏡吐氣。

一陣寂靜降臨整個房間。

報時聲響起。

「現在你在這裏——這個事實就是你殺害嶺舞子的，不可動搖的證據。」

「有什麼證據嗎？」

內海自顧自地擦起眼鏡。

「溝呂木！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幹嘛莫名其妙為了別人的事，變成殺人兇手啊！」

十號午夜十二點——

「紙鈔的一部分。號碼是XF——接下來，不用說你也懂吧，內海。」

「直接叫人家名字，怎麼這麼不禮貌啊？」

內海慢慢九*九*藏*書垮在地上，聲音也漸漸微弱。不僅如此，刑警騎在他的背上，他竟然趴在地上雙手合十。

內海的雙眼純凈透明，沒有半點混濁。十五年前也是如此。

但，這不代表他的清白。

「就是你——內海。」

內海起身推倒椅子，睜大了充滿邪惡的雙眼，撐大著鼻孔，猛然扯住溝呂木的領子。他露出原形了。

內海笑了一聲：哼。

十一點五十一分。

「拜託你……拜託你告訴我好不好……」

「是為了彌補三億圓搶案結束后的空虛——打敗警察雖然過癮，但解放后的情緒反彈，也就是空虛遠比快|感來得大。於是你用新的罪行，而且用了殺人這項最大的犯罪彌補空虛。並且在十五年後的今天，為了替隱藏多年的快樂做個了結，特地搭上飛機來看我。」

「誰說的？回答我啊！」

「先聽我說。要乖乖聽完我的話。接下來，我會給你最後的十分鐘。就此，一切就結束了。」

溝呂木不理會，繼續說：

十一點四十分——

溝呂木站在防犯課的偵訊室前。

「XF22701……雖然沾了銹粉，不過不像以前，警察也越來越科技了，再過一會兒，這排數字的鑒定報告書就出爐了。其中想必也包括紙鈔上的指紋吧。」

內海有意反駁，但溝呂木搶先開口。

溝呂木這麼想著。而如今，他更是清楚體會了內海這個男人的真面目。

內海掩不住笑意，沒多久，立刻放他甩開溝呂木的手，滾到地上，不停捧腹大笑。

溝呂木深深吸九*九*藏*書了一口氣，內海的眼睛露出好奇。

「紙片？」

內海眨眼。

三億圓搶案時的局面再度出現，兩人又將在時效即將到期之時對峙。

內海看看手錶，戴上眼鏡，抬起頭直直瞪著溝呂木。

然而，溝呂木的內心卻異常平靜。

溝呂木望著窗外的都市夜景。就快午夜十二點了卻明亮宛如白晝。不論是生活作息、人生機制，就連做人的道理和心態，一切的一切都亂了。

砰！有人猛力踹開門，差點把門踢走。

「你確實是個瘋子——多年來，我總算髮現了這一點。」

「沒有用。」溝呂木也不甘示弱，抓了他的領子，「遊戲已經結束了。」

「今天你出現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你為什麼要來找我。特地從沖繩搭飛機，而且還從機場直接來到這裏。為什麼？答案只有一個。因為你知道嶺舞子的死亡是一起命案。不，你就是殺害舞子的兇手。」

內海猛然縮起嘴巴。

內海就在門的另一邊。

「但不只這些。雖然時效也是動機之一，但不單隻有這個原因。其實，如果你白天沒來找我，我也會誤以為只有這個動機了。但那是錯的。你殺害舞子，不只是為了時效，最大的動機是——」

「怎麼可能！」內海嗤之以鼻，狠狠地瞪了溝呂木，「那麼，老師的屍體又該如何解釋？是我特地扛著她，從頂樓丟下去？為了什麼？我主動牽扯一樁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件，然後變成殺人犯？溝呂木先生，我是瘋了嗎？」

同樣是十五年前那句話https://read.99csw.com。

溝呂木蹲下身。

「溝呂木先生，」內海小聲地說，再度取下眼鏡。「這就是你的證據嗎？」

「胡說，」內海不屑地抬起頭，「我還有幾個疑問。假設，我是說假設我就是三億圓搶案的兇手，五百圓鈔票可是行兇的重要證據，我有什麼必要多年來死守這些東西呢？兇手身上還有多到花不完的一萬圓鈔票，而且不會被人發現呢。」

「那是因為你想留下一個證據，證明搶案是自己乾的。如果燒掉它，兇手就將成為永遠解不開的謎。我到現在還是認為，你還藏著那些五百圓鈔票呢。」

「那個報時聲——你應該忘不了吧。那是你打敗成千上百的刑警，重獲自由的聲音——你無法忘懷那個令你打顫的快|感。而今天，你聽到警察在找你，於是按捺不住亢奮，立刻飛奔到這裏來。你渴望再次享受十五年前的快|感。工作順利，錢也賺了不少，但這一切都滿足不了你，不論如何都無法享受三億圓搶案的刺|激快|感。於是你來到這兒，只為了再次聆聽那個報時聲。」

內海歪著頭，只說「好吧。」然後拿下他的圓框眼鏡。

偵訊官早已厭倦了內海的喋喋不休，看見溝呂木立刻起身讓位。但溝呂木不打算坐下，而是走到內海身旁，雙手擺在桌上。

溝呂木對刑警使眼色，讓他們放開內海。然而內海卻不肯起身，一動也不動，等待溝呂木的話。

「咯、咯……」

溝呂木立即回答。

「你在五百圓鈔的處理上出了差錯。」

溝呂木深深https://read.99csw.com點頭，以平淡的口吻開口。

「……」

約定的十分鐘已經過了。內海掩不住笑意，抖動嘴唇。

幾隻粗暴的手試圖拉開內海。內海那彎曲成銳角的手指，就快扯斷溝呂木的上衣，然後緩緩落下。

晚間十一點五十七分，執行逮捕令——

「三億圓搶案的時效成立了。你無罪獲釋，回到店裡從龍見手上接下鑰匙，然後按照計劃，意氣風發地前往學校，打算取走那些五百圓鈔。可是——你在學校遇到料想不到的場面。你目睹橘從保險箱拖出舞子，並且從二樓窗戶拋下她。當然，也看到橘偽裝自殺的過程。橘離開之後，你到草叢裡發現舞子還沒斷氣。你靈機一動，決定完成橘的計劃。扛起舞子爬上頂樓，從放有遺書和鞋子的地方，將舞子丟向地面——怎麼樣，我有沒有什麼地方講錯了呢？」

溝呂木將手放在內海的肩膀，用力抓了他。

溝呂木整理鬍鬚，雙手用力拍了拍臉頰，打開門。內海伴隨著偵訊室特有的霉味回頭，兩人視線焦會。溝呂木的眼神僵硬，而內海則柔和許多。

笑聲高亢，臉部卻逐漸扭曲。失焦神，卻在剎那間露出些許哀求，捕捉了溝呂木的臉。

溝呂木再次將手擺在桌上，靠近內海的臉。

兩名臉色蒼白的刑警，遞出一張捏皺了的紙。溝呂木搶過了紙，沒有一絲猶豫，立刻打開紙張，攤在內海一矢眼前。

內海又看了看手錶。

「關鍵在於民事的時效。」溝呂木靜靜地說道：「三億圓是一起搶案，刑事訴訟的公訴時效是七年。但民事九九藏書的時效有二十年。也就是說，若在這期間抓到兇嫌，被搶的銀行可以向他索取損害賠償。你早就知道這件事。這表示什麼？如果舞子醒過來，公布她被關在保險箱的事實，這麼一來，警方勢必發現保險箱里的隙縫。若警方查出保險箱與三億圓搶案的關係，那麼銀行將向你索取三億圓，還加上七年份的龐大利息。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橘要安排偽裝自殺，但舞子從頂樓跳樓自殺，這樣的劇情對你比較有利。」

「那麼，切入正題吧。」溝呂木語氣平淡地說：「嶺舞子命案。十五年前的那一晚，我沖入亞森·羅蘋時，你把鑰匙交給了龍見和橘。我漏看了這一幕，而那把鑰匙就是校長室舊保險箱的鑰匙。你成功犯下三億圓搶案之後，不，或許是在這之前，你半夜潛入校長室，將保險箱的牆做成雙層，也準備了保險箱的鑰匙。你在三億圓搶案時，可是扮成了警察呢，漆油漆或改造保險箱，對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況且，你還是那所學校的畢業生，當然精通校內的狀況。於是，你將搶來的三億圓中，已被警方查出號碼，公開協尋的兩千張五百圓鈔藏在保險箱縫隙里。」

「好，我告訴你。」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然而溝呂木則有別於十五年前，他回答：「有。保險箱深處的雙層牆背後，黏了一張紙片呢。」

「我們來聊點老故事吧。」溝呂木的雙手離開了桌子，「三億圓搶案——那也是你乾的。我只是無法舉證，只好眼睜睜看你逃過一劫。你記得當時的報時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