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她……太可憐了。」

志木直視著梶聰一郎的眼睛。

省去了訊問被審人的出身、身份、前科、經歷等「例行項目」，節約了時間。本來，有關這些情況早已在警官錄用的時候已經徹底了解過。

梶聰一郎仍處於「半落」——未完全招供。

然而又必須面對現實。

梶聰一郎保持沉默已過去了十分鐘。

志木不由得為之一震。

「是的。俊哉的忌日。」

「是的……」

「那麼，開始提問。你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妻子？」

在獨生子的忌日殺妻！

梶聰一郎的眼裡充滿了淚水，然而絲毫無損那雙眼的清澈透明。把啟子從病痛中解脫出來了。難道這就是能讓那雙眼清澈透明的原因嗎？

「啟子被診斷為腦神經萎縮性痴呆症。」

梶聰一郎頓了一下，繼續說：

梶聰一郎的話中斷了。九*九*藏*書此時，他的腦海里一定映出了當時的情景。

志木與梶聰一郎的目光相遇了。一瞬間相互的目光告訴了一個事實。

梶聰一郎深深地低下了頭。

「之後呢？之後你又做了些什麼呢？」

志木將身體探出桌子。

「砰」的一聲。是栗田出去時門碰出的聲音。九點二十五分。他是想在開記者會的時候把供詞拿過去。

梶聰一郎就那麼靜靜地坐著。看不出他有任何邪念，也沒有反抗的跡象。只是雙唇根本沒有要動的意思。

梶聰一郎也許沒有領會剛才提問的真正意圖。志木內心懷著一線希望再次問道：

然而在進入休息時間之前，有一個問題必須提出來。這就是岩村刑事部長所說的那「空白的兩天」。

此時可以感覺到山崎因緊張而繃緊了全身的樣子。寂靜仍沒有被打破九*九*藏*書。難以置信！幾分鐘前梶聰一郎的表現簡直就是「完全招供」的典型案例。

志木又看了看資料。

「也許我那樣說反而刺|激了她……三天前的事。」

志木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梶聰一郎警部。」

「你殺害了妻子後到你來自首，其間有整整兩天時間。這兩天你在哪兒？做了什麼？」

志木想暫時合上書。

「我知道，我的行為是作為一個警官所不該有的，給署裡帶來不小的麻煩。除了深表歉意之外我無話可說。」

——被迫殺人？

「你妻子生著病？」

「由於是警官犯案，必須考慮應付媒體的問題。因此，審訊將不按常規進行。我將從事件的核心部分開始提問。」

志木彷彿感到胸口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擊。

梶聰一郎有些乾裂的嘴唇又開始動了起來。

志木換了個九九藏書坐姿。

十五秒……三十秒……一分鐘……

審訊室里彷彿縈繞著啟子哭喊的聲音。

「我……就那麼做了。太可憐了。我……就用這雙手殺了她。對不起。」

梶聰一郎點點頭。

「兩年前就有前兆……頭疼、目眩。一直在買葯服用，可不但不見有絲毫好轉反而嚴重了。四月份左右才把她帶到醫院去檢查。診斷結果並沒有告訴啟子。可她自己查看醫學書猜到了自己的病……」

梶俊哉。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七年前死亡。年僅十三歲。

「夜裡啟子開始發作。說是還沒去掃墓。怎麼跟她解釋都無濟於事。她哭著鬧著說，連自己兒子的忌日都不記得了還算什麼母親。啟子越來越瘋狂，一邊大喊『我不是人！讓我去死！』一邊亂扔家裡的東西。我拚命地想使她安靜下來。可她卻把我的手拉九*九*藏*書到她脖子那兒，哭著喊著說『求求你讓我去死吧，讓我在還記得自己是俊哉的母親的時候去死吧』。就這麼一直喊著。」

「梶聰一郎警部。」

除此之外，志木稱呼「梶聰一郎警部」還為了提醒自己，這可是在審訊同僚！不管怎樣他還是自己人——不管以前有沒有交情。

梶啟子。五十一歲。

「你的犯案，對縣警名譽的損害很大啊。」

「病情惡化得很快。經常弄錯日期、星期這都不算什麼。可健忘越來越厲害，以至於耽擱一些重要的事。幫她想了各種辦法。比如讓她把事兒都記在記事本上，可到後來她連記事本都忘記看。事後自己又特別懊惱、恐懼，懷疑自己作為人的存在還能維持多久……夏天的時候確信了自己的病。她說想死。而且常把死掛在嘴邊。我鼓勵她要有活下去的勇氣。說，你死https://read.99csw.com了怎麼辦？誰去給我們的兒子掃墓？誰去給他墳上的花澆水？」

「是十二月四號嗎？」

稱呼職務是武士之情義。此時，本部正召集懲戒委員會，決定對梶聰一郎作出免職的處分。這樣以便在記者會上稱「原警官」而不是現在的職務。

志木沉默著。

犯罪當天。

志木點了點頭。

梶聰一郎並沒有迴避志木的目光。

筆在稿紙上疾書的聲音。是山崎，還有栗田在記錄。

然而，沒有回答。

志木的目光移到了資料上：

一份詳盡的供詞，可是有著沉甸甸的讓人承擔不起的分量。

「那天我們去掃墓了。啟子把墓掃得乾乾靜靜，清洗了墓碑，長時間地合掌站在墓前，流著淚口中念叨，要是活著都該過成人節了。可是……」

梶聰一郎調整了一下坐姿，微微開口道：

梶聰一郎仍然緊閉雙唇。

志木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