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迪根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們早就盯著愛德文了，他在城北的伍德沃德公園附近租了房子，一個月。」

丹斯把車開進會展中心停車場，正對著舞台大門。她發現這裏的救護人員和警員比預想的要多。24個人，表情輕鬆，步履緩慢，有的在打手機，有的在用對講機，儀器設備比較陳舊，五顏六色的——像是信號燈，又像是小孩的玩具。

她走進大門，還沒來得及體會到空調的清涼，就被大廳里的惡臭熏倒了。

發生了什麼？她心想。她想起昨天上午照明燈掉落的事件。

馬迪根繼續說：「你剛才說你是另有公幹？我每天上午都查看跨部門行動，沒看到調查局在這裡有行動。當然，他們——你們——的行動不必都告知我們。」

這時，大廳後面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不，不！」最後一個字幾乎就是尖叫。即便周圍的空氣如此悶熱難當，這尖叫聲仍聽得丹斯全身發冷。

「你說得對。」

丹斯想起來，愛德文絲毫不隱瞞他的住處。她對租期仍有疑問。她注意到馬迪根和她都僅用名來稱呼這個人。通常這種情況針對的是有潛在精神問題的疑犯。丹斯提醒自己，無論如何，不要低估了夏普的能力。

岡薩雷斯也說：「再見。」

「是側面的螺絲鬆了吧？」他指著架子說。

「有一個工作人員，泰·斯洛克姆，告訴了我昨天牛仔酒吧發生的事情。」

馬ｒｅａｄ.9９ｃsｗ•ｃｏm迪根含含糊糊地說：「不知道是什麼燈，你自己去看吧。」最後這句話帶有挑釁意味。

「燈怎麼會掉下來？」

「怎麼發生的？」

「哦，謝謝你，凱瑟琳，」馬迪根說。

啊，她猜的沒錯，此人就是PK.馬迪根，警探的頭兒。

只叫名不叫姓，意在貶低對方。

「還有別人受傷嗎？」

丹斯詳細描述了當天的情形。「鮑比和他發生了幾次言語衝突。愛德文可能聽到鮑比說他昨天晚上會回到這裏檢查設備。時間會比較晚，因為他還要回貝克爾斯菲市拿東西。」

「我同意，」岡薩雷斯直視丹斯的眼睛。這一眼極有深意。馬迪根的態度取決於性別和地位，而這個女人的眼神清楚地表明，她絕不理會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不論職業地位，我們首先是脆弱善妒的女人。

對這一輕微的無禮行為，岡薩雷斯的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馬迪根則面無表情，這讓丹斯對總探長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在弗馬聯合治安辦公室有著絕對權威。

「泰提過這事。」馬迪根說，「我們會調查的。」他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就這樣吧。」他不再理她。

岡薩雷斯回道：「就鮑比一個人。」

凱莉·湯恩從過道衝到舞台，衝到朋友慘死的地方。

凱瑟琳·丹斯做了多年的探員，曾見識過無數的犯罪現場。到加州調查局之後，她很少作為第一接警人，不需要做鑒read.99csw.com證工作；在她到達現場之前，多數現場已經過處理，場面不再慘烈，鮮血凝固，屍體蓋上白布，殘肢已經找到並編了號。

「你們應該知道——」

總探長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后對著丹斯很快地擠出一個笑容。和愛德文一樣虛偽，丹斯心想。「謝謝你過來。如果有需要，我們會給州調查局打電話。」

丹斯說：「我想知道鮑比為什麼會跌下舞台。不像是沒注意，舞台邊緣有非常顯眼的黃色警示帶。」

她向一輛道奇車靠過去，這輛車沒有標誌，但一眼便可認出是警用車輛。她停下來，下了車。車裡穿制服的女警掃了丹斯一眼，一張工作牌別在緊繃的胸前，上面刻著C.史丹寧。她的頭髮也綁得很緊，束成馬尾，用藍色發圈紮起來。

丹斯抬頭望了望舞台，樂池上方的空氣依然渾濁。

馬迪根不客氣地問道：「你是……？」這口氣表明這不是簡單的問句，他根本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他黑著臉望向她的身後，似乎想看看是誰讓這個女人來插手他的工作。

丹斯沒有停下腳步，她穩住心神，漸漸止住了作嘔的感覺。她一面走進寬闊的大廳，一面估計，這裏足夠容納三千人。頂燈全部亮著，把大廳里所有破損和年久失修的地方照得一清二楚，似乎演出剛剛散場，主辦方迫不及待地要把觀眾引入門廳購物處，讓他們購買CD和紀念品。

和她講九_九_藏_書話的男人是高加索白人，雖然皮膚被晒成了古銅色。他的體形也屬於敦實型，不過肉都集中在肚子上，瘦瘦的大腿和屁股上面是腆出的肚腩。圓圓的大臉盤上布滿皺紋。他的姿勢前傾，肩膀聳起，灰色的眼睛眯著，神色鎮定，表明他非常自負，不易相處。他有一頭濃密的黑髮。腰間佩了一把柯爾特手槍。其他人的都是格洛克半自動手槍，那才是加州警員的標準佩槍。

「我是治安官岡薩雷斯，這位是總探長馬迪根。」介紹時只說姓不加名，意在突顯身份和權力。丹斯立刻覺察出他們的用意，她可不是來和他們較勁的。

雖然兩人都說了再見，丹斯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燈怎麼會砸到他身上？」

「死因？」

現場真的只有一名死者嗎？

她再次懷疑T.J.的信息是否有誤。死者不止一個？

治安官答道：「可能是他摔倒的時候被拉下去的，電線嘛。」

「煙霧報警器在下面，樂池那裡，沒有響。我們還不知道原因。」

丹斯繼續走向會展中心的水泥主建築。熱辣的陽光直刺在她臉上。她避進建築物的陰影里，但是沒什麼效果，通向大門口的這條路兩邊聳立著高牆，中間的空氣渾濁悶熱，令人窒息。

丹斯又加了一句：「我和凱莉·湯恩是朋友。聽說死者是她的樂隊成員，我就過來看看。」

「我從分部得知這起案件，碰巧就在附近處理別的事情。」

他在套她的話read.99csw.com。「私人事務。」丹斯轉入正題，「死者是鮑比·普雷斯科特，巡演管理負責人？」

岡薩雷斯考慮片刻，說：「昨晚他在舞台上失足摔倒了，一隻照明燈砸到他身上。燈亮著，他被燒著了。死因是失血過多及燒傷。」

馬迪根又加入了談話：「我們的調查剛開始，目前還不確定。」很明顯，他不喜歡丹斯的出現，不過因為她來自上一級調查部門，面子上還得表現出禮貌。丹斯就像圍著美味野餐打轉的野狗，他想踢，又怕被狗咬。

馬迪根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借故轉身和另一位警察竊竊私語起來，把不請自來的人留給女長官去應付。

「是條狀照明燈嗎？」丹斯問。

丹斯亮出加州調查局證件，女警似乎不知該如何應對。「你……州調查局也介入了？」

從這些人的站姿和眼神中，丹斯立刻判斷出穿棕黃色制服的兩名警察是其他人的領導。一位是50歲左右的女性，留著長發，板著面孔。她有拉美裔的特徵，身材敦實，站立的姿勢似乎在傳達她對這身制服的厭惡——褲子太緊，上衣太貼身，把腰間一圈圈贅肉勒得更加明顯。

這樣的說辭，既可以被理解為官方行動，又可以是非官方行動。就讓治安官大人和總探長大人去猜吧。

「夏普先生，那個跟蹤狂，是嗎？」馬迪根問。

馬迪根扭頭，語氣輕蔑地說：「問題多著呢。」

史丹寧相信了她的話，或許忘記了上司給她的指rｅａd•9９cｓw•cｏm示，說：「OK。」

丹斯很想告訴她自己是來度假的，她認識死者。但執法有時需要直覺——不管對誰，同事也好，疑犯也好。她答道：「目前沒有，我碰巧在附近。」

舞台上和大廳中央站著十幾個人，穿著各色制服，有的是警察，有的是消防員，有的是急救員。

「是的。」

四輛消防車，兩輛救護車，八輛巡邏車，還有幾輛沒有標誌的車。

探長繼續說：「目前我們不需要加州調查局的協助。你說呢，治安官？」

「火肯定燒了一段時間，報警器沒有響嗎？」

天哪，多麼恐怖。

「可能就是昨天上午掉下來的那隻燈。」

她爬上舞台，靠近聚在舞台上的一小群人。他們正往下方的樂池察看，那裡仍有微弱的帶著臭氣的煙霧冒出來。她屏住呼吸，慢慢走過去。

探長和治安官放慢語速，轉身看著這位穿著牛仔褲和西裝外套、大步過來的苗條女人。

她一下子想到了愛德文·夏普。他看鮑比·普雷斯科特的時候，臉上掛著虛偽的假笑，但眼神里分明有想把他捏成碎片的衝動。

「什麼事？」

因此，燒焦皮肉的臭味出乎她的意料，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她胃裡一陣痙攣。

丹斯注意到女長官的姓名是岡薩雷斯，此地的治安官，於是走上前問好並出示自己的證件，治安官和探長兩個人輪流仔細查驗。

丹斯真的去了。查看燒焦的屍體可真不是件好差事。沒錯，是一隻四頭條狀照明燈。